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高地的执着追求与坚守
——银笙散文创作浅论

2011-12-08 10:40梁向阳葛琦
关键词:陕北散文革命

梁向阳,葛琦

(延安大学 文学院,陕西 延安 716000)

新时期以来,陕北活跃着一批以鲜明的地域文化特色为基本创作元素的散文作家,著名作家银笙先生就是其中的一位。银笙先生成名很早,早在 1964年,他还是一名师范学生的时候,就在当时的《人民文学》上发表散文《南泥湾来客》。由此他的信心倍受鼓舞,即便是毕业后进入延安报社当了一名记者,在繁忙的采访与编辑工作的间歇,文学创作仍然是其自觉的人生追求。在长期新闻与文学的“两栖性”写作生活中,他孜孜不倦地讴歌陕北这块土地上所生成的革命文化,抒写对陕北风情的礼赞,先后在全国几十家报刊发表散文、小说近千篇,公开出版《延安胜可游 》、《山原的秋魂 》、《我心最辽远 》、《彼岸圣诞 》、《安塞履踪》、《银笙散文选》等十多部散文著作。他的散文作品还多次获奖,并入选全国多种文学选本,其中《枣园紫丁香 》、《画山绣水 》、《延安武鼓 》、《老红军的性格》等作品还入选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中学语文课本。所有这些成绩,奠定了他“不愧是塑造陕北的散文家”[1]的地位。

正如湘西之于沈从文,商州之于贾平凹,南方之于苏童,每个作家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作家的创作是一种生命体验和艺术构建,而这种体验的形成通常与一片独具文化特色的土地有着密切联系。陕北对于银笙来说,正是这样的一方土地,它给予了他感悟生活的灵气和艺术创作的才情。银笙以他的生花妙笔和一腔赤子情怀,为我们展现了一幅幅独具美感的陕北风景。

银笙从小就生活在有着独特地貌和丰富历史形态的陕北,包括青少年时代生活的本乡本土、长期工作的区域。他已经自觉不自觉地将自己所受的特定地域文化的熏染、体验、感受、领悟潜存在心中,所以在创作中,他的主体意识很自然地就落脚于陕北地域文化的根基上。曹丕在《典论·论文》中曾说过“徐干时有齐气”的话。“齐气”概括的是一种地域文化特色或地域文化风格,李善注解说:“言齐俗文体舒缓,而徐干亦有斯累”[2]。这说的就是地域环境对一个作家创作风格、创作心理的影响。幼年丧母的银笙是个苦孩子,在变化无常的生活磨练中,在人生反反复复的失去与得到中,他对于陕北这片生养之地,怀着一颗真切的感恩之心,在其前期的散文创作中,这种挚热的情感像一条红线贯穿于其中,引导着他几十年如一日地笔耕不止。他笔下的自然风物、乡俗民情、历史遗迹、文化传统,无不翻涌着他绵长悠远的乡情、乡思、乡恋。

银笙的前期散文在内容上主要体现在这样几个方面:

第一,对于延安革命历史的颂扬。延安是同“革命”一起被书写在历史中的,它是革命的圣地,因为毛泽东、周恩来等党中央的伟大领导人都曾经在这里生活、学习、领导革命。不论是老一辈还是年轻一代的延安人、陕北人,无一例外地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他们为这一段最终促成中国人彻底找回尊严、彻底得到独立的革命历史而自豪,也为众多开国元勋曾经在这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足迹而自豪,他们为陕北、延安的革命历史具有的不可复制性而自豪。

在银笙的早期创作中,最具特色、也是占据最大篇幅的,都是歌颂和赞扬延安革命历史之作。通读这些文章,我们可以看出表现的侧重点是有所不同的,体现在这么两方面:一是直接歌颂延安和陕北的革命历史,以歌颂第一代领导人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为主。《窑洞礼赞》中饱含深情地礼赞到:“‘延安的窑洞是革命的,延安的窑洞里有马列主义。’老一代共产党人就是遵循着马列主义,同心同德地艰苦奋斗,才夺得了革命的胜利。今天,在四化的征途上,不更需要这种精神么?”《昨天的怀念》中这样描述毛泽东主席:“杨家岭的窑洞啊,该永远记得,那位扭转乾坤的一代伟人毛泽东,擦去嘴上沾的小米粒,穿着那件补丁衣,扛着镢头跨过小溪,去那块菜地里劳动。一边是指引着中国革命的航程,一边是极普通极普通的八路军一兵。”他对于周恩来自然也是念念不忘:“枣园的老梨树啊该记得,深夜的油灯下,周总理还在学习纺线。终于,他成了甲等纺线模范,纺出了大生产运动的热潮。”对于领导这场轰轰烈烈中国革命的领导人,银笙心中充满了崇敬与热爱,他的这类散文中往往以表现陕北地域风貌起头,然后引出这些地方曾是领导人生活、学习、革命的地方,从而在赞扬领导人的同时,也为我们勾勒了一副颇具陕北地域特色的风景画、人文图。如《延安胜可游》中,他写到延安的风景名胜清凉山,不仅赞扬了清凉山是无产阶级新闻事业的发祥地,而且还精心地描绘了清凉山上的各处景点,尤其是对于万佛洞佛像的刻画,可以说是惟妙惟肖;此外,他对于延安的名字由来,对于延安的人文地貌都做了详细的介绍,对于延安的标志宝塔山更是从地理、风景、人文、历史几方面都做了描述。在从古到今的回忆与现实比照中,他不仅勾画出了延安的风景人像图,也赞扬了“延安时期”革命领导人的卓越功绩。二是歌颂曾为延安的革命历史做出或大或小、或多或少贡献的人和物。这些人一般不是领导人,而是平凡的战士、普通的老百姓;这些物也是陕北极其平常的事物。如在《枣园紫丁香》中,讲述了一位跟毛主席干革命的老大娘雷秀英,在革命年代和主席一起出生入死,为革命事业的成功牺牲了自己的亲人,现在又和自己的孙女一起义务地看护毛泽东在枣园种下的丁香树的故事。文章所讲述的普通的女性一生为革命所做出的贡献,虽然不像领导人一样功绩卓越,但革命历史离不开她们,她们像涓涓细流汇成了革命历史的长河,是她们默默无闻地奉献促成了革命的最终胜利,所以在银笙笔下他们是具有永恒生命力的人。另一篇很有意思之作《南瓜》,初看题目以为文章会侧重于介绍南瓜的生长、习性、食用功效等,但银笙颇有新意地这样包装了南瓜:“平平凡凡的南瓜呵,在领袖的餐桌上,抵得上山珍海味,在革命的食谱上,胜过了鱿鱼海参……应该入诗,应该入画,革命的英烈谱上应大书‘南瓜’两个字。”这就是他的独到见解,从平凡中发现不平凡之处,从另一个侧面塑造了这种平淡无奇的蔬菜的作用,它是为革命做出贡献的蔬菜,人们是会谨记在心的。

第二,对陕北特色风情民俗的展示。贾平凹曾言:“不同的地理环境制约着各自的民情民俗,民俗民情的不同则保持了各地的文学的差异,我在商州每到一地,一是翻县志,二是看戏曲演出,三是收集民间的歌谣和传说故事,四是寻吃当地小吃,五是找机会参加一些红白喜事经历,这一切都渗透着当地的文化啊!在一部作品里描绘这一切,并不是一种装饰,一种人为的附加,一种卖弄,它应是直接表现主题的,是渗透、流动于一切事件、一切人物之中的”[3]。生于陕北、长于陕北的银笙,自然和所有热爱并想表现自己生活的乡土的作家一样,也以理性的光芒去烛照、审视乡土大地。他的散文中也极尽所能的向外人展示陕北的特有的风情民俗以及厚重的历史文化。收入季羡林主编的《百年美文》中的《塬上好风光》,就是展示陕北独特的地貌“塬”上风光的佳作,“站在塬上,极目远望,无遮无拦。若是夏天的傍晚,一天的火烧云变来变去,你看得是那么清,那么细。塬似乎离天近了许多,一天的云锦和五彩的塬连成一体,你分不清哪儿是天,哪儿是地……”;《山里在呼唤》描写陕北古老的黄土山,“山上收割的庄稼全归拢到小场上,由那汉子挥动着链枷啪哒啪跶地拍打着。这家的婆姨端起簸箕,趁着四周刮来的风,扬弃了秕糠,把半袋颗子艰难地背回山窝窝里的窑洞……”。读到此,眼前清楚地浮现出一幅幅陕北独特的地形地貌图景与百姓劳动的生动场面。再看《沟里不寂寞》中营造了陕北由于黄土高原地貌导致与世隔绝,缺少现代气息的生活氛围,继而又写到:“沟里缺少现代气息,但并非不存在现代”,陕北的沟里储藏着丰富的石油资源,文章描绘了山沟里发现石油之后,山里人的生活从闭塞到开放,从寂寞到喧嚣的转变,点燃了作者对陕北生活的新希望,也让世人看到了陕北生活的美好未来。类似的还有《我拥有一个春》,也写了由于石油的开采,陕北人民的生活迎来了历史的春天。对于陕北自然风景、物产等等,银笙也写下了很多脍炙人口的篇章,像《香甜的陕北》介绍了陕北名扬世界的洛川苹果;《南泥湾来客》中对南泥湾美景的描绘;《山原的秋魂》对陕北秋天风光的展现;《剪影》中对延安剪纸的介绍;《盐池》中对塞上盐池的描写;《千狮桥》对于绥德千狮桥的感悟;等等。可以这样说,陕北土地上的每一件事物、每一丝变化作者都如数家珍。文章中浓郁的地域风情告诉读者,陕北,除了革命、窑洞、宝塔山、杨家岭之外,流淌的延河水还滋润着这里蓬勃生长的一草一木,一山一川,它们依然是陕北儿女为之骄傲的,也是让世人所神往的。在这一草一木后面,作者向世人展示了陕北人的生存方式和生存状态,他的文章中具有一种原汁原味的乡土味。

第三,对人间美好情感的抒写。正如刘勰言:“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物色之动,心亦摇焉”。美好的情感是文学创作的动力源泉,银笙是位有心人,他非常珍惜人间的常态情感。收入《名家亲情散文精选》中的《人生有棵银杏树》,就是对人间最为细腻的美好情感的品味,作者通过日常生活场景中妻子的一次突然流泪,反省自我人生。可以看出,作者的情感是丰富而细腻的,是怀着一颗真挚的心来善待人生的。这类散文在他的前期创作中比比皆是,如《虎头夜月》是以夜月为勾连,表达自己对母亲、恩师的怀念;《应该去看她》是用灵动的文笔,描绘作者是否去看新寡的少年时期的伙伴她的矛盾性心理,来传达出珍藏了几十年的难以言说清楚的美好情感;《我爱唱歌》是写一次偶然的机会激活了作者的歌唱潜质,从而传达人生的自信。可以说,银笙总能在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中捕捉到人间美好的情感,而形之于文。这种诗性情感来自他独特的审美感受能力,这也正是银笙散文文思敏捷、精巧灵动的真正原因。

银笙的散文是陕北人写陕北的散文,写陕北人所关心的事情,写陕北老百姓的心里话。他的身上流淌着陕北人的血,在他散文里也流淌着这样的血液,他以富有哲理性的笔触,描绘了陕北自然风光、民俗风情和独有的革命历史积淀。作品中鲜明的地域指向,像是一首首回环往复的乡土恋歌。他的前期散文在写作上呈现这样几个特点:

第一,情感的节制性。世间惟有情难诉,文人笔下必诉情;惟其难诉更须诉,诉到深处见真情。故乡的山水自然是银笙寄寓乡情的载体,故乡的草木必然是他魂牵梦萦的根须。乡情、乡风、乡景,都沉积在他的心底笔端,然而并没有像冰山一样厚积薄发,银笙选择了另一种方式,舒缓的源源不断地释放自己的这种情绪。银笙的早期散文情感都很醇厚,而且节制,没有史小溪那种涌动的激情,也不像刘成章那样想象奇伟、激扬飞动,他有的是情感的内敛和含蓄。银笙的散文看上去很静,即使在写人的时候,也不觉得吵闹,他的散文世界很安静也很清静,正如他在《延水关赋》中写的:“延水关,历史的活化石。是时光老人遗失在晋陕峡谷旁的碎片。这里有的是沉默和幽静。愿那些寻静者到此一游吧。不必懊丧,幽静并不乏味。”又如《沟里不寂寞》中写陕北大地上因为发现石油,所以寂寞的山沟里不再寂寞了,文章没有直接描写第一次采油的情景,也没有描写任何采油人、老百姓的激动心情和行为,整个文章用含蓄而深沉的笔调一直写山沟里的寂静,到文章最后,一位 70多岁的豁牙老头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句:“快哟,井喷了”,一下子打破了山沟的宁静。这种节制的情感在文章的最后爆发出来了,但依然显得很含蓄,这样的情感抒发的方式让人印象深刻,比起满篇激情的描绘开采石油的场面来说,这样的结尾是出其不意的。银笙的散文看起来很干净,字里行间的情感很舒缓,没有大开大合、潮涨潮落的起伏,像夏日里品一杯淡淡的香茗,没有满屋飘香,但品味的人却久久回味其中。

第二,质朴的写实手法。银笙的散文中充满了朴实的生活气息,高原的粗犷、开阔,百姓的勤劳、纯朴,种种特质皆如实地表现出来了,正如陕北人的气质一样朴实、真诚。他的文章无论写景状物、无论议论抒情都写得很亲切、实在,没有那么多华而不实的修饰,有的都是老百姓平常生活中的大实话。如,他的成名作《南泥湾来客》中,塑造了两个从云南慕名而来南泥湾、并为南泥湾的建设捐出自己两年津贴的战士。文章通篇没有任何华丽和出彩的语句、词汇,全部用的是朴实的大白话,采用生活性的用语,让人彷佛身临其境,随两名战士一同完成了神圣的南泥湾之旅。在他的文章中,一般不用生僻的词语,也没有瑰丽奇伟的想象,基本上是原原本本的按生活的真实,按生活的本色来结构文章,情感和用笔都非常质朴,却让人读后触碰到一幅幅生活的画面。作者在写作中尽量不用自己的情绪影响创作,这是难能可贵的。还原生活平实的本色,不去过多地添加五花八门的想象元素,文字平实地叙述着生活,透过平实,世人真正领会到陕北人的精神追求所在。透过文字的表象,在深层次的情绪里,思索陕北、陕北人生活的哲理,这是一种高妙的方式。

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因为长期在新闻与文学的“两栖性”状态中生活,银笙早期的散文也不可避免地濡染了时代的文风,譬如一些散文的情思沉淀不够,有浮光掠影之嫌;一些散文善扮“杨朔模式”,往往充当时代的“合唱者”。当然,这种现象也在与银笙的同龄作家身上不同程度地存在着。

作为一名跨世纪的作家,银笙凭自己对散文创作的一腔热情,不断总结、摸索,其散文创作老而善变。就近年来出版的散文集和散见于报刊的散文而言,明显增强了思维空间与文化包容量,真可谓老树又绽新枝。概括起来,有这样几方面的显著特点:

第一,思维空间的超越与突破。阅读银笙近期的散文,感受最为明显的就是作者思维空间的拓展。艺术之根只有深植于一方土壤才能获得永恒的生命力,根不深则叶难茂。银笙扎根于陕北土地,但不局限于此,面对自己早期的创作思维相对固定的现状,他不断总结出新,表现出了对原有思维的超越和突破。

他后期的散文不再是一味地歌颂革命领导人、歌颂为革命做出贡献的抗日军民,也不再是一味歌颂有着革命纪念意义的宝塔山、枣园故居、清凉山。他打破了 90年代之前创作题材相对单一,且基本以陕北革命历史和陕北鲜为人知的地方事物为描写对象的特点,开始为“旧瓶装新酒”了。其实“土窑洞”、“信天游”这样一些事物,是陕北作家们乐于表现,也常常出现在文中的,非土著人多少也有耳闻的事物。而近年来,银笙的笔锋一转,开始更加深入地挖掘和探寻陕北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世人所不熟知的文化遗存和民间文化,他极尽所能地展现和介绍陕北诸多的人文景观和古老习俗,而这些都是陕北文化的精髓,也是悠久的陕北文明的起源。2004年出版的《安塞履踪》,就为读者提供了一个展现安塞文化的新平台。安塞作为陕北文化的代表性地域,在文学上很少得到这样全方位、多角度的表现。然而这本散文集中,作者带领我们穿越安塞历史文化,阅尽安塞风土人情,真正体味出什么叫“人杰地灵”,“安塞腰鼓”、“安塞剪纸”、“安塞的石油”、“安塞的古代文明”等等在这本书中展现无余。他不遗余力地探寻陕北历史文化中世人所陌生的历史片断、历史事件、历史人物,这对于陕北历史文化的传播,让更多的人了解陕北是一种有效的途径,这样的创作选择是值得每个陕北作家所思考的。

除了对于陕北古代文化、民间文化的深层次探寻之外,银笙又出其不意地再次对现有创作题材进行了突破。2008年银笙的新作《彼岸圣诞》出版,这本书以游记的形式,图文并茂地展示了彼岸世界的地理风貌、世故人情。银笙的一生是丰富的,他不仅走遍了陕北的山川沟壑,还游历了遥远的异域他乡,远足带给他不仅仅是开阔的见识,更是一种人生的智慧。银笙这次将他的彼岸游历经历全部整理成文,实在是一种很有价值之举。当然,这本书的出版也完全打破了以往对于陕北革命、陕北历史的抒情题材,超越了陕北人写陕北的视阈,不再是旧调重弹,足以可见作者在文化视野上的扩展,尤其是那些异国风情和文化习俗,无疑开辟了银笙对于异域散文创作的一种新思维。正如余秋雨所说:“通过身体的不断移位,来换得人对世界的陌生和惊讶,在世界的转捩上,实地采访这些文明旧址,能加深我们对新世纪整个世界文化的认识”[4]。《彼岸圣诞》全书共分为:捡拾欧洲的碎片、密执安湖畔的月亮、寄情伊洛瓦底江、马尼拉的清晨、揽胜录幽宝岛行五个部分,作者充满趣味地将游历之处娓娓道来,趣味和哲理并存,和早期的散文题材和风格都迥然不同。另外散见于新近一些杂志中的散文作品也表现出银笙近年来创作思维的新变,《宁静是一种缘》中,作者将自己的人生的感悟总结成了一句哲理的话:“宁静是一种向往,宁静也是一种体验……”,如果智慧可以拯救人的灵魂,可以让人的灵魂像鸟一样自由自在地飞翔,那么此时的银笙已经拥有了这种智慧,他的智慧来自于他对生活的感悟,他的艺术世界有了这种感悟变得丰富多彩。《让草认识自己》,将笔触转到世间最为普通的事物之上,通过对草的生长、草的种类的描写,重新认识草的价值,喻示了普通的事物具有不普通的价值。我们可以看到,银笙这样一些对于人生、事物的感悟之作,文风较前期更加老辣了,更加深刻了,读后发人深省的内容更加多了,思辨性更强了,从早期的单一写景抒情逐步转变为“融合情趣、智慧和学问的文章”[4]了。

第二,陕北历史景深中的深层次文化探寻。文化是一种源远流长的蕴积,俗话云:“振叶以寻根,观澜而索源”。要真正了解一个地方的文化,更需要对于这个地方整个社会历史景深进行考察和研究。银笙潜心研究陕北历史文化,不断丰富自己的创作素养,寻求自我对文化客体的投入,作品的文化包容量、信息量都明显增加。他托身于历史,抒发情感,其精神意绪在历史村落、地域特色、文人墨客中流转。故而,近年来他的一些散文创作呈现出地域文化散文的特色,地域特色随历史遗迹与景点而移动,他的散文不再是陕北革命历史的代言篇,而是深入陕北更加广大的地域,挖掘陕北历史景深中更为纵深的历史真相。他将强烈的文化意识注入作品,借人情世事,山水风情,融汇历史与现实,人与自然,抒写自己对古老文化及其内涵的理解和领悟,揭示丰富博大而令人寻绎不倦的人生真谛。他的《感受陕北》就是很好的例证,这篇散文以陕北风情与历史切入点,信口而谈,洋洋洒洒,大气磅礴,充分展现了陕北丰富而神奇的文化景致。此文在《中国作家》杂志发表后,很快被选入《散文选刊》与《思想者说——当代散文随笔名家名篇》中。《一步岩上费思量》是通过对南宋时期抗金英雄陕北籍将领韩世忠的故居的访寻为切入点,讲述了陕北文化之于韩世忠的养育,讲述了韩世忠由一名“泼皮”向英雄转变的历史状态,令人心服口服。《风沙掩埋不住白城子》同样也是以陕北著名历史遗迹白城子的访寻来展开情思,讲述一代枭雄赫连勃勃的人生,旨在展现陕北高原历史的神奇性一面。这两篇散文一经发表,就很快入选《散文选刊》和当年的“最佳散文年选”中,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证明银笙的探索是成功的。还有《我拽住了远古的尾巴》、《丹州闪过历史的星空》、《那个秋天依旧亲近》等,均是对陕北一方地域历史的咏怀,也均在发表后产生很好的社会评价。

讲述历史的基本前提是熟悉历史,是在对历史的缅怀中找寻到自己的情思的喷发点。通过对银笙散文的阅读,会发现他这些年把很大一部分精力花在对陕北历史的阅读上。如在《古战场》一文可以看到,作者为了叙写安塞古老悠久的历史,查阅了《安塞县志》新编本和民国本,还有《周易》、《元和郡县志》、《西夏简史》等史书,文章历数春秋、始皇到宋元明时期安塞的历史,还原安塞古战场的真实面貌,塑造了安塞从古到今的演变与发展,文章写得真实可感,犹如身临其境。《塞门寨》中采用多方位、多场景的叙述方式,以传记体的形式,开挖了宋代的一段历史河床,还原了一团团历史烟云。《龙安》中,从龙安古城的残垣中,追溯了一段李元昊领导的战争,揭示了龙安城附近沐浴、东营、西营、皇后、石庵等地名的由来。《寂寞高川村》一文,通过引用史书《明季北略》和采访今人 (高川村长辈)相结合的方式,讲述了明末农民起义领袖高迎祥的事迹和高川村的历史往事。文化散文是文化人以文化的眼光和心态写文化的人、事、景、物,注重于文化审美、文化发现、文化创造、文化批判和文化建设,着眼于民族灵魂的深处,旨在修筑民族心灵的“长城”。近年来在银笙的许多创作中无不表现出一种浓烈的文化气息,较之前期的散文在抒情叙事手法上有了很大的改观,不再运用“杨朔式”的写景叙事抒情的模式,而是追寻着自然的遗迹,走进历史的现场,不仅赋予所写的历史空间以当代意识,而且倾注了一种历史意识。

可以看出,银笙刻苦专研陕北历史、中国历史,为创作提供了强有力的理论支撑。访古、探古,成为银笙近期陕北散文创作的线索,从陕北历史文化遗存中,寻找陕北历史中的地域、哲学、伦理、宗教等等多种文化遗存,他为读者提供了一种自然空间所无法承载的陕北人文的历史空间,这样的突破确实值得深思。

银笙是这样一个执着于自己文学初衷的耕耘者,在俗文化日益充斥文坛的今日,他仍怀抱对文学创作的一腔热情,他仍在文学的园地里耕耘,不断变法,不断拓宽创作领域,这实在是文学创作者所具备的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

[1]李若冰.钟情陕北——读师银笙的散文[C]∥满目绿树红花.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1996:32.

[2]萧统.文选:下册 [M].李善,注.北京:中华书局,1981:108.

[3]贾平凹.坐佛[M].西安:太白文艺出版社,1994:43.

[4]江迅.宏大的文化“工程”——余秋雨“千禧之旅”[N].文学报,1999-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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