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人的星座是土象的

2009-01-05 07:58安妮·恩莉特
小说界 2009年5期
关键词:布丽玛吉吉特

[爱尔兰]安妮·恩莉特

她为什么不给自己找一个能够做伴的男人呢?不仅可以一起逛街,晒太阳,还可以跟他的女友们一起闲聊。或许因为她太胖了(尽管她并不缺一夜情的男人),由于肥胖,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古怪、不招人喜欢——也可以说自由。刚开始时,上钩的男人们都跟她处得不错,但是只限于在房间里,一旦暴露在别人跟前,那就完蛋了,几乎没有一次例外。也许情况就该如此,并不足怪。也许城市里的苗条女人随时可能出现,她们只是暂时躲在某个角落窥伺而已。

“成功的女人大都很胖”,早就有人这样说过。假如会议室里坐着姿色出众的女教师们,空气里就会充满火药味。不时爆发出豪爽的笑声,并会变得刻薄顽皮。“肚皮肥得像只奶牛”,人们还说,“难怪她这么神经兮兮——简直就像一只大象。”不管别人怎么奚落,她的工作还是会照样完成。

她很喜欢跟男人一块儿上床。他们一旦上了床,态度就会彻底改变。她的身体会给他们带来惊喜——他们从来未曾想象过自己会跟胖女人做爱。在床上,他们会被怀旧的浪潮所吞没,涂了荤油的面包片,使人想起成年后的初恋情人、上个世纪的柔嫩大腿和陷进肉里的长筒袜吊带。男人们总说:如果能在女人身上抓住什么,那样的性爱才会销魂——他们早就厌倦了那些皮包骨头的瘦女人。他们的妻子大都苗条、优雅。这么多年,布丽吉特感到:胖女孩在男人们眼里不如瘦女孩值钱,下馆子吃饭,他们会让胖女孩付一半的账单。但她并不抱怨。她有的是钱。

单位里的男同事们,全不在她的择偶范畴。那些男人都很循规蹈矩,他们的女友都去健身房。布丽吉特一看到这些女孩们走进办公室,就感到自己胖得撑破了衣服。

男同事见到她总很尴尬,因为她不怎么搭理他们,因为在她的微笑里毫无逗笑之意。越是英俊的男人就越倒霉。他们想让布丽吉特喜欢自己,但在食堂里,他们却遭到她的冷眼。他们明显地开始回避她,对她彬彬有礼,谨慎殷勤,有事说事。

最让布丽吉特难过的是,这一切是这样的贫乏无味。命运坎坷,胖女人虽然非常坚强,但在友善的背后掩藏的是日复一日的心理痼疾:渴望建立认真的情感关系。然而现实总是令人失望,因为她遇到的总是一些拿不出手的古怪家伙。一旦在街上碰上一个顺眼的男人跟她握手,她就迫不及待地盼望能把他介绍给自己的女友们。

布丽吉特的女友们结交的大都是神经兮兮的艺术家,他们总喜欢谈论自己,在聚会时总能给人留下好印象。卓安偏爱有家室的男人,玛吉只对性爱感兴趣,苏妮娃简直就是优雅的化身。对这三位女友,布丽吉特不仅喜欢,而且敬重。她喜欢跟她们一起出去玩,和她们仨凑在一起,总能笑得非常开心。由于女友们都有男友,所以她又非常嫉妒,尽管她心里很清楚,那些家伙其实并不怎么样。那些举止造作、如出一辙的漂亮男人,都是把卓安、玛吉、苏妮娃当成家具使用,并用自己的卑劣、浅薄调教她们。女孩们有时忍不住流泪,抱怨男人的暴力和不忠。不过,只要她们一起出门,她们的心情就会很好,而且总是抢着付账。

布丽吉特绘声绘色地给女友们讲述自己不幸的恋爱史。首先有一批狂热分子,这些家伙身上总散发着一股刺鼻的神经症味道,而且目光毒辣,他们的话题总是围绕着死亡和政治。再有就是一批症状明确的精神病患者:变态狂、体毛很重或身体软得吓人的男人,他们要么在街上用钢锯表演音乐,要么准备当麻醉师,他们是那样地憎恨自己,以至于不敢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他们的胆子非常小,总是担心自我毁灭。沉默寡言的男人多少为她的生活带来了一点平静:他们不是外国人,就是来自家族制的乡下人家,腋窝下浸满了汗渍,他们的母亲硕大的身体都已经升天。她还遇到过几个差一点就能感动她的蠢货,他们一边迷人地笑着,一边在桌子底下跟卓安、玛吉、甚至苏妮娃动手动脚,同时高兴地用伍迪·艾伦的眼神提出各种猥琐的建议。

当然,布丽吉特也常犯平庸的毛病,不过没有一个关系能维持长久:酒鬼、处男、隐性同性恋、“艺术家”、男妓、神学院学生,还有的干脆一声不吭,或者一听到女人的笑声就浑身难受。

问题是,布丽吉特对哪个都很喜欢,她喜欢他们,因为他们能在街上拉着她的手,尽管她长得又肥又胖。她喜欢他们,因为她知道自己也是个怪人,即使她会朗声大笑,即使她穿棉麻裤的套装,即使她在公车上从谁身边挤过时可以非常得体地轻叫“哎呀,我的腿!”仍无济于事。

乐观主义者的生活是孤独的。布丽吉特不时在海边漫步,收集贝壳和蓝色的玻璃碎片。每周她都去看一次年迈的母亲,老人总向女儿灌输关于性爱和保健的实用性观点。如果布丽吉特再不振作起来,再不给自己找一个丈夫,她的子宫会慢慢枯萎,需要做手术切掉。当然,如果女人三十五岁,持有大学文凭,用不着过于为婚事着急。不过她母亲认为,布丽吉特太胖了,不适合寻找短期伴侣。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有房有工作有爽朗的笑声,总的来说,她是一位理想的伴侣。布丽吉特有机会找一个性情可爱、心地善良的年轻人来拯救她将要枯萎的子宫,把她带上幸福而乏味的婚床。

布丽吉特的母亲相信婚床的法力。当她谈起自己还可以谈起的年龄时,会跟自己已经过世了的丈夫调情。从母亲那里回来,布丽吉特也会在梦里梦见父亲的眼睛。每当这时,布丽吉特总会想起那个阴森的日子,她父亲发现了妻子偷藏的化妆匣。男人当即赶到城里(他平时实际很少进城),手里捧着化妆匣,在百货商店的化妆品柜台,请身穿白大褂的售货员为妻子的化妆品估价。他把化妆品价格连同利息一起从给妻子的生活费里扣除。在布丽吉特父亲的葬礼上,她母亲脸上的胭脂涂得那么厚,以至于让送葬者以为她有情人在场,忍不住偷偷向四下张望。

布丽吉特竭尽全力,想找一位心地善良的孤独男人。她坐在咖啡馆里看着行人,不管老的还是少的。她盯着他们的背影在心里盘算:。这是一个好人的背影吗?他的袜子说明了什么?”上街逛店的时候,她坐在人流最密集的地方打量他们,心里非常清楚:对她来说,毫无希望。说老实话,她对正经的男人已经失望,于是把目标集中到那些羞涩者身上。那些人通常溜着边走,她壮起胆子主动搭话,那些人顿时自觉是摄影师。她把他们带回家中,直到倒空他们的精囊。她为他们煮茶,把他们搂在自己怀里,听他们倾诉自己的心事,让他们讲得口干舌燥——最后他们用爱意朦胧的眼神望着她,看她的乳房开始膨胀。她每天嘴里都叼着口香糖,笑声充满了办公室,开口闭口就说“他们”。

她的女友们也开始察觉,她们在一起度过的夜晚气氛变得日益陌生。卓安最新交往的那位蓝眼睛、总穿合体西服的有妇之夫,最终下决心抛开妻子,搬到卓安那里。玛吉意识到,没有后代的性爱毫无意义,于是劝她给一个浪子回头的卡萨诺瓦生一个孩子,两个人会相亲相爱。苏妮娃和一位性格安静的公务员同居,那人有一手出色的厨艺,每周都读三本书,对苏妮娃爱得无以复加。这段时间,布丽吉特也

认识了一个矮个子、棕眼睛的旅行社经理,她觉得这人符合自己的要求。

她在旅行社的橱窗里看到一块广告牌,上面写着:“请选一个无聊的地方避暑去吧!请到金赛尔什么也不干吧!享乐主义者优先!”

她精心打扮了一番,穿得非常宽松,非常温情,男人看上去有可能得手,内心焦渴。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搞定了。

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布丽吉特并没有蔑视这位旅行社经理。然而在他的身体里,似乎藏着某种秘密,仿佛在他的西服下掩盖的是浑身刺青的粗暴躯体。西服穿在他身上,感觉像虐待狂穿的胶皮制服,让人感到濒临险境。布丽吉特小心翼翼地为他脱衣。事实证明,旅行社经理十分儒雅,温良体贴,柔情蜜意,唱歌非常好听,是个慈祥的恋童癖,不知道性爱是从哪棵树上长出来的。就当布丽吉特几乎相信她找到了自己的梦中情人——那个令人兴奋的寻常男人时,旅行社经理给她看了自己的娃娃收藏。

旅行社经理是一个巫师。不过他坚持称自己是“魔法师”,但是布丽吉特怎么也想象不出他披着绣满星辰的天蓝色斗篷会是什么样子。在这个世界上她相信的东西非常多,甚至比该信的还要多些,她信星象,信温泉,信尼采,信萨满,还信一点儿佛教,而且她还相信,自己的前生不是水牛就是一位加勒比妇人。

他用跟柠檬黄领带不相般配的粗暴语调讲述动物的灵魂和变形。有时他喋喋不休地讲述外国新小说家心灵感应和孩提时代的故事,有时候则讨论他和布丽吉特谁来付账。布丽吉特把家里的房门钥匙给了他一把,男人有时半夜三更突然出现,皮肤上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布丽吉特住在一栋楼里,楼上是个流行歌星,隔壁一左一右住着两位寡妇,楼下是个在电视台工作的女孩。她经常帮助寡妇们换灯泡,作为交换,寡妇们帮她浇花。她常在楼下大厅里碰到流行歌星,每天夜里都能透过天花板听到楼上烦人的响动。在电视台工作的女孩很少在家,哭的时候大多在早晨。布丽吉特和两位寡妇从来不哭。自从她跟旅行社经理的关系密切之后,寡妇们对她越来越关注,过来要糖也越来越勤。慢慢的,房间里的羽毛、珍珠越攒越多,还有许多写满了诡秘、陈腐、墨迹渗透、污迹斑斑的留言字条,几天之后,还出现了一个假面具。布丽吉特相信。为什么不呢?她之所以相信,因为旅行社经理曾跟她说过,即使她不信也无济于事。布丽吉特对这类事情不闻不问,就跟对待动物一样,与她讲的不是同一种语言。正如旅行社经理所说:就力量而言,“真实”的分量跟“橘黄色”没什么两样。他对乌鸦翅膀感到担忧,于是将写了魔法动词的字条塞在枕头底下。

每天夜里,旅行社经理都会长篇大论,并在黑暗里头吓唬她。一旦看到老鹰投在墙上的影子,他会说在布丽吉特体内的模糊之地,藏着一个他看不见的生灵。他要她叫喊,要她哼唧,当布丽吉特把面粉倒进杯子里时,寡妇们惊得手直哆嗦。

事实上,布丽吉特确实感到自己被人施加了魔法。旅行社经理在床上把她扔来抱去,就像一位手脚麻利的家庭主妇在摊煎饼,他还跟像唱歌一样把神秘的咒语录到磁带上。他会在最不可能出现的时刻一脸微笑地出现在门口,布丽吉特再次抬眼看去,他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

有一天早晨,布丽吉特第一次没有冲澡。那显然是一个春季的早上,布丽吉特在这种时候最为紧张。春天让她联想到夏天,夏天她穿不了短裙短裤。俊男俏女们招摇过市,到处都是聚会狂欢,好像有个声音提醒她:你不在应邀之列。上楼的时候,刺眼的光线会令她气喘吁吁,窗玻璃上一眼可以看出污迹。这种时候,她忘了自己喜欢当胖子。这种时候,古怪不再带给她自信。

她要旅行社经理娶她为妻。男人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冲着她,目光隐在黑暗里,他答应了她。没过多久,她发现淋浴的蓬头里进了灰尘,花也开始变得萎蔫。难闻的汗味她也不在乎。

在彻底消沉之前,流露过一些挣扎的迹象。几乎整整一周,布丽吉特都穿着同一身衣服去单位上班,即使她每天换一顶帽子,但也是为遮住那头马蜂窝似的乱发。当她在旅行社经理的身子下边折腾时,头发擀毡成了一团,可她没有情绪把它梳开。曾有一两个人耸过鼻子,在背后抱怨,但是她的上司和男同事们,谁都不好意思把她叫到一旁提醒她。更何况,她的体重开始减轻。

玛吉、卓安和苏妮娃看得很清楚,布丽吉特陷入了心理危机,不过她们还是等了三周之后才冲进女友的家门。她们把布丽吉特的头发剪短,为她做午餐,并为她放满了一缸洗澡水。之后,三个人喝得酩酊大醉,开始讨论起结婚方案。她们认为,根据布丽吉特的情况来说,她要么现在马上结婚,要么就永远别结。卓安觉得最好永远别结,而布丽吉特却郑重宣布,她要结婚,而且说结就结!苏妮娃表示赞同,并要布丽吉特做出保证,一定要重新“振作起来”。玛吉替她出主意:要她赶紧怀孕,这样就可以把未婚夫拴住。最后,三个人一起好奇地问她:“可是,布丽吉特,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怎么说呢,有一点古怪。”布丽吉特回答,“好像……会魔法似的。”四个人一起爆笑到凌晨四点。

布丽吉特感觉应该保密,在外人面前要对自己的困惑连同男人一起守口如瓶。洗浴之后,布丽吉特身上的气味逐渐变淡,她选了一种麝香味的香水,试图给人留下摩登的印象。她的确花了不少气力,她的衣着打扮越来越体面,单位里的同事也另眼相待。大家都说,她的新式短发很不错,使她的脸显得瘦长。

旅行社经理好像故意躲着她,只在午夜时分才会出现。他表示自己爱她,并且割破手指。将血滴到床边的一只小碟子里,碟子里还有鸟的羽毛。

有一天,布丽吉特在街上看到了他,他看上去像个人物似的,迈着轻松自信的步伐,边走便跟熟人谈话。他穿了一件布料较厚、蓝白条纹的白领衬衫,手捏蓝灰色西服的标签,将它搭在肩膀上(美中不足的是他穿了一双棕色皮鞋,不过,布丽吉特把它视为一个暗号)。两位衣着相似的男人缓步跟在他的左右,其中一人的西服是海蓝色,另一个则是灰色的。两人的个子都比他高,但看上去显得体质虚弱。他俩认真附和着他的每一句话,时不时地笑出声来。布丽吉特无望地爱上了这个男人。

玛吉、卓安和苏妮娃替她全权代办所有事务,她只需躺在家里的床上,现在她真在墙上看到了老鹰的影子,听到了狼群的午夜哀嚎。如果感觉不舒服的话,她就跟以前一样哈哈大笑,尽量放慢语速温柔地讲话,佯装像在认真得倾听。她提前几天就设计好了行动程序,一旦实施有误一比方说,在穿裙子之前穿上了鞋——就会感到痛苦万分。肚子疼,肋骨疼,岔气,许多影子在眼前闪过,令她备受折磨。当她安静地坐在屋里,有时放着音乐,这种时候她总是忍不住想哭。

夜里,她经常梦见那些她爱过的男人。他们排队站在她的床前,将紫红色的葡萄串放到她怀里。

婚礼上,布丽吉特穿了一身象牙白色的绸缎礼服,花束是用香雪兰扎的,教堂里回响着《婚礼进行曲》。玛吉、卓安和苏妮娃都哭了,布丽吉特的母亲盯着怀里看不见的手

工活。乔(这是旅行社经理的名字)带来了五十三位无可指摘的亲戚。其中还有几位修女,不过她们没蒙头巾,发型非常时髦。女士们的衣服雍容华贵,有的闪亮,有的不亮,花色大方,垫肩很高。她们有的疾走如风,有的坐在长椅里感慨万千地追述逝者如斯的年轻时代,回忆一去不回的风华日子。男人们多属“见面就熟”的类型,有的人说话支吾,是因为穹窿顶传来的回声让他们不适。他们总是走来走去,神色飞扬地提起曾经的男人聚饮和高尔夫球聚会。

布丽吉特走进教堂后,人们在阴冷的前厅围着她足足照了十分钟的相,她被冻得瑟瑟发抖。小臂变成了青紫色,就像两条鸡大腿一样从袖筒里伸出,用力挽住舅舅的胳膊。男人的下颏已经陷进了臃肿的下巴,尽量表现得庄重威严,领着新娘朝圣坛走去。当布丽吉特从亲友跟前经过时,所有人都露出温存的目光和亲切的微笑,当娘家这边的客人们看到瘦削、英俊的新郎时,禁不住发出一阵由衷的惊叹。身穿大礼服的乔,精神抖擞地等在新哥特式的圣坛前,两手相握地垂在身前,新修的指甲闪着淡淡的光。

当呢子西服的袖口碰到她时,布丽吉特稍稍耸了下肩。西服下面藏着什么?肚子上有一个恐怖的刺青?还是胸脯上刺了个什么单词?也许什么也没有?她暗自想着微微一笑,新郎也冲她微笑着。

主持弥撒的神父得了疟疾,两次说错了布丽吉特的名字,幸好不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他布道的神情,让人感觉他仍在热带地区:两眼上翻,彷佛在给没文化的黑人传教。他告诫乔,不要娶两个老婆。

在互换戒指时,布丽吉特重新感到自己的存在。感到自己脚踏实地,而且没有说错乔的名字。当乔戴上戒指时,布丽吉特意识到,他的手指纤细优雅。

婚宴上,乔是人群的中心。玛吉、卓安和苏妮娃无法掩饰内心的兴奋,毫无节制地跟新郎调笑。她们没能向布丽吉特吐露自己的惊诧,因为新娘子周围弥散着一股神秘的氛围,即使她最好的女友们也无法靠近。不用说,她嫁给了一个不错的男人。她们还有什么必要为她担心呢?

玛吉感动得直流眼泪,不止一遍地跟布丽吉特说:“我知道,你很漂亮!我一直就这么认为!”

布丽吉特不习惯“漂亮”这词。她跟乔的舅舅和叔叔们跳了舞,男人们在放开她之前都跟她紧紧地拥抱了一下。每个人都情感泛滥,布丽吉特的那个只有十六岁的表妹,居然试图引诱苏妮娃的男友,那位文质彬彬的公务员。在女厕所里有过一个让人咂舌的情景。新娘的母亲坐在角落里喝了三杯白兰地,略带羞涩地唱了首《晚安,伊丽娜》,接着讲述了她与一个丑陋男人苦乐参半的恐怖生活。

乔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布丽吉特,他冲她微笑,并用色情而温和的目光拥抱她。舞池里他俩偶尔撞上,乔会问她:“怎么样?没问题吧?”而且攥住她的手:嘿,小妞儿!

“你要小心他呀,他可是个危险的男孩!”一位老伯跟新娘碰杯,并且龇牙微笑地瞅了乔一眼。

混音师让这对新人站在中央,客人们围着他们高声齐唱:“新人万岁!”之后混音师喊道:“只有处女处子才九点钟离开,现在有只小鸟告诉我说,他们要走了。”乔兴奋地瞧着他。

人们开始扔糖果,如天女散花,并且开始欢快地推搡。

卓安小声提醒她:“别忘了长袜的吊带!”布丽吉特的大腿根感到一股滚烫。

他俩必须穿过客人们排成的狭长过道,人们扔着大米、糖果和彩条彩屑,布丽吉特的母亲有点恼火,她试图第一次也最后一次吻一下女儿,但是没有吻成。屋外霓灯闪烁,布丽吉特的礼服先是变红,然后变蓝。“感谢上帝,我终于结婚了!”布丽吉特心中暗想,一把扯下头上的面纱,挂在轿车的天线上。卫生纸飞舞,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布丽吉特跑进清爽、潮湿的夜色里,跑到可以与她做伴的男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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