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我的情人

2009-07-24 08:51
通俗小说报 2009年7期
关键词:歌厅哥儿歌儿

佳 义

他被眼前所发生的一幕惊呆了!那个很久隐藏于内心深处,始终懵懂不清的困惑与疑问,似乎就在那一瞬间也找到了归宿和答案。可惜的是,一切都为时己晚。

他总也弄不清楚一个问题:谁是我的情人?

按常理说,首屈一指的情人当属他自己的妻子。可他说不,摇头持否定态度。他觉得妻子跟他结婚前应当算是。彼此之间甜言蜜语卿卿我我,手牵手蹓马路逛公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般充满了幸福感,差不多到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如胶似漆的地步,最后携手走向了婚姻这个恋爱的终点。

然而,等结婚将妻子娶过门,他才恍然发觉,原来妻子是很现实又很务实的一种人,太世故也太庸俗,原来俩人的心灵差距还大得很。在他的心目中,情人则应该完全是另一种概念。她应该是富有激情而美妙、浪漫,是游离于家庭以外的一种赏心悦目。他认为这才是确定情人的唯一标准。

其实,他不过是个下岗工人,年龄差不多介于四十和五十之间,妻子内退在家,儿子正读高三。他明白,做男人不能整天无所事事地瞎混,总该有个相对稳定的事由干。可是在眼下这个差不多全民经商的年代,究竟干嘛好呢?思来想去的也没个准主意。说来也巧,正好这时,他家附近小学校门口有个文具店因故转让,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于是他便跟妻子合计,动用家中的几万元存款,将那个小店盘了过来。平时,他负责进送货,妻子管盯门市。由于他跟妻子思路对劲,价格合理,服务到位,再加上精打细算,回头客较多,生意十分红火。就这样,一晃过了几年,虽说没光宗耀祖腰缠万贯发迹成“土财主”,却也是衣食无忧,日子过得宽裕而滋润,不仅买了房子更换了全套家电,又花几万元买了辆客货两用的铃木长安,进进出出的十分风光,名副其实成了一个体面的个体小老板。除了喝酒、抽烟以外,他唯一的嗜好就是唱唱歌儿。

每天闭了店,他跟几个小老板便凑到了一块儿,喝酒聊天侃大山,完事就是去歌厅休闲吼两嗓子。有时是轮流坐庄,也有时是按照国际惯例AA制。开始是玩儿KTV单间儿,电脑点歌儿,挨着个儿地轮流唱,不唱到嗓音嘶哑、嗓子冒烟儿不完事儿。可问题是玩儿单间儿不光费用高太费钱,而且几个人就那么几首老歌儿车轱辘似的来回转,时间久了,也觉得腻味没嘛劲,没嘛新鲜感。于是,他们又改为去唱大厅。唱大厅的好处比较多,不光是省钱,还能休息一下喘口气儿,顺便欣赏一下别人的表演。有时赶上几拨人,彼此水平相当,各自都有“高手”和拿手的曲段,进行PK飚歌儿,那才叫最刺激最解渴最过瘾。于是他很自然便在他们常去的那家“红玫瑰”歌厅邂逅了她——一个离了婚的三十多岁的单身女人。歌友们都亲昵地管她叫小邓丽君。这么说不光是她长得像,而且歌儿也唱得那么婉转甜润,惟妙惟肖,音色逼真。尤其是她那潭水一般晶莹、深邃的眼神,看一眼便令人销魂。所不同的是,她白皙的脸颊上,天生一小颗“美人痣”,莞尔一笑,更显得那么俏皮、迷人。她曾逗弄他说,想去医院把那“美人痣”点没了。他一听急了眼,摆着手连忙阻拦,说千万别啊,我可以凭这颗痣在茫茫人海中判断你究竟是不是赝品!

她说声“讨厌呢”,便娇羞地把脸埋在他的胸前……

她成了他的情人,两人经常在“红玫瑰”歌厅幽会。他几天见不到小邓丽君内心便空落落的找不着感觉。

常言说得好:纸里包不住火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久而久之,妻子有所察觉,感到他怪怪的越来越不对劲儿。女人毕竟是女人,感觉是十分细腻和敏感,更何况是关于男女之间的情感问题呢。

起初,妻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好言相劝,继而流泪满面地诉说做妻子当女人的不易与艰难,规劝他悬崖勒马改过自新。然而,他依然走火入魔般执迷不悟,阳奉阴违愈陷愈深,妻子的话只当是耳旁风,任凭妻子怎样规劝,一切都无济于事。

妻子是聪明人,知道打闹也不顶事,无奈急中生智,每天亲自盯账管钱,牢牢把握经济命脉,严格控制资金流失,从源头拧紧丈夫出轨的阀门!

这一招果然奏效。他口袋里没了钱,手头儿不那么活泛了,去歌厅幽会小邓丽君也就不那么勤了。只得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听cD、看电视,练一练儿子从电脑上给他下载的新歌儿。可练着练着,这心里就又长了草,就又萌生了想见小邓丽君的欲念。

于是,他就背着妻子想方设法哄上高中的儿子,找儿子借钱,并承诺许愿,借一百还一百三,情愿是吃亏倒霉只当是借了“高利贷”。

儿子总是心太软,本心不想借他,可看老爸一脸的可怜相,在家实在太无聊,就像是抽大烟,犯了瘾简直是坐卧不安,难受之极生不如死,有事没事还总跟儿子找茬儿撒火儿,动不动就训儿子一顿,干扰儿子的正常学习和生活。于是,儿子咬咬牙,狠狠心,从自己压岁钱里抽出两百,甩给老爸说,“去去去,拿去唱歌玩儿吧,记住别干坏事别回家太晚!,”儿子大概也猜到老爸在外面有相好的女人。

他接钱在手如获至宝,就像是吸毒者见到了久违的毒品,连声对儿子说:“放心吧,嘛事没有,我玩儿会儿就回来!”

他虽然嘴上答应的响脆,可依然秉性难改,一转脸还是去找小邓丽君。

可做任何事情都该有个度,不然就会物极必反。时间一长他找儿子要钱要得多了要得勤了,儿子就不再理他也不再借钱。他就吓唬儿子打儿子,把儿子逼急了,儿子就大声呼喊:“你要再逼我,我就跟我妈揭发检举你!”吓得他赶紧冲儿子作揖摇头挤眼加撇嘴儿。毕竟,他不想失去妻子和儿子,还有这个苦心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家。

儿子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报名入伍去部队当了兵。新兵连三个月训练,不准给家里打电话,只允许写信。儿子一共写了六封,但他和妻子只收到一封。即使是在仅收到的这封信中,儿子在信的结尾还在恳求爸爸,说自己当兵不在家,让爸爸少出去唱歌儿,多在家里陪陪妈妈……

他反反复复读着儿子的来信,内心千头万绪,百感交集。儿子真的长大了,变得更加懂事了。可儿子如今却当兵远在千里之外,就连想面对面跟儿子说句话都难。他想儿子,他觉得对不住儿子,欠下了儿子的账,而这账他怕是一时半会儿也还不上。他的眼睛第一次湿润了,暗自发誓:一定痛改前非让儿子放心!

就这样,很长一段时间,他每天除去上班下班,没再出过家门,也没再去过歌厅,更没再见过小邓丽君。偶尔歌友有电话打来,他也用各种理由搪塞开了。

那天,正好是情人节。这是个敏感的日子。所有女人,特别是年轻的女性都会十分关注它,对它有着一种特别的兴趣和好感。

一整天,他都待在店里,想法虽然很多,却始终没能轻举妄动。因为他已经作出决定,自己决不主动跟任何人联系,但如

果是别人有约则另当别论。他信命;相信命中注定。

快闭店前,果然有短信光临。发短信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小邓丽君,约他去“红玫瑰”歌厅见面,并有言在先:不见不散。

他一下子变得异常兴奋,像是喝了很多很浓的咖啡,找到了一种久违的感觉,陡然来了精神。于是,他跟妻子撒了谎,说是要去参加一个朋友父亲的生日晚宴。

妻子并未加以阻拦。她知道,拴不住丈夫的心,只留住丈夫的人又有何用呢?!只是关心地叮嘱他开车小心,别回来太晚。

那一晚,他跟小邓丽君玩儿得很尽兴很开心很浪漫,在歌厅里出尽了风头,将连日来许多天的思念之情全都作了补偿,两个人都显得有些沉醉,恍然忘记了整个世界还有家人的存在。

吻别了情人,已是深夜一点多钟。他跟几位歌友还感觉情兴正浓、意犹未尽,几个人便开车找了家24小时营业的小饭馆儿吃砂锅和烤肉串儿。推杯换盏不知不觉中已是凌晨三点半,哥儿几个感觉有些迷糊,走路都有些费劲,更别提开车了。

这时,不知道是谁突然提议:咱们哥儿几个都给自己相好的女人打电话,让她们过来接咱们,看谁的情人跟咱最铁心!

“好啊,好啊,就这么办!”几个人举手一致赞同。

“人家大老远跑过来,有嘛说法没有?”他舌根有些发直,问,“多少也得有点刺激。”

“那好办!”提议者当众许愿,“谁的情人赶过来,我情愿请大家一个礼拜喝酒、吃饭!”

“好好,说话算数,一言为定!”几个人欢呼成一片。

于是,哥儿几个忙着分头打电话联系。然而,结果却令他们很失望,多少有点伤自尊、丢脸面。

这个的情人说,刚睡得香呢,大冷的天懒得起床,有话明天再说吧;那个相好的猜疑,撒谎骗谁呢,说的跟真的一样,不是刚刚才见过面?我看你明天改行当演员算了;也有的娇嗔地在电话里撒娇:我不吗,讨厌,你坏……

哥儿几个一听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有一点他们琢磨不透:这些相好的女人,平时在一块儿吃喝玩乐的热火朝天,怎么遇上真格的事儿就都撒手闭眼全不管了呢?!

他打了个酒嗝儿,咬咬牙,狠狠心,问:“自己老婆算不算?”

“也行啊,只要是你最爱的女人!”提议者似乎也放宽了条件。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壮着胆子,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死鬼呀,你在哪儿啦?都几点了还不回家,就差报警了,我都快急疯了!”手机里传来妻子一连串焦急的声音。

“我喝多了,开不了车,你快来接我吧。”他央求着。

“你也不看看几更天了,你不睡觉人家还得睡呢。车就放那儿吧,你打车回家,明天再去开!”

“车放这弄不好可就丢了。”他继续央求,“你行行好,就这一回还不行吗?”

“哼,丢就丢呗,你不拿钱拿这个家当回事,我怎么就这么贱?!噢,这会儿想起我了,找你相好的来接啊。”妻子挪揄他说,“你干脆别回来,死外面得了!”妻子说罢,“砰”的一声挂断了电话。耳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完了,没戏!他想,这回

在歌友面前可栽大了面儿现大了眼!

他不死心,接连又往家里打了几个电话,可都无人接听。

他寻思,妻子这回肯定是生了气不理他不管他了。

唉,男子汉大丈夫,我就不相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也罢!他心一横,反正离家也不远,路上这时候又没警察,我就是“蹭”也要把车“蹭”回家!

他跟哥儿几个喝光了最后一杯啤酒,摇晃着站起身,走出饭馆。借着橙黄色的路灯,他醉眼朦胧地恍然看到街对面,的士车停处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啊,是妻子!他心中一阵惊喜。

“站那儿别动啊,我过来接你!”妻子朝他摆着手,呼喊着跑过马路。

突然,他只觉眼前红光一闪,一阵拔尖的刹车声,一辆惊马般狂奔而来的红色尼桑轿车浑身一震,就地打了个旋儿,妻子整个身体都飞起来,像秋夜里的一片树叶,缓缓地,缓缓地,飘落在湿冷的柏油地面……

他只觉脑袋“嗡”的一声,酒劲儿一下子全醒了,大喊一声妻子的名字,便不顾一切猛地扑向妻子……

红色尼桑轿车门敞开,里面摇晃着走出酒气熏天失魂未定的一对青年男女,车里正先后大声播放着高林生和刀郎的歌曲:最爱你的人是我,最心疼你的人是我,相信你的人,关心你的人,是我是我还是我……

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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