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城市意象的景德镇公共环境设施形态研究

张明春 杨 玲

一、公共环境设施与城市意象

“公共环境设施”这一词汇产生于英国，英语为Street Furniture，直译为“街道的家具”，类似的表述还有城市装置（Urban Furniture）、城市元素（Urban Element）；在日本则表述为“步行者街道的家具”或者“道的装置”，也称“街具”，在我国也会将其称作“环境设施”、“公共设施”等。它泛指放置在公共环境中，具有特定功能，为环境所需要并有一定艺术美感的人为构筑物。

公共环境设施的范畴体系庞大，一般包括信息设施系统、交通设施系统、休息娱乐设施系统、商业服务设施系统、公共管理设施系统、公共照明设施系统、公共卫生设施系统以及公共配景设施系统等内容，其提供的功能服务几乎囊括了人们城市生活的方方面面。公共环境设施为城市提供了便捷舒适的功能服务，并且也是城市形象的重要组成部分。有着“城市细节”之称的公共环境设施数量庞大，并且与人们的日常生活和行为接触紧密，它所带来的视觉品质直接影响到人们对城市形象的认知和评价。目前，随着我国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公共环境设施产品也开始工业化大批量生产，但设施设计中对地域文化考虑的缺失，使得大部分城市及其街区的各种公共环境设施均呈现出大同小异、甚至千篇一律的势态，这便加重了当下城市风貌趋同的现象与特色流失的城市发展危机。

探讨城市实质环境在人们心中所产生的印象的研究统称为城市意象研究。所谓意象就是事物在人们心理中的形象，是人们生活感受中所被记忆下来的部分。城市的风貌和规划，建筑物的色彩和形式、市民的穿衣打扮和语气腔调等等，都对城市意象有重要影响，都是形成意象的重要因素。毫无疑问，公共环境设施也是构成城市意象的重要因素。将公共环境设施纳入城市意象的研究体系，为公共环境设施的人性化、个性化和特色化设计提供了环境心理学上的理论研究支持以及可操作的设计特征参照。

具有城市特色的公共环境设施是城市意象的重要感知要素，它引导着人们对城市的价值取向及文化内涵的认知，能够体现和展示一个城市的视觉品质。可意象的公共环境设施具有一种城市符号的形式意义，甚至能形成一种“城市特色资本”，进而成为城市可持续发展的重要资源。

二、可意象设施形态设计的理论研究基础

公共环境设施的设计要素包括形态、色彩、尺度、材质、肌理等等。形态是指事物本质在一定条件下的表现形式，包括形状和情态两个方面。形状是物体外部的面或线条所组成的表象，指一个物体的外在形式；情态则是指蕴涵在物体形状之中的“精神态势”，因此，形态也可以说是物体的“形”与“神”的结合。在设施的诸要素中，形态是设施功能和结构的载体，也是色彩、材质、尺度等要素的基石，形态对于设施设计的成败优劣起着至关重要的决定作用。

我们对世界的认识完整地与对它的知觉联系在一起，知觉活动意味着辨识形态，对于这方面的研究有杰出贡献的格式塔心理学派的观点认为，形态应当言简意赅，即任何图形或形状都应该尽可能地简单、清楚，并且以易于理解的方式出现，从而方便被感知。

美国学者凯文·林奇（Lynch· K）把意象从心理学领域引入城市研究，开创了城市意象研究的先河。林奇认为“一个容易产生意象的城市，应该是有一定的形状、有特征的，惹人注意的。对这种环境的感知不仅是简化的而且是有深度和广度的。”公共环境设施是城市机能和意象不可缺少的部分，形态特征鲜明的设施方便被感知，设施形态的这种独特性、特殊意味性应当系统化地广泛展开，并且注意挖掘设施的形态内涵，使它们能够为人们提供更多关于环境的信息，从而增强人们对城市的内在体验。

Appleyard的研究将城市意象理论进一步地精细化发展，他认为构筑物的可意象性可以归纳为三方面的要素，即形式、可见度以及使用意义。公共环境设施如果在形式上有自己的城市特色，与其它城市的设施存在明显的与众不同，其独一无二的形式会使人们对这座城市留下深刻的印象。

在借鉴各种理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我们得出这样的观点和判断：容易创造意象的设施，其形态应该是简洁清楚的，有着独具特征的外形；这种形态还具有能够传递出关于城市或环境信息的内涵，并且使人容易理解。

三、景德镇可意象性的陶瓷文化资源与公共环境设施形态设计

由于历史文化背景以及自身发展历程的不同, 每个城市都有其特殊的性格和特征，这是一座城市在内容和形式上明显区别于其他城市的地方，它们具体包括城市的自然环境、城市格局、文物古迹、建筑风格以及城市的产业结构、经济特点、传统文化、民俗风情等内容，这些内容都可能成为人们的符号记忆与区域的文脉特质。公共环境设施作为一座城市的公共环境产品，必然存在于特定的环境和空间，除了提供功能性服务外，在一定环境的公共环境设施还应当包括对其存在的城市或区域的回应。公共环境设施的外形和内涵如果能够反映城市特色和地域文化，必然能够展现出其独有的特征，使人们容易识别，以区分于其他城市和地区的同类事物，从而给受众留下深刻印象。

以下我们以勘探景德镇的本土文化资源为例，探讨公共环境设施形态的城市意象化设计。

众所周知，景德镇是一座历史文化悠久的世界陶瓷名城，以陶瓷为线索展开，在其浓郁的陶瓷文化氛围中能够提炼出地域特色极其鲜明的形态资源：首先，景德镇这座古老的手工业城市有着制作陶瓷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这里有瓷石、高岭土、耐火泥等矿产资源，为本地制瓷业提供了原料保证。这些矿产资源虽没有固定形态，但却有着自身独特的分子结构，其固定的结构形态对于景德镇公共环境设施而言，是具有特殊意义的形态资源。将这些分子结构放大，成为矗立在城市的高速路入口的地标式构筑物，或经过艺术化处理，变成儿童的游乐休闲设施，这种孩子和瓷的亲密接触，有助于把陶瓷文化和精神的种子播种在瓷都的土壤上。

其次，景德镇制传统瓷做坯分圆器和琢器。圆器是指瓷器的器型为圆形，如盘、碗、杯、碟等；琢器是指不能完全依靠陶车制成的瓷器，如瓶、缸、钵、盆、汤匙、镶器等。这里还有着一整套的手工制瓷工具，如辘轳车、吹釉壶等。如果将这些形态和功能早已深入民心的各种物件在用途和背景条件上稍做调整与改动，便能产生戏剧化的效果，同时不失浓郁的地域特色，如外形和结构模仿辘轳车的景观建筑等等。（图1）

图1 模仿辘轳车形态设计的德国克哈米翁博物馆内外场景

此外，提到烧制瓷器，就不能不说窑炉，景德镇制瓷窑炉经历了从宋元时期的龙窑、馒头窑到明代的葫芦窑，再到清代的蛋形窑、青窑的发展历程，这些炼就了瓷都的千年辉煌的窑炉形态不一，各具特色，将这些形态运用在地下通道入口、建筑入口或者经过功能化的设计，变成主题公园里的游戏迷宫，广场和街道上的趣味休息座椅、花坛、垃圾箱等设施，都将成为景德镇内涵丰富的城市景观。

最后，除了陶瓷物质文化中能提炼出具有地域特征的形态外，本地的行业文化、民间习俗等非物质文化以及地理气候条件、生态环境、盛产的动物植物等自然条件中都蕴含着与瓷都意象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设计资源，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且综合的景德镇城市意象。

可意象设施形态所体现的场所精神，能够帮助人们找到对家园环境的认同感、自豪感，增进社会凝聚力，促进社会的和谐发展，提升生活品质，正如同建筑现象学所解释的那样，“只有当人经验了场所和环境的意义时，他才真正‘定居’了。”同时，设计具有构建景德镇城市意象意义的设施形态有助于提升城市的景观品质，塑造城市个性形象，以此成为城市可持续发展的资源之一。

四、可意象设施形态的设计手法

从陶瓷文化资源中提炼具有意义的形态原型，可运用多样化的设计手法加工设计成可意象的公共环境设施形态，具体如下：

移植——将一定体系、场景中的事物或元素借用到另一环境条件中，两处背景的特点或结构体系反差越大，设计效果越突出。比如陕北某城市的公交站点设计，车次站牌、遮雨棚、休息座椅等设施的形态都取材于当地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安塞腰鼓”中的元素，作品使人在既熟悉又新奇的感受之中领略传统文化的感染力。（图2）

加法与减法——从生活环境中选择一件形态简洁的传统物什，比如汤匙和瓷盆，在其原型基础上做适当的添加或剪切，并置换其原有功能。根据视知觉关于连续律的研究证明，一个不完整的形体在有理智的眼睛看来也是连续的或完整的。因此，改变后的物什形态应继承有原始形态的内涵，但是增添了一丝趣味性。（图3）

模块化——类似七巧板游戏，从传统文化中提炼出一个形态符号后，处理成一个形体结构简单的意义单体，并赋予其一定的功能，继而根据环境场合的需求任意组合拼接。模块化设计经济高效，具有时代性，传统形态元素的模块化设计，既传统又新颖，给传统文化赋予新的生命力。

图2 “安塞腰鼓”候车亭设计

图3 校园公共座椅

情景故事法——将本地的民俗风情、传奇轶事以物化的情景故事加以表现，提供一定的功能，使人与设施可以互动，将这些濒临流逝的家园记忆和谐融入我们的生活。比如景德镇人民广场的一组手工制瓷雕塑景观。（图4）

图4 景德镇人民广场的一组手工制瓷雕塑景观。

模拟法——一种类型是仿生法，模仿地域生态环境中有生命事物的形态及其生理特点或结构特征，并赋予一定的设施功能，比如，三叶草是景德镇本地极其寻常的一种植物，模仿它的多叶形态以及朝开夕拢的生理特点设计一款能收拢，展开后不同高度的座椅可供不同生理特点的人选择的公共座椅；另一种类型是仿真法，在景观设施或其他功能设施中模仿借鉴自然山水的形态特点，比如苏州博物馆庭院中的抽象写意的壁上假山、杭州西湖的“水漾”系列休息设施和照明设施。

体系庞大、数量众多的公共环境设施是城市景观和城市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形态是影响城市意象的一项重要内容。可意象的设施形态能够在人们提供功能服务的同时，还起到加深人们对城市认知，塑造高度可意象城市景观，促进城市发展的“文化动力因”作用。久负盛名的瓷都景德镇有着让人们还没有一窥端详便有深刻陶瓷意象的城市魅力，然而在伴随着城市化发展而来的城市形象趋同、地方文化流殇所引发的城市特色危机洪流中，景德镇也未能幸免地披上了一张大众化的城市面孔。研究具有构建城市意象意义的公共环境设施形态对于重塑特色鲜明的景德镇城市形象，延续并传承景德镇城市文脉等方面具有重要的时代意义。

1. 凯文·林奇著, 方益萍、何晓军译：《城市意象》，华夏出版社2004年版。

2. 保罗·贝尔等著, 朱建军、吴建平等译：《环境心理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

3. 徐磊青、杨公侠编著：《环境心理学》，同济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

4. 鲁道夫·阿恩海姆：《艺术与视知觉》，孟沛欣译，湖南美术出版社2008年版。

5. 张海国、万千：《千年瓷都景德镇》上海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