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安娜·卡列尼娜的悲剧结局

2009-06-10 12:07
文学教育 2009年5期
关键词:男权列宁女性主义

王 倩

“女性主义文学”(Feminist Literature)是指那些以女性为创作中心的作品和与之相适应的文学批评。凡是反映女性在男权社会的苦闷、哀怨、抗争的作品,不问其作者性别如何,都视为“女性主义文学”。托尔斯泰的长篇小说《安娜·卡列尼娜》从整体上看似乎是特定社会背景下一种对历史、社会和政治制度的考察、解剖和描绘,可以说安娜·卡列尼娜这一人物形象是托尔斯泰一生对妇女问题思考并得以在作品中表现得高度集中的典范,因此,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和研究从中可能得到的启示是难以穷尽的。

安娜·卡列尼娜是一个美丽的贵族妇女,她卧轨自杀的悲惨结局给我们留下了深深的思考和感叹。安娜之死,暴露了女性在男权社会中受压制和摧残而无能为力的处境,也体现了女性为争取自我价值所做的不懈抗争。有些批评家将安娜受难的全部原因推卸给社会和他人,这样就完全回避了对女主人公自主选择的关注,从而也放弃了对女性形象心理上、性格上更深入的分析。从女性主义文学批评角度出发,我们既要看到社会历史条件、他人对安娜·卡列尼娜之死所负的责任,又要看到作为女性自身心理上的局限,即男权文化构造中女性自我精神上的空洞化。而后者更是促成安娜悲剧命运的直接因素。

海明威说过“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能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也就是说,一个人只要精神不倒,即使外界条件再恶劣。也不会把他击垮。安娜之死,从根本上说是上流社会偏见、价值观念和自身意识的一致性形成内外夹攻,才从精神上彻底击败了她。男权中心的贵族社会铸就了安娜。她既是它的牺牲品,又是它的观念和秩序的维护者。安娜悲剧的深刻性也正在于此。

女性主义批评认为,男女平等需要女性从男权的统治意识中觉醒。肉体上的压迫容易挣脱,精神上的毒化难以清除,由于女性被财产化,人格被褥夺,女性被剥离的只剩下性的特征。妇女的存在仅仅与此相联系,成为传宗接代的工具。发泄情欲的对象。这种重压铸成了女性极难克服的依附心理,这是妇女解放的沉重包袱。长期的男权统治的压抑使安娜丧失了自我,丧失了一个正常的健全人格。心理走向畸形化。这使她的思想表现出矛盾、偏激的特点。在这种思想支配下,造成了她对卡列宁的态度是矛盾的,对爱情也是过于偏激的。

安娜非常清楚与卡列宁的婚姻是无爱的婚姻,“他们不知道。八年来他是怎样摧残了我的生命。摧残了活在我身体内的一切东西——他甚至一次都没有想过我是一个需要爱情的活的女人。”作为生命本能的爱欲一直是安娜内心的躁动。所以她能义无反顾地爱上渥伦斯基,与旧家庭决裂。然而传统的男权中心思想在她的脑子里根深蒂固。使她在争取自由爱情的同时伴随着罪恶感的产生,深深地感到自己在上帝面前是有罪的。安娜在爱上渥伦斯基时。爱的萌芽与恐惧同时产生,她敢于走出封建家庭的樊篱,与渥伦斯基公开同居,又千方百计地去寻找丈夫身上的好品质,认为“他毕竟是一个好人”。同情卡列宁的处境。安娜潜意识里对自己与渥伦斯基的爱情持否定态度,认为这不符合传统的道德规范。这使她在追求自我解放的同时给自己戴上了沉重的精神枷锁。

安娜对渥伦斯基的爱表现出的偏激,也是传统的男权统治的产物。“盲目的爱”是安娜悲剧的一个重要原因。几千年来男权主义的统治和奴役使安娜找不到自我价值的实现,便在爱情中寻找自我。将爱情作为人生的主要乃至唯一目标是几千年来尚未解决的妇女被羁绊、被束缚的一个象征。男权制度下,女性在自我表现与爱之间无法取得平衡,要么完全放弃自我表现而成为传统的女性角色——贤妻良母,要么改变传统的女性角色,与世俗世界保持距离。这两者都是不完满的、有缺陷的妇女生存状态。

鲁迅在《伤逝》中指出子君悲剧的原因:“只为了爱——盲目的爱,而将别的人生要义全盘疏忽了。”这可以成为我们解读安娜的一把钥匙。安娜也是把爱视为生活的唯一,才在爱失去后,看不到生活的曙光绝望而死。男权统治下的安娜在爱情中寻找自我,又在爱情中迷失自我。她固然有着超出常人的精神境界,但仍摆脱不了男权制度下女性不劳而食的寄生生活所带来的精神空虚。因此,对爱情的渴求就成为她精神补充的一种需要。在妻性和母性都丧失后,情爱便成了她唯一的精神支柱。渥伦斯基的爱已不仅仅是安娜幸福的保证,而且成了她生存权利的凭借和标志了。她死前的多疑就反映了这种极度窘困的处境和孤独悲惨的心理。

也许是在阴暗的环境里生活的太久,以致于一出大门就被阳光刺花了眼睛;也许是灵魂过于枯竭,她还没看清爱情使者的本来面目,就扑入他的怀抱。渥伦斯基与卡列宁都是男权中心的维护者和实行者,他并不可能像安娜所奢望的那样成为她爱的唯一。安娜看不到渥伦斯基面对世俗压力与她一样一筹莫展,她把渥伦斯基设想为心目中的上帝,不仅完全委身于他,而且希望他将自己带到一个彼岸世界,他们互相完全占有,连成一体,永不分离。安娜对爱情的依附使她自己陷入爱中不能自拔,也使渥伦斯基感到这爱像一张无形的网在束缚着他,使渥伦斯基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越来越清楚地看到自己被这情网束缚,越来越想——倒不一定要挣脱——试试,看它究竟是不是妨碍她的自由。”可以说,安娜的偏激行为是促使渥伦斯基冷淡她的一个原因。

男权统治下的安娜有过家庭却没有爱情,有过丈夫却没有爱人,不得不以飘零之身系枯槁之木,死亡是其必然的结局。

恩格斯在《致保尔·恩斯特》中说“妇女问题是一个历史问题”,妇女解放的第一个先决条件,就是一切女性重新回到公共的劳动中去,因为“男子在婚姻上的统治是他的经济统治的简单的后果,它将自然地随着后者消失而消失。”一个不能自食其力的女性,要想恢复自己的尊严。保持独立主义的人格,只能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安娜离开卡列宁,投入渥伦斯基的怀抱,不过是从“吃丈夫的面包”转而为用情人的钱财。这种依附关系是无法改变的。

女性自身的精神解放也是妇女解放的一个重要因素。要挽救安娜,还必须从思想上彻底清楚千百年来男权统治的阴影,帮她们突破传统观念的禁锢。否则,安娜离开卡列宁爱上渥伦斯基,也只是把她的爱从一个人转移到另一人,她仍是恋爱的俘虏,男子的俘虏,她的心理是俘虏的心理。我很欣赏朋友说的一句话:“离婚只是彩排。”是啊,离婚宣告了你对过去的告别,而你人生的另一扇大门却刚刚开启。在人生的大舞台上,女性只有把自己看成戏中的主角,才能真正把握自己独立自主的位置。如果你整天因为错过了太阳而哭泣,那么你也会错过月亮。

在以男权为中心的父权文化的统治下,女性一步步沦落为“第二性”的位置。社会上强调的男女平等,也是在以男性标准来衡量女性,要女性向男性看齐。因而这种平等是建立在以男性为中心的权利构架之中的。所以,以男女平等为目标的妇女解放并没有创造出新的语言而只是重复并强化一种以男性为中心的既定语言。今天,仍有部分女性走不出对男性的依附心理,自觉不自觉地将自己看作男性的附庸,而没有把自己看作与男性平分“半边天”的独立个体。因此,从女性主义角度解读安娜·卡列尼娜的悲剧命运,对我们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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