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精品为何“出功”不“出利”——号脉辽宁文化的“东北现象”

2010-07-23 01:54毕玉才
博览群书 2010年3期
关键词:杂技团院团辽宁省

○毕玉才 刘 勇

辽宁是一个文化大省!说这句话,辽宁人理直气壮。

5台剧目入选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别无分店”;央视舞蹈大赛夺“四连冠”,无人匹敌;刘老根大舞台2009年营业收入1.48亿,居全国同行之首。

辽宁是一个文化强省!这一口号,至今没人敢喊。

上海市文化创意产业2007年就达683.25亿元,江苏为587.35亿元,而辽宁直到2009年才82.7亿元。以至于有关领导在谈成绩时,更愿意谈比上一年的增长率,而有意无意地忽略这个数字。用辽宁省副省长滕卫平的话说,是“有高峰,没高原”。

如果说我们把上个世纪90年代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过程中出现的大批国企亏损、大批职工下岗、大批群众上访现象称为“东北现象”,把随之出现的粮食多了、储不下、运不出、卖不掉称为“新东北现象”,那么,在文化体制改革过程中出现的高端艺术产品“出功”不“出利”现象,可不可以称为辽宁文化的“东北现象”?

2010年1月4日,文化部对2007-2008年度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剧目授牌,辽宁人民艺术剧院排演的话剧《矸子山上的男人女人》名列十大精品剧目之首。

此前,辽宁创作演出的歌剧《苍原》、话剧《父亲》、《凌河影人》和芭蕾舞剧《二泉映月》曾先后入选国家舞台艺术十大精品工程。这次《矸子山上的男人女人》再次入选,使辽宁成为全国唯一一个5次精品工程折桂的省份。辽宁人民艺术剧院也成为国内唯一有3台剧目成为精品工程的专业艺术表演团体。

然而,有谁能想到,这个有着55年历史、创作出300余部原创剧目,涌现出李默然、王秋颖等一大批蜚声国内外的著名艺术家的表演团体,在2008年前的30多年间,竟然没有自己独立的剧场,演出活动一直无法固定和持续。由于没有固定排练和演出场所,观众流失、市场萎缩,剧院发展一度举步维艰。在拍摄话剧《矸子山上的男人女人》时,我们见到年近六十、患有严重腰间盘突出的宋国锋在木板搭成的楼梯式舞台上“摸爬滚打”。他是中国话剧界惟一一位三次摘得梅花奖的演员。

沈阳杂技团也是一支中国杂技的“梦之队”,先后赴60多个国家和地区访问演出,赢得过20多枚世界金牌。1972年中美尚未建交时,该团就走进美国白宫,受到前总统尼克松的接见。毛泽东、周恩来自掏腰包,为每一名出访队员买了一斤巧克力。至今,在杂技团的荣誉室里,仍然保存着这些巧克力糖纸。但是辉煌的灿烂过后,他们必须面对的是残酷的现实。团长安宁说:“1997年,我刚接手杂技团时,单位账面上只有1000元钱,外债80万元;最困难时,我把家里的房子押上贷款给大家开工资。”

营口市评剧团、青年京剧团和歌舞团“三团”加在一起,2008年总收入仅有34.4万元。演一场大戏,主要演员只有10元补贴,每个月工资最多1000多元。

辽宁省政协针对全省文化艺术产业状况进行了一次调研,报告中有这样一段话:“我省是文化大省,文化艺术资源丰厚,文化艺术事业一直处于全国领先地位,而文化产业的发展却一直徘徊在全国中游位次。”与辽宁省GDP已经跻身全国第7名不相匹配。

“金牌工厂”为什么生产不出“印钞机”,艺术精品为什么“出功”不“出利”?

在与专业院领导和演员座谈时,大家说到最多的两个字是“体制”。二人转异常火爆的原因在体制,国有专业院团陷入困境的根源也在体制。根据辽宁省政协委员的调查:沈阳市现有各类演出场所45家,坚持经常演出的绝大多数是民营演出团体;在65家演出团体中,能够赢利或者不亏损的也都是民营演出团体。

不缺“精品”缺“产品”。做过多年剧场经理的安宁心有不甘。他带着一班人出国考察市场,得出的结论是:中国杂技不是没有市场,而是缺少让观众买账的、高品质的文化产品。而长期躺在计划经济襁褓中养尊处优的国有文艺院团,普遍缺乏的恰恰是产品意识。

“政府是投资主体,领导是基本观众,得奖是根本目的,仓库是最终归宿。”这话说得绝对了一点,但绝不罕见。在辽宁省政协十届三次会议上,有政协委员尖锐地指出:“在某些地区或领域确实存在着单纯依赖政府投入,等靠要意识还没有根本改变,艺术生产和艺术活动以政府为投资主体,以获奖或造势为目的,只讲投入不计产出。其结果是:我省目前的文化消费水平偏低,居于全国平均水平之下,与我省国民收入水平不成正比。”

不缺“泰森”缺“唐金”。辽宁评剧拥有两次荣获中国戏剧表演最高奖——梅花奖的冯玉萍,话剧有三度梅花奖的获得者宋国锋,芭蕾舞有摘取了瓦尔纳国际芭蕾舞比赛最高奖的吕萌,他在残奥会上与汶川地震中失去左腿的女孩共同演绎了《永不停跳的舞步》,感动了全国的亿万观众。但这些极具市场潜在价值的文化品牌,却没有找到更多的产业接口,牵出更长的产业链。品牌是拉动市场的发动机。赵本山一个人,拉动了整个二人转市场的红火,郭德纲激活了小剧场相声,周立波炒热了滑稽戏艺术。辽宁文艺缺的不是“泰森”而是“唐金”。

不缺“蚂蚁”缺“大象”。根据辽宁省政协调查,辽宁共有文艺演出团体536家,其中国有剧院团体64家,民营演出团体464家,2008年全年演出收入1.47亿元。据了解,以赵本山为团长的辽宁民间艺术团一家2009年就收入9660万元。其余535家收入多少可想而知,“小、散、弱、乱”现象十分突出,辽宁亟需打造更多的像辽宁民间艺术团这样的文化“航母”。

“改革的目的,是让文化有更高地位,发挥更好作用,生产更好的产品,有更多的收入。”2010年1月18日,在辽宁省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省委书记王珉如是说。辽宁省110家经营性文化事业单位通过转企改制,成为新的市场主体的实践,也证明了王珉的判断。

辽宁演艺集团成立后,排演的《花之乐舞——茉莉花》2008年赴日本演出92场,演出纯收入达300多万元,被文化部评为2008年全国优秀出口文化产品,国内演出收入近千万元。辽宁芭蕾舞团创作演出的《末代皇帝》、《二泉映月》国外演出105场,演出收入达500多万元。沈阳杂技团长期坚持国外演出市场的开发,已成了辽宁对外艺术交流的品牌,被评为国家重点出口文化企业,全团5年来共完成产业收入4412万元。“去年一年,全团人均收入4.2万元,有10%的人年收入超过10万元。”该团团长安宁说。比院团和演出收入增长更喜人的是:文艺院团的思想观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找市长找市场。丹麦作家安徒生诞辰200周年,沈阳杂技团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商机,日夜兼程赶排以安徒生童话故事为主题的大型杂技童话剧《美丽的传说》,但所需200万元费用哪里来?若在以往,他们只有一种选择:给政府打报告。而这次,他们选择了项目公开招商。最后,安徒生基金会出资30万元,香格蔚蓝、穗港集团两家房地产企业出资90万元,杂技团自己出80万元。四方投资共担风险,最后四家都赚得盆满钵盈。

不接零售接团购。《八桂大歌》、《云南映象》都是国家精品剧目,任何一家剧场单独采购都会不堪重负。辽宁演艺集团整合辽宁歌舞团与辽宁大剧院等资源后,牵手辽、吉、黑、京、冀、鲁9家剧院,并吸收南方武汉、合肥、宁波的3家文化单位,成立了中国北方剧院(场)联盟,集团联盟内部互相承接演出,一律按“团购会员价”买单,既降低市场运作成本,又增加市场话语权。2008年,辽宁大剧院大小剧场共计使用246次,基本实现满负荷运转。

不仅“捧场”还“上场”。2008年5月,第四届深圳文博会召开。以往,文艺院团参加各种展会,多是给主办单位“捧捧场”;这次不同了,辽艺、辽芭、辽宁演艺集团不约而同地带着自己的精品剧目去抢市场。辽艺与德国一家公司签约合作生产儿童戏《动物会议》,辽歌与“日本民主协会”签订了为期100天的女子乐舞《茉莉花》巡演合同。

不搞竞争搞竞合。以往各级院团条块分割、资源分散、彼此内耗,现在辽宁中部沈阳、鞍山、抚顺、本溪等8个城市达成共识:实施演艺资源的优势互补,共同打造文化巨舰,提升8城市在国内外演艺市场的竞争力。

国有专业院团是一只只沉睡的狮子,一旦醒来,文化的优势、传统的优势、人才的优势就会发挥得淋漓尽致。国有的、民营的、外来的文艺院团不断地上演“三国演义”,辽宁文化的“东北现象”就会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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