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思勉史学思想及史学理论研究之述评

2011-04-12 20:23孙建军
关键词:吕思勉史学思想

孙建军 王 东 崔 星

(1.兰州职业技术学院 宣传部,兰州 730070;2.兰州大学 敦煌研究所,兰州 730020;3.西北民族大学 图书馆,兰州 730030)

吕思勉(1884—1957年),字诚之,江苏常州人。吕思勉一生致力于历史研究和历史教学工作,在中国通史以及断代史、文化史、思想史、文学史、社会史、学术史、民族史、政治制度史、史学史、货币史、历史研究法、史籍读法、文字学等诸学术领域都颇有建树,一生著述丰富,涉及经、史、子、集,其治学范围之广、规模之大、著述之丰富,在近现代史学家中罕见。当代著名史学家严耕望言:“讲到前辈史学家,吕思勉先生也是一个大家,居常认为诚之先生当与钱穆及陈垣、陈寅恪并称为前辈史学四大家。”[1]

“中国史学进步最迅速的时期,是‘五四运动’以后到抗战以前的二十年中。这短短的一个时期,使中国的史学由破坏的进步进展到建设的进步,由笼统的研究进展到分门的精密的研究,新面目层出不穷,或由专门而发展到通俗,或由普通而发展到专门,其门类之多,人才之众,都超出于其他各种学术之上。”[2]受“史学革命”的影响,历史学研究逐渐深入,这一时期成为吕思勉诸多著述的生产期。著名历史地理学家谭其骧先生在吕思勉百年诞辰纪念会上慨叹:“以史学名家而兼通经、子、集三部,述作累数百万言,淹博而多创获者,吾未闻有第二人。”[3]极高地赞誉了吕思勉。吕思勉自认为其思想大变分为三个时期。思想三大变之第一期:13岁开始接触梁启超《时务报》及其著作,此时最信康、梁之说;思想三大变之第二期:17岁开始记日记,信服法家,但并未放弃大同之希望;1906年首次遍读正史,先生自言:“论政治利弊,好从发展上推其所以然;亦且性好考证,故遂逐渐走入史学一路。自二十三岁以后,即专意治史矣。”[4]吕思勉以其深厚的国学功底辅之西方社会科学理论,突破传统史学的藩篱展开对史学的研究,他的史学思想与史学理论不仅仅体现在史学理论著述中,而且也蕴涵在通史、断代史、专门史等著作中。学术界对其研究可谓是洋洋大观,我们可将这些研究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20世纪80年代左右。主要是探讨吕思勉的学术生平以及回忆。

吕思勉去世后,1957年底,在顾颉刚的倡议下,拟请杨宽负责遗稿整理工作。1962年3月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成立了“吕思勉遗著整理小组”,陆续整理出版其生前的一些未刊手稿,后因“文革”的影响一度停止整理工作。20世纪80年代左右,吕思勉史学成果再度受到了史学界的重视,对其遗著的整理工作又开始进行下去,一些研究性的论文和著作陆续出现,但侧重点主要是介绍他的生平和学术道路,并对其学术成就进行整体的评价,专门性地对其通史著述成就进行研究的著作或论文尚付阙如。杨宽曾主持过“吕氏史学论著编辑组”的工作,是这一时期研究吕思勉学术成就的代表学者。杨宽在《吕思勉先生的史学研究》中较为全面地概括和总结吕思勉的史学业绩,叙述了吕思勉的生平和治学经历,探讨了其对通史、断代史、专史的研究与探索,特别考察了吕氏由进化史观到具有唯物史观倾向的历史观念的转变、重视社会生活方式演变的历史、强调民族大一统的民族史观、通过撰述历史总结经验教训和倡导民族自尊心、发扬爱国主义传统的历史内涵等史学要义的理解[5]。严耕望在《通贯的断代史家——吕思勉》一文介绍了吕思勉学术生平,通过吕思勉用白话文方式来撰写中国通史和赞同马克思经济是社会基础的理论为例来说明吕思勉治史以国学为基础,借鉴近代以来西方社会科学的方法理论及成果,探索建立一种新史学体系模式[6]。俞振基编著《蒿庐问学记:吕思勉生平与学术》是吕氏逝世30周年的纪念文集,基本汇集了20世纪80年代中期学人对吕思勉的研究与缅怀,收集了一系列关于吕氏史学思想与方法论的论文:胡嘉《吕诚之先生的史学著作》一文从回忆与吕思勉的交往,谈到吕氏史学著作,并概括部分史著特点;邹兆琦在《吕思勉先生与古代史料辨伪》一文中考察了吕思勉研究古史的方法论问题,古代史料辨伪对研究古史的重要性,并以“《老子》的成书年代”为例讨论古代史料辨伪;俞振基的《热情讴歌祖国进化的史学家——吕思勉》一文则探讨了吕氏如何以进化的眼光来看待历史学的任务、社会变迁、改革、民族、外因对变革的刺激、社会停滞的根源等问题;王玉波在《要重视生活方式演变史的研究——读吕思勉史著有感》中认为吕思勉史著蕴含着对生活方式演变历史的重视[7]。

蔡尚思高度评价吕思勉的通史著述成就,认为其“是中国通史的正式开山者”,但是目前学界对其通史缺乏深入和全面的研究,并讨论吕思勉治史注重独立思考的史学思想[8]。邹兆琦认为吕思勉对上古史进行了积极的探索,虽然赞成“疑古派”的一些观点但能提出自己的看法,提出必须破除“经书即信史”的迷信,并以《老子》成书年代、《竹书纪年》辨伪为例讨论如何进行古代史料辨伪[7]。

第二阶段:20世纪末至今。这一阶段由于对吕思勉的史学贡献的重新定位,因而对吕思勉的史学思想与史学理论研究比较全面,一些青年学人也加入研究队伍中来。

值吕思勉先生仙逝40周年之际,《历史教学问题》发表了一系列纪念研究吕思勉史学的论文:萧功秦《“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吕思勉先生的治学方法给我们的启示》一文认为吕思勉的史论是以切实把握大量史料为基础的,正史研究的重要性被低估,并指出史家素质的重要性,认为吕思勉治学具有“朴素的洞察力”,对于一些青年学人具有特别重要的启示意义[9]。李向平指出吕思勉史著强调对史籍与史料的考核,实事求是前提下的综合研究、融会贯通,注重历史发展过程因果的探讨;认为他对史籍与史料的考核辨证对乾嘉朴学是一种承继但又突破了清代考据学的藩篱[10]。周振鹤认为,现在的社会较为重视史观与史论,而轻视对于史实的追求,因此忽略了吕思勉的史学贡献。而吕思勉指出历史的动力在于普通百姓,主张历史应该重视对普通人与普通事的研究,这种历史观深深体现在其四部断代史的撰写中。认为吕思勉重视追求历史真实以表达自己的历史观,为了达到求真的目的,将旧史料以新的体系重新条理,穷尽史料,揭示未知史实,得出了一些与众不同的结论[11]。罗义俊在《中国史学的学脉:吕思勉与钱宾四》中探析了吕思勉与钱宾四共同的史学进路及其表现与特点,并以二人著《秦汉史》为例加以说明,认为他们治史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12]。姚大力认为在当时“国学”成为中国文史哲学术领域内的主流情况下,《中国民族史》是运用“国学”的方法研究的优秀著作,展示了吕思勉深厚的国学修养[13]。虞云国通过考察吕思勉史学构成背景,指出史学背景对其史学思想和史学方法论产生了重要影响,认为吕思勉在新史学的创建过程中,将传统史学合理成分融入到新史学创建过程中,因此吕思勉的史学地位和价值不可忽略[14]。

张耕华作为吕思勉研究的集大成者,在著吕思勉传记中考察了《吕著中国通史》、《先秦史》、《古史辨》、《历史研究法》等著作中的史学思想与方法论[3]。并谈到吕思勉治史特色:一是周瞻各领域;二是实事求是,融会贯通。认为现代史学的发展必须以社会科学尤其是社会学为理论指导,史事考证方面继承乾嘉学派,治史规模上又受到新史学的影响,史书体例方面通史体例要比旧史钞优越[15]。张耕华同时发表了一系列有价值的吕思勉研究论文:《治国修身改革社会——略论吕思勉的文化遗产》从吕思勉治学特色、道德修养、经世致用三个方面探讨吕思勉的文化遗产[16];《吕思勉与20世纪前期的新史学》质疑侯云顺先生将吕思勉的史学认定古史辨派,通过比较研究方法、古史观与古史辨派的差异,探讨了吕思勉在古史材料的整理研究、建立通史著述的新模式、引入社会科学新理论以丰富史学研究方法等方面作出的贡献[17];《吕思勉的史学特色》一文介绍了吕思勉一生致力于历史研究和历史教学,并取得了重大成就。吕思勉的治史范围广泛涉及中国通史、断代史、专门史、民族史、史学理论等诸多领域,重视史实,考证中又能融会贯通,积极提倡运用西方社会学方法研究历史学的新理念和新方法;关心国计民生谋求社会改革方法[18]。《吕思勉史学思想三题》则分析吕思勉关于史家治学动机、历史学的学科性质、历史知识的致用等问题独特的看法,认为有助于对史学史的理论的构建和当下理论研究的启发[19]。王家范在《治史当尽心平心——吕诚之先生史识感言》中探讨了吕思勉在“新史学”中的独立地位,将新式通史的编著引向了社会史开拓的新方向,既是梁启超“新史学”旨趣的实践会通第一人,又是开拓中国社会史方向的先驱者[20]。侯云灏在《20世纪前期中国史学流派略论》中将顾颉刚、钱玄同、胡适、罗根泽、童书业、吕思勉等人归类于古史辨派,认为吕思勉治史符合古史辨派的风格[21]。

吴士勇通过探讨吕思勉“经世致用”史学观的理论基础进而指出其“经世致用”的两大特征:研究学问,为当世效实用;讴歌进化,寄希望于未来。并以“经世致用”的史学观指导其实践[22]。洪认清论述了吕思勉的史学理论:“历史者,所以说明社会进化之过程者也”;“凡论史事,最宜注意于因果关系”;研究历史,当用现代的眼光,供给人以现代的知识[23]。王再默考察了吕思勉史学思想及史学理论,并分析其产生根源[24]。陈其泰认为20世纪30-40年代吕思勉的著作史学著作是以进化论和因果律为指导的[25]。张子侠概括了吕思勉关于史籍溯源和中国史学史起源问题上的探讨,指出20世纪30年代吕思勉在讲授《史学研究法》时考察了“史籍溯源”和“史学缘起”,认为“史学与史籍,非一物也”,并指出原因[26]。田亮《略论吕思勉的民族主义史学思想——以抗战时期为中心》一文以抗战时期吕思勉的史学著述为中心,略论其民族主义史学思想,表达了吕思勉作为一名史学工作者对民族文化的热爱和对国家、民族命运的关注[27]。何周以《浅论吕思勉史学思想的几个问题》为课题分别从史料观、史学功能论、史家修养论、史体论四个方面研究吕思勉史学思想[28],并发表了一系列关于吕思勉史学思想研究的论文:《简论吕思勉的史料学思想》分析了吕思勉的史料学思想理论[29];《浅论吕思勉的史学》一文简要梳理吕思勉的史料观、史学功能论、著史倚重札记和语言风格等几方面,从而引申出史学家必备的治学修养[30];《浅论吕思勉的史学功能观》探讨了吕思勉的史学功能观,认为吕思勉在认知史学基本功能基础上批评史学功能的具体化、庸俗化,对史学经世有独特见解,坚持学以致用,力戒为学术而学术[31];《浅论吕思勉的史家修养观》揭示了吕思勉史家修养论的核心是求真的思想,以及史学工作者不仅仅要为学术而且要具备时代责任感,立足于社会,为社会多做贡献[32]。张念利在《论吕思勉通史撰述中社会学理论与方法的运用》中论述了社会学、民族学方法在吕思勉的史学撰述中的运用,以《白话本国史》、《吕著中国通史》为例,探讨社会历史观在实践中对社会学理论与方法的运用[33]。

王家范在《吕思勉与“新史学”》中认为吕思勉是梁启超“新史学”旨趣的实践会通第一人,并是中国社会史方向开拓的先驱者[34]。何家宽考察了吕思勉对史书体裁的创新,认为吕氏的史书体裁是纪事本末体和典志体的综合体裁,突破以往史书体裁形式,并将这种体裁运用到四部断代史的撰写实践中,并指出其对传统民本思想的继承[35]。王莎、戴忠萍认为吕思勉主要通过逐篇评论的方式展开对《史通》的研究,并认为他以《史官建置》、《古今正史》、《辨职》、《忤时》四篇为例对有关古代史学发展沿革的内容进行分析和探究,充分肯定刘知几对古代史学史及史学发展的把握和概括,进而总结了刘知几由时代局限性所引起的错误观点,对今人《史通》及中国传统史学的研究提供了很好的借鉴[36]。

吕思勉史学著作逾千万字,著作等身,其史学研究周瞻各个领域。综上所述,史学界对吕思勉史学思想与史学理论研究成果异常丰富,这不仅有利于对吕氏史著风格特点的把握,而且可以加深对吕氏史学成就的理解。通过对吕思勉史学思想与史学理论研究成果的梳理,我们可以更深刻地理解和评价吕氏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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