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杲在户县的日子

2009-06-11 10:22赵昌济
延河 2009年5期
关键词:延河右派教研组

赵昌济 曾在全国多家报刊发表诗歌、散文、评论。陕西省作协会员。现供职于西安市某中学教师。

知道玉杲的名字,是在1957年春天。当时,我正在户县一中读高二。

课余,我爱看创刊不久的《延河》。当我打开《延河》1957年第2期时,长篇叙事诗《方采英的爱情》震撼了我的心灵。我认准了诗人的名字:玉杲。

这一年的整风运动,出其不意地转变为反右斗争,玉杲在劫难逃。从《延河》反右专刊得知,他的罪状有两条:一、泡制大毒草《方采英的爱情》,攻击共产党员;二、身为《延河》编辑部主任,在《延河》第7期编发张贤亮的长诗《大风歌》和朱宝昌的杂文《杂文讽刺和风趣》。于是,他被撤销编辑部主任职务,戴上右派帽子。从此,诗人沉默了。

1962年,我从陕西师大毕业,回户县一中任教。

1966年夏天,“文革”动乱开始。玉杲又一次受到批判。

1970年,陕西作协被撤销,作家们被赶到农村或五七干校劳动改造。户县来了四位作家:玉杲、田奇、路萌、贺抒玉。玉杲发配到县城以东二十里的崔家湾。

一个星期天的中午,我到崔家湾拜访玉杲。

一间老屋,一方土炕,一个小凳,一口铁锅,这就是诗人的新居。

一身尘土,一脸沧桑,一副眼镜,一头荒草,这就是诗人的风采。

我拉着玉杲的手:“玉老师,你受苦了。”他淡然一笑:“我本名余念,叫我老余吧。”“你在农村习惯吗?”“农村比城市清净。”

我们谈兴正浓,上工钟响了。玉杲不敢迟到,扛起铁锨就走,我只好告辞。后来,我又看望过他几次。

1973年秋天,户县一中校长白德全排除干扰,请来玉杲。能和著名诗人在一个教研组共事,我感到十分荣幸。

残阳如血的黄昏,我和玉杲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散步,谈心,知道了他的经历。解放前,他在延安大学教书。解放后,他在西北人民革命大学教书。出版过7部长诗。1954年调陕西作协,任秘书长。整风运动中,当了右派。

我向玉杲说:“听说,你在抗战时期出版了一部长诗《大渡河支流》,冯雪锋写序,誉之为‘史诗。这本书很难找,你能不能带来,让我读一读?”他婉言拒绝:“陈芝麻烂谷子,早过时啦。”

户县教研室让我校语文教研组承办一次示范课。我是组长,请玉杲登台,他答应了。讲课那一天,全县几百名语文教师慕名而来。玉杲讲鲁迅的小说《阿Q正传》,分析人物栩栩如生,挖掘主题入木三分,一口川腔,麻辣风趣,博得台下掌声如潮。

户县文化馆让我校开展故事活动,要求自编自讲。我和玉杲采访农民女画家阎玉珍,合写了故事《一堂美术课》,由学生王雪梅在全县巡回讲出,受到群众欢迎。

1979年春天,陕西作协恢复工作,玉杲的右派错案也得到平反。他挥一挥手,告别崔家湾,告别户县一中,回到陕西作协,担任《延河》副主编。

玉杲心情舒畅,诗潮澎湃,发表了《真理赋》、《伶仃洋》、《李慧娘》、《题功公祠》等诗,每一首都放射出哲理的光辉。两年后,他的诗选《红尘集》出版,赠我一本,书中有他的成名作《大渡河支流》。

1992年8月1日,玉杲走完了他的人生苦旅,离开红尘,终年73岁。我代表户县一中,去西安为他送行。我望着他那饱经风霜的遗容,一面流泪,一面默思:他临终前回忆往事的时候,不会忘记在户县的日子吧?

责任编辑 刘羿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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