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和渡边淳一小说的叙述视角比较

2009-09-19 09:15林晓青
文学教育 2009年6期
关键词:渡边淳劳伦斯作家

D·H·劳伦斯是20世纪前期英国著名的小说家和诗人。他的小说创作主要是从两性关系的角度出发,揭示资本主义现代工业文明对人与自然之间原有的和谐关系的破坏,对人性的压抑和戕害。

全知型叙述是传统的现实主义小说常常采用的一种叙述视角,即作者在人物的背后,时常介入进行评论。叙述者大于人物,作者知道在人物身上发现的一切,包括人物的内心世界,对人物的思想感情一清二楚,时时做出分析或评论。同时,作者不同于书中任何一个人物,仿佛全能的上帝一般控制着整部小说的情节发展和人物的思想活动。劳伦斯在自己的小说中就常常采用这种全知的叙述视角。

小说《虹》中大量地运用了这种全知全能的作者叙述,生动而详尽地叙述了布朗文一家三代的成长、婚姻等生活经历,而作者则只是一个客观外在的独立体,控制着整个故事的发展。

又如,在《儿子与情人》中,劳伦斯同样采用了这种叙事视角。作者写道:莫雷尔太太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娇弱的娃娃躺在她怀里。他那暗蓝色的眼睛老是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好象要把她心底的念头勾出来。她不再爱她丈夫了。她本来不想生这个孩子,如今他躺在她怀里,使劲牵动她的心,她感到把孩子那脆弱的小躯体和她的身子连在一起的那根脐带似乎还没割断,她心头涌上一股疼爱孩子的热浪,她把孩子紧紧贴在胸前,贴在脸上。孩子出世没人疼爱,她真想全心全意去补偿。既然他出世了,她就要格外疼爱他,让他享受到母爱。他那清澈懂事的眼睛让她看了又痛苦又害怕。莫非他了解她的一切心情?他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就一直听着她说话吗?他神色是不是带着责备的意思?她又痛苦又害怕,不由感到心肠都软了”[1]。作家仿佛站在莫雷尔太太的身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又仿佛早已进入她的内心深处,洞悉她心里的每一丝变化。

渡边淳一是日本当代文坛的著名作家。1933年10月24日,他出生于日本北海道,后在札幌医科大学获医学博士学位,并在该校担任整形外科讲师。1965年,渡边淳一凭借其作品《死化妆》获新潮同人杂志奖。此后,他弃医从文,正式踏上了文学创作的道路。

与劳伦斯的全知式叙述不同,渡边淳一在自己的小说中往往从某一种人物的视角展开叙述。与全知的叙述方式不同,这是一种有限的叙述方式,“小说的叙述话语是通过小说中某一人物的视觉来感知的,通过人物的情感特征和所感所知来展示故事的情节进程或叙述议论”[2]。在这种叙述方式中,作家所采用的叙述角度是有限的。在渡边淳一的小说中,叙述往往是通过男主人公的眼光和感觉来实现的,小说的叙述者是男主人公,但真正的声音却是渡边淳一自己的。作家常常只是站在男主人公的背后,站在男性的立场上来揣摩、评价对方。这种叙述的受限是因人物的眼光而引起的,所以作家并没有把人物的感知所不及的事件在人物的视野中显现。“作家有意收敛自己的权力,尽量保持中立而不把自己的主观情感随意在作品中表露……以人物的话语和情感掩盖了作家的思想倾向……作家通过小说的全部语言形式和结构特点确立了一个‘隐含作者,隐含作者替代了作家在小说中的身影,表达着自身的价值评判”[3]。可能由于是一位还有不少“大男子主义”的日本男性作家的缘故,渡边淳一笔下真正以女性为中心的作品非常少,也只有《化妆》、《雁来红》、《曼特莱斯情人》等寥寥几部作品,而且相对于其他以男性为中心的作品来说,无论是从对人物心理的揣摩还是从艺术水平上来说,这些作品都要稍逊一些。渡边淳一自己也承认自己不擅长描写女性的心理,对于以女性为中心的作品较难把握,而且自己也很有自知之明,不会太多地进行这一题材的作品创作。他认为尽管自己能写出像《男人这东西》这样深刻透析地发掘男性心理的作品,但绝对写不出《女人这东西》来。所以,在渡边淳一的大部分作品中,作家虽然采取的是第三人称,但实际上作家只对男主人公的一言一行和心理活动了如指掌,并时常介入进行分析和评论,而对于女主人公的言行举止则完全从男主人公的角度进行描绘,至于女主人公的心理活动方面的描写则几乎没有。例如在小说《化身》中,秋叶大三郎出资让雾子开了一家服饰店,又让她独自去美国进货。“雾子从美国回来后,全力投入到店里工作。由于进了一大批货,销售额上去了。她和秋叶之间虽然没有什么隔阂,但感情比去美国前差远了。去美国前,雾子虽然每天去店里,晚上一直忙到深夜,但那时的雾子仍然是外行。销售额上不去,她就发牢骚。秋叶说别弄了,休息吧,她马上就钻被窝。她想做一个象样的经营者,但本质上仍是一位大小姐的做法。然而,从美国回来后,她一下子变了样,以前一遇事就向秋叶撒娇、哭鼻子,现在则咬咬牙,自己想办法。从美国进货总额为40万元,她决定作为借款记入帐本……给店里出资要有个限度,雾子能独立核算,那真是谢天谢地。不过这样做未免有点见外。雾子越来越像个生意人,做事干净麻利起来了,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严肃,穿着也更加大胆。以前她常穿较柔和的女式套装,最近满不在乎地穿起秋叶最讨厌的超短裙和短裤……雾子确实变了,但她并没有意识到因此又失去了什么。秋叶也想开了,反正雾子比以前能干了。女人越是热中于工作,就越不像男人所追求的女人。她的精力集中在工作上,就会失去女人的依赖性,变得严肃认真。既要求她严肃,又要她对自己撒娇,那是男人无理的要求……并不要求她出卖媚态,只是撒娇,还是希望她不要失去女人应有的特征”[4]。显而易见,作者完全是站在男人的角度,站在秋叶的立场上去观察、揣摩雾子,并做出适当的评价。他很好地把握了秋叶的心态,从秋叶的角度来描述女主人公的变化,或者说是作为男人的秋叶所关心的变化,但对于雾子的内心变化却没有进行描绘或分析。

又如小说《泡与沫》中,女主人公抄子是一个既有工作、又兼有妻子和母亲身份的三重角色,但是作家本人似乎对自己笔下的这个具有三重身份的女主人公并不十分了解,甚至怀有一种好奇心。“安艺认为抄子有工作,又兼有妻子和母亲这三重角色,一定很不容易……当谈及工作或公司里的事情时,她会不由自主冲口而出地说出诸如:‘莫名其妙‘不可原谅等话语。抄子对于行业间存在的旧体制以及设计师地位很不明确等都感到不满。单纯从抄子的话判断,她的话确实有道理。但是世界不只是有道理就行得通的……看起来抄子的头脑中只有正邪黑白之分,是不存在灰色或模棱两可的观点的……看你能一直固执到什么时候……比她年长一岁的她那位丈夫,也是绝对信奉正义,努力在构筑着幸福家庭吗?”[5]“分手以后,每次安艺都会想到抄子的家庭……听抄子说,他们好像住的是公寓。是两室两厅呢,还是更大一点呢?她在那里跟她丈夫交谈些什么呢?跟孩子又说些什么呢……不管怎么说,从回到家里那一瞬间起,抄子就必须扮演妻子和母亲这两种角色。抄子真能演好这两种角色吗?是不是还是出现了破绽?”[6]小说中的抄子永远是和安艺在一起时的抄子,是男主人公眼中的抄子。在这里,作者对女主人公的描写是通过男主人公的眼光和感觉来实现的,作家与笔下的男主人公往往是如影随形的。

在劳伦斯的小说中,全知的叙事视角使得作家仿佛全能的上帝一般控制着整部小说的情节发展和人物的思想活动。渡边淳一在自己的小说中则从有限的人物视角进行叙述,这种叙述不仅表现了人物视角下的人物个性,也表现了作家本身的个性,可以说是具有了双重的叙述功能。

注释:

[1]劳伦斯:《儿子与情人》,陈良廷、刘文澜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第48-49页。

[2]祖国颂:《叙事的诗学》,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192页。

[3]祖国颂:《叙事的诗学》,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15页。

[4]渡边淳一:《化身》,金中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2年,第423-425页。

[5]渡边淳一:《泡与沫》,英子译,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9年,第12页。

[6]渡边淳一:《泡与沫》,英子译,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9年,第38页。

参考文献:

[1]祖国颂:《叙事的诗学》,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3年。

[2]王立新:《潘神之舞——劳伦斯和他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8年。

[3]姚继中:《渡边淳一的情感世界》,见渡边淳一《冰纹》,姚继中、杨庆庆译,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2003年。

林晓青,女,江苏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硕士研究生,现为南京邮电大学图书馆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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