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钱”能够拉动内需，缓解衰退，应对危机吗？

宗　南

喜欢瞎折腾的经济学家们可以休已!!!

最近一段时间，在全球经济衰退，中美等国政府大规模救市的背景下，一些经济学家(广义的，包括金融学家等)们不约而同地伺机抛出了大概蓄谋已久抑或突发奇想的高招：所谓的国有资产“全民所有化”。主旨在于将国有企业的股权以及中国政府所持有的外币资产和其他国家的国债等国有资产通过某种方式平均发放给每一个公民，从而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全民所有，藏富于民，将公有制落在实处。据称这样不仅符合马克思当年的某种设想。也利于刺激消费，拉动内需，缓解衰退，应对危机。

支招的这些经济学家不仅包括致力于研究如何使中国人变得富裕的金融学教授，而且包括与外资投行有染的首席经济学家，同时也包括所谓的独立学者，甚至包括三十年来一直不遗余力鼓吹改革的人士。令人颇为不解的是，不同立场、理想、学派和见解的人，一时间都在思忖如何给老百姓“发钱”。作为研究企业战略的学者，笔者并无什么专长与资格来撺掇宏观经济方面的事体。然而，此种高招干系甚大。根据自己对企业制度安排(包括产权与经营)以及决策实施(并非仅仅决策分析)近20年的研究经验，笔者的直觉判断是，至少这一次，这些以研究社会资源最佳配置为己任的经济学家们丧失了经济学分析的基本职业水准。

此类高招，要害在于既不提高效率，又不增进公正，更不可能如愿有效地实施。

其一，将国有资产直接配发给民众个人所导致的刺激经济的作用将是微乎其微。将国有资产以现金方式分配给公民，导致的主要是一次性消费，不解决长期经济发展的激励问题。这种做法并不会有效地促使有限的资源向最能利用资源从而创违财富的人或组织中去。如果政府想采用短期行为取悦民众，按人头给现金，直接央行开机印钞票好了，根本不用打国有资产的主意。想要通货膨胀立马能给你造出来，政府行为就可能这么彪悍，你信不?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只鼓励消费，而要更鼓励供给，使企业和企业家有信心扩大投资。

如果将国有资产以股权或其他资产持有凭证等形式发放给公民，这比近年来自发的近乎全民炒股还要荒唐。公民没有义务被国家政府强迫当股东，他们需要安居乐业，在自己选择的职业中发挥专长，而不是全国民众上班时都在讨论自己的“全民股”股票表现如何。某些专家立马想到可以按省区成立专门部门以管理基金的方式代理全民股，好么，还嫌国资委不够大么?要再搞一个民资委么?再搞一个什么委来协调这两个委么?如果政府能比市场更有效地配制资源(无论是直接或是代理)，那么三十年的市场化改革不是耍着玩么?

其二，将国有资产均分，看似均等，实则不公。无论是否对社会有贡献，贡献大小如何，大家都一样获利，这种彻头彻尾的平均主义勾当，即使在计划经济最盛行的时代也没有出现过。就连当年最流行的革命读物《毛泽东选集》也不是人手一册，你必须有单位甚至够级别才能领到。那是待遇。如此单位、级别的待遇，可谓计划经济时期唯一的可以称之为激励机制的东西了。要么人们还比什么呢?要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争当人民公仆呢?只是可惜，这种比与争只是在分配领域而并没有在价值创造领域进行。

何况，绝对的均分也并不会导致任何人的好感。不错，大家都分到钱了。这些钱对富人来说，影响甚微，顶多是帮忙拉动法国、意大利内需，多买一款路易威登手包或者一双PPADA皮鞋。当富人看到穷人也平白分了个路易威登，估计感觉会像《茶馆》里的庞太监遇见秦二爷，不郁闷才怪了。穷人眼见富人自己已经挣那么多钱了，也还“厚颜无耻”地照例白领一份“官饷”，心里肯定添堵。那么有钱，还好意思要国家分给我们“老百姓”的钱，真是为富不仁呐。要想两头不落好，那就均分吧。

其三，这些支招者的一个主要理由是。与其使国有资产在政府(确切地说，某些腐败官员)的手中折腾没了，还不如分给公民个体来得实惠。倒是话糙理不糙。然而，有没有想过，即使政府真的愿意把已经揽进兜的钱掏出来分给你(已经是虎愿蜕皮了)，究竟是谁来分呢?还不是政府?大家希望多少为此专门新成立的或者已经存在的政府部门参与分配与管理呢?他们自身的运营费用是多少呢?谁来监管呢?到最后究竟公民人均能拿到多少呢?政府是批发、零售一根红线穿到底么?是指定一家银行独家代理业务呢，还是各家国有银行轮流或按地区划片执业呢?是按月发，还是按年发?是多种渠道分配，交易，还是必须本人按时定点到指定银行亲自排队领取?

如果哪位政府或银行官员再像北京市轿车每周禁行一天政策的设计者那样天才、有创意，公民们就必须按身份证尾号的号码每月按天亲自去取，每个月渐次推后一天了。瞧，大家更有事情干了，交通流量又增加了，所有的费用又都提高了，GDP自然也上去了，保守的估计又是8.9％了。到处莺歌燕舞，一片和谐幸福。如果凭身份证领取“全民所有好处费”，各地身份证办理处会立刻门庭若市。中国拥有身份证的人口一下子会增出若干个百分点。死人也会有活身份证。

经济学家在为民请愿、为政府支招时，最好还是想一想经济学的基本准则。任何经济行为都是有操作成本的，不能假设为零；任何政策的执行与实施都是需要巨大成本的，尤其是政府政策与行为。政府已经很忙了，大家就不要瞎折腾了。赫鲁晓夫曾经一针见血地指出：全世界政客都一样，即使没有河流，他们也要慷慨地允诺给民众建座桥梁。政客们和老百姓们还没顾得上这招把戏呢，经济学家就不要再无端怂恿了。

要是真想藏富于民，增进供给，拉动内需，和谐发展，就鼓励投资，鼓励有经营能力的人多利用资源，进行经营管理方面的创新，为民众提供就业，为社会创造财富。鼓励的一个比较靠谱的办法不是发钱，而是减税，要适当的减免企业和个人的所得税，至少是给经营好、有利润的企业减税。国家将来税收的亏空，可由这些经济学家正在打主意的那些国有资产来冲抵。这样，既增进了企业与整个经济体系的效率，也并不减低已有的公平水准，也更利于政府操作。

2009年1月21—22日与伊利诺伊皮奥瑞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