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动”前行的成大器者
——北京安贞医院心内科主任、“中国房颤第一人”马长生

2010-10-23 02:37
首都食品与医药 2010年21期
关键词:长生被动消融

他30岁成为我国“射频消融第一刀”,一夕之间体会到成功的滋味。

他46岁被誉为“我国最年轻的心血管病权威”。

他获得3项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心房颤动导管消融的临床研究与推广应用”这一成果代表着他和他的团队的医学研究水平达到了新的高度。

他是一个从未留洋镀金的人,完全是“国产”的专家,从医26年来从未离开临床超过一个月。

他是著名心脏病专家胡大一的得意门生,曾毫不犹豫追随胡教授从北大医院“转战”朝阳医院,他和胡大一教授从师生结缘、产生隔阂到冰释前嫌的故事令人唏嘘。

在卫生部举办的一个评审会的间隙,记者采访了作为评委之一的马长生。作为成名多年的心脏病领域“大腕级”的人物,他说话流水般急速,脚步坚实有力,是典型的实干型专家,更是奋进着的开拓者。然而,他却说,自己曾经是相当安于现状的“懒人”,被命运之手推动前行,终于有一天,转变成了今天的“实干型马长生”。

随波逐流的早年

1963年11月6日,排行第四的马长生出生于河南省上蔡县城。没上过学的父亲是参加过抗日战争的老八路,曾担任过县建设银行行长、邮电局局长。宽松的氛围、宽裕的家境,使得马长生肆意地长成晚熟的顽童。从小学到中学,他都是班里最贪玩最淘气的学生,是老师重点“监控”的对象。

1979年,16岁的马长生考上了河南医学院医疗系。在校5年,他受到了扎实系统的医学指导和临床训练。由于并非十分出类,毕业时马长生被分回驻马店市妇幼保健医院。当时与他同回家乡工作的11位同学无一例外地在准备考研,看到别人报名,他也就跟着报了名。回首往事,马长生感叹说,人有时太落后了,连欲望都没有,更谈不上危机感。

1985年,马长生顺利地考取了北京医科大学人民医院(现北京大学人民医院)的硕士研究生。同年9月,他生平第一次来到北京,从破旧的北京站出来,坐上103路车到位于白塔寺的人民医院报到。从车窗往外望去,整个阜成门内大街烟雾弥漫,全是呛鼻的蜂窝煤味道,“那时,对北京真是失望透了”。

在人民医院,马长生做了4年的住院医生,1989年5月,即将拿到临床医学硕士学位的他,对前途仍是一片茫然,甚至还曾天真地想过,如果到海南的乡下当一名村医,似乎也是痛快的选择。

那时,周围人的最大理想就是出国留学,那时同学彼此见面的招呼语就是“出国联系得怎么样了?”马长生也为出国的事忙过一阵。“心脏内科行里知名专家99%都有出国留学或进修经历,我就是那1%的‘土八路’”,马长生笑着说,未能在年轻时出国留学是他长久的缺憾。

正当马长生不知去向时,他的一位老师帮他联系到北京安贞医院心内科工作。从1989年到1992年,当其他同学都忙着出国时,马长生则逆潮流而动,忙于当大夫给病人看病。此时,马长生对心脏病学逐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成为了安贞医院图书馆的常客,业余时间,他经常把十多斤重的大部头(专业书)带回家研读。当时的心内科主任陈湛给予马长生很多的专业指导。

临床经验和手术技艺对医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马长生了解自己的优势在治病和做手术上。他说自己最典型的两个缺点是“好高骛远”和“挑剔”。好高骛远说好听些就是有些理想主义,但从好的方面看,是乐观、有斗志。对待工作,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吹毛求疵”的人。而在生活中,他是一个随和谦逊的人。

机遇的突然降临

1992年3月的一天,马长生为患者做风湿性心脏瓣膜病扩张术。他采用导管做介入治疗,在患者大腿根部用穿刺的手段把导管插进心脏,把狭窄处用球囊扩起来,这在过去必须开刀。在北京医科大学第一医院(现北京大学第一医院)进修的马长生大学同学现场观摩了手术后感慨地说:“你的导管手术做得太好了,北大医院技术很尖端,那边现在相当于心脏病学术中心,你想去吗?”

当时,北大医院刚刚从国外引进球囊扩张和心动过速射频消融新技术,代表全国最尖端水平的有两个专家,一个是做射频消融的胡大一,另一个是做球囊扩张的朱国英。老同学带着马长生去见胡大一,胡大一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被专家肯定的马长生很振奋,回到安贞医院,他就要求调到北大医院。

然而,要调入北大医院,必须经过医院领导层的批准。1992年10月,在北京安贞医院张兆光院长“年轻人来去自由”和北大医院院长汪丽惠的帮助下,经过5个月的波折,马长生调到了北大医院,职业生涯由此发生了根本转变。

追随胡大一的流金岁月

后来者居上,调入北大医院跟随胡大一的马长生一年后就出名了。1993年11月,胡大一宣布“挂刀”,30岁的马长生就成为“射频消融第一刀”,成为了这个领域最领先的专家。全国各地的大医院排队请马长生去做手术。1994年9月,胡大一和马长生共同编著的《心律失常射频消融图谱》面世了,堪称我国心律失常射频消融治疗领域的经典之作。

在北大医院工作一年后,马长生的命运再次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1993年,胡大一离开北大医院来到朝阳医院,马长生也追随老师而去。当时,北京朝阳医院的条件和北大医院无法同日而语,但这是想深造心血管介入治疗技术的青年医生们的向往之地,相当于现代心脏病的“圣地延安”。胡大一是“圣地”的“总舵主”,马长生作为大弟子代师傅授徒,传授心动过速的导管消融术。很多医院做导管手术的主任、教授级别的医生都是当年在朝阳医院培养的。

胡大一和马长生,一个是思想开拓者,一个手术技艺高超,对于北京朝阳医院当时的创业可谓完美组合。即使这样,他们之间也曾闹过“分裂”。几年之间,胡大一和马长生携手打造了朝阳医院心脏中心这个新品牌,培养了众多人才。1995年,当时46岁的胡大一性格率直、意气风发,而30岁出头的马长生也是年少成名,两个人的某些观点不同时,马长生常常坚持己见,胡大一可能觉得马长生翅膀硬了不听话,于是下了“逐客”令。1995年春节临近时两人生出不快,到次年3月,马长生没有为自己的去向做任何打算,仍忙于四处出诊。实在不得已了,他才开始认真寻找新的工作。一个月后,中日友好医院的陈院长把马长生找去面谈,双方聊得十分投机,马长生决定去中日友好医院。

离开胡大一,马长生的进步明显慢了很多,他认为自己遭到不公正的对待,愤然不已。之后,长达4年的时间,马长生和曾经最亲近的老师胡大一“不交一言”。

然而,当2000年胡大一离开奋斗了7年的朝阳医院时,马长生第一时间赶到胡大一的身边:“胡老师,我以后继续追随你。”两个人都流下了眼泪,师徒尽释前嫌。直到这时,两人才深深体味到师生之间那割舍不断的真情。如今,行内人都知道,马长生是跟胡大一接触最多的学生,也是最受器重的一个。

时至今日,马长生始终记得,是因为有幸遇到了心脏病学的泰斗人物胡大一,他才真正有机会步入心脏病学的学术殿堂,站在巨人的肩上,才有了今天。

攻克房颤成为“第一”

房颤是导致卒中致残、心力衰竭和缩短寿命的主要“元凶”。“那时射频消融求根治房颤几乎不可能实现”,业内人士形容说,如果把室上心动过速消融看作“小土坡”,房颤消融就是“珠峰的顶端”。“国外同行从1994年开始探索房颤导管消融,成功率一直很低,并发症发生率却居高不下,前途并不乐观”马长生说。不少业内专家望而却步,马长生却迎难而上,率先把这项技术引进国内。1998年,马长生在中日友好医院开展了国内第一例房颤射频消融术。此后,马长生紧跟国际脚步继续探索环肺静脉消融、肺静脉电隔离和三维标测引导的消融及复合消融策略。经过8年的累积,在2006年10月13日召开的第四届五洲国际心血管病研讨会上,由北京安贞医院心内科心外科联合、拥有5位博士生导师和近20位在读博士和博士后的国内第一个“房颤中心”正式成立。

中华医学会心脏起搏与电生理分会名誉主任委员、阜外心血管病医院的陈新教授曾多次在全国性学术会议上提到,正是由于年轻的马长生教授锐意进取、不怕困难,才使我国的房颤导管消融的发展紧跟上了国际先进水平而不致落后被动。老一辈医学家的这番话,可以说是对马长生最大的鼓励和肯定。

▲1994年6月10日,与著名冠心病介入治疗专家Saito医生(左二)、胡大一教授(右二)和马长生(右一)在完成一次PCI培训后的合影

作为全能型的心脏介入专家,马长生在冠心病介入治疗(PCI)和二类瓣球囊扩张两种主要介入技术领域也大有建树。他个人PCI例数达2000余例,在处理大量疑难病变的同时,其PCI成功率一直居国内先进水平,死亡率与并发症发生率极低。他个人二尖瓣球囊扩张逾900例,1995年曾用仅70秒钟的X线透视时间给一位妊娠9个月的患者成功施行二尖瓣扩张术,2010年4月更是以创纪录的40秒钟的X线透视时间给众多的学生演示了为一位妊娠5个月的患者实施二尖瓣扩张术,这种既要充分有效又要尽可能缩短X线透视时间以争取正常分娩的手术操作,其挑战性可以想象。

20世纪90年代是我国电生理与射频消融发展相对超前、冠心病介入治疗发展相对滞后的特殊时期,马长生利用其独特的影响力,将推广PCI技术与推广心律失常射频消融技术结合在一起,推动了我国冠心病介入治疗的普及与发展。

三个目标的清晰浮现

年过不惑的马长生脑海中终于有了未来十年、二十年的规划蓝图,那就是浓缩为12个字的三个目标:治病救人、教书育人、著书立说。

治病救人对马长生而言是最重要的工作。他做人的标准是,如果能做的事情就要尽力做好,作为医生,治病救人责无旁贷。曾有一个坐过10年监牢的刑满释放人员,找马长生治病。这个病人态度强横、气势汹汹,其他医生都以各种理由推搪,不想惹这个麻烦人物。如果从自身考虑,马长生同样可以找到理由,不给他动手术,因为手术就意味着风险。究竟要不要给他动手术呢?马长生考虑后决定,“我可以不喜欢这个人,但作为医生,我有义务拯救他的生命,如果不尽快动手术,病人将有生命危险。”马长生最终成功地给这个病人做了手术。

他认为,治病救人还有一层新的涵义,就是做好预防工作。几年来,马长生频频参加媒体的各种预防心血管病的讲座和论坛,不遗余力地开展心血管病的预防宣传。他说,心血管疾病尤其强调预防,“管住嘴,迈开腿,不吸烟”9个字做到了,我国可以减少几千万亿元的医疗费用。管住嘴,对油盐的摄入要控制。马长生也是步行运动的践行者,每天上下班都是步行。他还认为,国人应有个共识,不吸烟对于预防心脏病至关重要。

对马长生而言,教书育人也是快乐之源。如今,马长生带过的硕士生和博士生已有60多人,1992年以来为各地培养的心血管介入治疗的专业人才更是不计其数。第四军医大学西京医院心内科副主任张殿新曾在房颤中心接受培训,他感触颇多:“刚来时对大专家有种敬畏心理,但很快我就发现,马主任为人正直、宽厚,在业务和生活上对人很关心。每天跟着上手术,马主任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指点,使我在业务上提高很快。”曾在安贞医院进修的胡福莉博士始终记得马长生在早晨交班会上说的话:“大家走到一起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工作最应‘惜缘’,你们来进修了,就是我们团队中的一员,业务上有问题随时问,个人有困难一定说。”北京安贞医院病房里的大夫说:“我们的病房很开放,马主任‘希望大家一起往前走’的胸怀令人感动,手术第一可以看,第二他是边做边教。”马长生传授技艺从不“留一手”,在房颤射频消融术的起步阶段,马长生就组织了全国演示会,与国内同行一起分享,迅速把这项新技术在全国推广开来。

马长生的最后一个目标是著书立说,对此,他从不懈怠。从1994年至今,在近7000例心血管病介入治疗实践的基础上,马长生每年都要出版一部学术专著。迄今已主编了7本影响深远的心脏病专著,其中任第一主编的有4本。这些著作的背后是马长生每一天、每一台手术的点滴积累,是每年几十个不休不眠的节假日的集中“攻坚”。

提起写书,始终与马长生奋斗在一起的董建增教授说,“最初几年,我们几个人就在马长生家搭个地铺,吃住全在那儿,可就是地铺也用不上,因为我们经常通宵达旦地工作,累了就趴在桌上睡几个小时。”采访的最后,马长生告诉记者,今年的春节,新一轮的“码字工程”又要开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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