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酸蓄电池行业整顿的“缓”与“急”

□文/李 平

铅酸蓄电池行业整顿的“缓”与“急”

Fast or Slow of the Lead-acid Battery Industry Rectifi cation

□文/李 平

2月，在《重金属污染综合防治“十二·五”规划》获国务院正式批复后，针对国内血铅事件井喷式爆发，国家环保部部长周生贤说出了“对于造成儿童血铅超标事件发生的污染企业将出‘重拳’，用‘重典’”的狠话。

言犹在耳，3月浙江省德清县一家颇具规模的“海久电池公司”周边陆续发现血铅超标患者，现已检测出332名血铅超标患者，其中有99名儿童患者。以此事件为导火索，4月国家环保部、工业和信息化部等九部委联合发起“2011环保专项行动”，要求全面彻查铅酸蓄电池企业环境违法问题。5月18日，环保部再下发《关于加强铅蓄电池及再生铅行业污染防治工作的通知》，提出企业在生产过程中确保污染物稳定达标排放、落实500米的卫生防护距离、建立重金属污染责任终身追究制等要求，拉开了铅酸蓄电池全行业整改的帷幕。

这场风暴迅速扫掠，在地域上，从江浙一直蔓延到广东、河南、四川等各地，在产业链上，也开始出现了传导效应，首当其冲的，是以铅酸蓄电池为生产原料的再生铅行业。浙江273家铅酸蓄电池企业，至少213家（官方数据213家，媒体数据213家以上）企业被停产整顿。在关停的企业中，不乏天能、超威、南都电源等上市公司的子公司，其他地区纷纷效法，停产企业也在半数以上。此次整顿涉及利益方之广、动静之大，前所未有。正如中国电池工业协会副理事长王敬忠所说：“整顿已事关整个行业的生死存亡”，有媒体称之为“休克性疗法”、“李逵式整顿”，各方对此疑虑重重。

铅酸蓄电池行业的特点

铅酸蓄电池是世界上广泛使用的一种化学“电源”，用途非常广泛，所消耗的铅占全球总耗铅量的82%。

我国蓄电池企业主要分布在浙江、广东、江苏、河北、湖北等省，占全国总产量的80%以上。据统计，国内发放铅酸蓄电池生产许可证的企业有1 806家，加之非法从事运营的企业总共有3 000家左右。产量大于100万kVAh的企业有19家，大于50万kVAh的企业也不足30家。企业小而分散，行业内恶性竞争严重，研发力量被严重稀释。

另一方面，由于产能过剩，我国已成为世界上最大的铅酸蓄电池出口国之一，出口量以年均40%的非正常速度增长，与之相对，近年来欧盟各国、美国等出于保护本国环境的目的，早已限制铅酸蓄电池企业在本国生产，转而向中国采购。据不完全统计，我国再生铅产量约占美国再生铅产量的90%，但再生铅企业却是美国的13倍。由此可见，我国铅行业向集约化转变势在必行。

近年血铅事件频发

据环境保护部统计，2009年环保部接报的12起重金属类金属污染事件，致使4 035人血铅超标，182人镉超标，引发32起群体事件。自2010年江苏大丰、四川隆昌、湖南嘉禾、桂阳、云南鹤庆、山东宁阳先后发生触目惊心的血铅中毒事件后，今年又在安徽怀宁、浙江德清等地频繁出现血铅中毒的案例。

众所周知，摄入过量（国际诊断标准为等于或者大于100微克）的铅，将对人体产生包括神经系统、消化系统、泌尿系统、心血管等造成多重损害。如图：

无论是从频频发生的“血铅”事件，还是从环境综合治理角度，以及从铅酸蓄电池行业的现状来看，行业整顿势在必行。但就针对铅行业整顿的轻重缓急，各方对此看法不一。

500米合适吗？

针对5月18日环保部《通知》关于500米的卫生防护距离要求，王敬忠说，“中国有95%至99%的企业都达不到这一标准。”卫生防护距离是指铅酸蓄电池的生产车间至居住区边界的最小距离。蓄电池专家王金良曾多次陪同环保部官员考察铅酸电池企业，他指出，2008年前建厂的企业，大多数环评的卫生防护距离并未被严格要求。有协会企业表示，500米的卫生防护距离要求是1989年确定的，当时国内的铅酸蓄电池仍多以手工为主，规模小、技术低、污染严重在所难免。目前时过境迁，这一标准是否适用有待商榷。

王金良还透露，2009年他曾参与制定相关标准的修改，最终确定为300米，但报到国家标准化委员会后，“不知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批准”。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铅酸蓄电池企业负责人说，在九部委统一行动下，各省市采取的措施并不一致，广东、天津执行的是300米的标准，而浙江却被要求严格执行500米防护距离，难免会给人不公平的感觉。

另一位企业负责人称，他们希望政府能组织专家进行整体再评估。经过完整、系统、专项的检测评估后，再确定一个距离，不管最终结果是更远还是更近，都会更科学一些。对于整改工作，他的建议应分两步来走：一方面最好有个过渡的时间；其次，行业在一定时间内、达到什么样的标准，最好能尽快量化。

“企业就按照这个目标去做，做不到就关停”，他最后说。

游击式企业死灰复燃

铅酸蓄电池产业的污染主要来自生产与回收两个环节，其中回收处理环节更为恶劣。一些小作坊式的企业多为露天熬制，没有任何环保设施。铅蒸汽挥发后四溢，冶炼后铅渣被随处丢弃。酸液大量倾倒，寸草不生。

“这样的小企业，没有现代的生产工艺，产品质量没有保证，污染行为没有约束，对整个行业负面影响很大。”王敬忠说。

浙江长兴一名地方环保官员坦承：游击队式的小作坊并不少见。长兴蓄电池占国内45%左右市场份额，2004年长兴“500儿童血铅中毒”事件后，蓄电池这一“支柱产业”遭受重创——许多小企业被清理关停。不过，转眼间，这些企业便成为安徽、江西等欠发达地区招商的香饽饽。

安徽广德县一名官员证实了这一消息，虽然条件不符，但依然有数十家涉铅企业涌入县内，其中更有24家取得合法手续。落后的工艺很快引发了环境危机，直至2008年才被关停。

“根本的问题不在于防护距离，而应对环境进行严格的评价。”王金良说，以他所了解的美国江森自控公司为例，作为全世界最大的铅酸蓄电池公司，江森旗下的铅酸蓄电池企业，环保设施做得很好，有无卫生防护距离并无太大区别。

环保设施昂贵

在行业如火如荼的大整顿时，企业的承受能力是应当关注的。一位曾参观过长兴引进的美国江森公司项目的电池企业老总感慨说，“他们车间生产过程中产生的铅粉尘，几乎全被9台除尘器吸收重新利用。单除尘这一项，一年电费开支近千万元”。该项目仅用于环保设备的一次性投入就达到1 000万美元，仅此一笔，在国内就可再投资多个规模生产企业。

准入门槛正在重新制定。王敬忠透露，中国电池工业协会已配合工信部起草了废旧铅酸电池回收处理行业的准入条件。新建厂年处理能力要达5万吨以上，老厂也要达到2万吨，“达不到一律淘汰”，初步设想是最终保留二三十家回收企业，最后向社会公布资质。

铅酸蓄电池生产企业的准入条件也在起草之中。草案从规模和环保设计方面提出更高门槛以阻止落后企业进入，“老厂要在20万千伏安时规模以上，新建的也在年50万千伏安时规模以上”。达到如此生产规模，产值达8 000万以上到一个亿，才有能力投入环保设备。“通过整顿来进行产业整合与提升”或许是中国蓄电池管理部门的现实做法。王敬忠说，在当下的国民经济中，铅酸蓄电池拥有广泛的使用领域，举足轻重。它涉及国防、电动自行车、轻型电动汽车、太阳能风能储能电池等诸多领域，仅以电动自动车为例，其保有量就达1.5亿辆。

但更关键的是，如王金良所说，由于“铅酸电池性价比更高、性能更稳定、更安全，加上铅的回收率已达到98.5%”，当下铅酸蓄电池依然无法被新生的锂电池替代。“既然这个行业必须继续存在，我们更多考虑的就应是怎么来帮助它发展、规范它，而不是抹杀它。”天能集团董事张天任说。

文章到此处，本该就此打住。只是刚接到一名企业家向编辑部打来的电话，或许可以作为本文的补充，他说：“铅酸（蓄）电池、再生铅本身是一种低能耗环保产品，可由于回收生产管理不善导致次生污染，‘血铅’事件频发，危及人民生命安全，我们对此都很痛心，整顿是必然的，也是最好的选择，但在当前的背景下，唯有渐进有序、立足于行业发展的实际，才是可取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