随便走走(短篇小说)

2018-01-08 09:31小米
当代小说 2017年11期
关键词:村妇张毅

小米

张毅迷迷糊糊还在睡,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在耳边滴滴答答响个不停,伸出胳膊够过来,刚用食指划动绿色接听符,电话里就传来王新亮的声音:“半天不接电话,你还在睡?”

“有事啊?”

“没事。”那头接着又说,“我们找点事做?”

“做啥啊?”

“你也是一个人是不是?我就晓得你也是一个人,跟我一样,单着。”

張毅知道王新亮老婆出差去了外地,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眶。张毅还没彻底醒过来。

王新亮的意思是,反正是周末,反正也闲着,城里热得呆不住,不如约几个人出去随便走走。王新亮还说,我们跟着感觉走就是,不问路,没有目的地,走到哪儿是哪儿。

张毅来了精神,一口赞同。

张毅是机关公务员,平时闲得没事干。有许多这样那样的朋友,除了喜欢拣拣石头找找玉,再无别的爱好。就天天跟一帮朋友们打成一片,吃喝玩乐,游山玩水,四十出头了还是普通百姓一个。夫妻之间处得平平淡淡的,小官也没当一个。好在工作没压力,生活不操心,人也活得自在、滋润,自己也挺满足的。张毅老婆是个小学老师,工作稳定,也爱家,但有一条,总嫌城里夏天热。每年刚一放暑假就带着孩子去乡下的娘家,暑假不结束是不会回市里的。到了周末,张毅有时去乡下看看老婆孩子,过过夫妻生活,有时不去,老夫老妻已无激情,去不去乡下全凭张毅的兴趣。

张毅今天就不想去乡下。

“你再叫一个,两个也行。”王新亮在电话里说,“人多了就有些挤,坐车不舒服。”

张毅说:“好。”人已完全醒了。

“我去给车加油,再买些吃的喝的,你负责叫人。九点我在三棵柳那儿接你们。”

“成。”

张毅想,出去玩,吃吃喝喝之外,打麻将也是一个常用选择,怎么也得凑足一桌麻将,不然没意思。要凑足一桌麻将就得四个人,张毅立即给能想到的朋友打电话,可是,接连打了五六个电话,对方却不是有事就是走不成,张毅心里有些不爽,他想,这些男人怎么老是婆婆妈妈的?张毅就这么想到了曲云鹏。曲云鹏的电话一打就通了,张毅跟他一说,曲云鹏就答应了,张毅说:“你再随便叫一个,凑足一桌麻将就成,九点准时在三棵柳那儿集合。”

曲云鹏说:“没问题。”

王新亮随便买了些吃的喝的,搁在后备厢,想想,又回家取了泳衣和烟。烟不抽不行,游泳也是夏天出去玩玩的其中一个选项。烟他拿了两条。王新亮和张毅都是老牌烟民,王新亮家里有的是烟,烟是那些找他办事的人送的,都是高级烟。准备工作做完,王新亮才去三棵柳。王新亮去的时候,已有三人在柳树下面,左左右右张望着,其中一个正是张毅。另外一男一女,男的叫曲云鹏,王新亮认识,在一起玩过几次。女的看上去挺年轻,王新亮不认识。王新亮跟曲云鹏不太熟,他以为女的是曲云鹏的老婆,后来才知不是。

开车出城,上了路。

“你打算去哪儿?”张毅问王新亮。

“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王新亮说。

“农家乐呗,打打牌,喝点儿啤酒,天黑也就回来了。”跟曲云鹏来的那个女的说。

“要走就走远些,今天不回来。”王新亮说。

“不回来?”张毅问。他没想到是这样,王新亮事先也没跟他说明白。

王新亮说:“回来不回来,都没人在家等你。”

也对。回不回的,张毅无所谓。

王新亮说:“我的意思是,今天出门,明天回家,走到哪儿算哪儿。”

那个女的说:“我有小孩,晚上不回来,老公那边倒是我说了算,公公婆婆面前有些不好解释。”

王新亮回答说:“就说车子坏在路上了,回不来了。”

“倒也是个法子。”那个女的自言自语,不再说什么了。

曲云鹏说:“既然是这样,我们就往乡下走,朝没去过的地方走。”

“这个建议好,我赞同。”那个女的也说。

王新亮边开车边对身后的张毅说:“这位美女看着眼熟,你也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我也不熟。”张毅坦白。

“我给你们介绍,”曲云鹏说,“她叫乐小娴,在我大哥的公司里当秘书。我专门请了个美女,不然一群老男人耍也耍得没意思。”停了停曲云鹏又回头对乐小娴说:“这位是王哥,这位是张哥。”

“王哥好,张哥好。”乐小娴正式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出了城,乐小娴笑笑说:“三男一女,我们正好凑了个‘四人帮。”

说说笑笑的,他们跟乐小娴很快熟悉了。熟悉了,气氛也就轻松了。

他们所在的市是一个县级市,本市各地他们大多都去过。我没去过的,你去过,你没去过的,他去过,他没去过的,她去过。好在本市地处两省交界,可以朝邻近的四川走。邻近的四川某县虽熟悉,却陌生,没去过的地方就有很多。他们也是朝着四川方向走的。他们没有上高速,径直朝那个县走,也没朝县城方向走,专门朝着偏僻的乡下走。

下午一点半,车子在一处农家乐门口,停了下来。

叫了几个小菜,四个人坐在树荫下,喝茶等午饭。王新亮坐了一会儿,又去车里搬出一箱啤酒来,要他们喝,他自己却不喝。

“你不喝不行。”乐小娴说。

王新亮连忙说:“你们喝你们喝,我就不喝了。我开车,再近也是到了外省,没个认识的交警。”

曲云鹏说:“乡村小路哪儿来的交警?喝吧喝吧。你带的酒你自己不喝,我们喝得也没意思。”多年前王新亮可以喝二斤白酒,胃有毛病后,早已不喝白酒了,只能喝喝啤酒解解馋,从前不喝啤酒的人,如今一人就可干掉一箱啤酒。喝三五瓶权当喝了杯开水。

“哪就喝一瓶?”王新亮问张毅。

“你就放开了喝,你要是醉了,我来开车也行,曲云鹏开车也不是不行。”乐小娴说。

“喝就喝。”王新亮是个经不住劝的人,何况劝他的是刚刚认识的乐小娴,焉有不喝之理?他也不管平时总想管一管他的张毅到底同意不同意,自己先就同意了。

王新亮又问乐小娴:“你喝不喝?”

“喝,都喝。我不喝就没意思了是不是?”

张毅知道曲云鹏是个酒虫,没有不喝的道理,自己倒是可以不喝,但恰恰是自己对开车没多大兴趣,也不会开车,为此张毅没少挨老婆怨,說是如今人人都会开车了,就他不会开车,人人家里也都有了车了,就自己没车,出门三步总不方便,又不是买不起个车,云云,云云。老婆吵得张毅耳朵都要起茧了,他也明白老婆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却是始终不为所动,纹丝不动,偏偏不学开车,更不买车。假如老婆换一种方法,张毅也许会学开车,也会买车。但因她总抱怨,张毅反而采取了不作为的态度,老婆的唠叨也只好忍着。

一箱啤酒很快就碰完了,王新亮和曲云鹏都有一些醉意了,乐小娴更是喝得两颊绯红,却是正在兴头上,王新亮看了看,都是意犹未尽的样子,又要去车里拿啤酒,张毅果断制止说:“现在不能再喝了,要喝晚上喝。”

就没有喝了。

吃完饭,曲云鹏抢着去付钱,原来王新亮早已付过了,也不知什么时候付的。

还是王新亮开车。车子是黑色,在夏日正午阳光的炙烤下,车里仿佛蒸笼一般,都嚷嚷着不敢坐进去,但不坐不行。刚一坐定曲云鹏就又嚷嚷说:“赶紧开空调,赶紧开空调。”王新亮不紧不慢说:“我已经开了空调了。”

路边有河,路跟着河。河是一条小河。他们一直顺着河走。

曲云鹏说:“都盯着点,要是到了河水比较深的地方,我们游一会儿再走也不迟。”

“我没带泳裤。”张毅说。

在一个并不怎么熟悉的美女面前,不穿泳裤游泳,张毅有些不好意思。

“我专门回家取了趟泳裤。”王新亮说。

“我带了泳裤。”曲云鹏说。

“我也带了。”乐小娴说。

乐小娴一直坐副驾驶位置,这时回头跟张毅说:“都是老男人老女人了,谁身上有个什么东西,谁也不是没见过,你穿个裤头下水就是,我这个资深美女都不计较,你计较什么?”

混熟了,乐小娴说话也就放得开了。

想想也是。穿个裤头下水游游也不是不成,解解暑的事儿,又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什么好怕的?张毅小时候什么也不穿,光着身子也敢朝水里跳,再说这河也不大,跟小时候游泳的家乡小河差不多大。

在一个开阔地,终于找到一处深水潭。

水潭不足四十个平方,也不像自然形成的,估计是附近的村民挖沙子挖出这么一个水潭来的。水潭周围都比较开阔,水也不深,最多也就没膝,潭里的水却清清亮亮的,蓝格盈盈的,看不清有多深。张毅想,水源也就那么一点点,潭再深,也不会深到哪儿去。

到了水潭边,他们几个拿话激他惹他,张毅坐在水边一块石头上,将脚探进水中,却只是洗了洗脸、抹了抹身子,然后自顾顺着河,在河滩上找石头。张毅心里想的却是一块玉,美玉。要能找到一块玉石就好了,别人都在这里那里找到过玉,张毅常常也找,他找到的始终都是石头。

乐小娴嘻嘻哈哈最先下水,最先上岸。

上岸后的乐小娴也在沙滩上拣那些有花纹的奇特石头,拣到一个,丢掉一个。再拣一个,又丢下原来那个。挺认真的样子。张毅正在拣石头,仍无下水游泳的念头。张毅已拣过不少那种带着花纹的石头了,家里的橱柜上、博古架上、书桌上……凡是能够摆放东西的地方,都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这些石头有的精心修饰过,还上了漆,有的素颜陈列着,都是他在河边散步或玩耍时拣的。

两个男的还在水潭里游,游了好大一阵子才上了岸,走到远处,躺在沙滩上晒肚皮。

他们不激张毅了,张毅反而动了下水游游的心思了。

也没找到好一些的石头,玉就更加找不到了。张毅一直梦想着能够在一条不起眼的河中,拣到一块美玉,但陆陆续续找了这么多年,找了无数条大大小小的河,却是未能如愿。这条河里也没有玉。张毅不想找了,他脱下短裤短袖,只穿裤头下了水。

水是温热的,一点也不凉。水里果然舒服多了。

游了一会儿,张毅就躺在河里,让河水将自己朝那个水潭冲了去。虽说刚到了潭边,潭里的水仍然比河里的水深得多,也凉得多。张毅到了潭边就不想上岸了,索性就那么泡在水中,在潭边游过来又游过去。后来张毅就朝水潭深处游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也可能有些累了,手臂似乎不那么听他使唤了,使不上力气了,腿也有些软,腿脚都在忙乎着,却似乎划不动水。张毅想出去,在潭里扑腾了一阵子,却是没能划出去多远,只好努力浮在水面上。他想歇歇,换一口气,再游出水潭。可是不行,胳膊和腿越来越没有力气了,身子也在往下沉。他觉得自己就要沉下去了,试着踩了踩水,想要踩着水底,站在水里休息休息再往岸边游。可他踩不到水底,踩踩还是踩不到水底,头努力朝水面上挣扎着,身体却是拽着头,慢慢沉入水下,只剩一只手在水面上晃着。

咕咚咕咚,他已呛了几大口水。

完了,张毅想。

大江大河也不是没游过,谁会想到在这么一条无名小河送了命?

张毅真真切切,第一次感到死亡的威胁。

要是早一些向躺在远处的王新亮和曲云鹏求救,他们也许会听见,要是不怕他们笑话他,早一些向不远处拣石头的乐小娴求救,也来得及。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头已到水下,除了冒几个水泡,他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乐小娴跟张毅不熟,但听曲云鹏说起过张毅,她以为张毅不会游泳,所以一直假装拣石头,却暗自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发觉有些不对劲之后,适时出手,救了张毅。

乐小娴把张毅拖到岸边,正要给他做人工呼吸时,张毅却使劲咳着,睁开了眼睛。张毅刚一睁开眼乐小娴就抬起了头。晚一些睁眼就好了。张毅明白乐小娴要给他做什么时,才觉得后悔,才觉得眼睁开得早了些。他坐起身子,发现内裤在水的重力作用下,已然坠到大腿根部,要是再往下那么一点点,男人的隐私部位就在乐小娴面前暴露无遗了。张毅连忙扯了扯内裤。

乐小娴转过头去。张毅听见她压抑着,在小声笑。

呛水的过程中,张毅并未失去意识。喝了几口水之后,张毅感到有人下水拉他上了岸。他接触到的是一个软绵绵的身体,那时张毅就已想到救他的是乐小娴。

张毅剧烈的咳嗽声惊动了两个躺在沙滩上的男人。

“你们在亲嘴吗?”问话的是曲云鹏。他已坐起身来,努力朝这边望着。

“放屁的话!”乐小娴立即回敬他。

王新亮也起了身,跟曲云鹏一同站起来,走过来。

乐小娴也站起了身子,张毅却是躺着没动。

“咋了?”王新亮问张毅。

“没事,没事。不小心呛了一口水。”乐小娴替张毅说。

曲云鹏坏笑着问张毅:“我游泳时在水里撒了尿,想喝我的尿了吧?”

“我也撒了尿了。”王新亮发觉张毅没事儿,坏笑一下。

“我没撒尿。”乐小娴说。她没笑。他们也许只是开开张毅的玩笑,缓和一下紧张气氛,真正在水潭里撒尿的人,兴许只有她。

上车,又走。

乐小娴带了块她在河边拣下的石头,石头只有拳头那么大。张毅一块石头也没带,没一个让他中意的。一路上,乐小娴和曲云鹏又干掉了六瓶啤酒。张毅没想到乐小娴的酒量竟然这么大。王新亮忍住了没敢再喝,他要喝,张毅也不会让他喝。张毅也没喝,喉咙仍有一些不舒服。喝完王新亮带在车上的啤酒,乐小娴无所事事,要帮王新亮开一会儿车,王新亮说:“还是我开吧,我是一个老司机。你喝了那么多酒,还敢开车?”开不了车,乐小娴就拿出手机,不知在跟什么人聊微信。张毅和曲云鹏都靠在后排的座椅上假寐。

翻过一个山头。又翻过一个山头。

王新亮说:“走了这一路,连个像模像样的林子也碰不到。”

王新亮的意思是,要是遇见一处林子,就在林子里歇歇,耍耍,寻寻觅觅,碰碰运气,说不定又可以找到做盆景的材料。王新亮酷爱盆景。每次外出,多多少少都有这样的期待。王新亮说完,等了半天,却无一人回应他的感叹,回头看看,乐小娴没看手机了,头歪在椅背上睡着了。曲云鹏和张毅也睡着了。

走过一个村子。又走过一个村子。太阳快要落山了。

又到一个村子。他们曾路过这个村子。出这个村子走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无路可走了,王新亮不得不原路返回,再到这个村子。这时天已快黑了。王新亮打算住下。不住不行了,回到下一个村子,至少也得一小时。

王新亮叫醒他们,都下了车,才发现村里的住户并不多,总共三五座房子,问了问才知,只有一户人家。公公、婆婆、儿媳、不满一岁的孙子,一个村庄只有这么四口人。公公婆婆住的是老房子,里侧,靠山,儿媳住的是一幢小楼,三层,跟老房子有一段距离。楼房没有院子,下楼就到菜园,出了菜园就到了路上,就到了野外。

另外几座房屋,早已无人居住,说是汶川地震后,都搬到山外去了。

张毅想,在这样的地方养老,真是不错。

王新亮打听情况的,是一个抱着小孩的俏村妇。

王新亮跟俏村妇商量:“我们在你家住一晚,只要能睡就行,外加一顿晚饭,吃什么都行。给六百块钱,你看行不行?”

俏村妇看了看他们,想了想才说:“我跟公公婆婆商量商量去。”

几个人都下了车,或站或蹲,在路边等消息。过了好大一阵子俏村妇才回到他们身边,说:“行。”说完指了指不远处一座旧房子说:“你们过去吧,公公婆婆给你们做晚饭,吃了夜饭,到这里来住。”王新亮立即掏钱,数了六百。乐小娴抢着要付钱,张毅拦住她说:“你就不要争了,钱让王哥付。”张毅知道他的脾气,王新亮年龄最大,人也是他叫来的,钱他当然要付,否则他会不高兴。中午农家乐那顿饭也是王新亮付的钱。

儿媳带小孩,公公婆婆给他们做饭。做饭的时候,两个老人跟他们几个商量着,具体安排了住宿。老两口看来已跟儿媳达成了共识。晚饭是豆花面,外加几个山野小菜,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吃晚饭的时候,俏村妇的公公婆婆带着孩子先睡了。他们一家人早已吃过晚饭。

住宿是这么安排的:他们几个,都住楼房。俏村妇的孩子跟公公婆婆睡,乐小娴就可以跟俏村妇睡一张床。俏村妇有两个小姑子,两个小姑子有两间房,两个小姑子都跟哥哥在东莞打工,她们的闺房正好空着,给他们住。王新亮知道自己打呼噜,都怕跟他睡一屋,说要单独睡一屋。张毅就只能和曲云鹏住了,他本来打算跟王新亮同住。

吃了晚饭,先出来的几人到了小楼下,王新亮说是开了整整一天车,累了,要睡。俏村妇就给王新亮指了指一楼的一间屋。王新亮进了屋,关了门,睡了。

俏村妇对乐小娴说:“我们两个女的睡一张床。”

乐小娴说:“我知道。”

俏村妇回头又对张毅说:“他一个人睡的话,你跟那个还没过来的,到三楼去睡。”

张毅说:“好的。”说完打算上楼。

乐小娴说:“睡觉还早。我们出去随便走走?”

张毅想了想,回头说:“走走就走走。”

张毅估计乐小娴跟一个陌生人住一屋,可能有些不自在,就顺水推舟,答应了她的邀请。走过菜园,上了那条仅容一车通行的乡村小道,两人漫无目的,顺路走着,谁也没说什么。

乐小娴的手机响了。乐小娴从手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才说:“我接个电话。”说完拿着手机走远了一些,才接电话。张毅停在原地,無所事事站着。乐小娴一会儿就过来了。手机却仍把玩在手里,没有放下。

“谁打的电话?”张毅问。

“我老公。”

听到老公两个字,张毅就不说什么了。他想,在她老公面前,自己这个刚刚认识的人就显得轻了,不算什么了。两人都回避着刚刚这个电话。也是这个电话,无形中在他们心里筑下一道抹不去的墙。

又走了一段,张毅没话找话:“你跟曲云鹏很熟?”

“也不是太熟。”

“不熟你还跟他出来?”

“这有什么?周末出来玩玩,放松放松心情,跟谁出来还不是一样的?”

乐小娴并无多余的话。张毅知道她不想延续这个话题。也是,在月光下散步,又是一男一女,聊什么不好,聊不相关的曲云鹏干什么?

一时反而没了话题。

张毅又看了看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女人,是那么熟悉,又觉得陌生。

正尴尬着,乐小娴的手机又响了。她拿出来看了看,也没挂断,也没接,任由铃声响着。

“又是你老公?”

“曲云鹏。”

“那你为啥不接?”

“你希望我接吗?”

张毅还真不希望乐小娴接他的电话。她要是接了曲云鹏的电话,曲云鹏要是也来跟他们散步,朦朦胧胧的气氛准得破坏殆尽。

张毅故意转移话题说:“我们不在跟前,曲云鹏可能没意思了。”

“他才不会没意思呢!你要是不信,等会儿回去,你问问,他准勾搭那个女人去了。”

曲云鹏确确实实有这个爱好:他总会抓住一切能够抓住的机会,招惹招惹出现在身边的女性。张毅不说什么了。不知不觉走了大约两公里,乐小娴说:“我们还是回去吧?”

“也行。”

回头再说曲云鹏。曲云鹏磨磨蹭蹭吃完饭,来到楼房这边,俏村妇二楼的屋,灯亮着,门虚掩着,曲云鹏不知张毅和乐小娴已经出去了,先去二楼问俏村妇。看见他来了,俏村妇说:“你住三楼吧,门开着哩。”曲云鹏想了想,上了楼,很快又下楼,回到俏村妇的房间,问她:“他们人呢?”

“开车的那个,已经睡了。另外两个出去了,说是随便走走。”

听她这么说,曲云鹏就赖在她房间里,不急着走了,而是拿出手机来,给乐小娴打电话。曲云鹏反反复复拨了几次号,乐小娴却不接电话,曲云鹏就借故不找他们了,又回头笑着问俏村妇:“美女,叫个什么名字?”

“做啥子嘛?”

曲云鹏学着她的腔调说:“交个朋友呗,还能做个啥子?”

俏村妇笑了笑,却也不见外,说:“我叫林月娥。树林的林,月亮的月,嫦娥的娥。”

两个人借着月光回到住处,三层小楼在月光下,显得静谧,已无一丝亮光透出。张毅心中纳闷儿,林月娥睡了倒是说得过去,曲云鹏怎么睡得着?张毅没说他的疑问,到了二楼三楼之间的楼梯口,要分开了,张毅小声说:“你去睡吧。”乐小娴嗯了一下,算是应答。乐小娴也以为曲云鹏回三楼睡了,就没跟张毅去三楼。道别后,乐小娴目送张毅上了三楼才轻轻去了二楼林月娥的屋。走到门口,推推,门从里面锁着,推不开,正打算敲门,侧耳听听,却听见曲云鹏在屋里叽叽咕咕正在跟林月娥说着什么话,不时传来林月娥嘻嘻嘿嘿压抑的笑声。乐小娴就收回了要敲门的那只手。乐小娴知道林月娥和曲云鹏不在乎他们发现与否,她留曲云鹏在屋里,却熄了灯,是怕公公婆婆起疑心。

乐小娴想,林月娥的老公长期不在家。乐小娴又想,林月娥是个不足三十岁的女人。乐小娴是个成熟的女人,约略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接着想,给她一些时间?不是给他,而是给她?给她是出于女人之间的理解与同情,给他却是纵容。乐小娴想,便宜了曲云鹏这个老坏蛋。

乐小娴走开了。可她能到哪儿去呢?王新亮早睡了,除了三楼张毅住的屋,四处黑灯瞎火的,她已无处可去。踌躇着上了三楼,乐小娴发现张毅屋子里还亮着灯,就轻轻敲了敲门。进了屋,乐小娴才发现这个屋子挺简陋的,除了一张床,一个床头柜,没别的摆设,踌躇良久,还是只能在床沿坐下。对救了自己一命的乐小娴,张毅心生敬重,乐小娴坐在床沿上,张毅就不好意思坐了。他只好站着。

“那个女的没在?”

“在。”

“哦。”

“曲云鹏也在她屋里。”

“这个曲云鹏!”

“狐狸尾巴又露出来了。”

张毅看看乐小娴:“你晓得他有这个毛病?”

“他跟他哥,一母所生,一路货色。”

张毅不好说什么,嘿嘿笑了笑。

乐小娴说:“门关着,灯关着,我听了听,只听见曲云鹏的说话声和那个女人的笑声。本想敲门进屋,惊散这一对,又觉得那个女的年纪轻轻的,夜夜独守空房,附近鬼也没一个,想出轨也没条件,就想给她留点儿时间。”

张毅沉默着,再未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乐小娴才发现张毅仍站着,就说:“你也坐吧。”发觉张毅还在发愣,又说:“坐啊!老是站在那儿干什么?”

谁知会等到什么时候呢?张毅只好隔一段距离,不远不近,也在床沿坐下。

张毅再未说什么,他想到了曲云鹏,也想到了那个女人。

“你怕我吗?”

“不,不怕。”

“那还坐那么远?”

张毅只好向乐小娴跟前,轻微挪了挪。

两人并排坐在床边,张毅明显感觉到亲近,是那种男女之间的亲近。乐小娴不看他,眼神恍惚,也不说什么,目光混沌。张毅伸了手,悄悄握住乐小娴的一只手。乐小娴没有摆脱,仍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张毅的另一只手就抬了起来,停在乐小娴胸部,乐小娴还是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张毅似乎受到鼓舞,后来张毅就吻住了乐小娴的嘴。乐小娴的手也从后面适时地,轻轻地,自自然然地,搂住了张毅。

“我该下去了。”

“好吧。”

乐小娴下去很久了,曲云鹏才上楼来。

“戰果如何?”张毅随口问。

“什么战果?”曲云鹏明知故问。

“你跟那个女人。”

“拿下。”

曲云鹏的回答,简洁明了。

张毅不再说什么,他陷于沉默。

“你跟乐小娴没发生什么吧?”

张毅心里有些虚,嘴上却说:“你以为呢?”

曲云鹏实话实说:“乐小娴这个女人可是一块硬骨头,我都啃不下,你也是白搭。”

张毅没再说什么,但他对乐小娴的敬重却增了几分。

曲云鹏回来时张毅已经睡下了。曲云鹏左右看看,无法洗脚,也上了床。

曲云鹏感叹说:“这么好的女人,窝在这样一个穷山沟沟里,真是可惜了。”

张毅知道他说的是林月娥,哼了哼,算是应答。

“嫦娥也没她漂亮。”

张毅随口说:“四川妹子都漂亮。”

“这倒是实话,”曲云鹏说。

“你要她的电话了吗?”

“要了。”

“她给你了?”

“她说她没手机。这年头,一个年轻女人没手机,谁信?”

张毅说:“我也不信。”

曲云鹏似乎也有些失落,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出来时给她留了五百块钱。她看见了,也没收起来,也没让我拿走。我这是在试探她。她该让我拿走钱才对。”曲云鹏说,“她不是小姐,我也不是嫖客。”

“不是小姐不是嫖客,你给她钱是什么意思?”

“本想让她自己给自己买一个礼物,留一个想头。”

“林月娥也是这么想的。”

“谁知她是咋样想的呢?”曲云鹏又说,“她要是不收钱,说不定下周我就给她买一堆礼物,悄悄地,再来会她。”

“那么,你下周到底来不来?”

“不来了,不来了。”

张毅再没说什么,曲云鹏也不说什么了。

曲云鹏睡着了。张毅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张毅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天刚亮曲云鹏就叫醒了张毅,又下楼吼乐小娴,吼完乐小娴又去一楼,趴在王新亮睡的屋子外面叫王新亮:“王哥,王哥,快些个起來,我们该走了。”

王新亮没睡够,也懒得动。

离开这个村子时,张毅特别留意林月娥,他看见她在二楼窗户后面,向路边张望。

张毅推推曲云鹏,打趣说:“有人舍不得你走呢。”

曲云鹏没有回头望,却佯作恼怒,擂了张毅一拳。

乐小娴不想就这个话题纠缠下去,非嚷嚷着要替王新亮开车。王新亮将车开出了留宿的村子才回头问曲云鹏:“她的车技咋样?”曲云鹏说:“放心让她开吧。”王新亮就跟乐小娴换了座,让她开车。

他们没有原路返回。出了村子不久,乐小娴就把车子拐上另一条路。这是一条上山的路,越走,山越来越高,林子越来越密。后来才知道,他们在往一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方向走,原始森林也在他们面前,一步一步呈现出来。

早餐是在车上对付的,乐小娴带的一大包零食,正好派上了用场。

一路上,对昨晚的事,谁也没再提起。发觉乐小娴不想提,张毅就回避着,故意不提。王新亮憋着不问。曲云鹏不说。乐小娴也是什么都不说,仿佛昨晚不存在,不曾发生什么。

走了大约一小时,王新亮示意乐小娴停车。

停了车,都下了车,王新亮才说:“我们到林子里转转,顺便方便方便。”

张毅明白王新亮又想在林子里找盆景,就不说什么,不远不近跟在王新亮身后。乐小娴却跟着曲云鹏朝另一个方向走。张毅看看乐小娴,心中有了失落感。他想,她既然知道曲云鹏是个花花公子,却还跟他一路走?张毅有些不明白。乐小娴却是为了给王新亮和曲云鹏留下她跟张毅没什么的印象,才故意跟曲云鹏走一路的。

出现在张毅眼里的,都是高大的松树、杉树,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树。有些松树上挂着淡黄色的松萝,像披着一层纱,给高高大大松树添了些许妩媚。杉树上虽无松萝,却显得高绝、冷艳。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树,或蓬松,或曲折,枝桠上包裹着厚厚的苔,像仍不肯脱下棉衣,稀稀落落的,夹杂在松树和杉树之间。似乎有了过渡或缓和的作用,让人看着舒服。林子里堆积着蓬松的枯枝败叶,下面是潮湿的腐殖土,踩上去,像踩在地毯上。张毅知道这是个以大熊猫为主的自然保护区,他想,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遇见一只大熊猫呢。张毅却不知道,大熊猫是非常敏感的动物,即使林子里此刻就有大熊猫,它也会自觉避开。张毅是不可能遇见大熊猫的。张毅没见过真正的大熊猫,他想看看大熊猫是什么样子。不紧不慢跟在王新亮身后,王新亮一直都在抬头搜索,低头寻觅,张毅的目光却飘忽着,有些虚。

王新亮发现了一株挺不错的黄杨。黄杨可以做成盆景。王新亮家院子里、屋子里,摆满了盆景,他好这个。他要找的,就是这个。

这一株黄杨,树龄少说百年,树姿也不错,张毅也觉得挺有价值的。

王新亮试着拔了拔树,但拔不动。张毅上前,两人合伙拔树,还是拔不动。

王新亮把车钥匙丢给张毅说:“你到车上取那把刀去,我忘了带上。”

张毅知道王新亮车里常常备着一把刀,刀是用来砍树的。砍掉树干树枝和一部分树根,王新亮只能带根和小半截树桩回去,到家以后,王新亮自会精心修饰,把一株自然生长的黄杨弄成漂亮的盆景。

后来,曲云鹏和乐小娴也呼喊着,找到这里来了,四个人费了好大劲才把黄杨挖下来。其实不能算挖:他们先是砍掉多余的树干、树枝,刨开树根之后,才硬生生地,将这株黄杨,拔了出来。

挖下这株黄杨,花了将近两个小时。

挖到一株黄杨,王新亮算是不虚此行。

张毅和曲云鹏,在林子里,一无所获。

乐小娴也有收获,她采了大大小小十来个蘑菇。

王新亮看了看乐小娴的蘑菇说:“蘑菇种类繁多,难以分辨,有毒的很多,谁也不知你采的这些是不是有毒,还是不要带了吧?”

张毅也劝乐小娴:“别带了。”

曲云鹏对乐小娴说:“我不让你采,你却非要采。我说的话验证了吧?”

虽舍不得,乐小娴还是听从了建议,丢了那些蘑菇。

四个人轮换着将黄杨抬到路边,装进车里,已快下午两点。肚子饿得不行了。附近没有农户,开车找了很久王新亮才找到一个保护站。保护站的职工都到林子里巡查去了,带着干粮,中午不回来。保护站只有大灶师傅一个人守着。这个大灶师傅是个超级懒人,没了吃饭的其他职工,自己也就不做午饭了,不吃午饭了。几个男的好说歹说,大灶师傅还是懒得给他们做一顿饭吃。三个男人出了保护站,打算另想办法,曲云鹏却跟刚从厕所出来的乐小娴说:“发挥作用,美女出动。”乐小娴也说:“去就去。”王新亮说:“你去试试,也许能行。”乐小娴就去了。乐小娴去了不久就回到他们身边说:“搞定。”

在保护站大灶吃完午饭,仍由王新亮开车,一路下山。

后来就到了一条河谷。河虽很小,但乱石交错,河岸开阔。时间已到下午,在太阳光的强烈炙烤下,四人又热得受不了了。好在他们发现了这条小河。大家都想下河洗洗再走,张毅也想痛快痛快,王新亮就选了个地方,在河边停了车。

这次只是洗了洗。水太小,水潭虽说随处可见,却因太小,没办法游泳。洗洗也很不错。王新亮洗完身子又去洗车,顺便给车降了降温。曲云鹏蹲在水里不想出来,张毅洗后顺着河岸,习惯性地,又找石头。

乐小娴也找了个水潭,草草洗了洗。不觉得热了,就用手机拍照,往朋友圈发微信。

这一天,乐小娴不知为什么,一直有意无意,远离张毅,这让张毅心里有了一些不痛快。张毅边找石头边想,昨晚的事,她是不是后悔了?事实其实远非如此。乐小娴只是不想让王新亮和曲云鹏看出什么来,才会故意这么做。

张毅心不在焉,却意外找到一块玉石。

在河水的冲刷下,玉石已有半截露在外面,其余的部分虽埋在沙中,却与周围的石头格格不入,给人鹤立鸡群之感,这块玉石通体晶莹剔透,光洁温润,状如凝乳,白中泛黄,且浑然一体,无一丝裂纹,在阳光的暴晒下,用手摸摸,仍很冰凉。

“你们过来一下。”张毅招呼王新亮和曲云鹏。等他们都走近了,张毅才说:“你们看看,这块石头是不是玉?”

“是玉,肯定是玉!”王新亮近前随便看了看,就面带喜色,给予肯定。四个人中,除了张毅懂得一些玉的知识,王新亮家中也有玉石藏品,也喜欢收藏,算是最有发言权的人。他认为是玉,张毅就放了心。

“哇呀呀,这么大?至少也三百斤。”乐小娴最后过来,大声赞叹。

曲云鹏说:“一眼就能看出来,绝对是一块玉。”

王新亮说:“是玉肯定没问题,而且是一块挺不错的玉。”

张毅想,我终于如愿以偿,找到玉了。但他有些懊丧:“问题是我咋样搬也搬不动。”

“你一个人搬不动,我们四个人搬,莫非搬不动?”

“恐怕不行。”

乐小娴有些兴奋:“试试不就成了?”

三个男人共同用力,玉石仍然纹丝不动。刨刨,再刨刨,再搬,玉石仍是纹丝不动。

王新亮说:“这家伙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一些。”

“真的?”乐小娴面带欣喜,忙问。

王新亮没有回答乐小娴。曲云鹏却挠挠头,似乎恍然大悟,忙说:“我想起来了,我听我哥说过,他说这个县的什么地方有个很大的玉矿,我哥还想找人合伙开采呢。我哥说的玉矿,肯定就是这儿。”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张毅用手捧沙,想将玉石埋住。埋住了,别人也就不容易发现了,就可以过一些日子,准备充分了,再来搬走它。

大家动手,都在用手捧沙。他们费了好大劲才把玉石藏起来。藏是藏起来了,看看,又看看,却又有了欲盖弥彰此地无银的嫌疑,几个人又拣来石块、枯枝、杂草,继续伪装。

一切停当,乐小娴说:“我们下周就来拉走它。”曲云鹏看了看乐小娴,说他下周有事,来不了。乐小娴说:“你不来算了,我反正要来。”曲云鹏说:“你一个女的,没二两力气,来了干啥?”

乐小娴不理曲云鹏了。

坐下来抽烟的时候,曲云鹏说:“我们得往回走了。”

“就是。”张毅也说。

“急什么?今天万一回不去,明天回去也不是不成。”乐小娴说。

曲云鹏挖苦乐小娴:“你不是怕公公婆婆面前不好说话嘛!”

王新亮说:“今天还是赶回去的好。”

歇足了,就起身,朝县城的方向走。天黑时,他们到了这个县的县城。

晚饭四人围在一起吃火锅,但没有喝酒。张毅不让喝酒,他怕别人喝了,要开车的王新亮忍不住也要喝,就只吃火锅,没有喝酒。

曲云鵬说:“不喝酒,这饭吃得没意思。”

乐小娴顶撞曲云鹏说:“喝什么喝?要喝大家都喝,一个人不能喝,就都不要喝。不能我们喝着酒,却让王哥眼馋。从县城出去一路都是国道,王哥要是喝了酒,交警逮住咋办?”

“也对,也对。”王新亮说。

吃完火锅,天已经黑了。要回去了。

出了县城,王新亮给车加满了油,拐上国道大约半小时,就上了高速。晚十一点,一车疲倦的人,终于回到熙熙攘攘的市区。

时令是盛夏,晚十一点,市区里来来往往走动的人,仍有很多。浑身出汗,天气太热,回家也是睡不着。

又到三棵柳,大家纷纷下车。

王新亮没下车。说好不再各自送了,路不远,都走路回家。

也是,连续坐了两天车,浑身的关节都在痛,骨头也痛。

临别,王新亮说:“过一些日子,咱们再约?”

曲云鹏说:“就得再约。这次是王哥破了费,下一次的费用,我承担。”

王新亮说:“花谁的钱是小事儿,也花不了几个钱。这一次是我叫大家出来的,费用就该我来出。”四个人中,王新亮快要退居二线了,年龄最大,在朋友们面前一贯以大哥自居,兄弟之间掏钱的事,除非事先已有约定,否则,王新亮总是宁可自己吃亏,不让别人不爽。

乐小娴没理曲云鹏,却看了看王新亮,才说:“王哥,下次出去玩,别忘了叫我。”

“好好好好好。”王新亮爽快答应她,“没有美女同行,就像菜里没盐,几个老男人,耍也耍得没味儿。”

乐小娴说:“王哥又在挖苦我。我哪儿美了?”

乐小娴说完,又回头看了看张毅,说:“我家那个小区路灯坏了,你能不能送送我?”

曲云鹏抢着说:“我送,我送。”

乐小娴冷冷说:“不敢劳您大驾。”

张毅心中一喜,表面却是不动声色,用开玩笑的口吻对曲云鹏说:“哪个美女敢让你这个色狼送?”

乐小娴低头笑了笑。

曲云鹏也笑了笑,对乐小娴说:“你这个女人,喜新厌旧。”

张毅没再说什么。他又想起那块藏在河边的玉。

是一块美玉。张毅想。

责任编辑:李 菡

猜你喜欢
村妇张毅
二月二—龙抬头
血 性
村妇
《秋水共长天一色》
村妇
Isolation and callus formation of Gracilariopsis bailiniae(Gracilariales, Rhodophyta) protoplasts*
Noether Symmetry and Conserved Quantities of Fractional Birkhoffian System in Terms of Herglotz Variational Problem∗
Perturbation to Noether Symmetries and Adiabatic Invariants for Generalized Birkhoff Systems Based on El-Nabulsi Dynamical Model
Fractional Action-Like Variational Problem and Its Noether Symmetries for a Nonholonomic System
村妇小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