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丝绸之路:记渤海国与大唐、日本的友好往来

楚福印

(黑龙江省渤海上京遗址博物馆 黑龙江 宁安 157431)

东汉时，张骞出使西域，开辟了长安至中亚、西亚并联结地中海各国的商贸交通要道。至唐时这条商道向西延伸到欧、非大陆，向东则达到了朝鲜等国。使中国的丝绸、瓷器、茶叶、纸张、印刷术传到了西亚、欧、非大陆各国，中国则从西方引进了葡萄、胡椒、菠菜等饮食用品以及香料、玉石、珠宝首饰、稀有动物等。这条商贸要道为中国同世界各国的经济、文化、宗教交流做出了积极的贡献。而与此同时，在以渤海国王城——渤海上京龙泉府(今黑龙江省宁安市渤海镇)为中心，西至唐都长安、东至日本国都平城京也有一条演绎着渤、日、唐以及周边国家、地区政治、经济、文化交往的海陆交通要道——渤海同唐朝、日本交往的“丝绸之路”。

渤海国(698～926年)是满族先族——粟末靺鞨族建立的地方民族政权，其国王历代受唐王朝的册封，是唐王朝的边郡属国，其存国229年，传王十五世，地方五千里，雄兵数十万，被中原誉为“海东盛国”。

渤海国地处我国东北，山高林密，虎、熊、鹿、貂等多种野生动物栖息其间；江河纵横，水产资源丰富；土地肥沃，农业和畜牧业发达，《新唐书·渤海传》记载:“俗所贵者，曰太白山之菟、南海之昆布、栅城之豉、扶余之鹿、鄚颉之豕、率宾之马、显州之布、沃州之緜、龙州之紬、位城之铁、卢城之稻、湄沱湖之鲫、果有丸都之李、乐游之梨”这些都是渤海的支柱产业，尤其是“熟铜”和“率宾之马”更是受到中原的欢迎。

渤海通向境外的主干道有明确考证的有五条，据《新唐书·渤海传》载:“鸭绿、朝贡道”、“龙原东南濒海、日本道”、“南海、新罗道”、“长岭、营州道”、“扶余、契丹道”。其中之“鸭绿、朝贡道”是渤海向唐朝贡、同唐商贸交往的最主要的商道，终渤海之世，为其联结与中原王朝交通贸易的最重要干线。根据吉林省文物志记载，其具体路线是:“(长安东北行至登州)，登州(山东省蓬莱市)东北海行，过大谢岛(长山岛)、龟歆岛、末岛、乌湖岛三百里，北渡乌湖海(渤海海峡)、至马石山(旅顺口老铁山)东之都里镇二百里。东傍海壖、过青泥浦(大连市)、桃花浦、杏花浦、石人汪、橐驼湾、乌骨江八百里。自鸭绿江口舟行百余里，乃小舫泝流东北三十里至泊汋口，得渤海之境。又泝流五百里至丸都县城(吉林省集安市)，故高丽王都。又东北泝流二百里至神州(吉林省临江市)。又陆行四百里至显州(吉林省和龙县)，天宝中王所都。又正北如东行六百里至渤海王城”。《新唐书·地理志》七下所述的“渤海道”即是此道，“渤海道”是指唐对渤海而言的，若渤海对唐来说当称“朝贡道”了。“日本道”则是从上京龙泉府出发东行至东京龙原府(吉林省珲春附近)，东南行百三十里至盐州(俄罗斯克拉斯基诺)，弃陆海行九百余公里达日本本州中部北海岸的能登、加贺、越前(石川、新潟、福井)等地，然后奉诏入日京平城京(奈良)或平安京(京都)。整个行程从长安经上京到日京跨海、逆江、翻山越岭，绵延横亘近万余里，在这条主干线上渤海的朝贡使团和贸易团体、唐朝的册封使节、日本朝唐使、回聘渤海使可谓“接踵于道”、“相属不绝”。

渤海事唐恭谨，朝贡频繁。《旧唐书·北狄传》:“或间岁而至，或岁内二、三至者”，每次朝贡少则数十人，多则百余人。731年(唐玄宗开元十九年)，“渤海靺鞨王遣大取珍等百二十人来朝，并授果毅，各赐帛三十匹，放还蕃”①；814年(唐宪宗元和九年)正月，“渤海使高礼进等三十七人朝贡，献金银佛像各一；十一月，渤海遣使献鹰鹘。十二月，渤海遣使大孝真等五十九人来朝”②。在渤海享国的229年间向唐朝贡150余次、向后梁朝贡5次，向后唐朝贡6次③。渤海向中原朝贡队伍之大、次数之多由此可见一斑。除朝贡外渤海还同唐朝进行贸易活动。713年大祚荣刚刚接受唐朝的册封就遣王子朝唐并要求“就市交易、入寺礼拜”④；836年(唐文宗开成元年)，淄青节度使奏，渤海将到熟铜，请不禁断。是月，京兆府奏准⑤；唐平卢淄青节度使兼押新罗、渤海两番使李正已时“货市渤海名马，岁岁不绝”⑥。

通过朝贡和商业贸易，渤海运往中原的物品主要有以下几类:毛皮类有虎皮、海豹皮、熊皮、罴皮、貂鼠皮、白兔皮；动物有:猲、马、羊；猛禽有:鹰、海东青、鹘；水产类:鲸鲵鱼睛、鲻鱼、干文鱼、昆布；药材类:人参、牛黄、头发、松子、黄明、白附子、麝香、蜜；金属类:金、银、熟铜；丝绸布匹有:粗布、细布、六十综布、鱼牙绸、朝霞绸；工艺品有:玛瑙杯、玛瑙柜、紫瓷盆、玳瑁杯、金银佛像、玉笛、鸣镝、革、靴以及雕羽、儿口、女口、奴子等杂类。这些方物，深为中原喜爱。唐苏鹗《杜阳杂编》载:“武宗会昌元年，渤海贡玛瑙杯、玛瑙柜、紫瓷盆……。紫瓷盆，量容半斛，内外通莹，其色纯紫，厚可寸许，举之则若鸿毛，上嘉其光洁，处之仙台秘府，以和药饵。……”。

渤海之聘日也是一种特殊的官方贸易形式。739年，文王遣胥要德、已珍蒙一行访日并送日本朝唐使平群广成回国，大使胥要德四十人遇浪溺死，遗众到出羽国登陆。渤海使带去大虫皮、罴皮各七张、豹皮六张、人参三十斤、蜜三斤。次年使团回国，日皇答赠渤海郡王美浓絁三十疋、绢三十疋、丝一百五十絇、调绵三百屯。珍蒙美浓絁二十疋、绢十十疋、丝五十絇、调绵二百屯。自余各有差。大伴宿祢犬养(伴送渤海使团回国并回访渤海⑦。

在渤海与日本的交往中，渤海遣使35次，日本回聘13次。最初渤、日交往是从政治、军事形势的需要出发，其次是开展交易、互通有无。但随着渤海政权的稳定和强大，贵族生活欲望的增强，渤海使团在贸易方面的份量逐渐加重，使得渤海使团相当程度上成了商团。871年冬，政堂省左允杨成规访日，同行百五人，成规携珍货，日廷允许就市交易。“已丑，内藏寮与渤海客回易货物；庚寅，听京师人与渤海客交关；辛卯，听诸市人与客徒私相市易。是日，官钱四十万赐渤海国使等，乃唤集市廛人卖与客徒此间土物。”⑧这种“内藏寮与渤海客回易货物”、“听京师人与渤海客交关”、“听诸市人与客徒私相市易”规模宏大，仅杨成规此次与日交关，得日官钱就高达四十万。日本右大臣腾原绪嗣上表天皇说“渤海客徙，实是商旅，不足邻客”⑨；金毓黻《渤海国志长编食货考》介绍:“(渤海)即同胡贾之长，名为朝聘，实为交易耳”、“渤海之频与各国交通，非壹于输诚上国而尽心礼聘也，一则输本邦之货，以应外人之求；一则辇外邦之货以济国人之用”。

渤海之朝唐聘日，“俱含有市易之意”，但渤海朝唐乃“受封纳贡，累世相继，无缺蕃礼，偶有市易之事，亦必请而后行”，至于“聘日”，本以市易为主旨，两者性质不同⑩。

渤海在向唐朝贡、贸易和聘日的同时，积极进行文化交流。渤海历世诸王皆遣王子到唐“宿卫”，并派生徒前往长安求学，每批入唐学习的留学生少者数人，多者十余人。他们在唐朝最高学府深造，习学儒佛经典，见识古今制度，有的留学生还参加科举，获得了“进士及第”的殊荣。大批“宿卫”的王子、留学生、朝贡的官员、使节利用朝觐、贺正的机会，获得儒学洗礼，他们和唐朝诗人往来酬酢，吟诗唱和，写下了大量“佳句在中华”的诗词文章。

渤海同大唐、日本经过一系列的商贸活动和文化交流，使盛唐的物质文明和先进文化得以传入东北边陲，再经由渤海传入日本列岛。加强了渤海、日本同大唐的政治、经济、文化联系，是一条足以同通往西亚、欧、非大陆等国的西方丝绸之路相媲美的“东方丝绸”之路。

①《册府元龟·外臣部》

②《册府元龟·朝贡》

③宋德胤:《渤海经济民俗探要》

④《册府元龟·朝贡》

⑤《册府元龟·外臣部·互市》

⑥《旧唐书·李正已传》

⑦《续日本纪》十三

⑧《日本三代实录》

⑨《类聚国史》卷194

⑩《东方通史》上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