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汉人名的民族文化对比

2011-08-15 00:50宁,杨
长春大学学报 2011年1期
关键词:汉人笔名俄罗斯

王 宁,杨 慧

(吉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吉林 四平 136000)

俄汉人名的民族文化对比

王 宁,杨 慧

(吉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吉林 四平 136000)

通过俄汉人名的民族文化对比发现:它们在发展历程、地域区分、起贱名的传统和作家笔名的命名方式上完全相似,在固定性、重复性、宗教性和宗族性上表现出了部分差异,而人名的避讳制、变体形式、结构及出现时期却完全不同。

俄汉人名;民族文化;相似;差异

人 名 学 ( антропонимия ) 是 名 称 学(ономастика)的一个组成部分,专门研究人的姓名问题,研究包括姓名的产生、发展、变化、社会功能、文化背景、时代特征等。人名是一种特殊的语言符号,是用于识别社会成员的一种标志。同时,人名也是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随着社会历史的发展而发展。不同民族的人名与该民族的社会经济、政治、宗教、文化等紧密相连。本文把俄汉人名的对比作为切入点,从新的角度审视两民族人名文化的异同点,希望对俄语学习有所裨益。

1 俄汉人名民族文化之完全相似性

1.1 发展历程相似

人名作为一种特殊的语言文化符号,经历了漫长的发展过程,显示出了鲜明的时代特征。从总体上讲,俄汉人名大致都经历了四个发展阶段。

(1)初期。这一时期俄罗斯人名处于古罗斯阶段,汉族人名处于奴隶社会阶段,总体特点都是简单、纯朴,只作为区别他人的一种标志,没有特殊的附加涵义。

古罗斯人名通常是根据人的外貌、性格、职业等取名,如 Бел(白),Косой(斜眼),Рябой(麻子),Горд(骄傲),Добр(善良),Несмеяна(不爱笑),Кузнец(铁匠),Селянин(农民)等;也有以出生时的天气、时间、季节命名的,如 Буря(暴风雨),Гроза(雷雨),Мороз(严寒),Вторник(星期二),Суббота(星期六),Вишняк(樱桃花),Зима(冬天)等;还有用动植物的名称命名的,如 Волк(狼),Кот(猫),Щука(狗鱼),Трава(青草)等;甚至简单地用数字来命名,如 Первой(老大),Второй(老二),Третьяк(老三),Меньшик(老小)等[1]67。

奴隶社会时期,夏商两朝的人名通常取材于传说中的十个太阳名(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如父甲、武丁等[2]8。

(2)中期。这是俄汉人名形成和发展的关键时期,基本上确定了两国人名的特点。

公元988年,基督教传入罗斯,并被定为国教。这使得俄罗斯人名具有了一个特点:一个人往往有两个名字,即教名(东正教会的名字)和俗名(古罗斯人名)。直至18世纪,彼得大帝时期才明确规定,只承认教会名字为正式名字。然而,一直到19世纪,俄罗斯某些家庭还保留着起两个名字的传统。

在中国2000多年的封建社会里,儒家思想对人名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东汉、三国时期以及唐朝,儒家学说深入人心,于是反映儒家思想的字“仁、义、礼、智、信”等在名字中的使用频率是较高的,如宗仁、常礼等。

(3)近期。在这一时期俄汉人名的时代特征最为明显,两国人名也较为相似,都蕴含着丰富的民族文化内涵。

十月革命后随着教会与国家的分离,新生婴儿的命名不再受教会的严格限制,于是出现了一大批新的名字。有反映重大事件、社会变化的名字,如Ревмир(由 Революция мира“世界革命”缩写而成),Майя(纪念五一国际劳动节)等;有纪念革命领袖的名字,如 Нинель(由 Ленин“列宁”反写而成)等;有指代化学元素、金属、鲜花等普通名词作为人名的,如 Радий(拉季,意为“镭”),Сталь(斯达利,意为“钢”),Лилия(莉莉娅,意为“百合花”)等。

而在中国,类似的情况也曾出现过。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出现了一批反映当时历史事件的新名字,如反映中国历史伟大转折的名字有“解放”、“建国”等,生于抗美援朝时期的孩子取名为“援朝”、“卫国”等,文化大革命时涌现出的新名字有“文革”、“向东”等。可见,这一时期汉族人名与普通名词的联系最为密切。

(4)现代。这一时期历来被划分在近期里,但笔者认为,在这一时期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的心理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人名中也有着特殊的体现。

从1991年前苏联解体至今,俄罗斯的经济一直萎靡不振。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开始厌烦甚至耻笑自己从前的信仰,尽量回避苏联时期的一切,名字也不例外。如果还有人叫 Ревмир之类的名字,就显得“老土”了,很不合时宜。

无独有偶,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人名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代父母给孩子起名,不会再起“建国”、“建设”之类的名字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新奇独特、寓意美好的新名字,如汪洋,郭佳等。

1.2 地域区分性相似

人名的地域区分性主要体现在城乡取名的差异上,这一点俄汉人名基本一致。通常城里人因教育程度,接触新事物等因素,取名表现的“洋气”一些,听起来文雅一些,而乡下人取名则相对的让人感觉“土气”一点,俗气一点[3]。例如,在俄罗斯,农家女常用的名字有 Василиса(瓦西里萨)、Емельян(叶梅利扬)等,而贵族小姐通常取名为 Елизавета(伊莉莎白)、Ольга(奥丽加)等。不难发现,农家女的名常带有辅音Ф、В、Х(这些辅音在俄罗斯文化中具有“低下、不雅、粗俗”的意味),而贵族名则带有异国味;在中国农村,为女孩取名常带有“娟”、“玲”、“英”等常用字,城市中的人名则多为“轩”、“君”、“芷”等较文雅的字。当然,这并不是绝对的,尤其中国人口众多,许多规律不能一概而论,但从总体上讲,俄汉人名都呈现出了地域区分性这一特征。

1.3 起贱名的传统相似

在俄汉人名的历史中,都有给孩子取贱名这一传统。古时候,俄罗斯人认为名字能够保护人的生命,而给孩子取了 Дурак(傻子)、Рябой(麻子)等一些难听的名字,就可以避免魔鬼的伤害,因为魔鬼不会对叫这些名字的孩子感兴趣。中国人则认为取了贱名的孩子命大,因为“贱者易活”,所以出现了“大傻”、“狗剩”这样的名,但这些名字通常都是在家人或亲人之间作为小名(或乳名)称呼,而不作为正式名(或大名)使用[2]10。不过,贱名易养的观念至今也没有退出历史的舞台,在某些地方,尤其是农村,人们仍旧给孩子取一些低贱的名字,如铁蛋儿、锁柱等。

1.4 作家的笔名命名习惯相似

笔名是姓名的一种,它起源于希腊,意为“假名字”。可以说,笔名在俄汉两民族中的使用都比较广泛,尤其是文学界。但确切地说,笔名在俄语人名中体现在姓上(如 Горький,“高尔基”),也可能是本姓和笔名连在一起使用,中间加连字符(如Салтыков-Щедрин,“萨尔蒂科夫 - 谢德林”);而中国人的笔名则比较随意,可能只是名(如冰心),也可能是全名(如鲁迅)。虽然表现形式有所不同,但使用笔名的原因是较为相似的。作家一般是出于不能或不愿说出自己真名的目的而给自己取笔名的,且这些名字反映了其本人的某种愿望,某种经历,某种 精 神 等 等。 著 名 的 俄 国 作 家 Алексей Максимович Пешков 的笔名 Горький(高尔基)原意为“痛苦的”,这也正是作家一生的真实写照;台湾女作家三毛原名陈平,因其特别喜欢张乐平的《三毛流浪记》而取笔名为“三毛”。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2 俄汉人名民族文化之部分差异性

2.1 固定性中所体现的差异性

俄汉人名都有固定性的特点,俄罗斯人名体现在名上,而汉族人名体现在姓上。

俄罗斯人大多信奉东正教,人名来自教堂日历,经过千百年的使用,形成了固定的名字群(именник)[1]70。人名的命名方式便是从这个名字群中选取名字,而不像汉族人名那样自由组合,从某种程度上说,俄语的命名方式是“给”名,而不是“取”名,所以俄罗斯人的名具有较强的固定性。据史料记载,现今常用男名40到80个,女名60到120个。这也是俄罗斯人名重复率极高的一个重要原因。

汉族人名可谓五花八门,父母在为子女取名时较为随意,没有严格的限制,且尽量避免重复,相比之下,姓具有很大的固定性。一个人自降生之日起,便从父姓或母姓(随母性一般很少见),没有极其特殊的情况是不会随意更改姓氏的。即便是在新中国成立之前,女子嫁人从夫姓,但娘家的姓是仍旧要保留的,如姓张的姑娘嫁给姓赵的男子,称为赵张氏。现在这个习俗已经基本消失了,女子出嫁无需改姓了。而俄罗斯人对姓的看法就比较随意了,女子出嫁可随夫姓,也可保留原姓,甚至有人对自己的姓不满意,还可以自己改姓,这在汉族人的观念里是万万不可的,被视为大逆不道的行为。由此可以看出,中国人对姓的重视程度要远远高于俄罗斯人,这也体现出了中国人极强的家族观念。

2.2 重复性中所体现的差异性

俄汉人名的重复率都极高,但究其原因,却不尽相同。

俄罗斯人的名之所以会有较高的重复率,完全取决于其在教会日历中的重复率。在教会日历上每一天都记录着当天纪念的圣徒的名字,孩子在哪一天出生或洗礼,就选取那天所要纪念的圣徒的名字,而像 Иван、Мария 这样的名字在教会日历中一年分别要出现79次和12次,所要纪念的圣徒人数又是有限的,所以俄罗斯人名具有极高的重复率就不足为奇了。据统计,每一千个男孩中有240个被命名为“伊凡”,每一千个女孩中有200个被命名为“玛丽娅”。

汉族人名的重复率也很高,这又是为什么呢?笔者认为主要原因有两点:首先,中国人口众多,是世界上第一大人口国。而且中国人名结构简单,一般情况下最多不会超过四个汉字,所以无论怎样排列组合,都难以避免其重复。更何况父母在为子女取名时,都寄予了一定的希望,这又缩小了名字的选取范围,重复就在所难免了。其次,人名的时代性特征导致了其重复性。在不同的时代,人们的心理倾向和价值取向不同,例如建国初期,人们为了庆祝新中国的成立,通常会取“建国”、“胜利”这样的名字;而今人们的生活稳定,并且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取名就显得文雅、高贵一些,如“文轩”、“澎湃”等。可以说,每个时代人们观念的集体倾向缩小了取名的范围,从而增加了人名重复的可能。

2.3 宗教性中所体现的差异性

在俄汉人名的发展史上,宗教对其都产生过影响,但显然对俄罗斯人名的影响较大,而汉族人名受其影响较小。

自从988年基督教传入古罗斯以后,其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都受到了影响,人名也不例外。根据教会规定,孩子出生一周之后,父母必须抱着孩子到教堂去接受洗礼,由神父给孩子取名。但这一规定并不被普通俄罗斯人接受,直至17世纪仍有人坚持以俄罗斯传统为新生儿命名。由此出现了俄罗斯人名历史上独有的一种特殊现象:一个人同时有两个名字(见本文“发展历程相似”一节)。值得一提的是,17世纪尼康的教会改革对俄罗斯人的生活和社会产生了巨大影响。改革的基本主张是统一混乱的经书、教规和宗教仪式。但由于“旧教派”的顽强抵抗,改革并没有将人名统一,反而造成了人名的混乱[4]。时至今日,俄罗斯人名已不再由神父选取,父母可以自由为子女命名,但据统计,95%的人名仍然来自教会日历名。可见,宗教对俄罗斯人名的影响是根深蒂固的。

在中国,虽然外来的佛教和本土的道教都曾相当普及,但总的来说,对人名的影响不是很大,而儒学思想在人名中的体现却极为明显,这使得汉族人名带有了强烈的儒学色彩。反映儒家思想的“仁、义、礼、智、信”等字在名字中频繁出现自不必说,就是反映阴阳五行学说的“金、木、水、火、土”等字也屡见不鲜。

2.4 宗族性中所体现出的差异性

在俄汉人名中都可以看到宗族观念的影子,只是承担这项功能的载体不同。

在俄罗斯人名中,父称指出了最亲近的直系亲属关系(即父—子,父—女),透过父称可以知道一个人的父亲的名字,因为父称就是由父亲的名字加后缀 -ович/- овна,- евич/- евна构成的。父称出现时,姓还未出现,所以俄罗斯人的父称是用来充当姓的社会功能的,即指出人的亲属关系。

汉族人名并不能直接反映出直系亲属的名字,但是它却具有更强的宗族观念。自古以来,汉族人名中就存在“字辈”这一现象。所谓“字辈”就是同一家族的同一代人的名字中除了姓氏相同之外,在名中还要有一个相同的字。例如孔子的第五十五代孙是克字辈,名为克坚、克钦、克伸、克昌、克纯、克纲、克信、克中、克仁、克晏等。这一传统在现代人名中仍然屡屡出现,可见中国人的宗族观念之深。

3 俄汉人名民族文化之完全差异性

3.1 汉族人名特有的避讳制

人名的避讳是俄汉人名具有较大差异的特点之一。在中国的文化传统中,取名要避名讳。避讳始于周代,最早见于春秋时的鲁国。《春秋公羊传·闵工元年》中有一句话,“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即避帝王名讳,避父亲名讳,避师长名讳[5]。而对俄罗斯人来说,不仅没有这种避讳,相反还以此为荣。俄罗斯人为表示对伟人、名人和祖先的尊敬及敬仰,会特意用他们的名字为子女命名。甚至有些家庭有隔代重名的传统,即用祖父母的名字给孩子命名。俄汉人名之间的这种差异也体现了不同民族之间的文化差异。

3.2 汉族人名特有的众多变体形式

汉族人名的避讳制导致了众多的人名变体。严格的避讳制使人对皇帝、圣人、长者不能直呼其名,于是产生了名字的众多变体形式。如对皇帝,生前可称呼他的“尊号”、“年号”,死后可称呼他的“庙号”、“谥号”。此外,字、号也是中国古代人名的一大特点。清朝人王应奎曾说:“古者名以正体,字以表德。”意思是说,名是用来区分彼此的,字则是表示德行的。尊者、长者对卑者、幼者可直呼其名,人自称也称名,但卑者、幼者对尊者、长者只能呼其字,平辈之间也要呼字。号主要用于对人的尊称,如诸葛亮号“卧龙先生”。这些纷繁复杂、名目繁多的人名变体形式在俄罗斯人名中是没有的。

3.3 俄汉人名结构及出现时期所体现出的差异性

俄罗斯人名是由名、父称和姓构成的,而汉族人名是由姓和名组成,且姓有单姓和复姓之分,名也有单名和复名之别。从人名的构成便可知其每一部分出现的先后了。俄罗斯人名中名出现的最早,可以追溯到人们开始使用语言的初级阶段;945年出现了父称,直至18世纪上半叶才广泛使用;姓出现的最晚,约出现于14至15世纪。而在汉族人名里,先有姓后有名,而且汉族人的姓比俄罗斯人的姓早出现约2000年。俄汉人名无论是在结构上还是其组成部分出现的先后顺序和背景上,都截然不同。由此可见,俄汉民族文化之差异性:汉民族集体意识较强,所以代表家族意义的姓先出现;而俄罗斯人注重个体,这种观念决定了用以区别个体的名先出现。

综上所述,人名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社会符号,它还有着丰富的文化内涵。不管俄汉人名所反映出的民族文化是相似还是相异,它都是我们宝贵的财富。随着社会的发展和人们不断的探索研究,相信人名——这面文化的镜子会折射出更加绚丽的光彩。

[1] 赵敏善.俄汉语言文化对比研究[M].北京:军事谊文出版社,1996.

[2]刘光准,黄苏华.俄汉语言文化习俗探讨[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9.

[3]许适琳,王烨姝.解读俄罗斯人的姓名文化[J].长春师范学院学报,2004(9):133.

[4] 吴国华.俄语与俄罗斯文化[M].北京:军事谊文出版社,1998:95.

[5] 赵瑞民.姓名与中国文化[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250.

Comparison of national culture between Russian and Chinese names

WANG Ning,YANG Hui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Jilin Normal University,Siping 136000,China)

By comparing Russian and Chinese names in national culture,the author finds that they are completely similar in the course of development,geographical distinction,the tradition of naming from mean name and naming ways of writers'pseudonym.It appears partly differences in stability,repetition,religion and clan,but the taboo system of names,variant forms,structure and the emergence of time are entirely different.

Russian and Chinese;name;national culture;similarity;difference

H35

A

1009-3907(2011)01-0051-04

2010-10-25

王宁(1986-),女,吉林白山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俄语语言文学研究;杨慧(1971-),女,吉林通化人,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主要从事俄语语言文学研究。

责任编辑:柳 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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