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之缘(外二章)

2009-04-09 03:17李日明
辽河 2009年2期
关键词:生命母亲

李日明

观影,此癖好久矣。

每每回溯起那些与影相伴的时日,心中便泛起一种刻骨铭心、魂牵梦萦的情愫来。

我打小就与影儿结下了不解之缘,或许我前世就与它之间有一种契约,要在这辈子与它结识、眷恋,今生我是践约来了。

它给予我无穷的乐趣,它给予我启蒙知识;它伴我定过了懵懂无知、天真烂漫的童稚岁月;它伴我度过了朝气蓬勃、璀璨瑰丽的青春年代……

上世纪六十年代,在我故乡一个叫青石岭后咀的村庄,每逢农闲时节,一个新搭的台子,一个大影窗,在鼓乐胡弦的伴奏下,我们围坐在影窗前观看,直至通宵达旦。那唱大噪的粗犷豪放,声腔洪亮;唱小噪的尖声嫩气、娇媚纤腻;唱丑的油腔滑调、诙谐幽默。展演的剧目有“杨家将”、“罗通扫北”、“岳飞”……盖州皮影融入了地方戏曲、曲艺、民乐等艺术元素,唱腔别具特色,伴奏乐器,文武齐全;古人们的那种精忠报国、深明大义的精神,深植我幼小的心灵。

四十多年后(二○○八年一月),当盖州皮影和盖州高跷秧歌被批准为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时,我作为一名多年从事民族民间文化艺术工作者和申报者之一,备感自豪和惬意。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文化生活极度匮乏,看电影几乎成了我们最大的乐趣。我的初恋《我们村里的年轻人》,《年轻时,我们不懂爱情》,陶醉在《刘三姐》美妙的歌声里,沉湎在《卖花姑娘》的凄美声韵中……

它,承载着我青春的步履,

它,留存着我甜蜜的梦呓。

影院,曾经有我美好的初恋,也终结了我短暂的爱情,同时见证了我和吴君真挚的友谊。

弱冠之年,我在小城工作,每每攒足了钱,便迫不及待地约伴儿去影院一饱眼福。一日,新片展映,售影票窗口人头攒动,拥挤不堪,拼死觅活仅购得一张,我与吴君相互推让,至电影开演多时仍未入场,后我俩索性罢场,此票也不卖,打道回府。日后,我俩友情俱增,遂成莫逆。

文革期间,招待票很难讨弄,那时票大都用红纸或彩纸油墨打印,偶见票式,便去街上扯些彩纸,精心描摹,如法炮制,竟也能鱼目混珠,屡试不爽。

那时,小城各有影院、影剧院一座,给城乡大众文化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也是我的伊甸园。

每每和二、三玩伴,拥坐在银幕前惬意地观赏着佳片,淋漓尽致地享受着艺术的感染和震撼,一种愉悦快感和久违的影缘便在周身蔓延……

电影给予我们的快乐,使我们身体康健,心灵无忧,得到了极大的慰藉。

倏然几十年过去了,当下,小城的影院、影剧院早已绝迹多年了,取而代之的是林立的高楼商厦。

电影,这个宠儿,远离了喧嚣的尘世,似乎也被时代和人们淡忘了,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和生活。

虽然沧桑变化,物欲横流,但近半个世纪以来,我的影缘、我的“旧梦”却没有湮灭,我对它们依然情有独钟,它不会因时间的流逝而改变,也不会因物质的丰盈而退色。我虽渐人老境,但我的影缘、影瘾,初衷不改,痴心不变。每每坐在斗室那电视机前,也多寻觅那电影频道,重温那久违了的”旧梦”,区区个把时辰,便过足了电影瘾,心亦安多矣!

哦,影缘,我的半世影缘!

夏花与秋叶

我国的大书法家王羲之在《兰亭集序》中写到“死生亦大矣”。诚然珍爱生命,畏惧死亡,人之常情也。

宋朝的女词人李清照对生与死的诠释足以让人感奋不已,“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难。”然则,亦非人人都能如此,如我辈碌碌一隅,只有感喟而已。

至于南宋诗人文天祥在《过零丁洋》一诗中所写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那种慷慨激昂的壮烈情怀更让人深受鼓舞,为之胆壮、为之仰慕。

这些古代先贤们对生死的感悟,对我们民族的精神文明可谓作出了彪炳千秋的贡献。它们激励了一代代的人们,谱写了一曲曲生命的赞歌。

当我读了印度大诗人泰戈尔写的“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这两句诗时体会深切,他把生命喻为夏花,把死亡喻为落叶,既把生写得灿烂芳菲,又把死写得那么恬美静谧。更令我感喟不已,那是一种世人都应有的生死观。无论是高官富绅,也无论是英雄豪杰,或市井平民,都应具有的心态啊!

于是我的记忆中浮起我所经历的两幕往事

十年前,我和单位同事在鲅鱼圈月牙湾游泳,在海边烧烤饮酒后,乘兴下海畅游。往回游时,一游伴向我要救生圈,我仗着酒力将救生圈抛给他,朝岸上游,不料,在离海岸百米远的地方,我再也游不动了,死亡的恐惧霎时袭上心头,心一沉,身体也随之沉于海底,未曾料到竟要葬身鱼腹了。这时顿感生之可贵;求生的欲望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突然间感到,还有许多尚未完成的心愿,恐惧悔愧的同时,求生的欲望也随之倍增,刹那间憋足一口气,凭借着对生的渴望,双足一点,将头部蹿出水面,急忙换了一口气,浑身又增添了极大的气力,挣扎着向岸边游去,在同伴们的帮助下,双脚触到柔软的沙滩的一刹那,便觉得生命之舟安全着陆了,有一种再生的感觉。放眼望去,那波涛汹涌的大海,已然失去了死神般的狰狞,又恢复了她的壮美。

一次我被庸医所误,几乎丧命,幸亏一位名叫张德的良医抢救得及时。将我从死神的身边拽了回来。傍晚母亲找到了我救治的地方,白发苍苍的母亲,慈祥的脸上满是忧伤,双眼漾着不安与焦虑,她给我端水喂饭,我仿佛又回到了儿时,回到了襁褓之中。心中的温馨、甜蜜与幸福难以言表,那种浓浓的情难以言喻。

历经几次死生瞬间,当我从死亡的边缘重新归来时,才觉得生命如薄冰般的脆弱,蛛网般的易损,是那么不堪一击;拥有生命的人们,实在应当好好珍惜,世上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了,活着是多么的美好。

人生谁都要经历许多坎坷和劫难,死生也不过在一瞬间而已。如果说产院是人生的起点,那么殡仪馆便是人生的终点,人生就是驶向死亡终点的列车,但窗外的风景还是值得欣赏的……

只有好好把握人生,善待人生,更好地珍惜生命,才能让生命之花开放得更加绚丽!只有生命之花的绚丽多彩,才有生命结束一刹那如秋叶一样的静美与安详。

沐着母爱的祥光

母亲的命很苦,十岁那年被姥爷“卖”给我们李家做童养媳,聘礼是五块大洋。

一九四七年四月,父亲当兵(被国民党抓当壮丁,后被解放入伍,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整整三年音信皆无,生死未卜,母亲终日以泪洗面,绝望时曾跳井轻生过,幸被乡邻拼力救出。

一九五○年七月,父亲终于来信了,部队在辽东省安东(今辽宁省丹东)驻防,准备赴朝作战,母亲闻讯后要去安东看望阔别三年多的父亲。当时,祖父、祖母都不同意,因为担心母亲不识字,从未出过远门;加上家境贫窘没有盘缠,但是他们见母亲去意已决,无奈只好同意了。

母亲在村里借了高利贷,凑足了盘缠乘火车只身来到安东与父亲相见。

母亲和父亲生离死别相逢,恍如隔世之感,大难不死的父亲又将奔赴抗美援朝的战场,母亲別有一番凄苦悲怆的滋味在心头。

三天后,父亲随军赴朝,母亲与父亲在鸭绿江边洒泪相别。

一九五六年二月,历经解放战争,抗美援朝硝烟战火的父亲因负伤致残(腿部负伤,左眼失明)从部队转业回到了地方——盖平县。

从此,命运多舛的父亲和历经苦难的母亲在一起同甘共苦、相濡以沫地生活了二十年,生有我们兄妹五人,母亲又极尽孝道地将年过八旬的祖父和瘫痪多年的祖母养老送了终。

一九七六年九月十入,积劳成疾的父亲因患肺癌撒手人寰。我们家的“天”塌了。母亲强忍失去丈夫的悲痛,坚强地担负起全家六口人的生活重担。为了生计,她做过街道“五·七”工,制蜡、刷红纸、串梨膏、糊纸兜、包粉笔、修锅盆、卖冰果、看小孩;几乎繁杂低贱的活儿她都干过,她用那双结满老茧的手含辛茹苦地把我们一个个都拉扯大:为了把我们抚养成人,让我们兄妹都能读起书,不像她那样大字不识,母亲一趟趟地去街道央求主任给开张困难证明信,以免交几元钱的学费,母亲将省下来的钱给正在长身体的我们添补些高粱米和苞米面,为了不让我们饿着、冻着,她付出了多少艰辛,历经了多少困苦啊!一个寡妇失业的女人,她肩上的担子多重啊!她用母爱为我们撑起了一片天。

现在,我们兄妹五人都早已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了,我和大妹、二妹、三妹的孩子都二十多岁了,母亲也年近耄耋之年,愈显衰老了。

今春,她把我们兄妹们召唤去,母亲拿出一万元分给每家二千元钱,母亲对我们说:“你们的孩子也不小了,用钱的地方多着哪,拿去贴补贴补家用吧。”一万元,对于当今有钱人来说,可谓九牛一毛,小菜一碟,可对于贫寒的母亲便是倾其所有了。她每月的退休金为三百来元(这还是去年才涨上来的),这笔钱,是她老人家多年口攒肚挪、节衣缩食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辛苦钱、“过河”钱哪!

望着满头银发、满面沧桑的母亲,我陡生愧疚和感慨:我们做儿女的,未能好好尽其孝道,却让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贴补我们……

母亲是平凡的,她从未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总是在默默地为我们付出,从不希图什么

我的生命之旅,始终沐着一片祥光,那就是博大而无私的母爱。

猜你喜欢
生命母亲
母亲的债
从地里冒出来的生命
给母亲的信
多了或少了的岁月
这是用生命在玩自拍啊
可遇不可求的“生命三角”
震撼瞬间:怒放的生命
悲惨世界
送给母亲的贴心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