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

2011-08-15 00:49辽宁杨莉丽
辽河 2011年1期
关键词:青青妈妈

辽宁/杨莉丽

寒露

辽宁/杨莉丽

迎着晨风,青青站在街口。

今天是寒露,在北方,这个时节,萧索单调的秋未景色,已经主导了街道的色调。早上下过雨,冰冷的水珠,和着未尽的寒风,在空中回旋,然后一串串一片片地坠落,那种冰冷的穿透力想要沦陷这座城市,令人打着寒战。

青青去年大学毕业,工作了五个月,就失业了,现在从事的工程预算,是她的第二份工作。每天早上六点半,她要跟许多打工者一样早早地赶到街口来等公交车。

雨,延误了公交车的速度。

青青站在街口向公交车驶来的方向不停地眺望……当晨风即将带走她身上最后一滴热量的时候,公交车才缓缓而至。她瑟缩着跳上车,在投币的那一瞬间,她习惯性地瞟了一眼车厢内的状况,今天乘客不多。

雨伴着冷硬的寒风,透过车门挤进车厢,青青打了一个冷战。她想起她的租住屋,想起穆阳。

“青青,别走了。”穆阳睁开惺忪的睡眼,手依恋地环住青青的腰。

“穆阳,我会迟到的。”青青挣开穆阳的手,把衣服往身上套。

“你还要在工地干多久?”穆阳坐起身,点了一支烟。

“嗯,我需要工作。”青青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别固执了,为什么不让我养你呢?”

“可我还有妈妈啊!”

“我可以养你,养你妈妈!”

听到穆阳真诚热切的声音,多少让青青为之感动。她又回到床前,微笑着凝视着男友,温柔地送上一个吻:“妈妈说我有什么样的能力,她就享受什么样的生活。我不能让妈妈失望!”

“可你是女人啊!工地是男人的世界,那里不适合你。”

“没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现在不是人找工作,而是工作选择人。能有位置就是幸运儿了。”青青的神气暗淡下来。

“我真弄不明白你,何苦委屈自己。”穆阳翻转身,睡回笼觉去了。留下青青呆坐在床边。

青青记得当她把第一个月的工资交到母亲的手上,红红的一沓老人头,就像日子中的火种。她愉快地看着母亲,大声地说:“以后,不要再去摆地摊了。”可是这种愉快宁静的心情只保持了四个月。

随着全球经济下滑的冲击,青青所在的外资出口企业最先受到波及,先是减员减薪,最后不得不宣告破产。青青下岗了,她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妈妈,那太残忍了。青青永远也忘不了,妈妈接过她的工资时,干裂的手抖动着,脸庞却在笑。妈妈在笑,眼底潜着艰辛沧桑的泪,青青知道妈妈的笑容里含着一种扬眉吐气的味道。妈妈用了十多年的时间盼来这样的日子,她不能让妈妈心中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凋零了。现在这份工作,是她在人才市场泡了二个月才找到的,没办法,这年头就是大学生超员,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工科女大学生,贬值的力度让人无法接受。

到站了,青青在走出车厢的那一瞬间,寒冷再一次穿透她的身体。青青工作的地点与她居住的地方正好构成城市边缘上的两个极点,每天早上,她都要乘坐这趟公交车目睹城市由沉睡到苏醒。

青青赶到单位时,时钟刚好8点。

这是一家电气安装有限公司,或者说是一家私营的电气安装工程队,成立时间并不长。青青在这里负责工程预算和管理一些图纸资料。整个工程队约有三十多人,清一色的男性同胞,唯有她和做饭的女工是女性。

青青的办公室在二楼,每天上楼前,她都要穿过一个门厅。做饭女工的休息室,就在这个门厅的旁边。那个女人三十多岁,做起事来干净利落。每天早上,仿佛约定好似的,在青青上班时,她正依在门口,嗑着瓜子。她的目光如雨,冷冷地扫过来。青青已经在这种目光下适应了。或者说,是生存的动力让她觉得没有必要把心思放在女人无缘由的嫉恨上。

青青走上楼梯。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会刻意去在意别人的目光的……是初中,当许多女孩子还沉溺于父母的宠爱中时,她已经开始跟母亲一起摆地摊了。地摊的包袱很沉,只走了一小段路,青青就觉得肩膀酸酸的痛,在妈妈鼓励的眼神下,她一路换肩咬牙坚持着把东西放在妈妈指定的闹市的一角。那是街道的路边,街上的嘈杂声音侵袭着耳膜,拖拉机的轰隆声从耳边穿过,灰尘也肆无忌惮地席卷过来。一会儿,生意上门了,妈妈在与买家讨价还价……青青尴尬地站着,她感觉周遭有人正用鄙视的眼神在嘲讽她,她瞧到了一个同学,慌忙躲藏起来。当她出来的时候,她瞧到妈妈正与所谓的城管拉扯着货物,妈妈讨好求饶的声音没有换来对方的同情,货物被没收了,妈妈尖锐凌厉的哭叫声,充满她的耳膜。她瞧到妈妈焦急的神情和着眼泪,随着城管的车子在奔跑,妈妈的身影一点一点地缩小……那晚,她听到了妈妈的哭声和邻居的劝慰声。同妈妈练地摊的日子,锻炼了青青的心理素质,更锻炼了她的智商。她的成绩越来越优异,重点高中,重点大学,直到大学毕业后,她放弃了读研的机会,来到那家外资企业前,她的生活中只有两个字:奋斗。

认识穆阳,她的人生开始了又一幕画卷。

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唤醒了睡梦中的穆阳。

他伸手摸过电话,放在耳朵上。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声音让他烦闷。“是,是,我是在公寓呢……哎呀,你们就别操心了,中午,我有事,好好,我回趟家。”

穆阳放下电话已经毫无睡意,他起身穿上衣服,走到窗下,天空阴霾。打开窗,骤然间一阵凉风和着冷雨,迎面扑在他那张猝不及防的热脸上。“这鬼天气。”穆阳抱怨了一句,关上窗,打开电视。

电视里播放的是:在非洲草原上,两头发情的公野牛在争夺与母野牛的交配权。公野牛之间的厮杀是惨烈的。两只公野牛的四只锋利无比的尖角在拼死相抵,伴之公野牛发出的歇斯底里的嘶叫声,一只败阵的公野牛颓丧着退下阵来,无奈地目视着获胜的公野牛骑上了母野牛。仅仅几十秒钟,那头公野牛便从母野牛身上下来。野牛群便三三两两地散去,草原又恢复了宁静,似乎什么也没发生。穆阳看着画面,那头获胜的公牛,瞥视着牛群,目光犀利而冷傲,仿佛此刻所有的母牛都已踩在它的脚下。公牛的眼神,让穆阳心头一震,仿佛似曾相识。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但天还是阴阴的,办公室内阴冷阴冷的,青青已经把自己埋在工作中很久了,她从电脑前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肢体,又拿起杯子,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热水。热水多少驱走了身上的寒冷。

这栋办公楼,原来是一栋居家住宅,上下两层楼,占地面积不大,楼上楼下布局相同,一个大厅,两侧的各有两个房间。此刻,整个办公楼是安静的,副经理赵义一早就带着工人到现场安装去了,总经理于涛还没有来,这个楼现在只有她和楼下做饭的李姐在。

青青的目光轻轻地在这栋小办公楼内流转,目光落在办公室墙上挂着的总设计图上……一些疑问在她的脑中一点点扩大。综合油库,循环水系统,冷凝鼓风机室这段在总设计图体现的是电信电缆在电缆桥架内水平敷设。而在刚刚她看的详图中体现的只是水平敷设。那么这一段的桥架归谁敷设呢?青青快速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把这段图纸翻出来……

于涛的车开到楼下,在他熄灭引擎,开门下车的时候,李姐已经热情周到地迎了出来。

“于总,回来了。中午的午餐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你看有没有别的事,用不用加点菜?”李姐麻利地说。

“哦,好,不用不用,你看着弄吧!”于涛走下车,直奔二楼。

于涛,三十四五岁,体型健硕,举手投足之间沉稳干练。他穿过大厅,在走进办公室的一瞬间,他的目光如炬扫向右侧角落,那个小大学生还如往常一样安静地坐在电脑后面,每次他回来,她都会抬起头来,很礼貌地微笑一下,接着做自己的事情。可是这次,她的目光还停留在图纸上,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于涛有一点失落,他幅度很大地碰撞自己的椅子,坐下来。

“于总,回来了。”青青惊觉,她抬起眼,诧异地问候了一句。

“青青啊,前一阵预算的那两个工程,咱们已经拿下来了。”于涛大声地说:“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晚上,有时间吗?我们要吃顿庆功宴。”

“哦?我……”青青想拒绝,于涛应该是知道的,酒席她一般都不去,晚上穆阳会在家中等她,那是她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

“嗯。别急着做事,工作累了就休息一会。”于涛打断青青的话,语气温润。

“没什么,谢谢于总。”

“你的脸色不好,不舒服吗?”于涛抬起头审视着青青。此刻,青青正微颦眉,眼睑低垂着,一头长发温顺地披落肩头。于涛渴望直视青青的黑眸,这种渴望在第一次见到青青时就被埋在了心底。那天的招聘会已经接近尾声,招工的和应聘的人正陆陆续续地离开招聘现场,一个女孩固执地在会场徘徊着,眼神中透着些许不甘。这个女孩子转到他的柜台前,这里有她需要的岗位。女孩抬起眼,试探地问了一句,有男女限定吗?于涛思考了一下,看着她,摇了摇头。有微笑定格在女孩儿的脸上,她的双眸瞬间跃动着光芒。就是这束光,猝不及防地一下子照进于涛的心底……

“哦,没什么。”青青的目光还沉在图纸里。内心有一份迟疑,不知是不是现在就把自己的发现告诉给于涛,还是应该再进一步核实一下?她抬起头,黑眸闪动,在于涛的脸上稍做停滞。

“有事情吗?直说无妨。”于涛亲切地问,他享受被黑眸的光笼罩的感觉。

“是这样,今天我发现总设计图和我们的施工图有一些出入。”青青找出图纸,走到于涛面前,把图平铺在桌子上,她详细地把具体位置指给于涛看。于涛的手在查看图纸时,不经意间碰到青青的手。于涛拿起青青的手,不容分说地放在自己的手中。

“你的手怎么这样凉?”于涛惊诧。

“哦……”青青呆住了,一时无语。一股温热宽厚之感从于涛的手掌传到青青的心里,这种感觉那样熟悉,仿佛一直存活在她的记忆中,是爸爸的气息!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爸爸生前关怀她的情景:青青冷不冷,来爸爸给捂手。那时,她总会把自己凉凉的小手放进爸爸温热宽大的手掌内……

许久,青青抽回自己的手。

“唉,都是我疏忽了,这个房间的空调坏了,一直没修理。”于涛有些尴尬,站起身。

于涛走下楼。

楼下传来李姐的声音:“于总,你不吃饭了?”

中午,穆阳赶回家时浑身都被雨淋湿了。一进屋,母亲把他拉到一边,一边帮他擦拭,一边轻声地询问:“穆阳,你近来住在哪?”穆阳回道:“在公寓里啊!”母亲盯着他的眼睛:“你爸爸已经问过了,说你根本就没在公寓里面住。”

“哦……”穆阳扭开头看向客厅。

穆阳的家装饰精致,古典而不失时尚。名贵的地毯,配着欧式沙发及棚顶悬式大吊灯,尽显主人的雍容华贵。一楼的客厅和餐厅南北相通,拱形的落地窗,可清楚瞧到小区绿化带内的假山与喷泉,室内室外情景交融,让人觉得古雅而又清新。此刻,穆阳的父亲正端坐在客厅。

“穆阳,你是不是还跟那个叫青青的女孩子混在一起?”

“爸,你说什么呢?我是真心喜欢那个女孩子。”穆阳皱着眉头,很不情愿地坐在沙发的一端。

“喜欢?你这一生喜欢多少个女孩子了,哪个不是过眼云烟?你现在大了,得成家立业了,不能这样混下去,明天你跟徐伯伯的女儿见一下面,我已经答应人家了。”父亲语气严厉地说。

“爸爸,我这次是认真的,我要跟青青结婚。”穆阳脸涨得通红,语气中充满了对抗。父亲敲着桌子:“放肆!你知道什么是爱情。那个青青与你门不当、户不对,将来对你的事业和生意也不会有什么帮助。”

“瞧瞧,你们爷俩一见面就吵。”穆阳妈妈把水果放在桌上,挨着穆阳坐下,疼爱地剥开一个香蕉递给穆阳。

“老头子,你也要体谅一下孩子心情。这成家啊,感情也是重要的。”

妈妈的话,让穆阳看到希望,他接过香蕉,点着头,边吃边用眼角看着父亲的反应。

父亲平稳了一下情绪:“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可以在身份、地位、学识与能力都适合的女子中培养爱情!穆阳,这娶妻生子不是小事,它会直接影响到你未来过什么样的生活,决定你事业发展状态……”

穆阳爸爸还要说,被妻子的目光制止住了。

“穆阳啊,妈妈还是认为感情最重要,来咱们先吃饭,不过,你细想一下,其实你爸爸说的也是经验之谈啊……”

穆阳起身离开了。

午饭刚吃过。办公楼下传来喧哗声,原来是电气公司的工人来安装空调。工人们手脚麻利地安装调试时,李姐跑到楼上看了一眼。“啧啧,真有手段。哼!”李姐愤愤不平地扔了一句话,走了。

青青轻叹一声。

电铃声响起。

“你好,哦,于总,是的,已经安装好了……啊,具体数字,我想到现场看一眼……好的,我这就下楼。”

青青放下电话,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天阴阴的,随时都会滴下雨来。她起身下楼,走到门口,于涛的车正等着。下楼的脚步声,惊动了李姐,她从厨房探出头来。青青上车,关上车门的那一瞬间,她听到身后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哼,装清纯!”

穆阳斜倒在公寓的床上,懒散地看着窗外的雨,视线在朦胧中氤氲……

穆阳在游泳馆里仰泳,好友游过来低声唤他:“穆阳,你瞧那个妞!太正点了!”穆阳侧过头顺着好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女孩身材高挑,带卷的长发妩媚的落在肩头,衬托出一张精致的脸庞,妖娆的身材穿件淡蓝色的泳装。一时间,游泳馆内的目光被齐刷刷地吸引过去。女孩儿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注目礼,神情自若地做着各种优美的动作,像一条鱼儿在水中挥洒自如。诱惑扑面而来。好友已经按捺不住了,游过去搭讪:“小姐,你好,可以认识你吗?”那个女孩子仿佛没有听到,半天没有回应。好友不死心,再一次游到附近,搭讪说:“小姐,可以聊聊吗?”女子有些愠怒,回转头来,目光犀利而高傲地瞥了他们一眼。对,就是这个眼神,穆阳惊呼,从床头坐起,那个女孩子的长相在他眼前再次清晰。

有铃声响起,是手机短信。穆阳回转身,从床头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施工现场的路颠簸弯曲,路很泥泞,车子行驶得很慢,透过车窗可以看到现场上许多高大的建筑物都还在一点点地施工中,四处都是脚手架和暴露在外面的钢管。施工现场,清一色的男性同胞,青青的出现无疑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有些工人停下手中的活,目光赤裸裸地直视着青青。青青感觉有些别扭,抱紧手中的图纸随着于涛小心地穿过几个凝聚沉淀池,来到综合楼下。

“哎,赵义。过来过来。”于涛的嗓音磁性很好,声音也格外洪亮。远处,赵义听到喊声,放下手中的活,又安排工人几句,朝这边走过来。赵义二十多岁,由于常年在外施工,脸色略显黝黑。当他走近,瞧到青青时,脸上有了惊诧:“哦,青青过来了。工地真的不适合你这样的女子啊!”赵义语气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说:“灰土太大了。”

“赵义,情况你再说一下。青青,你拿图纸记一下。”

“是这样……”青青整理了一下思路说,“综合楼旁边1#2#沉淀池那段的悬梯挡住了桥架的路,除非绕路,从这块斜插过去,绕到鼓风机室后面往回敷设。”

“嗯 ,这样会增加造价。”于涛认真地看了一会。“是的。”青青说。

“青青,你准备一下,过两天我们出趟差,去总设计院,把你上次发现的情况和这里的状况详细说明一下。像这种情况,通过协商,他们会另外拨款的。”

“啊,出差?我?”

“是,你。青青,这几段的图纸就你最清楚,你不去,我们谁也说不明白。”于涛看着敷设一半的桥架,转过身,语气温和些:“再说了,这直接涉及公司的利润,这事全靠你了。”

青青一时不好直接回绝,她抬头看了一眼赵义。此刻,他正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穆阳赶到酒店时,穆阳妈妈正与一位中年妇女谈得投机。一位衣着艳丽的青年女子闲坐在她们身旁。穆阳一见,正想闪人,但妈妈眼尖,叫住他。穆阳只得回过身坐到桌前。他用眼光扫了对面那个女孩儿一眼,竟是那天在游泳馆见到的女子!穆阳心头一颤。

从综合楼出来,于涛开车一路北行,穿过一个个塔吊,停在另一处施工现场。

“来,你们看,这一片,再过一阵儿,就要对外竞标了。”

大家随着于涛的目光一起隔着车窗往外看。“将来,这要建成两个变电所,一个贮水池,一间综合水泵房。”

于涛介绍完,郑重地看了赵义和青青一眼:“我们要拿下它。”

青青再次向外张望:只能瞧到土建工人在几个点上忙碌着。

“走,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好好喝一顿。”于涛话音刚落,手机响了,他低头瞧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号码。

“哦,秀秀。”于涛的声音瞬间融入几分亲切:“好,爸爸知道,一定会记着!……那,你跟奶奶在哪呢?家门外。好,我这就回去一趟……奶奶和你穿的衣服够不够,好,好。”于涛放下电话,歉意地转过头:“得,你们先跟我回趟家吧!孩子和她奶奶忘带钥匙了。”

车转了几个弯,拐进一小区,在一栋楼前停下来。

“爸爸!”车刚停稳,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就跑过来,隔着车高兴地叫着,女孩儿的身后站着一位花甲老人,慈祥地看着他们。

“赵叔叔好!”女孩儿在爸爸怀里撒了一下娇,转向赵义,目光随即发现了赵义身后的青青。乍见生人,女孩儿脸上有一丝羞涩,她瞪大眼睛看着青青。青青朝她微笑,女孩儿怯怯地回了一个微笑。

双方介绍完,老人执意要青青到楼上坐一坐。

于涛的家在三楼,三居室的房子雅致而整洁。小女孩儿一进家门,熟悉的环境让她丢掉了羞涩,很亲近地拉着青青在客厅坐下。老人端来水果,也挨着她们坐下来。三个女人聊起来。

于涛拿着烟朝赵义努努嘴,俩人来到阳台。

“嫂子走了有五六年了吧!”赵义吐了口烟。

“是啊!”于涛点了点头,狠狠地吸了一口。

“不行再找一个吧!也不能总让老人跟着挨累。”

“唉,现在的女孩子大多生活复杂,不适合我。”于涛说着摇摇头,内心涌上一丝苦涩。妻子去世近六年了,于涛一直走不出情感的沼泽。为了排遣一个人的寂寞,于涛也曾经流连于灯光暧昧的酒吧,在那里他看见太多的女孩子稍作矜持便由着男人拉着转入暗夜的妖娆,而此时,他大多安静地坐着,用略带鄙视的眼光看着人群,一口口呷着酒。

“有中意的吗?”赵义直视于涛。

“我只想把生意经营好,将来支付秀秀更好的教育经费。我的生活,我并不期待。”于涛叹了一口气。

“青青,我品了她几个月,是现在社会上并不多见的好女孩儿。”赵义话说得很慢,仿佛在心底做了一番挣扎后才吐出口。

“哦,她是一个好员工,我并没多想。”

“上次我们喝醉酒,我无意间在你床下瞧到青青的照片。”赵义说。

于涛仿佛被蜇了一下,他顺势掐灭烟。赵义的话,让他觉得自己已无处隐蔽。自从认识青青后,于涛情感的荒草地,如遇春雨。这,让他身不由己,欲罢不能。每晚,青青黑亮的双眸,飘逸的长发,以及嘴角流淌的笑意都无数次地在他的头脑中回放。他小心地压抑着,隐藏着。

“若是遇到了,就主动出击吧,别错过了。”赵义拍了拍于涛的肩:“好女孩子,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年纪大了。”于涛叹了口气:“我并不奢求什么,只要每一天能与她坐一会,说说话,就是一种心灵的抚慰。”

赵义低着头,木然地看着脚下,思绪彷徨在进退之间,他深深地看了于涛一眼,欲言又止。而此刻,于涛正沉在自己的情感中,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起伏,是浓烈的渴望与无奈的一种碰撞。

客厅内,三个女人正聊得开心。

傍晚时分,天又下起了雨。

按平日的惯例,每天这个时候都是青青最期盼的时刻。对穆阳的思念,从早上分开那一刻就开始酝酿,傍晚已满溢。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躲在穆阳的怀中,是青青每天的期盼。于涛说的庆功宴,青青推脱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她想给穆阳打个电话,奇怪的是,穆阳的手机一直关机。没办法,青青只好随着于涛及赵义一行走进了酒店。此刻,酒店内高朋满座,灯火辉煌。它的热闹与街外的秋风冷雨形成鲜明的对比。服务小姐及服务生在人群中穿梭着,繁忙而有序。赵义等人留在一楼点菜,于涛携着青青先行上楼。

迎宾小姐礼貌地在前面引路,青青慢慢地跟在后面,楼上的装修同一楼的气派辉煌相比,内敛了许多,茸茸的地毯平和了青青内心的忐忑。每一间房门的一侧都立着一位女侍者,她们微笑着向来客点头示意。有铃声响起,前面的一个侍者打开门,走进去,顺着半敞开的门缝,青青看到两位中年妇女带着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人在就餐。年轻的男子正站起身接过侍者手中的酒,满眼笑意地为那位女子添酒……

青青的身子猛然顿住。

那人是穆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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