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具有重要学术意义的著作

聂珍钊

谭恩美是当代美国著名华裔女作家。在美国和中国都有着广泛的影响，“是英语世界的文学批评界与汉语的文学批评界所认可的小说作家”。因此，邹建军教授选择她作为自己攻读博士学位的选题，就美国的华裔作家而言，可以说是慧眼独具。关于谭恩美的研究，我国已经有学者作了这方面的先期研究工作，已经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如何在现有研究基础上有所发现，有所创新，有所前进，这不仅是对他的考验，也是对他的期望。他果然不负众望。现在，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把他的论文《“和”的正向与反向：谭恩美长篇小说中的伦理思想研究》收入“文学伦理学批评建设”丛书出版，这可以看成是对他艰苦努力的一种肯定。

本书有许多值得称道的优点，但总的说来，有三个方面尤为突出：

一、采用了新的批评方法。同前人的研究相比，邹建军对于谭恩美小说的研究相比有一个重要的不同。这就是采用了文学伦理学批评的方法。自2004年我提出文学伦理学批评方法以来，邹建军已经发表了数篇这方面的论文，对这种方法有了较深的理解。他运用这一方法研究谭恩美的小说，可以看作是他运用这一批评方法从事学术研究的实践。从这一批评方法的角度看，文学批评的基本功能就是为了回答作品是好或坏及其为什么好或坏的伦理价值问题，因此文学批评在本质上是一种伦理的批评。文学伦理学批评要求批评者能够进入作家和作品的历史，进入作家的具体语境，用历史的眼光审视和评价文学的好坏价值，即伦理价值。只有进入具体的历史语境，进入具体的伦理环境之中，才有可能对文学作出新的阐释和评价，从而在结论上获得新的突破。显然，建军运用文学伦理学批评的方法研究谭恩美的小说创作，体现的是他的学术创新思想。值得称道的是，作者在运用文学伦理学批评方法研究谭恩美的小说时，兼收并蓄，把审美批评方法、精神分析方法、历史批评方法等其它批评方法结合起来，形成一种以伦理批评方法为主体而兼顾其他批评方法的研究路径，从而达到对谭恩美小说进行有效研究的目标。可以说，建军在研究谭恩美小说方面取得的突破。是与他运用新的批评方法分不开的。

二、观点新颖，自成体系。邹建军运用文学伦理学批评方法展开对谭恩美五部长篇小说的研究，从伦理的视角对其小说中的母女关系进行深入剖析，提出“和”是谭恩美长篇小说的思想核心的观点。谭恩美的小说是十分复杂的，但是“和”的观点的提出则抓住了所有问题的关键，从而使研究的问题变为鲜明，学术的评价变为清晰，观点的繁杂变为简洁。同时，“和”作为谭恩美小说的一条伦理主线，把小说中的艺术思想、艺术手法与框架结构连接成一个整体，用“和”阐释小说中的诸多学术问题，从而形成自己独特的批评体系。论文的研究以小说中描写的基本伦理关系——母女关系为核心，提出一系列新的学术概念如伦理纠葛、情感回旋、记忆之链、叙事定位、多元混生、阴阳凝视等，从而建构起研究谭恩美小说的学术话语。这些术语的提出是重要的，因为运用它们不仅可以清楚地阐释解说谭恩美小说的诸多学术问题，而且还可以使“和”这一核心概念得到学术支撑，得到丰富，构成自己的体系。正是作者提出上述概念，才能准确地对谭恩美的小说给以评价，充分发掘其中蕴含的伦理内涵，对作为一个地道的美国作家的谭恩美做出正确总结，即作为一个有道德感的当代小说家，谭恩美站在美国作家立场上进行写作，把小说作为表现中西文化的冲突与融和的媒介，不断提出和探讨“和”的伦理思想，进而用“和”表达追求世界共生与共存、人类和平发展与共同繁荣的重要伦理思想。

三、问题意识突出，坚持以文本分析为基础的优良学风。文学伦理学批评方法的最重要特点就是对作品的文本分析，而这正是本书的显著特点。在对谭恩美的研究中，作者紧紧抓住作家的作品，围绕一条伦理主线，条分缕析，归纳整理。阐发自己的新见解。例如第一章在对谭恩美小说中的母女冲突的分析中，作者就沿着母女关系的伦理主线，紧扣对《喜福会》《接骨师之女》《通灵女孩》等小说的文本分析，从中归纳出“母女的分离与寻找”、“母女的依恋与关爱”、“母女的困惑与冲突”、“母女的了解与和解”等四种母女关系的基本伦理类型。在这一整体伦理结构中，然后转而对具体小说的分析，从而把分析推向深入。如对《喜福会》母与女的伦理冲突进行分析时，就总结出“强调自我的独立性与对个人自由的干涉”、“在恋爱与婚姻的自主性与选取标准”、“在日常生活中是用汉语还是用英语的选取”、“在中国伦理传统与西方伦理传统的差异”等四个方面的内容，进而又对母与女的伦理冲突总结出“激烈的争执”、“与朋友的讲述”、“长期冷战”和“忧伤的自白”四种运行模式。这种分析与归纳，评析与总结，不仅把谭恩美小说的研究推向了深入，而且也显示出作者良好的学术品格。

总之，本书观点突出，分析细腻，材料丰富，评述充分，特色鲜明，的确不失为一篇优秀的博士论文。当然，作为第一次运用文学伦理学批评的方法全面系统地研究谭恩美小说的博士论文，其中自然还存在一些可以进一步思考和研究的问题，如“和”作为一个伦理概念的伦理内涵以及在中西方社会中的伦理基础，对谭恩美小说中某些伦理结构的归纳与总结等，似乎还可以作更深更细的讨论，不过这可以作为建军今后研究的思考，是锦上添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