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蝴蝶派作家的明星风采

2011-08-15 00:45刘铁群
大家 2011年17期
关键词:周瘦鹃报刊市民

刘铁群

鸳鸯蝴蝶派作家大多是在辛亥革命前后进入上海的文学市场,以写作和编辑报刊谋生的职业。民国初年上海经济的发展、报刊杂志的繁荣、市民阶层文化消费需求的升温为他们参与大众文化事业提供了有利的条件。他们也充分利用这些有利条件使自己在市民社会中获得名与利。不少鸳鸯蝴蝶派作家通过写作和编辑报刊不仅过上了较好的生活,还在市民社会中取得了令人无法忽视的地位,受到了广大市民的热情关注,甚至具有明星般的风采。

很多鸳鸯蝴蝶派作家参加过报刊杂志的编辑工作,兼有作家与报人的双重身份。例如,徐枕亚曾参与《小说丛报》、《小说季报》、《小说日报》等报刊的编辑,王钝根曾参与《礼拜六》、《自由杂志》、《游戏杂志》、《社会之花》、《申报》副刊《自由谈》等报刊的编辑,周瘦鹃曾参与《礼拜六》、《游戏世界》、《半月》、《紫罗兰》、《良友》、《申报》副刊《自由谈》等报刊的编辑,李涵秋曾参与《小说时报》、《小时报》、《快活》等报刊的编辑,严独鹤曾参与《红杂志》、《红玫瑰》、《月亮》、《上海生活》、《新闻报》副刊《快活林》、《新闻夜报》副刊《夜声》等报刊的编辑。有些鸳鸯蝴蝶派作家编辑过的刊物多达十余种。民国初年,随着报刊、杂志等传媒在上海市民生活中的作用日趋重要,供职于书局报馆的文人虽谈不上具有非常显赫的地位却也是一个无法忽视的社会角色。民初作家松庐曾在一篇游戏之作中以一位老人在50年后回忆当年的口吻描述了民初作家与报人的风光:“那时候的著作家,是何等的威风啊。在报馆里当一个编辑,每月多则三四百元,至少也要拿五六十元的薪俸……并且那时候的小型文艺刊物,也着实不少,即如上海一隅而论,也有五六十种。最可笑的,就是那些伟人和名伶,凡是初到上海,必得恭赴一家家报馆去拜谒。”这篇文章虽是游戏笔墨,但也并没有过份的夸张。梅兰芳虽然演技超群,但他能在上海迅速地大红大紫,离不开报人的热心捧场。由于报人能以在野的身份抨击官场、政界,那些官员、政客们虽然对报人怀恨在心,但表面上却不敢对其表示轻视,甚至还要陪上几分小心。《小说新报》上刊登的一则“谐薮”就生动地表现了堂堂知事惧怕“报馆中人”的丑态:“现任某某知事上省,在俱乐部中大嫖大赌、吃醋打降、无所不为。某妓院之正房间内先来一客,知事大发标劲,敲台拍案,群客和之。某客惧,愿让正房,通融办理。知事之科员忽就知事耳语,知事色陡变,请罪某客,卑躬屈节,强笑承迎,备诸丑态。某客受宠若惊,大有手足罔措之状,不及席终,抱头鼠窜而去,问之娘姨,方知错误,蓋误以报关行中人为报馆中人云”。与今日举行重大活动都要请新闻界人士参加一样,民初的报人也常常在各种重要的场合露面,其中包括很多鸳鸯蝴蝶派作家。张裕酿酒公司开幕时专门在“太平洋”欢宴报界,周瘦鹃就是座上嘉宾。淞沪警务日报曾假座四马路倚虹楼宴请报界人士,江红蕉也在应邀之列 。新友谊联欢社欢宴各界人士,何海鸣应邀参与。上海市民为筹集赈灾款而搭台演戏,袁寒云作为吸引市民的公众人物登台献艺。在民初的上海,由于报人的地位日益重要,做报人已经成了既出风头又受人关注、令人羡慕的职业。一时间,文人纷纷投身报馆,颇以能跻身报界为荣。张丹斧因此做《海上竹枝词》讽之:“时髦报纸各家同,后幅文章苦费功,落得头衔署编辑,狗头名士一窝风”。

由于鸳鸯蝴蝶派作家以满足市民的文化消费需求为创作宗旨,而广大市民又对阅读小说有着浓厚的兴趣,随着一部部小说在市民读者中风行,一位位小说家也会在社会上走红,并以特有的光环吸引市民读者的眼球。当时,知名的鸳鸯蝴蝶派作家在一般公众心目中具有明星般的风采。在民国初年,徐枕亚就因为长篇哀情小说《玉梨魂》的轰动而一举成名,成为上海滩的热门小说家,受到市民的关注和追捧,尤其得到青年读者的青睐。中国历史上最后一名状元刘春霖的女儿刘沅颖读了徐枕亚的《玉梨魂》和悼念亡妻的《悼亡词》之后对徐枕亚本人顿萌敬慕之心,以至于寝食难安,言语无常。她开始和徐枕亚互通书信并发誓非徐不嫁。周瘦鹃也是一位明星式的人物。他因善写言情小说而在上海滩上名声大振。令许多读者倾慕不已。“少男少女,几奉之为爱神。女学生怀中,尤多君之小影”。一位见过周瘦鹃的读者这样表达他对周瘦鹃的迷恋和赞赏:“曾看见过小说家周瘦鹃的样子,他是个很漂亮的人物,把帽子压到眉毛上,觉得另有一种丰姿。”另一位没见过周瘦鹃的读者则不断地在心中勾画周瘦鹃的形象,还专门写了一篇《我心目中的周瘦鹃》,他在文章之前表明:“予自髫龄读小说,遂无日不晤瘦鹃于字里行间,读之久,慕之深,乃于瘦鹃之行动,竟摄一幻象于脑海中,每一见其作品,即如见其为人。雪窗无俚,戏以余心目中之幻象,笔之于书,瘦鹃阅此,必笑曰:漱红蜀人,固应知鹃乃尔”。

由于广大市民对小说家的关注与倾慕,民初各类面向市民的报刊(以上海为主)大量刊载有关鸳鸯蝴蝶派作家的趣闻轶事。包天笑作为当时颇有影响的作家常常被报界追踪。一次包天笑刚离沪抵京,小报《风人》就登出了《天笑最近轶事》。文章开头表明了报导包天笑轶事的原因:“海上大名鼎鼎的小说家包天笑先生,自从到了北京以后,东方时报上,常常看见他的大作。一般读者真是五体投地、莫可言喻。那些人对于他的作品既极注意,所以对于他的轶事也甚留心。据记者所知就有两条,写出来给大家看看。”文章中记载的所谓轶事,一件是包天笑与名妓笑痕交往的风流公案,一件是包天笑在尴尬处境中弃帽潜逃的滑稽趣事。显然,这篇文章是想抓住市民读者欲窥探作家生活世界的心理,引起阅读兴趣。与包天笑相似,很多鸳鸯蝴蝶派作家都因作品的走红而成为报界争相谈论的话题。周瘦鹃在《半月》创刊号上刊登了包天笑的小说《再会》,因该小说中提到的爱群女学校在上海实有其校而让校方产生了点小误会,但很快就和解。《晶报》却围绕周瘦鹃、包天笑和爱群女学校大做文章 。周瘦鹃给仅有一面之缘但喜爱他的小说的妓女吟香寄赠了两册小说,《晶报》又对这件事情反复炒作 。而周瘦鹃因避战乱晚归几日也被报界小题大做,宣称“瘦鹃怕恢复自由”。江红蕉因为坚持自己的办刊精神与报馆许总理发生矛盾,毅然辞职离开了《新申报》。报界投市民所好,详细地报道了江红蕉辞职的内幕。1924年秋,徐枕亚与刘沅颖在北京举行了轰动世闻的婚礼。《晶报》专门刊载了《状元小姐下嫁记》。某年秋,徐枕亚醉酒后于车中坠落,幸而大难不死。其故乡某日报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布专电曰:“小说家徐某,以醉坠马死,盖系于枕亚者所为。” 阅者哗骇。1923年李涵秋去世,5月18日的《晶报》立即刊登了毕倚虹的《李涵秋先生的死后观》、丹翁的《哭涵秋》和《挽涵秋》、大雄的《李君涵秋哀辞》等一系列文章。 另外,《半月》杂志的“说林珍闻”栏目,《小说日报》的“小说界消息”和“近代小说名家小史”栏目都介绍了大量的鸳鸯蝴蝶派作家的情况。报刊、杂志、书籍对鸳鸯蝴蝶派作家各类消息的报道、介绍反映了广大市民对鸳鸯蝴蝶派作家好奇与兴趣,这种好奇与兴趣很像今天“追星族”的行为。

鸳鸯蝴蝶派作家在“五四”新文学革命时期曾受到了新文学家的猛烈批判,被戴上了“文丐”、“文妖”、“文娼”等一系列污辱性的帽子。他们的作品也同样遭到了彻底的否定。然而,鸳鸯蝴蝶派作家只是被新文学家否定,并没有被广大市民读者否定。上述分析表明,鸳鸯蝴蝶派作家并不是像某些研究者所描述的那样,在与新文学家的斗争中一败涂地,灰溜溜地退出了文坛。相反,他们依然热情地参与着大众文化事业,依然拥有着大量的读者。知名的鸳鸯蝴蝶派作家还像明星一样被广大市民关注着,倾慕着,甚至是追捧着。这是无法否认的历史事实。

猜你喜欢
周瘦鹃报刊市民
周瘦鹃深情回忆次子榕
周瘦鹃毕生难忘的日子
周瘦鹃钟情紫罗兰
送清凉
氣溫驟降 杭州市民溫泉裡涮火鍋抗寒冬
2017年“少儿报刊阅读季”启动
周瘦鹃的初恋
在“门”字内加字可以组成新的字,试着填填下面的空吧!
“意义”的问题所在
重庆市首届市民健康知识有奖竞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