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教育人生

2009-09-18 09:50詹世忠
师道 2009年7期
关键词:特区知青母亲

詹世忠

童年

——生于教育

上世纪50年代初,我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医生,母亲是老师。从小到踏入社会前,我一直生活在学校大院里,受着知识的教育与熏陶,目睹了老师的成就与艰辛,分享着老师的喜悦与忧愁。

由于有父母的呵护,我的童年是甜蜜幸福的。尽管当时父母的收入不高,物资也很匮乏,但在我的记忆里,我孩提时并没有受过什么苦,哪怕是在上世纪60年代初期那场历时三年的自然灾害中,虽然日子过得紧一点,吃的是粗粮,而且吃不饱,但父母也没舍得让我吃观音土和树根,我对母亲在雨后去学校后面的山坡上采摘“地菇”的印象非常深刻。长大后,我还曾想过,在那个年代爸爸妈妈肯定为我吃了不少苦,只不过没让我知道罢了。

由于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母亲又是搞教育的,多少懂得一些儿童心理和教育方法,对我的教育方式多为引导教育。在我的记忆中,我从未挨过父母的打,家里没有粗口和粗手。但从小家教很严,父亲不许我在外面惹是生非,母亲则要求我在家听话孝顺。父亲是个典型的严面慈心的人,他平日里表情严肃,从未当面表扬我,但常常背后在母亲面前赞许我。我记得还是上小学三年级的时侯,有一次父亲让我练习写毛笔字,我当时心不在焉,练字也不认真。父亲站在我后面不言语,猛的把毛笔从我手中抽走,墨汁从我手缝里滴滴答答地落在纸上,我眼泪立刻流了出来,等着父亲的训斥。但父亲只是轻声的说了一句:把手洗干净,重新写。母亲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对我的疼爱常常流露在言语之间,让我感觉特别温暖。我成年之后,母亲依然呼唤我“忠儿”。这一声呼唤体现出母亲骨子里对儿子的爱意。但我现在还清晰地记得母亲在我儿时对我的一句教诲:每天要先完成自己该做的事,然后才能去玩。

儿时的玩伴基本上都是大院内的教师子弟,与社会联系很少。那时的社会民风也比较正,鲜闻“打家劫舍”之事,社会比较安宁,因而我们受社会负面的影响也小。那时的学习压力远不及现在这样大,作业三下五去二就能做完,似乎玩的时间挺多。那时的娱乐项目也很少,远不及现在这样五花八门,邀上三五好友玩玩躲猫猫或踢踢足球便是开心之事。最让我不能释怀的,是那每天晚饭时刻,端着饭碗在树下看老师和伙伴们下围棋,虽没“废寝”,但常常“忘食”。后来有了电视,娱乐生活一下子有了凝固点,每天晚饭后,全院的孩子早早摆起凳子围坐在唯一的一台九寸黑白电视机旁,收看仅有的一套电视节目,直到“雪花”飘起。

那时候,每个老师承担的工作量还是挺重的,但母亲从未抱怨过,每天在外忙工作,在家忙家务,琐琐碎碎的事都一个人扛着。现在想起母亲当时的情形,感觉母亲真累。母亲最高兴的事是毕业了的学生回校来看她,虽然那时候既无鲜花又无礼品,但学生的一声问候,足以让母亲开怀。我能感觉到,那是母亲由心底里发出的喜悦。

由于年龄小,我没能体会到“四清运动”对学校的冲击,但“文化大革命”对教育的摧残,我是有深刻体会的。学校正常教学秩序受到冲击,学生都停课“大串联”,红卫兵“闹革命”,校园内大字报满天飞,学生对老师任意地进行人身攻击,甚至挂牌批斗,凡是能与“封资修”挂上边的东西都被砸,似乎“知识越多越反动”。我们家也在那场浩劫中受到了冲击。同时,父亲也因病痛折磨离我们而去。那段时间也是母亲最伤心和最难过的日子。

文化大革命终结了我美好的童年岁月。

磨砺

——特殊教育

1968年末,我离开了校园,由学生身份变成了“知识青年”,奔赴农村广阔天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那年,我16岁。由于图离家近一点,好探视体弱多病的母亲,我选择了“投亲靠友”的政策,只身来到了近郊的一个小山村,开始了三年思想和生活的磨砺过程。由于没有与集体知青在一起,所以没能享受到知青政策,因而对我的安置条件极差,孤身一人住在一个老乡家里的真正意义上的牛棚里,生活完全自理。首先遇到的是精神的磨砺,由于远离母亲和同学,情感极度失落,又无人与你交流,一个人承受着孤独的折磨,只能对着星星述说对母亲的思念。知青的生活对我来说,一切都是新的,农田耕作、烧火做饭、浆衣洗裳和缝补衣被等,我从来都没有做过。因而遇到的困难自然不少,也可以说吃的苦也多。现在想起那段生活,连我自己都不敢想象那三年是怎么挺过来的。岁月如梭,一晃四十几年过去了,但知青那段生活的画面清晰地印在脑海里:牛栏边思家的哭泣;磨破双肩而揭不下的血染的衣服;有一餐没一顿的饥腹;深夜池塘畔唯一的洗衣声;山脊雪地上一串打松果时留下的孤独的脚印。

知青返城的政策实施后,我看到集体户的同学们陆续回城走向了新的工作岗位,心里羡慕极了,同时,失落感也倍增。我是在知青返城工作即将结束时,被母亲所在的教育系统“拾遗”回城的,安排在郊区的一所学校工作。回顾知青生活,像做了一场梦。但这三年的磨砺却使我意志格外坚强,有这三年所吃的苦垫底,后来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的困难就真的不算什么了。我想,这应该算是广阔天地特殊教育的成果吧。

从学校出发,岁月携着我在天地之间划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学校,然而身份变了:由学生变成了老师。

姻缘

——感谢教育

我和太太的相识缘于教育,那时我已是郊区一所学校的公办老师,她当时还是知青,是附近一所乡村小学的民办老师。那时候教育刚刚开始恢复正轨,当时的公社,也就是现在的乡文教组每周都要将所有的公、民办老师集中进行政治学习和培训。在为数不多的“城里人”中,我们相识了,但相互的爱意都在“潜伏”中。直到几年后,我们都相继回城,恋爱关系才逐渐明朗化。我受益于一位老校长的关怀,调回到了母亲身边的一所省重点中学工作,她也知青回城到了一家国营企业工作,后来又辗转调到了与我同一所学校工作。经过了七年的爱情长跑,终于在母亲离世前结成了姻缘。后来添丁加口,有了我们的宝贝儿子,从此便平添了欢乐少了忧愁。

由于我们夫妻俩都是搞教育的,耳濡目染地知晓了一些教育理论和教育方法,因而在对孩子的教育上保持着高度的同一性,从一开始就非常注重对儿子的意志品质、行为规范、礼仪素养和学习习惯进行教育和引导,我也通过教育的方式把母亲对我的母训传导给了儿子。儿子的健康成长与成才是我们一直非常欣慰的,孩子成长的每一步脚印都让我们惊喜。他曾获得区十佳学生、区中考状元,后又以优异的成绩考取北京大学,四年后又被留校当老师,并被保送本校研究生。我笑称家门口可以挂一牌匾:教师之家。

教育似乎有遗传密码,一个基因繁衍成一个教育世家。

创业

——享受教育

在省重点中学工作的经历告诉我,没有深厚的知识底蕴,是难以在学校立足的,由知青政策回城,只经过大学短期培训的我,在工作上和精神上都感到压力很大。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我抓住了机遇,有幸坐上了头班车,跨进了师范学院的大门,实现了儿时就憧憬的大学梦。四年大学生活,我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我像一块干海绵,极力地去吸取知识的营养。因为我深深地知道知识匮乏的恶果,也看到了国家已拉开重视知识重视人才的序幕。

大学毕业后,毕业生都挤破脑袋想去机关工作,我却主动放弃了人事部门经过挑选并安排的去市直机关工作的机会,要求回到原来的教育战线,继续从事一线的教学工作。后来,市委组织部的同志听说此事,还专门到学校找我了解为何放弃从政的原因,我也不知是由于长期生活在校园里,而对社会有一种惧怕的心理,还是缘于内心里对教育的热爱。我绝没有他们想象的那种高尚的思想觉悟,然而我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知识给了我翅膀,让我在校园里自由翱翔,工作起来也踏实,激情也高涨,事业也顺利。几年光景,便从教学一线走上了学校中层管理岗位。

20世纪70年代末,邓小平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顿时改革开放风生水起,南国大潮汹涌澎湃。我是上世纪80年代末挤在南下的人流中来到了深圳,开始了我的特区之路。我当时并没有抱着支援特区建设的崇高思想境界,而是揣着改善家庭生活境遇的愿望来特区的,在改革开放的起点——蛇口立了身安了家。

由于当时广东的普教事业比较差,所以起步的特区教育还比较弱,学生学习习惯和学习态度都不尽人意,我特别怀念内地学生的求学精神和质朴情操,至今情感依然如此。特区的老师身份一般分为代课老师、临聘老师和正编老师,待遇各不相同。只有正编老师才真正能从心理上和待遇上感觉到是“深圳人”。我刚来特区时,在一所企业子弟学校当代课老师,当时心理落差很大,在内地是公办老师,职业有保障,而在特区却一下子处在动荡中,随时有被“炒鱿鱼”的危机。思想上不免质疑当初南下深圳决策的正确性。而且初始的月薪只有三百元,仅比内地工资多一百多元,生活相当拮据。学校的规模也不大,自己承担高中三个年级的单班教学,课时量不多,但备课量挺大。后来,我又慕名前往另外一所享有市重点中学称号的规模比较大的企业子弟学校工作,由于这所学校有内部管理的自主权,实行的是临聘老师与正编老师同工同酬的政策,我的月薪一下涨到1400多元,几乎是原来内地工资的十倍,真正体会到了“深圳速度”, 心情格外舒畅,似乎天天都是艳阳天,工作激情也大增。然而所承担的工作量也大,每周要上24节课,除了备课就是上课,吃饭和休息时间较少,更谈不上娱乐时间了,几乎成了“上课机器”。记得有一次,不小心磕破了头,鲜血流满脸颊,自己只用手按住伤口止血,而坚持走进教室上课,为的是表现上进,争取早日转为正编教师的机会。后来,我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了“深圳人”。几年后,我又走上了学校中层管理岗位,重操旧业,但教育对象和教育内容是全新的。现在,我已走上了学校的领导岗位,责任更大了,视野也更开阔了,对教育真谛的理解也更深刻了。

特区教育的腾飞得益于南北文化的交融,南来北往的老师带来了各地成熟的教育思路和管理经验,在鼓励改革创新的体制下,迸发出教育的内在活力,加上政府财政的大力扶持,特区的教育事业才一步步迈向辉煌。特区各级政府非常重视教育事业的发展,真正把教师当成人人羡慕和向往的职业来打造,特区教师的待遇逐年提高,工资成倍的增长,我的小家也随着深圳的发展而迈进了小康行列,实现了我来特区的初衷。近几年来,深圳又承担了课程改革实验区的重任,学校都在施行新的课程标准,并围绕新课标进行着实验与探索,虽然有值得商榷与完善的地方,但新的航程终于起航了,而我在这航船上。

我感谢教育,因为教育给了我一切,给了我知识,给了我工作,给了我家庭,给了我生活,给了我未来。

回顾我的教育人生,不乏悲欢离合,阴晴圆缺,但一步一步走向成熟,一步一步走向辉煌。而这正是祖国教育事业的发展史在我身上的体现;我们家逐年走向富裕,也正是祖国日益迈向繁荣富强的写照。

(写这篇人生回忆的感觉既是幸福的,又是痛楚的。幸福的感觉是庆幸自己生活在一个可爱的国度,赶上了一个好时代;痛楚的是又勾起了我对父母的眷念和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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