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邓小平的政党执政观

★ 李春来

邓小平把无产阶级专政的基本原理，同中国政治发展的具体实际相结合，对无产阶级政党执政的一系列基本问题进行了长期的理论思考和实践探索，形成了比较系统的政党执政观。深入研究邓小平的政党执政观，对于我们党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不断深化对共产党执政规律的认识，具有重大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一、邓小平站在维护民主政治的高度深刻地批判了各种政党执政的错误观念

1、批判了“以党治国”的错误观念，阐明了革命政党在追求政治优势中的基本原则。封建主义政治文化的巨大影响和民国初年政党政治的迅速失败，使“以党治国”的观念逐步成为国民党的基本执政理念，并且对中国政党执政体制产生了巨大的影响。邓小平站在维护民主政治的高度，对国民党的“以党治国”政治观念进行了严厉的批判：首先，它完全误解了党的优势。革命政党的优势，固然需要通过党员在政权中的适当数量来体现，但是更主要的则是要表现在广大群众的坚决拥护上。他指出：“把优势建立在权力上是靠不住的。”［1］其次，它根本歪曲了党的领导。党的领导首先是政治领导。针对把党的领导错误理解为“党权高于一切”，甚至鼓吹“党员高于一切”的论调，他愤怒地指出：“这实在是最大的蠢笨！”［2］第三，它严重滥用了党的权威。党在人民群众中享有崇高的权威。滥用党的权威，必然助长将党的决议强行变成政府法令，甚至以党的决议代替政府法令的错误做法，“这是麻痹党腐化党的使党脱离群众的最好办法。”［3］革命政党应该成为民主政治的楷模，坚决抵制“以党治国”的错误观念。

2、批判了“全面专政”的错误观念，突出了人民民主在我国政权建设中的主体地位。随着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和巩固，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对人民民主专政的主要要求，已经从对内外敌对势力的镇压，转变为人民内部民主的扩大。如果仍然沿用过去的习惯做法，把对各种敌对势力的专政作为我国政权的主要任务，势必难以避免过分依赖专政手段解决日益大量出现的人民内部矛盾。“文革”的沉痛教训使邓小平认识到，忽视人民民主在政权建设中的主体地位，必将给我国的民主政治发展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他指出“林彪、‘四人帮’宣传什么‘全面专政’，对人民实行封建法西斯专政。”［4］实践证明，所谓的“全面专政”，不仅没有巩固和发展我国的人民民主专政，反而使其遭到严重的削弱。无产阶级专政相对于资产阶级专政的先进性，不是主要体现在国家政权对敌对势力的高度专政上面，而是主要体现在人民内部的高度民主上面。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极左势力在“全面加强无产阶级专政”名义下大搞的封建法西斯专政，与人民民主专政具有本质的区别。

3、批判了“无法无天”的错误观念，奠定了依法执政在我国政治发展中的理论基础。不断巩固和加强党对人民民主专政的领导地位，是我国社会主义政治发展的必然要求。随着党在全国执政地位的确立，简单照搬领导革命战争的方式执掌国家政权，并且不断将其绝对化和神圣化，必然给坚持党的领导与实行依法执政带来严重的观念冲突和体制矛盾。此外，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里，出于维护无产阶级专政绝对权威的政治需要，我们往往简单地将资产阶级政党依法执政的做法视为他们维护资产阶级专政、麻痹广大人民群众而进行的“政治做秀”，进而对其予以全盘的否定。“文化大革命”期间，“砸烂公检法”，民主扫地，法制荡然。似乎只要高举红旗、大权在握，就可以为所欲为、无法无天。上到国家主席，下到普通群众，宪法和法律所赋予他们的各种权利遭到了无情的践踏。邓小平指出：“为了保障人民民主，必须加强法制。必须使民主制度化、法制化。”［5］迷信政治运动，鄙视法制建设，违背依法执政，必然使党对国家政权的领导脱离社会主义法制的正确轨道，并且导致党的领导和政权建设遭到双重损害的政治发展悲剧。

二、邓小平站在改善党的领导的高度，全面地分析了我国执政体制的主要弊端

1、勇敢正视政治弊端，积极完善执政体制。邓小平对我国现行执政体制的各种弊端具有极为清醒的认识。1980年8月，他发表了题为《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改革》的重要讲话，对此进行了全面深刻的分析。他指出：“党和国家现行的具体制度中，还存在着不少的弊端，妨碍甚至严重妨碍社会主义优越性的发挥。”［6］他将党和国家领导制度中存在的主要弊端归纳为官僚主义、权力过分集中、家长制、干部领导职务终身制、特权现象等六种现象，并且分别进行了深入细致的分析。要从根本上消除这些政治弊端，必须进行卓有成效的政治体制改革。他指出：“这种制度问题，关系到党和国家是否改变颜色，必须引起全党的高度重视。如果不坚决改革现行制度中的弊端，过去出现的一些严重问题今后就有可能重新出现。”［7］政治体制改革是各项改革事业向前推进的重要标志，最终决定着当代中国所有改革的成败。只有勇敢正视政治弊端，并且逐步完善党的执政体制，才能在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不断改善和加强党领导。

2、大力肃清封建遗毒，及时转变执政观念。邓小平深刻认识到，要从根本上切实改善和加强党的领导，不仅必须积极克服各种体制性的障碍，同时还要及时转变各种落后的执政观念。过去我们十分重视推翻封建主义的政治统治和废除封建主义的经济制度，但肃清我国封建主义政治文化残余影响的任务则没有完成，致使相当数量的党员和群众长期不能全面正确认识和对待领袖、革命政党、人民民主专政三者之间的关系，甚至自觉不自觉地套用皇帝、封建王朝、地主阶级专政的关系模式对其进行简单的比照。邓小平强调指出：“现在应该明确提出继续肃清思想政治方面的封建主义残余影响的任务，并且在制度上做一系列切实的改革，否则国家和人民还要遭受损失。”［8］

3、努力改善党的领导，不断巩固执政地位。如何在改革开放中不断巩固党的执政地位，是全党面临的崭新时代课题。邓小平在深刻总结我国政党执政的历史经验和沉痛教训的基础上，并且结合社会政治形势的发展变化，就改善党的领导与巩固党的执政地位的辩证统一关系进行了深刻的阐述：一方面，必须旗帜鲜明地坚持党的领导，维护党的领导地位。动摇党的领导和执政地位，必然使中国社会陷入四分五裂的状态；另一方面，必须坚持不懈地改善党的领导，巩固党的执政地位。邓小平指出增进人民的团结、维护社会的安定、推动民主的发展、实现国家的统一，都需要不断改善和加强党的领导，“问题是党要善于领导；要不断地改善领导，才能加强领导。”［9］因此，只有把坚持党的领导与改善党的领导有机地统一起来，才能在改革开放中不断维护和增强党的执政地位。

三、邓小平站在建立法治国家的高度，科学地指明了中国党政关系的发展方向

1、党政分开。党政不分是现代中国的政治顽症。无论是国民党的“以党治国”，还是我们党的“以党领政”，都没有及时实现坚持党的领导与依法治国的有效统一。邓小平站在建立社会主义法治国家的高度，结合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客观需要，提出了以党政分开为突破口、全面理顺中国党政关系的政治发展思路。“首先是党政要分开，解决党善于领导的问题。这是关键，要放在第一位。”［10］党政关系没有理顺，政治体制改革无法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2、权力下放。党的权力过分集中，是党政不分长期存在的根本原因。过去我们在加强党的一元化领导名义下，把许多本来应该属于政府的权力不断集中到各级党委。同级党委与政府之间的平等关系，实际上变成了上下级之间的不平等关系。因此，邓小平指出：“党委不能再包揽、干预一切。”“各级党组织应该把大量日常行政工作、业务工作尽可能地交给政府、业务部门承担，党的领导机关除了掌握方针政策和决定重要干部的使用以外，要腾出主要的时间和精力来做政治思想工作，做人的工作，做群众的工作。”［11］必须按照地位平等、职能分开的原则，对各级党委与政府的权力关系进行全面的调整，逐步改变党委凌驾于政府之上的状况。

3、机构精简。机构臃肿、效率低下，是党政不分和权力过于集中的必然结果。党和国家领导机构的重复设立，是我国以往多次机构改革难以取得实质性进展的根本原因。邓小平站在体制革命的高度，对当代中国的机构精简进行了深入的思考。他说：“如果不搞这场革命，让党和国家的组织继续目前这样机构臃肿重叠、职责不清，许多人员不称职、不负责，工作缺乏精力、知识和效率的状况，这是不可能得到人民赞同的。”［12］长此以往，必然严重影响党和国家的工作效率。他说：“不只是四个现代化没有希望，甚至于要涉及亡党亡国的问题，可能要亡党亡国。”［13］因此，实行党政分开和权力下放，要求我们必须站在体制革命的高度，彻底解决相同职能的机构在党和国家两个组织系统大量重复设置而造成的机构臃肿问题。

4、依法执政。依法治国，不仅是社会主义政治文明的重要标志，而且是我国社会长治久安的根本保障。由于传统政治文化的影响和现行政治体制的弊端，无产阶级政党的执政行为一度随着党和国家主要领导人的改变以及他们政治看法和注意力的改变，社会主义民主与法制建设往往受到严重的影响。邓小平深刻指出：“现在愈来愈看得清楚，我们过去的那一套不适应今天和以后的任务，非改不行。”依法执政是建立社会主义法治国家的政治前提，是我国党政关系健康发展的根本保证。邓小平强调指出：“要通过改革，处理好法治和人治的关系，处理好党和政府的关系。”［14］理顺党政关系，实现依法执政，既是无产阶级政党在改革开放中面临的最大政治考验，也是我国社会主义党政关系发展的正确前进方向。

综上所述，邓小平把无产阶级专政的基本原理，同中国政治发展的具体实际相结合，紧紧围绕“什么是政党执政、怎样改善政党执政”这个政党执政的根本问题，对如何正确认识和处理无产阶级政党与人民民主专政的关系进行了深入系统的理论思考和大胆冷静的实践探索，形成了比较系统的政党执政观。它不仅在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政党执政理论，构成了邓小平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使我们党长期积累的丰富执政经验得到了全面的理论升华，为我们今后不断深化和提高对共产党执政规律的认识提供了强大的思想武器。

[1][2][3]邓小平文选（第 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10、11、11.

[4][5][6][7][8][9][11][12][13]邓小平文选（第 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176、327、327、333、335、342、365、396、397.

[10][14][15]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178、179、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