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审旗——历史轮回中的惊艳

2009-09-15 09:08王荣婷
文化月刊·遗产 2009年9期
关键词:敖包鄂尔多斯

张 璐 王荣婷

有人说,鄂尔多斯市乌审旗,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真”;用两个字形容,那就是“天籁”;用三个字形容,那就是“原生态”。那么,乌审旗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黄河的“几”字湾怀抱着鄂尔多斯高原,乌审旗,犹如一颗明珠,就镶嵌在鄂尔多斯高原的西南端。这里是内蒙古高原和黄土高原交界处,处于毛乌素沙漠腹地,也是内蒙古自治区的南大门。

自夏朝以降,乌审旗这片土地就是多个民族聚居融合之地,土方、白狄、匈奴等多个民族在此繁衍生息。

沧海桑田,今天,很多人都知道乌审旗是天然气之乡,资源富集,却不知道在这个现在面积为11645平方公里的塞外小城中,隐匿着多少文明的印记,熠熠生辉,几世轮回中,惊艳众生。

表里山河犹如故 几度浪淘沙

著名的诗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写出了无定河的愤懑哀怨、悲声缠绵,也让她穿越古今、闻名千年。

然而,多少年来,源于陕西省西北部白于山北麓,流经鄂尔多斯市鄂托克旗、乌审旗,润泽着乌审草原的萨拉乌苏河却默默无闻。在中国地图上,人们可以看到萨拉乌苏河的身影,却很难找到她的名字。

人们不知道,作为黄河的支流,无定河蒙语为“萨日乌素高勒”,其上游称“萨拉乌苏河”(汉语之意为“黄色的水”),流经蒙陕交界的黑河桥之后才称为“无定河”。

1923年,法国古生物学家桑志华、德日进从北京骑骡西行,来到长城之外的广袤大地——鄂尔多斯高原。很快,他们找到一户住在萨拉乌苏河谷的姓“旺楚克”的蒙古人家。德日进曾撰文这样描述:这些蒙古人留长发,从不脱靴,从不下马鞍。蒙古女子直视你双眼,并像男人一样骑马。

历史因为这次相遇而改写。

在旺楚克的引领下,这些生物学家在萨拉乌苏河畔的土层中采集到许多哺乳动物化石、人工打制的石器和三件人类股骨化石。后来在整理过程中,桑志华意外发现一枚幼儿左上外侧门齿——中国境内发现的第一个有准确出土地点和地层记录的人类化石,被加拿大人类学家步达生教授命名为“The Ordos Tooth(鄂尔多斯牙齿)”。之后中国考古学家裴文中先生将其所代表的人类称为“河套人”,其所创造的物质文化属“河套文化”,从而订正了此前流行的中国无早期人类化石及文化的误解。

随后不断出土的人类化石、人工打制的石制品和大量的哺乳动物化石残片,如犀牛头骨和牙齿化石、原始牛马肋骨化石、象骨象牙化石等证明,早在3.5万年前,“河套人”就在这里生活并创造了自己的文明。而且,萨拉乌苏河一带,曾经有很多的淡水湖,水草森林茂盛,几十种动物活跃其间。

“河套人”从历史的尘烟深处缓缓走来,萨拉乌苏文化令世界震惊。

德日进后来记述自己的人生时说:“我这一辈子,每一分钟,世界在我眼前逐渐发亮,冒出火焰,最后前来围绕着我,彻底地从内往外照亮。”

无疑,这一刻,整个世界因萨拉乌苏遗址的发现而变得明亮。

80多年过去了,2006年,“鄂尔多斯萨拉乌苏遗址国际学术研讨会”在乌审旗召开。中国和美、法、英、瑞士、韩国、印尼等国的100多位古人类学、旧石器时代考古学、第四纪地质学、博物馆学以及其他相关学科的专家学者齐聚萨拉乌苏河畔,就萨拉乌苏遗址的地层、年代与环境、“河套人”的体质特征等多个课题,进行了广泛深入地研究和讨论。

萨拉乌苏再次成为世界瞩目的焦点。

萨拉乌苏遗址所呈现的文化特征,给人们在远古时期发生在欧亚大陆桥上的东西方古人类文化交流,结下了一个既撩人心魄,又扑朔迷离的疑团。2007年乌审旗文化旅游广播电视局根据萨拉乌苏遗址保护现状,邀请中国文物研究所编制萨拉乌苏遗址近期项目工作计划书,并结合计划书上报国家文化局申请批准立项。2008年4月15日,国家文物局正式同意萨拉乌苏遗址保护规划批准立项。

自然史能以地层为笺,以岁月为笔,难以磨灭,而依赖人类智慧造就的千年文明史却失落了太多的环节。

乌审草原上,赫连勃勃的大夏王朝仅仅过了19年,就被北魏所灭。而他历经6年修建的国都——统万城历经1600多年,也只剩下断壁残垣耸立在此。想当年,曾经“高隅隐日,崇墉际云,石郭天池,周绵千里”,城里“华林灵沼,重台秘室,通房连阁,驰道苑园”的景象,现如今,却是“流杯亭堆破瓦,何处也繁华”。

“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蜿蜒的萨拉乌苏河水依旧奔涌前行,在地层松散的毛乌素沙漠上,冲刷出一条宽阔、曲折、幽深的“U”字形河谷——全长34公里的萨拉乌苏沙漠大峡谷,厚厚的红柳河岸堆积层仿佛剖析着生命进化的历程。

梦里驼铃到水乡 绿意扑满怀

乌审为蒙古语“乌拉西”(汉语之意是“捕捉禽兽的网套”)一词源生而成,意为用网套的人。由此可窥见,历史上乌审草原是水草丰美,“临广泽而带清流”的富庶之地。

翻看乌审旗地方志,发现乌审旗在秦朝即为上郡辖地,以后历朝历代均有行政区划,1912年改称乌审旗。乌审旗旗名跟从当地的乌审部落名。

历朝历代的烽火狼烟,慢慢将这里变成了荒漠。毛乌素深处幽幽的驼铃声,由远而近,声声敲打着乌审人的心坎。毛乌素的漫漫黄沙不知吹老了多少岁月,吹皱了多少容颜,吹散了多少企盼。

到解放前,“出门一片白沙梁,一家几只黑山羊,穿的是烂皮袄,住的是‘崩崩房”是当时乌审召贫穷落后面貌的真实写照。

1965年12月2日,《人民日报》整版篇幅刊发了《牧区“大寨”——记乌审召公社建设社会主义新牧区的革命道路》的文章,并赞誉其是“社会主义新牧区建设的一面旗帜”。

“牧区大寨”乌审召名扬华夏。于是,陈毅元帅来了,留下了充满自豪的四句诗:“治沙种草获胜利,牧业农业大向前,马里贵宾来参观,乌审召美名天下传!”

44年过去了,昔日只有不到百棵老榆树的乌审召经过几辈人的努力,已是千峰翠色,绿满家园。

一定有些什么

是我所不能了解的

不然草木怎么都会

循序生长

而候鸟都能飞回故乡

席慕容的诗中道尽了无限的乡愁,也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是的,生态文明建设是立旗之本,构筑生态型产业体系是追求绿色经济崛起的保障。这是乌审人民由朴素的生态文化催生的新的思想火花。正所谓:

梦中梦外三千里,

花落花开二十年。

声声驼铃已去远,

纷纷绿枝扑满怀。

情怯不知乡关近,

却话青葱不悔人。

把酒言欢泪珠儿弹,

快把那老调唱起来!

敖包相会在此地 诉不尽的草原情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

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

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哟,

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嗬。

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呀,

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

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

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来哟嗬。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一首电影插曲《敖包相会》传遍大江南北,敖包因此为人所知。在很多人眼里,敖包是爱情的象征,其实,敖包的内涵远非如此简单。在蒙古族人民心中,象征神在其位,世袭传颂。因此,牧民们赞美家乡,歌颂敖包;游子思乡,情寄敖包;爱恋情炽,倾诉敖包;丰收欢宴,聚会敖包;草原破坏,心系敖包;反抗黑暗,宣誓敖包……总之,敖包就是蒙古族的福祉所在。

敖包,又称“鄂博”“堆子”等,形态各异,种类繁多。《蒙古吉林风土记》这样描述:“垒石象山冢,悬帛以致祷,报赛则植木表,谓之“鄂博”,过者无敢犯。”

乌审旗境内有170多座敖包,涵盖了许多形制。因乌审旗注重保护、抢救敖包文化,2006年,被确定为“中国·蒙古族敖包文化之乡”。

萨满教信奉万物有灵,以自然崇拜为主要内容的敖包祭祀就源于这种信仰。史书记载,当年成吉思汗每逢大事或出征作战,定要亲自到神山之下,摘帽挂带,虔诚祈祷,以求苍天保佑。自此,祭祀敖包成为蒙古族数百年的传统。

每年农历五月十三日是鄂尔多斯草原牧民祭祀敖包的日子。牧民们着新衣、跨骏马,从四面八方聚集在敖包前,摆全羊、献奶食,法号长鸣,鼓钹大作,三拜九叩,口念颂词,绕包三圈,敬献哈达,招福祈佑,至此祭祀结束。随后开始的那达慕大会是草原经贸交流、文化娱乐的盛会。

现在,虽然敖包祭祀仪式的传统内容有所改变,但它依然表现了蒙古族人传统的生存智慧和生存策略的集体记忆。

在乌审旗,著名的13个一组的“英雄敖包”——胡热呼敖包与成吉思汗出征西夏有关。流传至今的胡热呼祷词,仍然体现出人们对当年大战的记忆和对英雄的怀念:

囊括五族四夷

包容天下的圣主成吉思汗

从您的时代开始

誉满宝日陶乐盖的

十三座胡热呼

您的盛祭之洪福

我们长跪而请求

让那黑心之徒

屈膝于脚下

请保佑我们

免遭外敌欺侮

诗书歌舞独贵龙 文明薪火正燎原

“你那黑色缎子坎肩哟,是我在黑夜里给你缝好的哟,

如果早知道你要抛弃我,可惜我那辛苦的十个手指,

哎哟我的你哟,为什么要离开我……”

著名的蒙古族歌曲《黑缎子坎肩》,歌中的传说就发生在乌审旗。

有人说,鄂尔多斯是“歌海舞乡”,而乌审旗是“歌海中的歌海,舞乡中的舞乡”。鄂尔多斯现存的1300多首短调民歌中,出自乌审旗的就有900多首。入选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顶碗舞》《珠岚舞》则是乌审旗的原创舞蹈。

这里的牧民自豪地说:“会走路,就会跳舞。会说话,就会唱歌。”

所以,这里是中国文艺家协会命名的“中国·鄂尔多斯歌舞之乡”。

浩如烟海的音乐不仅熏染着这里的蒙汉民族,也为艺术家们提供了无限的素材。音乐家刘炽创作的《英雄赞歌》被人们广为传唱。其主歌部分的基本音乐素材即取自乌审旗民歌《巴特尔陶陶乎》(巴特尔是蒙语“英雄”之意,陶陶乎是人名,亦作“英雄陶陶乎”)。

如果说音乐是乌审人的生活,诗歌则流淌在乌审人的血脉中。

青灯下,萨冈彻臣完成了传世名著《蒙古源流》;牧野中,乡土诗人贺希格巴图挥笔写就《可贵的独贵龙》。作为蒙古族民间诗歌(口头诗)之乡,至今,乌审旗蒙古族民间一直保留着牧民写诗的传统习惯。

连续举办了10届的集诗歌创作、表演于一体的敖伦胡日呼文学集会,民众参与的热情日盛。“中国作家协会民族文学察罕苏力德创作中心”“中国书协乌审旗创作基地”“鄂尔多斯歌舞培训基地”“中央新影萨拉乌苏影视创作基地”相继成立,这里已成为“中国最佳文化生态旅游目的地”。

贺希格在诗中曾盛赞席尼喇嘛领导的反帝反封建之“独贵龙”运动,八一电影制片厂以此为蓝本,于1962年拍成电影《鄂尔多斯风暴》,令鄂尔多斯为人熟知。如今,卸下历史的沉重,乌审人民赋予了“独贵龙”新的内涵。53个形式各样的文化独贵龙,6566户文化户活跃在乌审草原深处。

当悠扬的马头琴声缓缓的飘扬在内蒙大草原时,美丽的蒙古族姑娘身着民族的盛装,头顶盘龙绣云的龙碗,手持双盅,飘逸而出,宛如天边飘过的一抹轻云、又似溪间荡起的一簇浪花,让人不由想起清朝陆次云在他所作“满庭芳”一词中对盅碗舞曾有的描述:“舞人矜舞态,双瓯分顶,顶上燃灯,更口噙汀竹,击节堪听。旋复回风滚雪,摇绛卉,故使人惊。哀艳极色艺心诚,四座不胜情。”

蕴藉着典雅古风,如今的鄂尔多斯歌舞开放在世界各地的舞台之上。

苏力德祭祀礼 精神之旗永流传

初生的太阳格外明净

鄂尔多斯蒙古人智慧聪颖

升腾的太阳无比光明

蒙古人的苏力德神采旺盛

苏力德,原意是精神之旗,传说是长生天赐予成吉思汗的神物。后意延展为神采飞扬、朝气蓬勃之意等,是蒙古族人积极向上的精神动力。几百年来,苏力德树立在蒙古族住户的门前,成为其特有的标志。祭祀祭奠苏力德也成为牧民日常生活的主要内容之一。

乌审旗9291户蒙古族家户中,93%以上在院落门前树立着苏力德,几百年间,祭祀祭奠从未间断。除此之外,乌审旗还有成吉思汗的“查干苏力德”、哲别的“阿拉克苏力德”等全旗群众共同祭祀的苏力德,以及定期的多种祭祀苏力德的民间活动。围绕苏力德祭祀文化,乌审旗拥有大量的神话、传说、歌谣、民间故事、祝赞词和礼仪民俗。使之当之无愧的成为了“中国苏力德文化之乡”。

苏力德的神奇令人惊叹,而查干苏力德更是历经传奇!

查干苏力德,汉语之意为九鼎白徽(汉文史书中称九游白纛)。据记载,1206年,成吉思汗统一蒙古各部,使草原结束了相互残杀的局面,在鄂嫩河畔竖起了查干苏力德——蒙古大汗国国旗。直至公元1634年,查干苏力德一直受黄金家族和草原毡帐百姓的供奉。随着北元末代皇帝林丹汗逝世,其夫人和儿子投降金国,连同传国玉玺、九鼎白徽一同押往盛京(今沈阳)。途经乌审草原时,负责保护九鼎白徽的察哈尔亲兵不愿同往,隐匿在荒草中,遂使查干苏力德留在了乌审旗,几经沉浮,直到今天。

每天晨起,牧民点桑(用柏叶檀香、炒米等点燃),吟诵《伊金桑》,祈祷在新的一天神清气爽、奋发努力,勤俭持家,一切顺利。

正如中央民族大学民俗学教授邢莉所言:乌审旗文化资源丰富,积淀深厚,独树一帜,特色突出。是百万年的根基、一万年的积淀、五千年的文明之中国文化的缩影。

今天,我们在乌审旗的城市轴心——乌审之脊的最高建筑苏力德碑下,由衷感慨:

忆往昔,逞豪迈,露峥嵘,改天换地气象新。

看今朝,守个性,握尺度,扬鞭跃马舞翩跹。

后记: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乌审旗,一个生态脆弱的西部小镇,坚持“以人为本,建设生态型文化城市”理念,谋求经济快速发展的同时,始终因循城市个性,不忘城市特色文化,掌握城市文化建设尺度,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发展之路。

8月9日,第三届“中国·萨拉乌苏民间艺术界”暨“第五届中国人居环境高峰论坛”“第二届中国鄂尔多斯纪实文学节”在细小的雨中拉开了序幕。作为人居环境示范镇,乌审旗迎来了世界各地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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