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的穆旦和他的诗歌

2011-06-08 07:13李茹君
青年文学家 2011年2期
关键词:穆旦痛苦力量

摘 要:文革后期,诗人穆旦重获写诗的“自由”。阔别诗坛多年后,穆旦在1976年迎来了诗歌创作的“归来高峰”,其实也是沉重的告别之旅。本文选择了对穆旦该年度创作中的代表性诗歌加以个案研究。

关键词:1976年 穆旦诗歌 冷峻

作者简介:李茹君,工作单位:栾城县教师进修学校

也许当穆旦安静地睡着的时候,诗人才会明白1953年毅然回到祖国大陆却成为了自己人生“悲剧性”转折的开始。笔者认为,个体经历与时代、历史之间构成的复杂关系应该是考查穆旦在文革后期恢复诗歌创作的重要认知点。根据《穆旦诗全集》收录的诗歌,可看出,从文革后期穆旦重新获得诗歌创作权到诗人病逝,除了《苍蝇》是1975年写的之外,1976年是诗人创作颇丰的一年,当然将“1976”作为一个单独的时间节点来审视其诗歌创作,也便于从整体上把握穆旦诗歌的情感流露。本文主要对1976年穆旦诗歌作品中的重要作品进行个案研究。

《智慧之歌》[1]:诗歌文本以“幻想”的尽头暗示出“我”的现实处境,“落叶飘零的树林”隐含着自然生命的“尽头”,也可以理解为对人生的隐喻。然而“我”在“枯黄”的叶子中却看到了美好的“爱情”、“友谊”和“理想”,这些“欢喜”的获得依靠的是“我”内心的情感审视和价值定位。也正是这种“定位”才让“我”敢于正视“痛苦”的存在,即便是“痛苦”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诗歌结尾体现出诗人深邃的哲思,即“智慧之树”不同于凋零的自然之树,这应该是“我”的思想力量尚未消磨殆尽的原因,但是这种思想力量的获得依靠的是“我”的痛苦经历以及“我”审视痛苦经历的理性和智慧。或者说,“智慧之树”成长的代价是相当大的。那么,这里面的另一层意义在于,如果“我”的“智慧之树”走向凋谢,那肯定是“我”将远离“痛苦”,然而不管“我”怎样“幻想”着自己像自然之树一样飘落,“我”始终无法逃离“痛苦”,这或许是在说,现实处境就是诗人所必须要面对的存在。而“我的智慧”与“我的痛苦”的同向发展应该是人生的一条悖论。

《理智和感情》:之一的《劝告》集中于时间与空间的宏大视野中对“巨流”与“细沙”的比较,并且指出不要把世事看得过于沉重,因为“细沙”的承载量及其存在往往依赖于“巨流”的影响。这两种悬殊力量的比较会让人明白,个体力量的渺小与存在的卑微需要阔达的心胸来加以打量,这会让我们自然想起苏轼说过的,即“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2]。之二的《答复》则渲染了“高悬着的星星”在“黑暗而且寒冷”的环境中“把生命耗尽”的执著努力和悲壮举动,以此暗示出个体生命在周遭困境中的艰难所求。两首小诗用《智慧和感情》做题目,我们可以去揣摩诗人内蕴的理性、智慧与困惑。

《演出》及与“演出”相关的:笔者这里把“演出”作为一种动态的诗歌意象来理解,即“演出”构成这几首诗中的核心价值意象。《演出》这首诗大胆地揭示出,“演出”的现场与背后以及与“演出”相联系的诸多环节是一种合谋关系,“台上”与“台下”都在虚伪地接受“演出”这种法则的指使。“台上”的“演出”与“台下”的观看(其实是另一种“演出”)是在制造一种看似“和谐”的良好气氛或者表象,而这种经过合谋“演出”的闹剧居然要压制“天真和赤裸”的本真价值体现,可见,“真实”与“虚伪”、“正义”与“背离”构成了强大的话语张力。如果再深究的话,“演出”成为一种秩序层面上的道具依靠的是话语权,即“演出”是在权力的“演出”范畴内实现自身的“演出”,并从而压制另一种真实的声音,因为“真实”在“演出的闹剧”中是异己的存在。《听说我老了》写的是“我”穿着破衣衫出门而别人都说“我老了”这样的一个场景,“我”则认为自己是在做“化装舞会的表演”。这里的“我”成为自身与他者共同审视的对象,“我”穿着破烂的衣服既是对时光流逝并且使“我”老去的价值抗争,也是对自我坚守价值立场的肯定和对现实无情的嘲讽。《冥想》一诗写出了“我”的心路历程,不管是自己的命运如何,即便是不情愿地做了“小小的演员”,“我”面对鲜活的生命和现在的自己都表现出了相当的冷静和理性。诗中“我”没有对“导演”自身的“长久的秩序”表现出奋力的怒视、愤慨和诅咒,也没有对自身生命过程的坎坷表现出过多的怜惜与追问,相反,面对着坟墓(人生的终点)却表现出了出奇的释然。这几首诗都用到了“演出”这样的核心意象,诗人却隐藏了“演出”的目的、原因、形态等等,而是将此引向“人生”,这种或者多种的“演出”被诗人赋予了诸多人生与生存方面的思考。比如说,个体命运在时代、历史影响下的选择或者诉求。应该可以看出,诗人处在文革后期这个时间点上没有将诗演绎成宿怨、回顾、追问政治的转换形式,这自然与时代有关,但更应该看到的是,诗人穆旦僅仅是一个诗人,并且用归来之诗写出了诗人之思。

《停电以后》:可以说“太阳”代表着自然的光明,当“太阳下沉”时“我们”要借助“电灯”和“蜡烛”来驱走黑暗,就是说这种光明是人造光明,其目的是埋葬黑暗,言外之意是,“我们”要通过自己的主观努力获得属于自己的生存空间。这是一种把握自身的立场和原则,当然“电灯”和“蜡烛”更像是象征着一种自己坚定不移的信仰和生存方式,因此,当次日“我”望着“耗尽油”的“小小的蜡台”表现出了莫大的尊敬,这也是“我”面对艰难境况表现出来的勇气和信心,同时也更真诚地呼唤“太阳”的出现。因为“太阳”代表着新生的力量、正义的力量、可以信任的力量,这种期许是对未来的渴望。

其他重要的诗还有《城市的街心》、《春》、《夏》、《有别》等等,穆旦在1976年写的诗都带有冷峻的凝思。

但是谁也不会想到,当穆旦信心十足地要为晚年描述自己的“足迹”的时候,死神却离他越来越近了,诗人是不幸的。穆旦的不幸是诗坛的不幸。穆旦刚刚跨过1976年的门槛,他却没来得及迎来中国社会的新时期就已经先行一步了。或许如诗人所写:“但如今,突然面对着坟墓,我冷眼向过去稍稍回顾,只见它曲折灌溉的悲喜,都消失在一片亘古的荒漠,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穆旦《冥想》)

注释:

[1]《智慧之歌》选自《穆旦诗全集》,李方编,中国文学出版社,1996年。下文所涉及的诗歌均出自该版本。

[2]苏轼:《赤壁赋》,见于《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第四卷),郁贤皓主编,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年。

参考文献:

[1]李方编:《穆旦诗全集》[M]。北京:中国文学出版社,1996年。

[2]郁贤皓主编:《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第四卷)[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年。

[3]毛翰:《〈神的变形〉,穆诗之最》[G]。《名作欣赏》,山西:北岳文艺出版社,1999年第3期,61页。

[4]谢冕:《一颗星亮在天边——纪念穆旦》[G]。《穆旦诗全集》,北京:中国文学出版社,1996年,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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