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以来的周作人研究*

2011-02-20 08:12徐从辉
关键词:周作人散文文学

徐从辉

(华东师范大学 中文系,上海 200241)

周作人之于20世纪中国文学、文化史无疑是一巨大而复杂的存在,对其研究状况的回望和总结既是周作人研究的题中应有之义,也是对20世纪中国文学史的一种思考。新世纪以前的周作人研究述评,张菊香、赵京华、黄开发、张铁荣、程光炜、孙郁与黄乔生等人已有较为详实的总结。下面笔者就新世纪以来的周作人研究分文艺理论与批评研究、思想研究、散文研究、民俗研究、翻译研究、史料的整理与发掘等几个方面进行综述。

一、文艺理论与批评研究

周作人对20世纪中国文学理论和批评的发展,有过积极的影响,阿英曾评价:“中国新文学运动的干部之一的周作人,在初期,是作为文艺理论家、批评家,以至于介绍世界文学的译家而存在的。”[1]新世纪以来,对周作人文学理论和批评方面的研究延续了以往的研究话题。在周作人文学理念的发生上,杨联芬指出了翻译《域外小说集》对周氏兄弟文学观念、审美思想形成中的作用。[2]黄开发认为其突出的特点是把民族主义的诉求与建立纯文学观念的意图结合了起来,把文学现代性与启蒙现代性结合起来,具有鲜明的民族和时代的特点。他们的选择和思想观点离不开日本明治二三十年代文坛的参照;在国内,主要表现为对梁启超传统功利主义和王国维“非功利”文学观的双重超越。[3]何勇对周作人早年文学功用观、尤其是辛亥革命前后文学功用观的变化及其原因进行考察:归国后的周作人由于对民国的失望、对国民的悲观及对历史循环论的认识而导致留学期间的救国与改造国民性的启蒙功利文学观的淡出及对文学的审美作用的注重,几近完成了由战士到学者的转变。[4]方长安侧重从日本文化影响的角度考察这一变化:周作人倡导“人的文学”的内在冲动主要源于由日本获取的崇尚“自然”的文化观,并是其建构“人的文学”的基本原则。厨川白村的《文艺思潮论》为“人的文学”之“人”的内面“灵肉一致”提供了直接的理论来源,白桦派的“新村主义”将“人”置于个人与人类这种外在联系中理解“人”。而具有调和折衷性的“人生的艺术派”的“人的文学”观念的形成更多地来自坪内逍遥的《小说神髓》的影响。“五四”后,新村的内在矛盾导致周作人向新村的告别,对“人的文学”观内在结构进行某种调整,但调整后的文学观整合了夏目漱石、有岛武郎的文学论及俳句、川柳等,致使“人的文学”观发生质变。[5]对于“人的文学”,张先飞的专著《“人”的发现:“五四”文学现代人道主义思潮源流》对周作人现代人道主义文学思想的生产、发展、特色、内在矛盾和思想转折进行了谱系学式的考察,是一部上乘之作。论文方面,唐小林认为周作人“人的文学”中的“人”不主要指“个人”,而是指“人类”,因而他的“人的文学”不是“个人本位主义”的文学,而是“人间本位主义”的文学;他的“平民文学”也是关于人类的文学。[6]刘卫国认为,作为一个文论体系,“人的文学”的第一个要点,建立在周作人对“灵肉一致”的“人性”的理解之上。而第二个要点,建立在周作人对“人道主义”的理解之上。对“人道主义”的理解,周作人经历了一个从强调“个人主义”到“把个人与人类,个人主义与博爱主义结合了起来”的过程。但由于陈义甚高,“人的文学”的主张在当时并没有多少可行性。但随着社会的发展,“人的文学”将越来越多地发挥其作为理想参照系的纠偏作用。[7]李春的《“人的文学”:由来与终结》一文考察了周作人前期的文学翻译与其文艺思想之间的关系。[8]徐鹏绪、武侠则从周作人人生哲学角度考察对其文艺观和文学创作的影响。[9]关峰的专著《周作人的文学思想》对周作人的文学思想进行综合研究,提出并论述了周作人文学思想的四个方面:文章观、文学观、文体观和文质观。

围绕《中国新文学的源流》而展开的对中国新文学的探讨也一直是学界关注的问题。张旭东的《现代散文与传统的再发明——作为激进阐释学的〈中国新文学的源流〉》、骆玉明的《古典与现代之间》、温儒敏的《文学史观的建构与对话——围绕初期新文学的评价》、王嵩的《五四散文源流辨析》、郝庆军的《两个“晚明”在现代中国的复活——鲁迅与周作人在文学史观上的分野和冲突》、曾锋的《轮回对历史叙述的支配》等文探讨了这一问题,由于篇幅限制,不再展开。

二、思想研究

对妇女及性的关注是周作人“人学”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近年来,这一话题越来越引起人们的关注。徐敏的《女性主义的中国道路——五四女性思潮中的周作人女性思想》①以专著的形式对周作人的女性思想的背景、内容、渊源与选择、意义、流变等作了全面论述,是研究周作人女性思想的扎实之作。比如第三章,谈日本文化对周作人女性思想的影响:受日本文化的影响,注重在家庭范围内思考和谋求女性的解放,成为周作人女性观的特殊思路。日本文化中对“理想秩序”的追求使他对女性解放的社会道路持否定态度,日本文化中对感情私密性的强调使他把恋爱更多地看作是两个个体间的事,日本远较中国开放的性观念促使周作人更大胆地从性关注女性。而在弗洛伊德与蔼理斯之间最终倾向于蔼理斯,也与日本的性自然观、家爱两分与性的节制、对“爱与死的结合”的强调等内容与蔼理斯性观念的契合不无关系。徐仲佳的《思想革命的利器——论周作人的性爱思想》对周作人性爱思想的构成及作为思想革命利器“辟人荒”进行梳理,突出周作人的性道德改革在启蒙运动中的独特意义,周的独特观察及思想变化也从侧面显示了中国现代性追求的结构性偏颇。和上述突出周作人女性思想的意义不同,徐翔针对学界把周作人的女性观常常置于“启蒙”与“解放”的宏大话语之下表示异议,提出周作人女性观中的异质性成分(指周作人女性思想中与女性的解放、“哀妇人”这样的命题相左的部分)研究之不足。文章通过对周作人的文本层与实际行动层的分析,进而完成了对周的女性观的袪魅。[10]另外,汪丹的《从男女平权到女性本位》、李奇志的《伟大的捕风——周作人女性思想评述》、徐霄鹰的《〈周作人民俗学论集〉中的妇女和性——解读与启示》等论文亦有精彩之处。

儿童的发现也是周作人人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刘军的《周作人儿童文学论探源》一文认为,绍兴时期周作人的儿童文学论在“知”的层面上多吸收自西方,而在“情”的层面上受日本影响较深。周作人对于儿童研究的兴趣始于他本人的育儿需要,他对日本儿童文学关注与他留学时期日本儿童文学的大背景,尤其是大正时期盛行的童心主义不无关系。其童话论的基础来自于民俗学的方法论。在儿童文学翻译上,黑田朋信的儿童趣味教育、长滨宗佶的《玩具研究》、新井道太郎的《小儿争斗之研究》对其产生了重要影响。[11]宋其蕤的《鲁迅和周作人儿童与儿童文学观比较》一文指出鲁迅和周作人同时投身“救救孩子”的新文化运动,以人道主义思想基础同时接受西方“儿童本位论”儿童观,构筑其大致相同的儿童文学观。但多年以后,因文学观各有侧重,鲁迅提倡儿童文学培育新人,“有味”与“有益”并重;周作人主张顺应儿童需要,提倡儿童文学的“趣味”。[12]应玲素指出在20世纪20到70年代中国儿童文学并没有沿着“周作人的方向”发展下去,而是沿着“现实的方向”前行。造成周作人儿童文学观的现代性悲剧遭遇的原因是:个体优先与群体本位的矛盾、娱乐游戏与传统教化的对立、西化儿童观与传统儿童观的冲突。[13]此外,黄淮东的《论周作人的民间童话、儿歌与儿童教育观》、陈泳超的《周作人的儿童文学研究》、陈文颖的《讴歌与拯救——周作人与鲁迅笔下的儿童》、杜春海的《论周作人的儿童文学观》等文亦有论述。

对于周作人儒释道耶的思想研究以往较薄弱,新世纪以来有哈迎飞的专著《半是儒家半释家:周作人思想研究》。②论著采取“回到周作人那里去”的方法,从周作人的儒释观入手,深入探讨了他与儒道耶佛、民间宗教文化、日本文化、希腊文化的多层面关系。论著有许多精彩之处。从留日时期的批判孔子以儒教之宗,承帝王教法,删诗定冗,到“五四”时期致力于礼教和三纲伦理的解构,以及1940年代重提中国文化的根基是儒家而非儒教,对儒家思想的思考贯穿着周作人的一生。正是在这一意义上,哈迎飞提出应该对周作人独特的“儒释观”给予重视。[14]傅汝成则侧重指出周作人“新儒学”思想的局限性。他认为:“复兴千年前的旧文明”、“文化至上主义”、“儒学文化中心论”等“新儒学”理论主张,虽然表达了周作人改造社会现实、抵御外来文化侵略等主观愿望,但这种在传统知识分子文化心态和周作人“历史轮回观”等基础上建立起来的理论,客观上也没有起到过任何积极作用。[15]对于周作人与佛教关系的研究,哈迎飞在《“五四”作家与佛教文化》中对此有专章论述。她指出佛家对于周作人的影响表现在他的“种业论”上:国人对专制的迷信,或奴或主,服从与压制成为国人的思想钟摆;非理性的嗜杀性,历史轮回的怪圈发人深省。为此,周作人寄希望于国人的理性自觉,致力于价值多元的现代理性精神建设,以解构传统的定于一尊的一元化思维方式和偶像崇拜心理。同时佛教“人生苦”的义谛对周作人的生命意识和生活方式、心理情感产生影响:既不满现实,又不遁迹于虚空,于是只剩下坚忍苦住了。顾琅川指出南京就读期间的周作人在“人生无常”情绪支配下,偏于接受“生本不乐”的佛教生命观,形成一生苦质情结的起点,1920年代初佛学“众生平等”的普亲观强化了他尊重他人、尊重生命的人道情怀。而真正显示周作人现代知识分子精神的,是在于他接受佛学主要用于人格意志与思维方式两方面的建设。原始佛教缘起性空论强化了周作人反权威偶像的人格精神,他否定尽善尽美、圆满永恒的黄金时代、世间大同的存在。他始终把宇宙、人生放在一个生生不息的“过程”中来考察;而佛学“空有不二”的思想则有力促进了他辩证思维的形成。[16]其《周作人文化性格的佛学底蕴》、《生命苦谛的慧悟与反抗》有进一步的探讨。另外,夏元明、李哲等人也有所论及。总体上看,对周作人和佛教文化关系的研究论文相对较少,研究深度和广度都有进一步开掘的空间。对周作人与道家文化之间关系的研究同样也是周作人研究的薄弱点,专论极少。对于基督教的影响,哈迎飞等人亦有论述。

三、散文研究

散文研究一直是研究周作人的重点,这也与周作人的散文实绩有关。1980年代以来,许志英、李景彬、舒芜、钱理群、赵京华、刘绪源、黄开发等人取得一些成果。进入新世纪以来,专著方面,肖剑南的《东有启明西有长庚——周氏兄弟散文风格比较研究》③是较系统研究周作人散文风格的一部专著。该作通过比较的视角尝试运用心理学、文体学、语言学等方面的知识,借鉴传统的文气说、体性论、评点学和西方形式主义等批评方法,探讨周氏兄弟散文风格的成因、构成要素、表现形态和审美价值及其散文风格在不同体式中的衍化、变异和更新,具有方法论的意义。论文方面,赵恒瑾的《论周作人后期散文风格》认为周作人心中“绅士鬼”抬头后散文文风由前期向后期转变,风格转向平柔、内省、中庸、隐晦、模糊、清苦和闲适,与“鲁迅风”散文风格相对而另成一格。[17]郑家建、林秀明考察了周作人散文的思维结构,即周作人散文的思想资源、思想生成方式及思想表达方式。作者认为周作人散文具有生命之感、人文之思与智性之锋芒的知识之美的审美风格,而其“杂学”式知识结构的生成是知识系统从传统向近代转型过程的中国知识分子的特殊的思想与知识之路。周作人得自域外与阅读小说的知识生成方式给予他丰富的、多样性的、弥漫性的知识空间,思想的创造力、想象力与解构力也由此迸发出来。同时,周作人确立了知识生成和再创造过程的历史理性和批判维度。[18]

对风格的研究,离不开对文体的考察,有时对两者的论述是合一的。文体研究方面,值得重提的是1990年代,刘绪源等人的研究对新世纪的周作人散文研读产生了影响。徐鹏绪、张华的《论周作人的书话体散文——兼及其文体生成的心路历程》[19]从心理上考察了对文体生成的影响。该文认为书话体散文是周作人的生命文体,是他心中真正自由的个性散文,具有对话性。从文体学角度考察,周作人书话体散文的生成分三个阶段,有着鲜明的特征,从中见出其独特的心路历程。庄萱认为文体研究者所忽视的科学小品是周作人自域外引进,率先尝试、创造的一种美文体式。它具有旁征博引、甄别真伪以及诗与科学相调和等审美特征。[20]倪金华的《周作人与日本随笔》[21]考察了周作人文体选择的渊源,认为具有自由表达个性思想情感与趣味爱好这一审美特征的日本随笔,契合了周作人追求自由地表现个性思想的文学理念,从而影响了其文体选择。葛飞的《周作人与清儒笔记》[22]一文,考察了周作人1930年代由小品文向文抄体转换的过程。文章认为周氏抄读清儒笔记是一种言说策略,与提倡晚明小品一样,阅读笔记、谈论“原始儒家”的背后,有着反“党八股”、“洋策论”和“新道学”的考虑,也是对当时文坛因学晚明小品而生浮滑之弊的纠偏,同时在“鲁迅风”之外,别创一种杂文体式。张旭东的《散文与社会个体性的创造——论周作人1930年代小品文写作的审美政治》通过重读周作人1930年代“小品文”创作,来探讨白话散文与现代性的关系。[23]高恒文的《“苦志”的苦心与文心——周作人“苦住”期间创作之分析》[24]通过对周作人苦住期间创作的文本分析以及历史语境的还原,以探知其“下水”之前特殊的思想和心态。关峰的《周作人明末清初思想论略》[25]指出作为思想解放运动,明末清初的反对甚至痛恨讲体面话的人或文章、反奴、颂真率等思想为周作人所接受,明末清初情结成为他思想的源头。此外,郜元宝的《从“美文”到“杂文”——周作人散文论述诸概念辨析》、范卫东的《探询“现代化的中国固有精神”——论周作人抗战时期的散文创作》、张咏梅的《论周作人散文的忧患意识》、安文军的《周作人的现代散文源流观》等文对周作人散文研究亦提供了有益的参考。

四、民俗研究

赵京华在《周作人与柳田国男》[26]一文中,梳理了周作人民俗思想中的两种外来渊源:以泰勒、弗莱则、安特路郎等为代表的西洋民俗学和以柳田国男为代表的日本近代民俗学,并追溯了柳田民俗学说对周作人的影响。陈怀宇则认为大多数学者忽视了周作人受德国近代民俗学者、特别是赫尔德思想的影响。[27]罗兴萍指出周作人的民间文化研究转向的深层原因是:新文化阵营的分化、启蒙之虚妄,使他远离了主流知识分子的启蒙立场而转向自己的胜业,即开垦“自己的园地”之一:民间文化的研究,“做一点学艺上的工作”。周作人认为与统治阶级的“大传统”相比,消融于多数人民最普遍的日常生活之中的代表民间文化的“小传统”倒是保留了一个民族的文化精神,当然对民间文化仍保留着国民性的批判态度,而对于民间文化的研究则持一种游戏态度(一种轻松愉快的心态和一种全身心投入的专注精神)。[28]董炳月指出日本的浮世绘在周作人这里具有两种主要意义:“女性”和“性”,“市井风俗”。浮世绘作品大量描绘了市井人物和市井生活场景,对周的世俗精神产生影响。[29]张永认为周作人的民俗趣味具有文学史意义,不仅影响了当时散文小品的审美取向,而且在小说题材与主题选择、审美意境营造、文体变化乃至文学理论批评等方面都给予京派作家以深刻启示。[30]张丽华的《从“君子安雅”到“越人安越”》[31]一文,通过对周作人 1930至1945年间的风物追忆与民俗关怀文字的追索,考察了其从“君子安雅”到“越人安越”的情感演变轨迹。此外,陈勤建、常峻的《20世纪初周氏兄弟文学观的民俗视角》,陈泳超的《周作人·人类学·希腊神话》,冯尚的《周作人的神话意识与对现代性建构的自省》,姬蕾的《五四精神的另一种坚守——论〈语丝〉的民俗学研究》,蔡长青的《周作人的日本民俗研究管窥》,杨英颖《周作人的民俗教化译介观》等论文从不同的视角有所研究。综论上,常峻的专著《周作人文学思想及创作的民俗文化视野》④是其中的一个成果。

五、翻译研究

周作人翻译成绩不菲,他也常把译文视为己出,甚至有时把译文全篇收入集子而不另列为附录。然而,长期以来,周作人的翻译研究未被给予应有的关注。2000年出版的王友贵的专著《翻译家周作人》第一次有系统地从周作人的翻译作品和翻译活动来考察其思想、文学及其心灵世界,这也突破了以前从周作人的文学创作进行周作人研究的模式。刘全福的专著《翻译家周作人论》以周作人与翻译为研究对象,多视角地就周氏的整个活动、翻译对于他的世界观的影响与形成、翻译与创作之间的关系、周氏翻译现象的历史与现实意义等问题进行全面探究,以弥补周氏整体研究中所存在的环节上的缺失,但在对周作人文学活动的论述上略显乏力。以上是周作人翻译研究的两本专著。就论文而言,2000年以来,数量开始增多。刘军的《周作人与日本文学翻译》[32]一文指出,在周作人的三十余种译著中,日本文学的数量就占了五分之三。针对林纾的“曲译”,周作人提出自己的直译理论,吸收外国文学作品中的“新的字眼、新的句法、丰富的字汇和细腻的精密的正确的表现”,以期建立新的文学语言。并用自己长达六十年的翻译践行着这种理论,形成了他独特的翻译风格,解放后在日本古典文学翻译领域,更是做出了他人难以企及的成就。其他如龙海平的《周作人早期的翻译理论》、杨莉的《周作人翻译思想的形成及其影响》、顾农的《鲁迅的“硬译”与周作人的“真翻译”》、彭明伟的《周氏兄弟的翻译与创作之结合:以鲁迅〈明天〉与梭罗古勃〈蜡烛〉为例》、邹瑞玥的《林纾与周作人两代翻译家的译述特点》、张丽华的《晚清小说译介中的文类选择——兼论周氏兄弟的早期译作》、王风的《周氏兄弟早期著译与汉语现代书写语言》等论文就周作人的翻译理论、翻译特点、翻译思想的形成与影响、翻译对周的文艺思想与创作之间的关系等进行了探讨。就整体而言,周作人的翻译研究和周作人其他方面的研究比较起来还是比较薄弱。

六、资料

资料一直是制约周作人研究的瓶颈。2002年,止庵校订出版了《周作人自编文集》。他主编的《苦雨斋译丛》基本出齐了周作人的古希腊文和日本古典文学翻译作品,还尽力恢复了周作人译著的原貌,这对周作人的翻译研究有极大的帮助。2009年,《周作人散文全集》的出版是钟叔河历时数年,继《知堂书话》、《周作人文类编》之后编辑的又一大作。《全集》在占有丰富资料的基础上采用编年的方式,是迄今为止收录周作人著作最全的集子。在佚文的发掘方面,如周作人致松枝茂夫信一百余封,《新发现的一组关于〈新青年〉的同人来往书信》中周作人致李大钊的两封信,还有裘士雄在《天觉报》上发现的《国民之自觉》、《家庭教育一论》等5篇佚文,这些材料的发现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研究资料方面,2000年张铁荣、张菊香编著的《周作人年谱》再版,在1985年版的基础上增添了不少资料,使《年谱》更为准确、丰富和详实。2004年,孙郁和黄乔生主编了“回望周作人”丛书,资料较为详实。其后还有程光炜编的《周作人评说八十年》。王锡荣的《周作人生平疑案》集各种问题争议之大成。总体上,近十年来无论是周作人原作的整理还是研究资料的汇编都较为丰富。略感遗憾的是,资料整理工作费时费力,仍有一些地方需耐心校勘,方能提供一个较为准确的版本。以当前较为权威的《周作人散文全集》、《周作人年谱》(修订版)、《回望周作人资料索引·著译系年》为例,仍有不少地方值得商讨。为便于论述,下文分别以钟文、张文、孙文替代。例如:《致素坚信》实为周回应素坚关于《东南大学的怪剧》一文的信,张文[33]327-328和孙文[34]132却分作两文;《耍货》在孙文[34]133和张文[33]329中记作:刊 9 月 4 日《语丝》第95期,实为9月11日《语丝》第96期;《王湘客书牍》张文和孙文均遗漏;《丁亥暑中杂诗》及后记张文和孙文记为1949年8月27日作,应为1947年8月27日;《谈胡俗》一文张文[33]705记为 1945年作,孙文中该文收入《知堂乙酉文编》,实为:1949年2月10日刊《好文章》第4集,署王遐寿,收入《过去的工作》。《红楼内外》张文分别于1945 年[33]704和 1949 年 9 月[33]724重复收入,孙文中也有1945 年[34]282和 1948 年 9 月[34]287两处,而实为:刊于1948年10月25日、12月3日《子曰》丛刊第4、5辑,写作时间也应是 1948 年。[35]钟文中,体例混杂,名曰散文全集,也收录了诗歌、书信、日记,但又不全面,例如《周作人俞平伯往来书札影真》中就有许多书信未刊;二是《全集》增加一些篇目,比如译记、附记、按语等,但也遗漏了一些篇目,比如《治安强化运动与教育之关系》、《汪精卫先生庚戌蒙难实录》序、《华北作家协会评议员会主席周作人督办书面训词》、《树立中心思想》等文未录入;《现代作家书简》[36]卷5,7371935年应为1936 年 5 月版;《日本的海贼》[36]卷4,99载1925年3月18日《语丝》第18期应为16日。孙文中,《维持风教的请愿》[34]135、《国旗颂》[34]140前后重复;《问星处择日代润格》记作:载1926年11月13日《语丝》109期,实为12月11日《语丝》109期;莲花落(致谷万川)记作:载1926年11月27日《语丝》第107期,实为1927年2月5日《语丝》第107期……总之,研究资料编写费时费力,是一项较大的工程,只有不断地去完善。

如果说1949年之前的周作人研究处于草创阶段,研究者和被研究者由于同处一个时空,尚未拉开一定的思考距离,那么,1980、1990年代的周作人研究则意味着新的学术起步。新世纪的周作人研究在此前的综论、概观的基础上有专题化的趋势,论文数量也较多。据笔者统计,1980、1990年代的论文总量在800篇左右,新世纪以来周作人研究学术论文约1 100篇,论著近30部。论文涉及的广度和深度都有所增加,由于篇幅关系,本文许多方面未能一一展开,比如对专著的述评、周作人研究的论争、周作人与古代文学以及新文学传统的关系等方面。

对于周作人研究中存在的问题,已有研究者在相关学术会议和论文中提出了,比如:周作人资料文献整理仍有待进一步深入,日记尚未完全公开,佚文、书信有待搜集,周作人全集包括译文全集有待出版以及研究者的知识结构和研究对象之间知识结构的差异等。总之,对周作人的研究将如影随形一般追随着我们将来对20世纪中国文学史的研究,周作人研究的整体水平体现着20世纪中国文学史研究的进展和局限。从这一意义上来总结新世纪以来周作人研究的状况,也是我们反省新世纪中国文学史研究的一种学术努力。

注释:

①参见徐敏的《女性主义的中国道路——五四女性思潮中的周作人女性思想》一书,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出版。

②参见哈迎飞的《半是儒家半释家:周作人思想研究》一书,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年出版。

③参见肖剑南的《东有启明西有长庚:周氏兄弟散文风格比较研究》一书,上海:三联出版社,2009年出版。

④参见常峻的《周作人文学思想及创作的民俗文化视野》一书,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9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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