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时代的经典重拍探讨

2010-08-15 00:49陈必欢
关键词:重构消费文学

陈必欢

消费时代的经典重拍探讨

陈必欢

经典重拍是消费时代的文化表征之一。在消费时代,经典重拍不断地受到来自各个方面的挑战;同时,经典重拍也使“经典”的地位在挑战中得到巩固,并重新生成新的意义。经典的重拍也正是在这种颠覆和重构的矛盾统一中得到不断的发展。

消费时代;经典重拍;重构

2010年是经典的重拍年,新版《三国演义》电视连续剧已经揭开战幕,紧接着《红楼梦》和《水浒》两部电视连续剧也陆续上演。而这三大名著的播放,也掀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潮,各界评论不一,说明了人们对电视剧的关注,尤其是对经典的关注。针对这一现象,大家众说纷纭,由此引发了人们对消费时代下经典重拍的争论。笔者也对这一问题谈谈自己的看法。

一、“经典”的界定

经典在希腊语中并非只有今天的明确意义。按照美国比较文学学者约翰·吉勒理的解释:“‘经典’从古希腊词kanon衍生而来,其意义是‘芦苇秆’(reed)或‘钓竿’(rod),用作测量工具。后来,kanon这个词逐渐发展成为其衍生义‘尺度’(rule)或‘法则’(law)。这个对文学批评家有着重要意义的词首先出现于公元4世纪,当时canon被用来指一组文本或作者,尤其指早期的基督教神学家的圣经一类书籍。”[1]即是说,经典一开始出现时,主要指的是宗教上的意义,发展到后来才逐步带有了文化和文学的意义。而在今天,后两者的意义比前者的用途和含义更广,因而更容易引发我们理论上的思考和争鸣。北京师范大学外文学院教授刘象愚则从许慎的《说文解字》入手,考证了“经典”在中国文字的发展历程。他认为按照《说文解字》段注的解释,经由表织物的纵,引申出“规范”、“标准”等义。“典”原是册在架上的意思,指“五帝之书”,即所谓的“三坟五典”。“经”与“典”二者结合,经过漫长时间的演化,才有了“经典”的现代意义。经典应该具有内涵的丰富性;经典应该具有实质上的创造性;经典应该具有时空的跨越性;经典应该具有无限的可读性[2]。按照现代汉语词典中的解释:经典是“传统的具有权威性的著作”。这个解释,阐明了经典应有的品格:权威性和超时空性。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经典”的含义以及基本特征:公认的权威性、内涵的丰富性和时空的超越性。

与“经典”相关,近年人们经常谈论的“文学经典”、“经典影片”以及“红色经典”,也都带有“经典”的品格特征。从2004年起,中国影视圈掀起了一股经典重拍之风。几年来,这种势头丝毫不减。第一阶段:《林海雪原》、《铁道游击队》、《小兵张嘎》、《红灯记》、《沙家浜》、《青春之歌》、《51 号兵站》、《霓虹灯下的哨兵》……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几乎把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所有红色经典电影、甚至老一辈人耳熟能详的样板戏、话剧、舞台剧统统翻拍成了电视剧。之后,人们又把眼光转向了上世纪80年代的热门影视剧,香港无线的经典剧目《上海滩》、《万水千山总是情》,香港亚视的经典剧目《大侠霍元甲》、《陈真》均被拿到内地来翻拍,而一些港台老电影《小城故事》、《甜蜜蜜》也被眼尖的内地电视人发掘重拍。另一批被拿来翻拍的是上世纪初的一些名家名作,如林语堂的《京华烟云》、巴金的《家》、老舍的《茶馆》等。不仅是中国内地影视圈,就连琼瑶的每一次复出,也习以为常,譬如从旧版的《一帘幽梦》到新版的《又见一帘幽梦》。第二阶段:在改掉了早期红色经典重拍剧“戏不够、爱情凑”的弊病后,2005、2006年红色经典翻拍剧的口碑略有上升。今年,《51号兵站》、《新英雄虎胆》等剧在央视的播出叫好又叫座,但还是无法达到当年的盛况。而最近一部《霓虹灯下的哨兵》虽然获得了业内的高度评价,可国庆期间在上海的主频道播出,收视率竟降到该频道的最低点;另一部《红灯记》在东方电影频道也收视率平平。 第三阶段:2007年下半年的中国影视圈,有关四大名著重拍的消息层出不穷,李少红版《红楼梦》、阎建钢版《三国演义》、张纪中版《西游记》、吴子牛版《水浒》。此外,还有老舍名著《茶馆》、《四世同堂》的重拍、陈凯歌老电影《风月》的翻拍等。近年来,不断有业内人对经典翻拍趋之若鹜,可其中有不少作品却让观众诟病。相比之下,《亮剑》、《历史的天空》、《金婚》等原创作品的热播则告诉人们,与其频繁向经典剧目“借光”,还不如多花点心思,让今天的原创作品成为明日的经典。

二、“经典”重拍的尴尬

西方学者认为自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由于经济和技术的发展,社会上出现了大量富余产品,劳动者的收入也普遍提高,培养出一个巨大的消费群体,即消费大众。中国改革开放30多年来,也逐渐出现了类似的情况。随着经济的飞速发展,在“奔小康”的过程中,消费大众也出现了,他们不仅成为社会生产的主体,而且也成了社会消费的主体。但是,“消费社会却是一个抵抗‘思想’的时代,它打破了人们关于经典的种种幻想,消费文化的颠覆性在于依靠大众并且借助媒体的力量不断散播着当世的情绪、即兴意识,于是,那些曾经在文学史上无立足之地的欲望化、浅表化、娱乐化写作一夜之间合理化、合法化、时尚化;消费时代以盈利为目的的商业法则更是深深地嵌入社会生活的每个角落,成为了消费社会普遍的价值衡量法则。”[3]因此,经典在消费时代下面临了极大的尴尬。

这种情况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看:(1)经典作品的重拍被看作是传统文化回归的一种方式。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越来越能感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为了迎合消费群体的这一想法,导演们纷纷登台亮相。内容是什么并不重要,表现形式成为追求的重点。不可否认,这种回归在勾起一代人的集体温馨记忆的同时,也让人看出了背后浮华、轻率、功利的风气。如张纪中版《西游记》通过导演们的努力,展现出了与旧版《西游记》完全不同的风格,也引发了众多的评论,但它又一次把观众带回了童年的回忆中。(2)现代高科技、电子信息技术的进步给重拍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但是,情感方面出现了极大的淡化。例如张艺谋的《英雄》,在首映一周时就有2.4亿元票房价值的进项。几年过去,我们还能记起秦军列阵行进的肃杀阵容,无名进王宫时孤独卑微的身影,特别是飞雪与如月的枫林大战,两人的红妆黑发与漫天飞舞的黄叶、隐约可现的蓝天交相辉映,蔚为壮观,煞是好看。人们会不禁忘记她们因何而战,感到是在欣赏着一场视觉大餐,让你不得不说其“太漂亮了!”很显然,在消费时代视觉图像异常发达的现象,人们感受到了巨大的视觉刺激。同时,它也消解了虚构和现实的关系,让你感到比生活更真实。(3)经典的重拍显现出更多娱乐化倾向。近年来,导演在重拍的时候,常常有意造势,开展电视剧选秀活动。如北京电视台携手中影集团等单位重拍《红楼梦》,2006年8月,先是隆重举行启动仪式,接着以“红楼梦中人”为题的“红楼选秀”拉开帷幕,海内外报名人数达45万人,远远超过其他选秀类节目报名人数的总和。红楼选秀的规模和声势显示了一场明星白日梦的饕餮盛宴所具有的“魅力”。也许,大家都联想到《天龙八部》中的“小龙女”,李若彤凭借这个角色红遍三地,刘亦菲也有后来居上之势。不难想象,有多少怀揣明星梦的人渴望自己成为下一个“林妹妹”。媒体强势力顶的红楼选秀,似乎已经超出为《红楼梦》海选演员的出发点,倒像是一场新的“超女模式”的娱乐风暴。红楼选秀活动的火爆氛围给广大观众造成了强烈的晕眩感,而红楼文化的审美品格也随着这场空洞的欢乐大打折扣。

三、经典的重构

应该看到,1990年代以来对文学经典的解构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对经典文学的“经典”意义的一种重构。大众文化在消费时代的兴起,出现了解构经典的倾向,使得文学经典面临着价值失落的危机。“大话”之中庄严感的丧失,欲望之中精神资源的贫乏,娱乐之中审美意识的迷失,种种现象都呼唤着文学经典的价值重构。

经典之所以成为经典,是因为经典不属于个人,里面不仅包含整个民族对于历史的认知,也包含对于集体记忆的积淀和对于民族情感的寄托。因此,面对经典的重拍,既能够考验导演,也能够考验观众;既是对于经典艺术和电视现代艺术相互结合、彼此关照的考验,也是对于民族的集体记忆与情感温故而知新的考验。

因此,创新从来不是重拍经典之敌。这里所说的创新,包括对艺术和制作的现代化技术的双重投入。但是,这些创新的出发点一定来自经典本身,而并非对经典的背离,甚至完全的解构和颠覆。因为那样做,完全可以另辟蹊径,创作属于你自己的新品种,却已经和经典背道而驰。我国四大名著里,特别是《三国演义》和历史交融更为密切,很多人都愿意用《三国志》来改造《三国》,以历史的名义来修订艺术,殊不知我们拍的是《三国》而并非《三国志》。重拍的新版《三国》,之所以遭到那么多的议论,因为它颠覆了《三国》原著里扬刘抑曹的基本艺术主旨,将一个已经完全艺术化和民族化的白脸曹操,翻案为乱世里的一代英雄。尽管为其披挂了国家统一的一袭耀眼的红袍,但这样的曹操已经不是经典里的曹操,也不是民族记忆、大众情感、民间言说里的曹操。

为曹操翻案的戏,并不新鲜,历来都有,近代以郭沫若的戏剧为最。如今重拍《三国》,旧话重提,借经典之壳,将一世奸雄翻案为一代英雄。显而易见,大众心目渴望赋予刘关张主角人物身上的正义、仁义与道义,便有所弱化,乃至成为涂抹在曹操脸上的一道腮红。这样的颠覆,表面看是历史与艺术的错位,其实是我们如今对于政治与战争以及对于历史人物的价值观的新的认知和判断,自作主张移植到了经典之中。

从这个意义上说,重拍经典是一件好事,值得努力。只是我们对于重拍经典,应该有新的认识。首先,应该对经典保持谦恭和尊重的态度。漫长岁月里淘洗下来的经典,值得我们一次次的重拍,却不是非要二八月乱穿衣一样,每次重拍都要把它们装扮成新娘一样簇新;或把经典当成魔术,非要一次次地令其花样翻新。其次,重拍经典需要艺术的积累和准备,不需要一窝蜂地扎堆儿,不需要抢占地盘一样先下手为强。好莱坞当年由费雯丽和盖博主演的电影《乱世佳人》,如今已经过去了71年,没有人敢涉足重拍,这是一种态度,因为尊重那曾经的一种高度,没有足够的积累和准备,不敢轻易去碰它。如果说经典的价值已经是我们的公共资源和财富,那么,我们需要像爱护公共绿地或文物一样珍惜,而不是随意地占有它,轻而易举地撕裂它。

名著解构热背后的经典重构是否削弱了文学经典的影响力?有些理论者认为,戏说文本所具有的幽默滑稽、嘲弄一切的文体风格,不过是特定社会群体的搞笑生活态度的写照,并不会对社会的整体道德与文化秩序产生实际的破坏性,并且其轻松调侃的方式有助于当代人缓解生活压力。还有一些理论者认为,戏说经典所代表的无厘头搞笑文化有其深刻的社会文化病因,因此不能简单地予以褒贬。朱立元教授认为,面对经典观念的淡化和消解的问题,迫切希望重构经典观念,以引导和规范大众文化。董乃斌教授对文学经典的当代命运予以高度关注,他认为:“文学经典不是文学史上凝固的化石,而是蕴藏着强大生命力的机体,文学经典能直接参与我们的当代生活,无疑是一件好事;但是事情的另一面,例如最近对于四大名著等经典作品的戏说、歪批、胡改、乱编、滥用乃至颠覆的种种现象,则不能不令人忧虑。”[4]他指出:“这些荒谬的新编并不能损伤文学经典,但真正的受害者是它们的接受者,特别是天真无邪的孩子,问题的严重性正在这里。对此,我们不能视而不见,听之任之,应当树立正面的东西,以正声抵制邪调,文学经典不遭被阉割肢解、被糟蹋污染的命运。”[4]中国社会科学院钱中文研究员对当今文学阅读情况越来越糟、经典不断遭到解构深感焦虑,他认为:这种现象的出现“其主要原因在于当今信息时代、网络时代、图像时代、身体描写成为热门的时代影响,以及功利主义、文化批评思潮的兴起和出版业的粗制滥造等。”[4]与此同时,也有学者以宽容的态度认为戏说经典、重写经典未必能够歪曲、消解经典,对文学经典的未来命运表现出充分的自信和乐观。清华大学王宁指出:“正是在经典的形成和重构的讨论中,文学研究和文化研究有了可以进行对话的共同基点。”[1]

可见,在目前的消费时代,经典重拍面临着极大的挑战。但是,只要重拍者能够以严谨的态度对待,那么,经典就一定会焕发出新的活力和魅力。

[1]王宁.经典化、非经典化与经典的重构[J].南方文坛,2006(5).

[2]刘象愚.经典、经典性与关于经典的论争[J].中国比较文学,2006(2).

[3]赵学勇.消费时代的“文学经典”[J].文学评论,2006(5).

[4]刘生良,王荣.文学经典的承传与重构学术研讨会综述[J].文学评论,2006(5).

G122

A

1673-1999(2010)21-0164-03

陈必欢(1979-),湖北孝感人,西北大学(陕西西安710069)文艺学硕士研究生。

2010-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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