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藏书》三种

林　夏

唐（1913～1992），原名唐端毅，浙江镇海人。先生在中国读书界声名显赫。这不仅因为他是著名的杂文家、散文家、鲁迅研究专家，更因为他是公认的现代书话的泰斗，创立了现代书话这一文体，还因为他是当代屈指可数的藏书大家。

中国古今藏书家收藏的都是线装书，而唐却是倾注毕生精力财力于新文学书籍和期刊的收藏。他的藏书以现代作家著作之丰之精而闻名海内外。唐先生逝世之后，家属将藏书捐赠中国现代文学馆。文学馆组织人力用两年时间对唐藏书进行编目，科学分类、鉴定和上架，并编制印出了《唐藏书目录》。

舒乙在《唐藏书目录》的序言中说，唐藏书共有藏品4.3万件，其中期刊1.67万件，图书2.63万件。唐藏书的数量虽然只占文学馆“文库”藏书量的四分之一，但质量则大大超过其他“文库”。唐藏书的珍贵性主要有以下几点：第一，期刊多而全。如晚清四大小说期刊《新小说》《绣像小说》《月月小说》《小说林》在国家图书馆等大图书馆中都有收藏，但没有一家齐全，而唐则全部收齐。期刊中有288种为《全国中文期刊联合目录》所不存。第二，初版本比较齐全。1937年前的初版本就有1500余册。鲁迅、茅盾、郭沫若、周作人、巴金、冰心、沈从文等人的著作几乎一网打尽，而且大多是初版本。第三，毛边本（也称“毛口本”）、签名本等珍稀本占相当分量。巴金说：“文学馆有了唐的藏书，文学馆就有了一半。”

《唐藏书目录》收的只是唐先生藏书中的一大部分，但足令我辈叹为观止。周作人著作的初版本今日已难得一见，但唐藏书中可以说应有尽有；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同一作品常常是收藏多种版本。比如，《自己的园地》一书，版本就有3种：1923年晨报社出版部的初版、1928年8月北新书局的十一版和1929年9月北新书局的十二版，可见唐先生学识的丰厚和眼光的高远。这本目录犹如指导新文学研究者和新文学书籍爱好者查阅版本的“索引”。我有一册柔石的《二月》，检阅《唐藏书目录》，第八页编号158的书就是《二月》，柔石，1929，春潮书局，32开，毛边。我的藏品二封后面是竖排的4行文字，自右至左是：1929年11月1日初版，1～1500本，每本实价洋八角，上海海宁路春潮书局发行。与“目录”的记载比照，就能判断版本的真实无疑。摩挲这印有岁月斑痕的旧书，会有与唐先生会心相通之感，甚而更会有种历史的遥想，为书中主人公萧涧秋极想有为而不能为悲凉，也为他最后“没有变成润泽齿轮的油”庆幸。

《唐藏书目录》是内部交流资料，非卖品，书上没有印刷的时间，但可推断出书当在2003年左右。随后，2005年1月北京出版社出版了于润琦编著的《唐藏书》。这本书从唐藏书的精品中选出205种现代文学典籍，加以介绍。编著者在《后记》里说选出的是善本，但什么是善本则语焉不详。目前对新文学书籍中善本的界定，尚未见统一的标准。不过，以下几类应列入善本范畴，则大致不差，那就是：新文学典籍的初版本；新文学以来的孤本；重要的签名本；手稿本以及其他稀见的版本等。书中许钦文的《故乡》为1926年4月初版本，陶元庆设计的鲁迅称之谓“大红袍”的封面是我国书籍装帧史上的经典作品。《凯绥·珂勒惠支版画选集》是鲁迅1936年5月为纪念柔石殉难五周年，自费编印。版权页上标明这本书只印103册，唐先生的藏本为第72号，弥足珍贵。《唐藏书》展示的无一不是珍稀版本。

2006年12月，《唐藏书：签名本风景》由中华书局出版，编著者还是于润琦。签名本就是有作者（或译者、编者）在他自己的著作（或翻译作品、编集）上签名的书，通常具有上下款和题字。唐藏书中有签名本近600种，其中很多是名家签赠唐先生的。黄裳是唐的老友，也是藏书大家。他赠与的《旧戏新谈》是1948年的初版毛边本，有两册。一册的扉页上题写：“谨赠 风子先生并谢赐跋 黄裳 三十七，八，廿三。”风子是唐先生的笔名，他在《跋》中说：“虽是旧戏，重要的却在新谈。”“常举史事，不离现实，笔锋带着情感，虽然落墨不多，而鞭策奇重。”“作者实在是一个文体家，《旧戏新谈》更是卓绝的散文。”藏书中也有其他人的签名本，而为唐收藏。如臧克家赠茅盾的《国旗飘在雅雀尖》、锡金罗烽赠胡风的《台儿庄》等。全书共收签名本105种，读者从阅读中当“走进历史风貌的原生态环境，浏览、触摸和品味那些隐含于薄薄册页里面充满人际之间的情感的美丽和温馨——一份‘文学人间的美丽和温馨。”（孙玉石《一份“文学人间”的美丽和温馨》）

三本书各有千秋，于先生的两本书称得上真正的图文并茂，既有原书的彩色书影，又配以简要的“导读”文字，著录版本，简介作者（赠书者、受赠者），简评内容等，用力甚勤。书中自然也有缺失和不当。新文学史料专家朱金顺先生曾有专文对《唐藏书》匡正，见《〈唐藏书〉版本质疑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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