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年人杀人事件

杜　超

引子

下午五时，东海市新兴中学刚刚放学。

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背着书包走出了校门，他眉头紧锁，似乎满腹的心事。

刚刚走出门口没几步，忽然，一群十三四岁的孩子拥了过来，大概有五六个，个个头发都染成金色或是红色，穿着也很奇特，一看就是小混混的样子，他们将男孩子团团围住。

“你叫张宏伟?”为首的一个小孩子装出老大的样子问。

“是啊，怎么样?”张宏伟自恃人高马大，又练过几年的武术，没把这群小混混放在眼里。

“我叫彭三宝，左鸿燕是我妈，你为什么老缠着我妈要钱，今天你要是不把我妈给你的钱还给我，我叫你死得很难看。”彭三宝把烟头猛地往地下一扔，向张宏伟发飙了，另几个小孩子也死死地盯着张宏伟。做出恶狠狠的样子。

张宏伟依然不知道危险降临，还故意低下头去，在彭三宝的耳边说：“我为什么找你妈要钱，因为你妈妈是个婊子货，是个婊子货!”然后一把将彭三宝推开：“滚开!”彭三宝怒火攻心，狂叫一声：“扁，给我海扁。”猛然冲上去打张宏伟，那些跟着他的小混混也都一拥而上，张宏伟左遮右挡，不甘示弱地连连还击，彭三宝见治不住他，眼睛都急红了，竟掏出了一把匕首，对准张宏伟连连捅去。

张宏伟的身体渐渐地瘫了下去，倒在血泊之中。

“杀人啦，杀人啦，快报警。”路人惊叫起来，彭三宝和那帮小混混这才慌了，全都一哄而散。

张宏伟的眼前一阵发黑，他在血泊中抽搐着，挣扎着，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当救护车到来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可是他的眼睛依然睁得大大的。

他好恨啊!

1

一切噩梦都是从张宏伟十六岁生日的那个夜晚开始的，那真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夜晚——

开始的时候，张宏伟很快活，在霓虹闪烁的灯光下，在激情荡漾的音乐中，他和几名好友在迪厅的舞池里疯狂地扭动着，极力地炫耀着青春。然而，在一扭胯转头之时，他忽然整个人呆住了。

他竟然看见他的爸爸，身为东海市司法局局长的张为民也在舞池里忘情地舞着。

爸爸不是说今晚加班吗?先前还打电话给自己说抱歉，怎么竟然——竟然会在这里跳舞!

更令张宏伟愤怒的是，张为民竟然还搂着一个女人，他们俩像十几岁的少年情侣，旁若无人地搂得紧紧的奄跳舞，那个女人，张宏伟也认识，那是爸爸的一名下属，叫左鸿燕，有一次张宏伟从校门口出来，看见她和爸爸正在校门口讲话，爸爸还让他叫“左阿姨”，当时他并没有在意，没想到原来她竟是爸爸的情人。

妈妈出差了，他竟然就乘机和别的女人偷情幽会，在这个女人和为自己过生日之间，他竟然选择这个女人。一而过去每年的生自，爸爸从来都是陪着自己钓啊。

他不但欺骗妈妈，还欺骗孩子。一对间，张宏伟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张为民的高大形象在一瞬间坍塌了。

也就在这时，张为民忽然无意中回过头来，正和张宏伟的目光相碰，霎时间，张为民脸上的笑容凝固了，随即现出了惊讶和尴尬之色，那女人跟着也看到了张宏伟，顿时也呆住了，三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舞动。

“怎么啦?”玩得正高兴的同学发觉了张宏伟的异样，并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过幸好他们不认识张为民。

“没，没什么?”张宏伟急忙转头掩饰，重新装出高兴的样子跳舞。半分钟之后，他再一转头，发现爸爸和那个女人都已经不见了。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过生日的心思，变得魂不守舍，最终，庆祝舞会早早散场，他撇下了同学，独自一个人先走了，心事重重地一个人在街上逛了一个小时，才回到了家中。

张为民已经回到了家中，坐在沙发上，看情形是在等他，他恨恨地望着张为民。觉得他是那么的令自己恶心，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气冲冲地准备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张为民拦住了他，用一种威严的语气道：“伟伟，今天的事，你——不要乱说。”他一听这语气，心中更加反感了，大叫道：“我就要说，就要说，你自己做得出丑事还怕别人说，我要把你的破事告诉妈妈!”听了这话。张为民的语气软了下来，说道：“伟伟，这又何必呢，你要是告诉你妈，这个家就会闹得鸡犬不宁。说不定我和称妈妈还会离婚；到时候你就惨了。这件事爸爸是一时糊涂，爸爸向你保证以后绝不再犯了。”说着，他从包里竟拿出一扎钱，大概有三四千的样子，还没等张宏伟明白过来，他竟然把这一大笔钱放到了张宏伟的手中，“是爸爸对不起你，你过生日爸爸也没有买什么礼物，这些钱你就拿去用吧。想买什么就买点什么。”

三四千元，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真可谓是一笔巨款，张宏伟一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爸爸这是在贿赂他，想要堵他的口呢。

拿着这笔巨款，张宏伟不再感到痛苦和难过，心中反而升起一种报复的快感。心想，这是我应得的，再说，他坏事反正已经做了，自己再痛苦难过也没有用，于是他理直气壮地把钱收了起来。

张宏伟的家庭条件其实很好。但以前张为民对张宏伟管得很严，每个月只给一两百块的零花钱，张宏伟看中了好多东西都因为没有钱而买不成，现在他手上一下子有了几千块，又觉得是“不义之财”，不用白不用，索性一下子将看中的东西，包括好手机，名牌衣服全买了，又请同学上馆子，玩耍，几天的工夫，就把钱花得差不多了。张为民看在眼里，也不敢说他，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他的妈妈，出完差回到家中的徐莹莹却发现了儿子的异常，她很生气地问儿子：“伟伟，你这手机，名牌衣服都是哪来的?”张宏伟轻描淡写道：“哪来的，当然是爸爸给我买的喽。”徐莹莹奇怪地问张为民：“为民。是真的吗?”张为民头都不敢抬说：“是，是的。”徐莹莹更生气了，“你怎么能这样惯他呢。他才十六岁，正是树立人生观的要紧关头。你这样会把他变成一个花花公子的。为民，你一向都对他很严格的，这次怎么做出这么糊涂的事呢?”张为民难以解释，只好勉强道：“啊——这个，伟伟过十六岁生日，我看平常对他也很严的，这次就大方了一次，以后再不这样了。”徐莹莹严厉地说：“只此一次，下次绝对不允许再这样了。”张为民低头道：“好好好。”张宏伟却暗暗好笑。

不久，张宏伟将手中的钱都花完了，这些日子的挥霍无度，已经让他习惯了大手大脚的生活，很自然而然地，乘妈妈不在家的时候，他再一次向张为民伸出了手。“我没得钱了，再给我几千块钱。”

张为民有些生气了，摆出了家长的架子：“你又要钱，三四千块钱。你一个星期就花完了，有你这么乱花钱的吗?而且你妈妈不是说了只此一次吗，你拿了钱又乱花，我怎么跟你妈交代?”

“得了，”张宏伟毫不客气地反驳道。“你还好意思提妈妈，哦!你找情人就可以不向妈妈交代，我找你要点钱你就要向妈妈交代。好，算了算了，我也不要钱了，我把你和那个左阿姨的事告诉妈妈去。”

“你!”张为民烦透了，气冲冲地拿出了一千块钱，甩给了他，“这是最后一次，你再不要

来找我要钱了!”

见张为民这次只给了一千块钱，张宏伟很不高兴，但还是将钱拿到手中，心想花了再说。

一千块又只花了三天，用完了之后张宏伟再一次地向张为民开口。这一次。张为民勃然大怒：“你这是勒索，你这个混球，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爸!”张宏伟还是像前两次一样，威胁说要把事情告诉徐莹莹。但张为民大发雷霆，“你去说你去说!说了我们离婚我看你又有什么好处。”张宏伟一时倒没办法了。

“这件事到此为止。”张为民反过来警告他：“还有，你绝对不要打你左阿姨的主意啊。你如果敢找她要钱我饶不了你。”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张宏伟眼睛忽然一亮，对呀，他怎么把左鸿燕忘了呢，既然爸爸怕我说出去给我封口费，那么，那个左鸿燕肯定也害怕我说出他们的丑事，也能给我钱的。哈，想不到爸爸竞给我指了一条财路。他一下子又振奋起来。

在张为民的抽屉里，张宏伟偷偷找到了司法局职工的通讯录，在上面找到了左鸿燕的手机号码以及家庭地址。晚上，他上完晚自习后没有立刻回家：却跑到了左鸿燕家的楼下，给左鸿燕打起了电话。

“左阿姨吗?我是张宏伟，张为民的儿子，那天晚上看到你和我爸爸在一起跳舞的那个，什么事?没什么事，就是想找您借点钱用用而已。”左鸿燕显得很惊慌，一连声地“没有没有”。张宏伟大声道：“别跟我说没有，你再说没有，我就把你的丑事告诉我妈妈。告诉你老公!”左鸿燕勉强道：“我又没和你爸爸干什么，跳个舞而已。”张宏伟道：“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我马上到你家来当面和你谈。告诉称，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你从窗口都可以看到我。”左鸿燕从窗口看到他真的在楼下，立刻害怕了。马上软了下来，忙道：“别别别，我马上下来。”从家里拿了两千块钱下楼，给了张宏伟。张宏伟接了钱之后，又警告她不许把这事告诉张为民，否则，他就要大家都不好看。左鸿燕也只好答应了。

过了几天之后，张宏伟见风平浪静，左鸿燕给的钱又用得差不多了，于是故技重施，再一次地找左鸿燕要钱，左鸿燕还是不敢拒绝，又给了他两千块。

接着第二天，就发生了张宏伟被杀事件。

2

血案发生之后，警方立刻来取了行动，彭三宝和那几个小混混都被抓了起来。

原来，左鸿燕的儿子彭三宝从小就调皮，一直在外面混，当张宏伟第二次找左鸿燕要钱之后。彭三宝发现了异常，便追问左鸿燕是怎么回事，左鸿燕只好将实情告诉了儿子，当然她没有说自己和张为民有私情，只说和张为民跳了一回舞，结果张宏伟趁机敲诈她。她害怕他乱说才给他钱的。彭三宝一听怒火冲天，第二天就召集“兄弟”教训张宏伟，结果竟把张宏伟杀死了。

未成年人杀人事件震动了东海，尤其是当彭三宝被抓住之后，爆出左鸿燕和张为民之间的一段婚外情是血案的根源，更是轰动了媒体，一时之间，全国的媒体竞相报道这一血案及血案背后的草情。大众的眼球都被吸引住了，胃口都被吊起来了，都在关注这件案子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张为民夫妇，左鸿燕夫妇很快就离了婚，因为张为民。这是在众人意料之中的，但是，另一个結果却让众人大跌眼镜。

彭三宝虽然还未满十四岁，十足的未成年人，按法律的规定可以不负刑事责任，但他毕竟杀死了人，几年的牢总是要坐的，众人都以为他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然而，极度出乎意外的是，张为民和徐莹莹在巨大的丧子之痛面前，却向警方求情，说彭三宝年幼不懂事，他们愿意不追究彭三宝的责任，恳请警方放过彭三宝。如果说他们做出这样的行动，对于张为民来说是因为有错在身，心中愧疚还可以理解，那么既受到爱人背叛之痛，又受到丧子之痛的徐莹莹也做出这样的行动，那她真可以称得上是伟大了，一时之间，云集于东海的全国各地的媒体记者都想要采访涉案当事人，尤其是徐莹莹，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所有的当事人都拒绝采访，徐莹莹更是不知所终。

法庭考虑到张为民和徐莹莹的请求，对彭三宝从轻发落，判了他一个缓刑。他被放了出来，同时也被判给了他的爸爸彭成林，为了躲避采访，彭成林很快带着他的儿子躲到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案子尘埃落定，当事人拒不开口，很多记者都打了退堂鼓，但是《东海日报》的喻超却不死心，再次敲开了张为民家的大门。希望能以诚意打动张为民，让他接受自己的专访。

“出去出去，我不接受任何的采访，如果你再扰乱我的生活，我就报警叫警察抓你。滚!狗仔队。”张为民怒吼完了之后。重重地将门关得“砰”的一响，差点把喻超的鼻子给撞掉。

又一次，失败，这已经是第七次被张为民拒之门外了。

没办法，当记者就是这样，普利策说过，人家把你从门口推出去，你就从窗口爬进来。如果能爬窗口的话，喻超真的准备从窗口爬进张为民的家中，可惜，张家是住在十七层楼，而喻超又不是蜘蛛侠。

一个星期前，主编给喻超下了死命令，在两个星期之那日，必须搞一篇对张为民或是徐莹莹的专访出来。但是七天过去了，喻超依然无丝毫进展。

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中：疲惫不已闭上眼睛睡觉。门铃忽然响了，他打开门一看，竟是表姐聂双华。聂双华在十年前去了美国，前两天才回东海探亲，喻超因为忙着采访的事，一直都还没有和她见面。

“这么忙啊，大记者。我回来那天你就忙得连和我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聂双华的话中有些责怪之意。

“对不起，对不起，表姐，真是不好意思，确实是太忙了，你知道的，东海才由的未成年人杀人案。主编要我采访当事人，务必要挖一些内幕，可是我到现在都一无所获，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喻超连忙解释。

聂双华倒笑了起来，“既是这样，你更应该和我坐下来聊一聊了，我知道你所说的是彭三宝杀人事件，你想采访徐莹莹还是彭成林?”

聂双华的话把喻超吓了一跳，“你说什么?你认识徐莹莹和彭咸林?”

聂双华道：“岂止是认识，我还知道为什么徐莹莹会原谅彭三宝，要警方不追究他的刑事责任，因为彭成林肯定求过她，她不能不考虑彭成林的感受。他们毕竟相好过一场。”

“啊!”喻超更加吃惊了，“你是说，徐莹莹和彭咸林他们是——老情人关系?你出国十年了。你怎么知道?”

聂双华道：“二十年前，我和徐莹莹、彭咸林都在乡下学校里教书，我和徐莹莹很要好，她把我当妹妹，我当她是姐姐。她有什么秘密都对我说。当时她和彭成林两人互相爱慕，但因为另有别情只能暗中来往，这事全校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们之间联系约会都是通过我，因为他们的父母在文革中是死对头，据说有一次在武斗中莹莹的父亲还曾被彭成林的父亲开枪打伤过，所以他们的父母根本不同意他们两人谈恋爱，有一次两人试探性地向自己的父母提了提这事，两家的父母都是大发雷霆，都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谈恋爱，他们老的就要去死!最后，彭父叫人给彭咸林介绍了一个女朋友。就是左鸿燕，而莹莹的父母则逼她嫁给了他们看好的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张为民。

开始莹莹死不同意，可是后来彭成林被父母所逼，娶了左鸿燕，莹莹也就死了心，嫁给了张为民，然后张为民就把莹莹调进了城里，我开始还和她有来往，再后来，我出国了，也就和她，还有彭成林都断了联系，谁知这次回国后却发现他们成了新闻人物。”

聂双华的话的确具有相当的震撼性，喻超敏锐地感觉到这其中很有东西值得挖掘。

“原来彭成林、徐莹莹本来就是一对恋人，那么，可以假设，彭成林的儿子刺死了徐莹莹的儿子，彭咸林找徐莹莹求情，希望她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放自己儿子一马，而徐莹莹最终也终于这样做了?但是，二十年前的情分真的可以让一个女人原谅自己初恋情人的儿子吗?似乎不那么有说服力，除非，徐莹莹这二十年来始终和彭成林保持着联系，或者说，依然保持着情人关系?等等，还有……”喻超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徐莹莹和彭咸林是情人关系，彭成林的老婆左鸿燕和徐莹莹的老公张为民竟然也是情人?天下居然会有如此巧的事吗?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內幕?”

聂双华道：“你分析得很对，是的，他们这二十年来一直仍保持着联系暗中在来往。昨天我刚刚在莹莹父母家找到了她，和她聊了半天。她有和你一样的疑问，她甚至说，她怀疑整个事件是一桩阴谋。我说我表弟喻超不但是东海的名记者。而且还是公安部的特别调查员，她听了之后很想找你谈一谈。让你帮着分析分析，”

“那太好了!”喻超高兴得差点要跳起来，同时也对和徐莹莹的会面充满了期待。

阴谋?会是什么阴谋呢?

第二天的夜晚，聂双华领着一个人来到了喻超的家中，那人正是徐莹莹，看得出，她年青的时候是一个大美人，但是显然是因为丧子之痛的打击，她显得格外的憔悴和苍老。喻超和她寒暄了几句，便急不可耐地进入了正题。

“徐女士，您与我表姐在谈话的时候，曾说，您怀疑整个事件是一桩阴谋。我有些不明白，能谈谈吗?”

徐莹莹的面色变了几变，低下头去，终于像下定了决心似的，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并将它打开，递给了喻超，“喻记者，这是我家伟伟的日记奉，是我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的，你先看一下。”

喻超将日记本接了过来，仔细地看着。

——爸爸恼怒地说，你绝不许找左阿姨的麻烦!这句话忽然提醒了我，对了，爸爸现在不给我钱，为什么我不可以再找姓左的婊子要钱呢，她是个女的，胆子一定小，如果我威胁她，说把这件事告诉她老公，告诉我妈妈，她一定会乖乖地拿出钱来的。真是要感谢爸爸的提醒啊，如果不是他说的那句话，我还想不到找姓左的婊子呢!哈，我马上又要有钱了!——

喻超扬起了眉毛，“就是说，您儿子本来没有想到找左鸿燕要钱，是张为民在无意中提醒了他——”

“不!”徐莹莹忽然有些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不，张为民不是无意提醒了伟伟，而是故意的!他根本就是想要伟伟死!”

不仅喻超，聂双华也没有弄懂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两人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徐莹莹。

徐莹莹变得更加激动，“一切都是张为民和左鸿燕设下的阴谋，他故意唆使伟伟去找左鸿燕要钱，然后左鸿燕故意告诉她儿子彭三宝。当彭三宝说要去教训伟伟时，她肯定还故意说，伟伟练过武术，你打不赢他，一定要带上刀子，所以伟伟才会死!”她一时泣不成声了。

喻超和聂双华还是没有明白，甚至，他们觉得徐莹莹有些不可理喻，当然，她的心情是可以理解，喻超小心翼翼地，半是劝解半是提醒她道：“徐女士，伟伟可是张为民的亲生儿子呢，他怎么会故意设计让伟伟死?”

“不。”徐莹莹又高叫起来，她显得很烦躁，“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放过彭三宝吗?因为他是成林的孩子，我爱成林，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已经够痛苦了，他如果再失去一个孩子，一定会发疯的。”

失去了一个孩子，是什么意思呢?喻超和聂双华越听糊涂了。

“不明白?”徐莹莹脸上的肌肉可怕地跳动着，但她说出来的话却可加可怕。

“宏伟其实是我跟成林生的孩子，当我嫁给张为民时，就已经有了伟伟，他应该叫做程宏伟。也就是，成林的一个儿子，杀了成林的另一个儿子，而这一切是张为民和左鸿燕精心策划的!”

极度震撼!喻超和聂双华的耳朵都震得嗡嗡作响，嘴张成了“O”型。

3

如果真是像徐莹莹所说的，那真是太可怕了，喻超长吐了一口气。难以置信道：“你，有证据吗?”

“没有，但是我可以肯定!”徐莹莹道，“伟伟的日记不是说明正是张为民唆使他找左鸿燕的吗?还有，我和成林是情人关系，张为民居然也和左鸿燕是情人关系，天下有如此巧合的事吗?这就已经足以说明他们是想报复我和成林了。”

“是，可以这么怀疑。”喻超道，“但是在没有证据定他们的罪之前，这只能是怀疑，他们可能说他们成为情人那就是巧合。而且，伟伟的日记，也并不能说明问题，因为张为民也可能确实是无意中这么说的，想要彻底弄清案件的真相，控告他们是幕后凶手。必须要有充分的证据。比如，张为民到底知不知道张宏伟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这一点至关重要。如果他实际上知道，那他就有报复杀人的动机。”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徐莹莹又哭了起来，“你是公安部专员，你一定要救我，我可怜的伟伟死得好惨好冤啊。我一定要为他报仇。”

“好吧好吧。其实我也很想知道真相，咱们先假设一下，张为民已经知道张宏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那么，他是怎么样知道的呢?或者进一步向前探究，他怎么会产生张宏伟不是他儿子这种疑问的呢?徐女士，伟伟和你们长得不像吗?”

“不。这个应该不会产生疑问，伟伟和我长得很像。儿子像妈，这很正常。”

“那么。血型。”喻超思考道，“很多人发现问题是因为子女和家长的血型不符。”

“血型，对了。”徐莹莹似想起了什么，“记得就在不久前，新兴中学，也就是伟伟他们学校搞过一次体检，当时我在外面出差，对对对，我越想越觉得有问题，我记得我回来之后问张为民伟伟的体检怎么样，他表情怪怪的，只说了一声，正常，很正常。我也就没有多问。”

“那么，或许就是那次体检查了血型之后他发现了问题，我们可以从那次体检着手。我们明天就去新兴中学调查这件事。”

第二天，喻超陪着徐莹莹来到了新兴中学，找到了张宏伟的班主任任建申。提起了那次体检的事。

任建中回忆道：“那次体检之后我们刚好开家长会，当时是伟伟的父亲来的，我亲自把体检表交给了他，我记得伟伟一切很正常。不知道你们觉得有什么问题?”

徐莹莹问：“任老师，那次体检有没有检查血型?”

任老师点头：“检查了。”

“那么，您还记得伟伟是什么血型吗?”徐莹莹充满了期待。

“这倒没注意，有什么问题吗?”任老师感到很奇怪。

“没事，没事。”徐莹莹自然不会说出原因，而是继续问道，“那么任老师，学校里还有没有体检表的底单可以查一查呢?”

“没有。”任老师摇头道，并再一次疑惑地

问，“有什么问题吗?”

极度失望的徐莹莹哭了起来：“我真是不称职的母亲，连自己儿子的血型都不知道，现在伟伟已经死了，我想搞清楚也没有机会了。”

“呵，您别急，让我想想。”任老师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很同情徐莹莹，“我只能肯定，他不是。型，因为我记得我们班上同学整个男生只有一个是O型的，但不是他。”

“谢谢你，任老师。”徐莹莹抹了一把眼泪，和喻超一起告辞了。

既然不是O型，那么伟伟只可能是A型、B型，或者是AB型三种。但到底是哪一种呢?喻超的脑袋急速地转动着。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便问徐莹莹道：“您知道您自己的血型吗?”

“我是O型，当初我生伟伟时，在医院查过血型。”

喻超兴奋道：“那伟伟的血型就很清楚了嘛，孩子的血型跟父母的遗传有关，您是O型血，伟伟又不是O型，那么他一定与他的亲生父亲血型一致，您知道伟伟的亲生父亲，也就是彭成林的血型吗?”

徐莹莹也恍然大悟，急忙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问，现在就问。”她马上拿出了电话，打给了彭成林，并询问他。

这次很顺利，彭成林知道自己的血型，是B型。

“显然，伟伟的血型就是B型!”喻超更加兴奋，“那么。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变成了，张为民是什么血型?您知道吗?”

“我不知道。”徐莹莹摇头。

“那么，有没有办法知道呢?”

“有什么办法?我和他已经离婚了，已经都不住在一起了。要不，我直接去问他，逼他告诉我。”

“那会打草惊蛇的。而且我想他也不会告诉你。”喻超摇头：“您好好想想，张为民从来就没有体检过吗?从来就没有化验单之类的拿回家吗?”

“他们单位上每年都体检，我只知道他一直都有痔疮的毛病，大便之后老是出血，至于血型，那我可真不知道。”

“便血，痔疮。啊，有了!”喻超眼睛一亮，急问道：“你原来住房的钥匙还在吗?”

“扔了。不过，我父母那儿一直都有一把备用的。应该没扔吧。要钥匙干什么?我和张为民离婚时房子已经给他了。我又不再回那个房子去了。”

“不，就是要回去，而且是乘他上班的时候回去，偷偷地拿一条他的内裤，他不是便血吗?内裤上会有血迹的，拿去一化验，他的血型就出来了。”

喻超这主意虽然非常好笑，可是却很实用，徐莹莹按照他的吩咐偷了张为民的一条內裤出来，送到医院化验。结果发现张为民的血型是A型。

张为民是A型血，徐莹莹是O型，他们的子女应该不是O型，就是A型，但是张宏伟却是B型血，看来，张为民正是从这一点上发现了问题。

虽然张为民已经露出了狐狸尾巴，但是喻超还想进一步找到更有力的证据，他想，依照张为民深沉狡猾的性格，他在发现疑问之后，一定还会做亲子鉴定来做一个确认。于是，喻超又拿着张为民的照片，到东海的各大医院去调查。果然。在东海一医，一名医生证实，照片上的这个人曾经来做过亲子鉴定。当时的结果是，他要鉴定的人不是他的亲生子女。

事情有突破性的进展，喻超迅速地向公安局领导做了详细的汇报。公安局成立了专班，再次秘密地对张为民进行了一些调查，尤其是他和左鸿燕的关系发展情况。随后张为民被请进了公安局协助调查。

4

“张为民，据我们所了解的情况，你已经发现张宏伟的血型和你，以及徐莹莹不符合，然后你又到医院做了亲子鉴定，证实了张宏伟并非你的亲生儿子，为什么你自始至终默不作声，也没有找你的妻子问个明白?而且，在张宏伟被杀之后，你也一直没有说出这个秘密?”周伟副局长向张为民发问道。

张为民倒很坦然：“是，我当时看到体检表时发现有一些问题，伟伟的血型是B型，而我和徐莹莹是A型和O型，所以我去做了亲子鉴定。结果，果然发现张宏伟不是我的儿子。这还需要问什么呢，不是就是不是，这个事实已经改变不了。至于后来伟伟死了，人都死了，又何必再把秘密讲出来呢，更何况，伟伟的死与我也脱不了关系，我的内心一直很内疚，很痛苦。”

“这不太符合人之常理啊。当你知道张宏伟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之后，难道你不恨徐莹莹吗?难道你不会找她问个明白吗?难道你不想知道张宏伟究竟是徐莹莹和谁生的儿子吗?”喻超问道。

张为民点起了一支烟，手因激动而发抖道：“二十年前，我听徐莹莹的父母曾说过，她想要和他们一个仇家的儿子叫彭成林的结婚，他们不同意，我娶徐莹莹时她也曾经向我坦白过这事，但我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我认为，在年青的时候，可以尽情地选择，不过结婚了就得对伴侣忠诚，这二十年来我早就把那个男人的名字忘了。可是，哼，发现问题后，我暗暗地查徐莹莹的手机，发现她竟然一直在和彭成林来往!我这才知道，这二十年来，她一直没有忘记彭成林，一直在给我戴绿帽子，而我，不但傻得一无所知，而且还替彭成林养了十六年的儿子。我没有调查，我也不需要调查，我知道，伟伟是彭成林的儿子，是彭成林的儿子。”张为民几乎是咬牙切齿，通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那燃着的半支烟也变得粉碎。

一直痛恨张为民卑鄙行为的喻超感受到了张为民此时的痛苦，他忽然发现，他对张为民的痛恨没有那么强烈了，是的，世上有哪一个男人能够承受得住命运如此的戏弄和打击呢!

周伟继续道：“然后你就开始报复。我查过你的电话，仅仅在亲子鉴定一个星期后，你把左鸿燕从一家工厂调到了司法局，在你的手下做事，随即你们开始了频繁来往，很快发展到了情人关系。”

“是，我后来查到了彭成林的家庭情况，发现他的老婆是一名工人，很好，我就想，你给我戴绿帽子，我就给你戴绿帽子，我主动找机会认识了左鸿燕，并把她调到了司法局。因为工作的关系，我们来往频繁，再加上我对她的好感与照顾，我们很快就成为了情人，实际上，她告诉我，她一直都活得很痛苦，因为她的男人根本就不爱她，从来也没有对她好过。”

“然后你就把张宏伟是徐莹莹和彭成林私生子的事告诉了她，当然，还有徐莹莹和彭成林这二十年来的私情，这让左鸿燕恨透了徐莹莹和彭成林，这正是你想要的目的，然后，你告诉了她一套完美的报复计划，你假装让张宏伟发现你和左鸿燕的婚外情，然后你故意拿封口费给他，等他尝到甜头之后你再拒绝。同时也故意警告他不得找左鸿燕要钱，不得骚扰她，你知道张宏伟一定会和你作对去找左鸿燕，然后你要左鸿燕也假装害怕，在张宏伟第二次找她要钱的时候，让她故意告诉她的儿子彭三宝，你既然处心积虑一心想报复，你当然也调查到彭成林的另一个儿子彭三宝脾气暴躁，又在外面混，你知道左鸿燕这样一说，彭三宝必然就会去教训张宏伟，张宏伟练过武术，必然要反抗，很可能你还要左鸿燕告诉彭三宝。张宏伟很厉害，练过武术，要教训他得带着刀呢，左鸿燕既做了你的情人，又痛恨彭成林和徐莹莹，自然一口答应下来，张宏伟就是这样被你们害死的，是不是?”周伟一口气道。

张为民冷笑了起来，半是讥讽半是反驳

道：“彭三宝是左鸿燕的亲生儿子。难道她会为了报复而将她儿子推向死地吗?”

“死地?”周伟也讥讽道，“你可是堂堂的司法局局长，你当然会告诉她，未成年人杀人是可以不负刑事责任的，再加上彭成林心知肚明，张宏伟和彭三宝都是他的亲生儿子，张宏伟死了，彭成林一定会让徐莹莹在法官面前为彭三宝求情，彭三宝会没事的。是这样吗?”

张为民再笑。笑得既阴险又得意。

“张宏伟死了，你觉得用这种方式报复你很开心，因为你仇人的儿子杀死了仇人的儿子，但是张局长，我真的不能理解，虽然张宏伟他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但是你已经养了他十六年，一个人养一条狗十六年也会对它有感情的，你怎么狠得了心下手!”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喻超愤怒了。

“啊，周局长，喻先生，一切都是你们的猜测，都是你们的推理。”张为民向后一仰，“我只承认，我知道张宏伟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找左鸿燕当情人是为了报复，为了刺激徐莹莹和彭成林，其余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也根本不承认你们的推理，尽管这推理很精彩，你们可以从道德上责骂我，可是，在法律上。你们惩治不了我。虽然我因为这个案件被免去了司法局局长的职务，但是法律我并没有忘记。公安部的最新规定是，疑罪从无!是这样的吧，周局长，喻专员?”

周伟和喻超一时语塞。

电话在这时响了起来，周伟接了过来，“是，温书记。”

是东海政法委书记温中。在电话中，他问道：“听说你们在审问张为民?”周伟道：“是。”温中又问：“你们有确凿的证据吗?公安部的最新规定是，疑罪从无，张为民毕竟是原司法局局长，你们要慎重处理呢。”周伟只有道：“是，是。”

张为民又笑了，笑得更阴险更得意。

放下电话，周伟长叹了一口气，“好了，张为民，你暂时可以走了。但是以后如果还有什么发现，我们还会找你的。”张为民故作恭敬道：“是，我一定配合你们的工作。”他站起身来，看着怒目圆睁的喻超，忽然，探过头去，在他的耳边说：“其实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左鸿燕。我只是把她当作报复的工具，我其实另有一个情人，很年轻的。而且，她刚刚为我怀上了孩子。哈哈哈!再见。”

他人笑着离开了。

尾声

明知道幕后凶手就在眼前，但就是无法将他绳之以法，这对于喻超来说实在是一个重大的打击。那些天喻超的心情十分沮丧，什么事也不想做。因为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原以为一起未成年人杀人案就这样不清不楚地结案，事情忽然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彭三宝，那个杀人的孩子，现在居然又杀了人，他不但杀了他妈妈左鸿燕，还赶到了司法局，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了张为民!

这实在是震撼性的新闻，一接到消息，喻超便直奔警局。

警局门口到处都是记者，但是因为案情重大，记者们都被拒之门外，只有喻超因为身份特殊，才得以进入。并了解到了彭三宝再次杀人的原因。

原来彭三宝在家中睡觉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来家中找自己爸爸的徐莹莹和彭成林的谈话。他们俩谈的，正是张为民和左鸿燕联手借刀杀人，以及法律对他们无可奈何的情况，彭三宝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自己的妈妈和张为民联手利用，他气愤不过，便跑去逼问左鸿燕真相，左鸿燕被迫承认，彭三宝一怒之下，竞将她掐死了。彭三宝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又跑到司法局，将张为民也杀了。

正在这个时候，被要求协助调查的徐莹莹和彭成林也被带了进来。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的他们，竟一脸平静。似乎他们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结果。尤其是徐莹莹，她的唇边竞挂着一丝冷冷的笑意。

惊骇的喻超感觉到了他们不正常的平静，想起张为民和左鸿燕的阴谋，脑海中忽然涌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并禁不住冲口而出：“你们是——是故意说给彭三宝听的，你们和他们一样，是暗中在唆使彭三宝去杀人。”

彭成林看着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看似偏题的话，“我的儿子还是未成年人，他不会被判死罪的。”徐莹莹则淡淡道：“好像张为民和左鸿燕都没有因为唆使杀人而坐牢啊。”

喻超的心似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一时间竟然茫然无措。

事实异常残酷的清楚：先是张为民和左鸿燕勾结起来，诱使彭三宝杀了张宏伟，现在，在无法控告他们俩的情况下，徐莹莹和彭成林又勾结起来，诱使彭三宝杀了左鸿燕和张为民。

一个未成年人，成了婚外情各方对象的杀人棋子。

喻超禁不住愤怒地抓住了彭成林的衣领，“你混账，彭三宝是你的亲生儿子，他虽然是未成年人，不会被判死罪，可是，他在缓刑期间又杀了人，这次他要坐一辈子的牢，你害了他的一生，害了他的一生!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做孩子爸爸的!你知不知道你很无耻，无耻!”

“我很恨张为民，真的很恨。为了报复他，我什么都愿意做。”彭成林冷静地吐出了这样一番话。

“我要抓你们坐牢，坐牢，我要把你们枪毙!”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喻超暴跳如雷。

“你想抓我们?”徐莹莹有些神经质地笑了一笑，轻轻地吐出了一句话，“可是你没有证据是吧，我知道——疑罪从无。”

责任编辑张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