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自然和谐的乌托邦——从生态女性批评视角解读《一只白苍鹭》

2010-03-20 14:28唐建南
天津外国语大学学报 2010年2期
关键词:中心论苍鹭乌托邦

唐建南

(中国石油大学 外语系,北京 102249)

一、引言

随着生态批评在文学界的兴起,人们开始从这个新视角诠释萨拉·奥恩·朱厄特 (Sarah Orne Jewett)的短篇小说佳作《一只白苍鹭》,指出作者建构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的卓越见解,并呼吁人类创造这种和谐关系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如井卫华(2005:27)指出,“《一只白苍鹭》有助于唤醒人们的环境保护意识,善待动物,善待自然,就是善待人类自己”。陈煌书(2006:95)从 “回归自然”、“融入自然”和“感悟自然”三个方面分析该短篇小说的主旨在于“阐释其生态女性主义自然观”。可是,小说并非以完全肯定的态度来创建一个封闭式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乌托邦,作品的模糊性(ambiguity)透露出创建这种人与自然相互平等、相互依存的关系本身在文本中不仅是一种理想状态,也是一种尴尬困境,一方面是对现实生活中人与自然、男人与女人二元对立关系的颠覆,有利于人类自己在多元化世界中重新定位,另一方面这二者的矛盾显示出建立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任重道远,促使人们继续对提出的问题展开积极的思考,以建立一个人与自然、男人与女人真正和谐共存的现实世界。

如果说生态批评发起了对人类中心说(an-thropocentrism)的进攻的话,那么,生态女性批评不仅要反对人类中心说,而且更针对的是男子中心论(androcentrism)。人类中心说是人类统治自然、掠夺自然的心理准则,这意味着人类将自己与自然割裂开来,人与自然成了主体与客体、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这种物为我用的实用主义观点在《白苍鹭》中年轻的鸟类学家身上得到了典型体现。为了反对这种人类中心说,生态批评号召实现“人类为中心到自然为中心”的转变(Gaard,2004:21)。

生态批评所提倡的生态中心说(ecocentrism)认为,人本身就是自然中的一部分,生态圈(ecosphere)中的一切都是平等的主体,这种平等的关系在《白苍鹭》中西尔维亚与自然的相处中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鲁枢元(2006:233)在他的著作《生态批评的空间》中也指出,和谐的社会应当包含三个层面的和谐:人与自然的和谐、人与人的和谐及人与自己的和谐。如果说《白苍鹭》中年轻人与自然,小女孩与自然的关系体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世界观,那么,年轻人与小女孩西尔维亚的微妙关系则折射出男子中心论的傲慢,体现出人与人难以和谐相处的困境,更确切地说,是男权社会中男人与女人难以和谐相处的尴尬局面。故事中的小女孩虽然差点屈服于持男子中心论的年轻人,但是最终她在晨曦中与自然的亲密接触,在白苍鹭震慑的美丽中实现了人与自己、身与心的和谐。可是这种和谐是有代价的,西尔维亚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世界失去了男性的同伴,而且男子出现之前心灵的平静被彷徨与渴望取代,所以这种人与自然的和谐是不完全的,这也是该短篇小说模糊的结局中暗示的创建女性与自然和谐的封闭世界只是理想化的乌托邦,是一种困境,因为把男性排除在外本身就违背了自然多元化(biodiversity)的本质特点。所以,这篇小说与其说是提供了女性生态批评创建和谐世界的实验品,不如说是指出了通往和谐社会的曲折道路:既要肯定自然的多样性,又要排除男子中心论和人类中心论的偏见,这样的“和谐”才不是空洞的理想,才能成为生活中的现实。

二、乌托邦的模型

《一只白苍鹭》故事短小精悍,人物关系简单,9岁的放牛小女孩和姥姥住在乡下,平淡的生活中闯入了一位研究鸟类的男青年,然后主要人物小女孩西尔维亚和无名男青年围绕神秘的白苍鹭展开了男性—女性—自然三者之间微妙关系的故事。但是,简单的情节掩盖了深厚的内涵,该故事揭示了女性与自然如何摆脱男权主义的压迫并建立和谐乌托邦的美好愿望及无奈。

如词源上解释,女主人公的名字西尔维亚(Sylvia)来自拉丁语 Silva,意思是“树木、森林”,而故事中的小女孩也是与她所生活的森林分不开的。她与自然朝夕相处、乐趣无穷,并且已经融入到自然这幅美妙的画面中,成为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兴致勃勃地与自己的奶牛玩捉迷藏的游戏,趣味盎然地听着画眉鸟婉转而鸣。西尔维亚用敏锐的感官捕捉自然中的点点滴滴,充分地感受着大自然所洋溢的生态之美,而且她觉得自己仿佛是“融进了灰暗的阴影与摇曳的树叶之中,成为它们的一分子”(p.7),这一点表明西尔维亚已经把自己与天地万物紧紧联系在一起,而这也是生态女性主义批评学者加德(Gaard,1993:1)认为的该理论的基础。在西方传统思维中,人与自然的二元对立就是自我(SELF)和他者(OTHER)的对立,这种观点导致了人类中心论,认为人能统治自然,自然要为我所用,从而引发了环境污染、生态恶化。可是文章中西尔维亚和自然的关系恰恰是这种二元对立关系的颠覆,因为小女孩已经成为生物圈的一部分,而她在乡村的自在生活跟城市八年的压抑生活相比,“她的生命像是到了这乡下才真正开始的”,这其实更像人类回归自然的开始(p.5)。在一个和谐的生态环境下,世界是一个相互联系的网,而西尔维亚在这个网里,不再是以往主导万物、操纵控制的人,而是与万物平起平坐,相互作用、相互联系的个体。

而且在西尔维亚的眼里,自然已经不再沉默无语,而变成了有血有肉、有说有笑的生命。生态批评学者马内斯(Manes,1996:15)在文章《自然与沉默》(Nature and Silence)中说过,传统文化里自然都是无声者,是不能思考、没有语言的沉默者。所以很多人可能会认为,西尔维亚的奶牛只是一头“步子沉重、行动迟缓,好惹人生气的畜牲”(p.3),但是对西尔维亚来说,这头奶牛是“毛莱太太”,是一位像人一样思考的难得的好伙伴。而且作家在故事中写出了这头奶牛的声音,她不再是一头愚笨的牲口,却化身为一位可爱的人物,她高兴地发现自己站定时铃铛不再发出悦耳的铃声,调皮地躲在灌木丛中直到小主人变得不耐烦,离开草地时她甚至能找到回家的路。同样,故事也写出了自然中飞禽走兽及树木的语言。小鸟啁啾,困倦地在相互道晚安,蟾蜍因为被挡住了去路而烦恼,老松树深爱着攀爬在自己身上的小女孩。整个世界对西尔维亚来说不再是童话般的虚无缥缈,而成了无数有声生命的载体,这不仅是因为西尔维亚热爱自然,单纯的热爱自然可以把自然当作精湛的艺术品,把自然物化了,所以这种爱是肤浅的,而这种物化自然的爱也是无法推翻顽固的人类中心论的。与此相比,西尔维亚和自然情同手足,就像亲姐妹一样,她们互相支持,是多元化网状世界中的平等成员,假如故事后面西尔维亚选择了男青年及十元钱的物质报酬,那么,她将背叛自己的亲姐妹一样的自然,也将放弃她与自然和谐统一的精神高度。

通过呈现这样一个多元化的网状世界,该短篇小说如同搭建了一个狭小的乌托邦,在这个让人充满无限憧憬的森林里,女性和自然相互平等,和谐相处。但是男青年的闯入及其所象征的男权主义却冲击了这个乌托邦,并让女性和自然和谐共处的关系受到了考验,虽然事实证明这种乌托邦不是不堪一击而是有一定的韧性来抵挡外来冲击的,但是我们应该看到它是有局限性的,是经受不了时间的考验的。

三、乌托邦的考验

根据墨菲(Murphy,1998:23)的理论,生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从最开始就把自然和文化、人类对自然的主宰和对女性的压迫紧密相连”。从历史根源上来看,女性和自然拥有同样的被男权主义社会压制的命运,生态女性主义将其解释为自然压迫和性别压迫。从思维意识来看,西方文化中的价值二元论以男权为中心确立人和自然、男性和女性的对立关系,正是在这篇看似简单的短篇小说里,朱厄特用微妙的手法揭示了自然和女性的被压迫地位并尝试解构人和自然、男性和女性的二元对立。

小说开头背景是黄昏时候的森林,可是走在幽黑的小路上西尔维亚没有一点恐惧,她捕捉着光和影,感受着动与静,她是自在、自然的。可是,年轻猎人的出现却打破了这种状态。他还没露面,口哨声就让小女孩毛骨悚然,它远没有小鸟啼啭那么愉悦,而是“肆无忌惮甚至有点咄咄逼人”(p.7)。年轻人的出现以及手中象征男性生殖器的枪,给西尔维亚和林中小鸟带来了威胁。作为鸟类学家的年轻人热衷于猎捕各种鸟,并把它们剥制、保存做出标本。对他而言,鸟类只是加德和墨菲所说的“外部”世界的“为我之物”(Gaard&Murphy,1998:5),换句话说,缩影于鸟类中的自然,其存在的意义不在于其本身,而在于其对人类的用处。这种思维方式正是西方人类中心论的一种体现,认为本我的人类可以统治边缘化的他者,即自然,人类以这种心理来满足自己的私欲,这种割断自我与他者、人类与自然的思维理念只能导致生态的继续恶化,而这种理念也渗透到男性与女性的二元对立关系中,让父权主义为女性压迫自圆其说,这种思想就体现在年轻猎人的身上,表现在他那“征服”西尔维亚的傲慢上。

尽管年轻猎人的魅力慢慢驱散了西尔维亚内心的恐惧,甚至勾引出小女孩对朦胧的爱的向往,他眼中的西尔维亚与自然并无差别,他都是根据她们的功能性来衡量判断,并意图征服、统治她们。当西尔维亚的外祖母梯尔利太太絮絮叨叨聊起家庭的伤心史时,年轻人对家庭的苦难、痛楚毫不动情,反而特别关心西尔维亚和飞禽走兽的亲密关系,因为他所关心的是西尔维亚是否能向其透露白苍鹭的栖息之所。为了鼓动西尔维亚为其寻找白苍鹭,他甚至许诺以十美元作为交换。

而且这位年轻的男性以能统治女性、主导自然而沾沾自喜。他饶有兴趣地观察西尔维亚苍白的脸,对他来说,苍白的肤色跟雄刚之气相比,刚好透露出女性身上的柔弱之美。当西尔维亚从森林冒险后归来时,这位鸟类学家确信羞怯的小女孩的眼神表明她至少见过他梦寐以求的白苍鹭。他的逻辑推断似乎把他推到了马内斯(Manes,1996:20)所称的“自然定律的理性君主”的高位。当男青年决定一定要想方设法让小女孩说出白苍鹭的窠巢时,他身上的男权主义可谓达到了极致,这种强迫西尔维亚说出秘密的意图及其所透露出的傲慢正是由于他固有的男权至上的想法在作怪,在他看来,女人比男人卑劣,所以必须服从于男性,而自然必须得到开发,为人类所用。假如女主人公和白苍鹭在猎人的视域里只是物质,那么,她们分别代表的女性和自然的紧密联系就不仅仅是因为她们都是男人的有用之物,还因为她们都是男权主义下的被压迫者。

如果这位鸟类学家是男权社会中的男性代表,那么,梯尔利太太就是这个社会中的善良的女性“帮凶”。伦查(Renza,1984:79)是这么评价梯尔利太太的,这个人物证明“女性如何在扮演男性的社会角色却不能理性地脱离美国男权思想而行动”。小说中梯尔利太太为儿子阿丹出色的枪法而自豪,因为只要儿子在家,她从来不愁家里短缺山鸡和松鼠来做菜。在一定程度上,阿丹和鸟类学家别无二致,因为二者都将自然视为“为我之物”,不过前者是为了生存,而后者是为了研究。所以梯尔利太太对儿子的称赞证明她认可人类对自然的统领、主导地位。并且,梯尔利太太叹息自己没有机会到外面去看看世界,隐含的意思即见世面是男人的特权,如果她是男人,她也会像儿子一样到外面的世界闯荡。和梯尔利太太相反,西尔维亚的梦想中有无边的大海,广袤的世界,她不把自己是女人看作见世面的障碍,对她来说,真正的阻力来自于外祖母对沼泽地危险的警告。

在一定程度上,西尔维亚爬树寻找白苍鹭的这种征服自然的勇气是受年轻人和外祖母的影响,因为前者又用另外一个与男性生殖器相关的折刀和魅力四射的雄刚之气暂时征服了她那颗纯洁、幼小的心灵,而后者是拥护男权主义的女性,认可自然的开发、利用及女性群体的卑微、低劣。从表面上看,还是孩子的西尔维亚只是本能地受到十美元物质奖励的诱惑。但从深层次来说,她是在取悦男青年及外祖母,这种动机因此也把她推到了变成男权社会忠顺女性的危险边缘。

没有意识到内心的小小变化,西尔维亚开始了征服自然的冒险历程,她迫不及待地要爬到树梢上以寻找白苍鹭的窠巢,因此,她成了一个为了“伟大的事业”而贸然闯进森林的善意的“侵犯者”(p.17)。跟小说开始时那个网状世界中的一分子相比,西尔维亚现在成了为了个人利益企图征服自然的人。当她终于爬到树顶上时,她就成了征服自然的胜利者,也因此从自然的亲姐妹的位置站到了自然的对立面。尽管这样,自然并没有摒弃她,而是依然接受了她。在朱厄特笔下,高挺伟岸的松树也是一个具有人类丰富感情的生命。它能感觉到“一颗人类坚定意志的火花”,能撑起细小的枝丫帮助西尔维亚轻巧、瘦弱的身子往上爬(ibid.)。这棵老松树拥有一颗跳动的爱心,“比起鹰隼、蝙蝠、飞蛾甚至歌喉甜美的画眉来,它更喜欢这个孤单单的灰眼睛小姑娘那颗勇敢的、怦怦跳动的心”(ibid.)。所以,老松树已经不是无声的植物,而成了有声的角色,它的存在也是最后西尔维亚能保守白苍鹭秘密的部分原因。

尽管西尔维亚面临像外祖母一样“被不自觉地融入男权社会”的危险(Renza,1984:79),她内心却在看到广阔浩茫、令人肃然起敬的世界那一刻变得豁然开朗,原来那张生命之网不再模糊昏暗,而是变得清晰剔透。她感觉自己仿佛只要张开双臂就可以在“云端自由翱翔”(p.19),这种领悟意味着西尔维亚开始与自然建立起和谐关系历程的回归,当然,这个历程并不是一帆风顺的。甚至在西尔维亚看到白苍鹭而感到惊喜的那一刹那,她还有所动摇,而她眼睛里所“射去的两道利箭似的目光”和思维意识将她和白苍鹭分成了能思考的人和没有意识的鸟,这种划分是与她以前让小鸟从手中摄食的亲密无间、平等关系截然不同的。而且她从树上下来的过程中前思后想男青年会跟她说什么话,如果告诉他自己找到了白苍鹭的窠巢他又会怎么看待自己。从这来看,西尔维亚心中的天平依然倾向于男青年,或者说是让她“中邪”的男权主义。

但是到透露秘密的时刻,西尔维亚却保持了缄默,她的内心起了波澜,不知道自己是否值得为了一只鸟而拒绝了友谊之手。当她犹豫不决时,她想起了老松树和白苍鹭。“青松的涛声充塞着她的耳朵,她记起那只白苍鹭如何穿越金色的天空,她和白苍鹭又如何一起眺望大海,欣赏晨曦。西尔维亚自然不能开口;她不能泄漏苍鹭的秘密,葬送掉它的生命。”(p.21)

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生命”不仅仅是白苍鹭的生命,这个生命代表了从一开始就紧密联系的女性和自然的自由意志和独立精神。如果西尔维亚泄漏白苍鹭的秘密,就等于泄漏了女性和自然的秘密,即伦查(Renza,1984:78)所说的她们共同的愿望——“摆脱对男性的依赖和影响”。幸运的是,西尔维亚并没有那么做。她保守秘密拯救了白苍鹭,也拯救了自己,免于自己成为男人的俘虏,对其百依百顺,成为男权社会的卑微、低劣的一分子。也许她会因此失去友谊成为一名孤寂的乡下小姑娘。

四、乌托邦的困境

热衷于科学研究的鸟类学家走了,西尔维亚回到了自然的怀抱,重新成为网状世界中的一个链条,故事的结局好像又回到了故事开头,女主人公和姥姥,还有姐妹一样的自然留在了这个理想的“女儿国”里。但是,这个女儿国“驱逐”了男性,并不等于驱逐了父权主义和人类中心论,故事的开头和结尾一样,这个人与自然和谐的小小世界只是朱厄特构建的乌托邦实验品,它在宣扬女性可以离开男性、独立自由生活的同时,无形中也在表达在顽固的父权主义和人类中心论面前的无奈。故事中的年轻人只是走出了这个乌托邦,可是他不会停止对鸟类的残杀。另外,在这个乌托邦以外,还有无数鸟类学家一样的猎人,他们举着咄咄逼人的“猎枪”,带着人类是“万物灵长”,男性比女性尊贵的傲慢,肆无忌惮地在掳夺自然、压迫女性。并且,这个乌托邦里还有梯尔利太太这个父权主义和人类中心论的“帮凶”,她还在想念那个打猎精湛的儿子,并守着自己可惜不是男儿身的遗憾,所以这个乌托邦也是有局限的。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故事开头和结尾中西尔维亚已经有所改变,如果说清晨的冒险让小女孩体验到了精神的苏醒,那么,这种苏醒在结局中却被代替成一种混沌状态。西尔维亚对分别的男青年依依不舍,她的心灵因为不能像“忠犬”一样跟随并爱戴着男青年而“蒙受着巨大的痛苦”(p.21)。她不能忘怀那位离去的鸟类学家,甚至忘记了他捕杀小鸟时血淋淋的场面给她带来的痛苦,她还怀疑鸟儿是否是比猎人更好的伙伴。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揭示出女性挣脱男权主义的樊笼实属不易,西尔维亚在这个乌托邦里,绝不能再拥有以前那颗纯真质朴的心,她宁愿把自己变成摇尾乞怜的小狗去博取男青年的些许爱意,这种将自己动物化的自卑想法把她变得和外祖母一样,成为了父权主义和人类中心论的支持者,以这种想法再回到自然,让人怀疑西尔维亚是否还能跟自然结成开始的友好伙伴关系,即使能继续和自然保持“精神上的亲缘关系”(Schauffier,2003:8),她能认为自己和男性是平等的吗?这一点也是值得怀疑的。

最重要的是,这种结尾也提出了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没有男性的存在,只是在女性和自然内部建立一个小范围的和谐乌托邦是否现实?为了自由独立,以西尔维亚为代表的女性得离开男性的陪伴在孤独寂寥中了此终生,即使能和自然建立其和谐的关系,这种关系又能维持多久?至少,如果人与人不能和谐相处,那么,人与自然的和谐也不是完全的。而且,从结局来看,西尔维亚内心的和谐已经被打破,开头那种怡然自得的样子已经被结尾中的满腹疑惑所代替,这样的话,肖夫尔(ibid.:3)所说的“外在生态”和“内在生态”就难以保持一致,因为表面上回归了生物圈,可是内心还在困惑,怀疑自己是否值得为了一只鸟而放弃与男性的友谊,那么,在这种环境下,西尔维亚是否还会有那种自然的归属感,而这个乌托邦还能给小女孩生态学辞源上所解释的“家”的感觉吗?这本身就不是生态女性主义研究的答案,而是问题。当然,这个问题的出路绝不会在于男性持枪主导自然,用雄刚之气来统领女性。小说虽然没有给出答案,至少它给了人们希望,给了可以奋斗的理想,即人类和自然和谐的关系在西尔维亚忠诚于白苍鹭的行动上得到了极致的体现,在物质的诱惑下,人类依然可以征服自己的心灵,怀着人与世间万物互相联系、互相依存的理念,实现内心与外在的统一。

五、结语

综上所述,该短篇小说一方面是反抗男权主义对女性和自然的统领、主导地位的尝试,另一方面其结局暗示摆脱这种被压迫、被统领地位的艰难。对于女性,如何与自然保持和谐的关系并与男性建立平等的关系,决不在于驱逐男性,所以探索一条人与自然、男人与女人和谐、平等的关系这样的路程虽然遥远漫长,却值得人们探索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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