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媒体是引导舆论的权威机构

2012-03-22 11:18骆正林
新闻爱好者 2012年4期
关键词:舆论引导传统媒体

骆正林

【摘要】在新媒体环境下,公众能够更加自由地表达意见,公民的维权意识不断增强,社会舆论变得更加多元、复杂。我国传统媒体过去被简单看成是政府的喉舌,今天它却集信息载体、舆论机关、公共论坛和经济主体于一身。因为传统媒体是专业人群从事的职业活动,所以在复杂的舆论环境下,传统媒体的声音依然最清晰、最权威。政府要想引导社会舆论,必须尊重新闻传播规律,充分利用好传统媒体的权威性,这样才能分散掉新媒体空间内的舆论能量。

【关键词】传统媒体;舆论引导;权威机构

新媒体的出现给新闻传播带来了革命性的变革:媒体对新闻生产的垄断被打破,公众进入自己生产内容的时代,任何人只要拥有一台电脑或一部手机,就能瞬间成为一个面向全球的媒体。网络的自由传播和无限容量,让公众找到了一个意见表达的天堂,痴情的网民每天都向虚拟空间上传大量的文字、图像和视频。然而,天堂并非绝对完美。公众自己生产的信息,其消息来源值得怀疑,内容的可靠性、准确性和真实性难以检验。重新检视多元、复杂的舆论环境,传统媒体的声音依然最清晰、最权威,人们对世界的了解最终还得依靠职业性的新闻传播。我国传统媒体(主要指报纸、广播和电视)拥有国有身份,占据优越的媒体资源和社会资源,但很多媒体却屡屡在重大新闻、突发新闻报道中无所作为,一些媒体的日常新闻采访不断被弱化、恶化,沦落为依靠摘编网络、尾随网络来生活。舆论理性与否影响国之兴衰,在当前物质主义盛行的时代,我们一定要巩固好传统媒体的权威性,让传统媒体成为检验社会流言的最后标尺。

一、媒体身份的裂变与媒体舆论的多元化

社会主义新闻事业一直被认为是“党和人民的喉舌”。在现实的新闻传播活动中,国家有一整套制度保障媒体作为“党的喉舌”,任何媒体只要偏离制度设计必将遭到惩罚;媒体作为“人民的喉舌”则明显制度建设不足,经常要靠领导人的开明和恩赐。改革开放后,市场的诱惑和财政的断奶,使传统媒体逐渐进入市场,成为市场竞争的主体。市场放大了媒体的经济基础,带来了媒体身份的不断裂变,媒体单一的喉舌功能被打破。今天媒体不仅是政府的喉舌,而且是信息载体、公共论坛和经济主体。媒体身份的多元必然带来媒体舆论的多元,舆论一律的格局在不同地区正在不同程度地被改变。

1.媒体作为信息载体,需要及时发布世界变动的信息

我国近代报刊诞生之初就注意到“信息沟通”的功能,林则徐曾主张“探访夷情,知其虚实”;魏源提出“夷情备采”,“师夷长技以制夷”;其后梁启超更是提出“去塞求通”的思想。但从总体上看,中国近代报刊更加注重宣传功能,主动承担起启蒙、革命和国家现代化的责任。中国共产党登上历史舞台后,坚持把党报作为舆论宣传、联系群众、发动革命的重要工具。1929年9月党刊《布尔塞维克》刊登了《布尔塞维克党的组织路线》一文,引用了列宁的“报刊不仅是集体的宣传员和集体的鼓动员,而且是集体的组织者”的说法。1942年,《解放日报》经过改版,中共党报“由不完全的党报变成了完全的党报,并由此奠定了中共党报理论”[1]。1942年4月1日,《解放日报》发表的社论《致读者》中明确了党报的工作原则:“不仅要在自己的一切篇幅上,在每篇论文,每条通讯,每个消息……中都能贯彻党的观点,党的见解,而且更重要的是报纸必须与整个党的方针政策、党的动向密切关联,呼吸相通,是报纸应该成为实现党的一切政策、一切号召的尖兵和倡导者。”新中国成立后,全国的新闻媒体都被纳入党的管理之下,成为“党和政府的喉舌”。在戰争年代和新中国成立初期,党报维护党的权威、统一全党思想是必要的,但随着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后,行政权力对媒体日常事务的频繁干预,使媒体蜕变成政治运动、阶级斗争的工具,媒体的信息传播功能被严重忽视。改革开放后,随着党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新闻规律开始回归,报道经济、社会信息逐渐成为媒体的重要任务,“读者需要论”、“社会需要论”得到了新闻界的肯定。中国媒体回归信息载体功能,强化了国内外新闻的报道,舆论控制在面对“受众需要”时有所松动。同时,媒体上“假、大、空”式的文章相应减少,帮助公众绘制社会地图成为媒体的重要任务。

2.媒体作为舆论机关,发布政治信息的技巧不断改进

中国共产党的报刊从诞生之日起,就一直强调党报身份和宣传功能。无论在革命时期还是在建设时期,党委宣传部都直接管理各类媒体,政府部门和文件习惯于将媒体称为宣传部门、宣传机构。《人民日报》社论长期被等同于政府文件,其他各地党报社论也各自代表本级政府意图,报纸社论甚至具有法律法规的效力。在新中国成立后的历次政治运动中,我国媒体都曾发挥了重要的舆论作用。1978年改革开放也是在“真理标准大讨论”的舆论氛围中拉开序幕的,在拨乱反正、平反冤假错案中,中央级媒体更是发挥了难以估量的作用。但进入市场经济以后,舆论环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过去集中宣传、舆论一律的做法,传播效果越来越不理想。近年来政府的政治传播思路正在不断转变,空话、套话相对减少了,政治传播的人情味、民生性增强了,舆论宣传越来越注重普通群众的感受。

3.媒体作为公共论坛,需要呈现不同阶层的典型意见

中国近代知识分子办报延续了中国士大夫“文以载道”的传统,开启了“文人论证”、“言论救国”的办报风气,主张报纸要做人民的喉舌,“替善良的广大人民说话”[2]。然而,中国知识分子对现代报业的理解有限,更难理解媒体的专业主义精神,他们也不可能真正代表人民的声音,他们在功利的“救国心态”指导下,只能成为“观念的自由主义者”,“救国有心,行动无力,只能在国共斗争的夹缝中讨空间,最后奄奄一息,惨遭失败”。[3]到了“20世纪上半叶,中国传媒崇尚自由主义理念,为言论自由挣扎奋斗。中国共产党的传媒,本是承接上述传统、在与国民党新闻管制的斗争中成长起来的”。[4]然而,新中国成立后,因为国家权力渗透到私人领域,个体的意见表达受到了很大限制。表现在媒体领域,新中国成立后形成了党媒一统天下的格局,媒体成为单一的政府喉舌。经过一次次政治运动,两报一刊(即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和红旗杂志)垄断了媒体话语权,各地媒体只能“小报抄大报,大报抄梁效”。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媒体的经济基础、媒体规模和产业结构都发生了重大变化;同时,随着国民受教育水平的提高,公民参政议政的意识不断增强,公民社会渐趋形成;再加上新媒体的崛起,公众发表意见的平台不断延伸。多种社会因素的综合作用,使当代中国传媒不得不重视民间的声音,媒体上的声音和观点变得更加多元,政府意图、集团利益、民间呼声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兼顾和反映。

4.媒体作为经济主体,必然会在市场竞争中追逐利益

新中国成立以后,我国媒体很快实现了完全的国有化,媒体的日常开销都由财政负担。改革开放后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社会对传媒的要求不断提高,由财政全包的媒体发展模式已经跟不上时代发展的要求。于是媒体开始走向市场,传媒经济不断发展、壮大起来,媒体的成本意识、质量意识明显提高。如凤凰卫视就曾因“务实”的风格而深受业界的追捧,其控制成本的策略曾被归纳为一句名言:“少花钱多办事,不花钱也办事,最好是花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在节目制作上凤凰卫视往往采取“广告先行”的战略,“首先是在真正开始制作播出之前,必须进行广告分析,如果广告前景不好的节目则坚决不上。[5]其次是通过节目策划案、制作节目样片等方式先找到节目广告,然后再开始制作播出节目。”[6]其他如南方报业、中央电视台、湖南卫视、第一财经等媒体,都将经济效益作为重要的标准。媒体进入市场分解了财政的压力,壮大了媒体的实力,也提高了信息产品的质量。然而,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媒体成为市场竞争主体后,市场的负面效应也逐渐显现,那些原本只在西方媒体出现的负面现象,今天在我国媒体上也有不同程度的体现。如媒体炒作耸人听闻的新闻、媒体内容过度娱乐化、资本力量控制媒体生产等等。在医药、房地产、股市等行业,资本已经牢牢地控制了很多媒体,媒体舆论成了资本的婢女。

二、传统媒体依然是舆论引导的权威机构

人类社会从来没有完美的民主和自由,将来也无法实现完美的民主和自由,但人类在精神上始终不会放弃对民主和自由的执著追求,这恰恰是人类社会进步的推动力。今天,公民社会逐渐成熟,个体民主意识不断增强,人人都能发表意见,人人都要维护自身权益,每个个体都能主张自己的权利,这必然会增加舆论环境的复杂性。社会舆论可以促进民主,也可破坏民主,在高度信息化的社会,舆论更容易被金钱所收买、被强权所控制。随着网络、手机等新媒体的崛起,我国公共领域不断被放大,公众更能自由地表达意见,然而,舆论的情绪化、肤浅化却日益突出。传统媒体虽然身兼四种身份,但总体上发出的声音是理性和平衡的,他们仍然是舆论引导的权威机构。

1.传统媒体是特定人群从事的职业活动

传统媒体的从业人员是职业化的新闻传播工作者,他们接受过专门的新闻传播理论教育和专业训练,能够把握新闻传播事业的本质和内在规律。同时,新闻传播工作是新闻传播从业者的生活资料和社会地位的来源,他们会更加珍视这份工作。在没有强大的外力作用下,新闻工作者首先会按新闻规律从事新闻传播活动。

近年来新媒体不断出现,信息传播领域不断放大,但最具社会责任感的传播者,还是传统媒体的职业新闻工作者。网络、手机等领域有更加专业的技术人员,但是他们的主要工作不是生产传播内容,而是为公众提供更便捷的技术服务,内容生产则由公众自己去完成。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还是自然科学层面上的技术工人,缺乏必要的新闻素养和人文素养。那些在网络中不断制造轰动事件、热点效应的幕后推手,更是把经济效益当做第一追求,经常通过践踏道德底线获得利益回报,他们更不能算职业新闻传播者,顶多算信息营销的高手。至于那些泡在网络中的芸芸众生,他们更不可能有系统、专业的新闻职业训练,期望每个公民都有很高的媒介素养,能够非常自觉地自我把关,不仅是苛刻的而且根本无法实现。只有传统媒体的编辑、记者,他们会主动核实新闻来源、进行自我把关,承担必要的社会责任。尤其是舆论环境异常复杂、媒体竞争异常激烈的情况下,传统媒体更是将权威性和可信度,作为在社会上赢得职业地位、社会地位的资本。李瞻认为“世界上具有最高可信度的报纸,是英国的泰晤士报(The Times)、法国的世界报(Le Monde)、美国的纽约时报(The N.Y.Times)与日本的朝日新闻(Asahi Shimbun)等,而世界上享有最高可信度的广播电视公司,是英国的BBC、德国的ARD与日本的NHK”。[6]这些媒体“有独立的董事会,固定的资金来源,以及编辑权与所有权的划分制度”。[6]近年我国传统媒体更是把公信力、权威性看成媒体的“命根子”,努力建设、小心呵护。如《南方日报》提出“高度决定影响力”的口号;《扬子晚报》的宣传广告是“公信力、引导力、影响力,三个力量撑起勇担责任的扬子品牌”。

2.传统媒体能够相对自觉地遵守职业和社会规范

任何行业都有自身的职业规范和运行规律,只有遵守这些规范和规律,这个行业的发展才是健康的、有序的,才能赢得稳定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地位。对于传媒来说,及时报道新闻是其基本功能,而突发事件报道是其核心业务。如果媒體经常性地在突发事件中缺位,传媒行业的信心和士气就会受到打击,整个行业就可能萎靡不振。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美国媒体在进步运动过程中,逐渐发展出新闻专业主义原则,形成了不畏强权客观报道的传统。虽然新闻专业理念过于理想化,但它确实为媒体赢得了社会声誉。罗斯福总统曾经将揭丑报刊贬为“扒粪者”(muckrakers),指责他们是“不仰头看天国的王冠,而只顾扒集污物的‘带粪扒的人”。[7]然而,美国新闻工作者不以为耻,反而欣然接受了总统的“无私馈赠”。《纽约时报》在创办之初就坚持“无所畏惧,不偏不倚,并无分党派、地域或任何特殊利益”,这一信条和“刊载所有适宜刊载的新闻”、“力求真实可靠”被永久地印在报纸一版的左上角,成为《纽约时报》的招牌和受人尊重的最大因素。泰德·特纳在创办CNN时就期望开创电视新闻“公正、精确、负责任”的全新面貌。BBC WORLD 24小时电视新闻频道恪守的信条是:独立(independence)、客观(objectivity)、准确(accuracy)、公正(impartiality)。

媒体在新闻实践中形成了客观、公正的报道原则,虽然这一原则在现实生活中难以绝对兑现,但它至少反映出整个媒体行业对理想新闻状态的追求。2008年我国汶川发生大地震,CBS、BBC、CNN等世界知名媒体在对地震进行报道时,都自觉对画面进行了技术处理,尽可能地保持遇难者的形象和尊严。中国报业在20世纪20年代,就已经发展出一套成熟的新闻理念,它与西方报业追求新闻客观、言论独立的意识互通,其中以天津《大公报》的“四不原则”为榜样。《大公报》提出的“不党、不私、不卖、不盲”办报方针,其实质是效法《纽约时报》“无私、无惧”(without favor,without fear)的纲领。

3.我国传统媒体有良好的自我把关传统

我国传统媒体基本上都属于国有资产,党委和政府对媒体具有绝对的行政管理权和资产支配权,在此基础上成长的中国传媒一直有很强的自我把关传统。在长期的媒体管理制度下,媒体管理队伍均被纳入干部队伍管理,主要领导不仅是媒体的管理者,更是久经考验的党的干部。因此,我国媒体不仅严格遵守党纪国法、文件规章,而且会进行自我把关、自我审查,自觉将党和政府的要求内化为新闻的生产标准。多年来,我国媒体一直坚持政治家办媒,牢牢把握正确舆论导向,增强政治意识、大局意识、责任意识,始终保持舆论的连续性、稳定性。在重大节日和重大问题上,新闻媒体都会对报道风险进行判断和预测,充分考虑到舆论的影响力,该加温的不丧失时机,不该加温的把握好分寸。在复杂的事物面前,媒体都能“保持冷静的头脑,看不准的,宁可不要匆忙宣传,不要追风赶浪,误导群众”。[9]近年来,在传媒市场化过程中,我国媒体不同程度地出现了专业主义精神,一些媒体和记者的社会责任感明显提高。在2009年的邓玉娇案件中,与新媒体疯狂的舆论相比,传统媒体始终以保护邓玉娇合法权益为底线,没有一家媒体出现一边倒的现象,媒体普遍有了独立的判断和冷静的思考。因为消息来源缺失,传统媒体只能从律师处获取信息,但多数媒体对律师的言行始终保持警惕。

经过多年探索,我国已经形成了一套成熟的阅评制度,报道的事后追惩制度比较健全,同时,媒体自身也会对政府和社会的批评给予积极的回应。

正因为传统媒体是职业化的新闻传播活动,所以它始终应该是最权威的信息传播平台,是舆论引导的权威机构。不管将来网络媒体如何发展,传统媒体依然是舆论引导的主体,即使网络要承担起舆论引导的任务,也必须在网络新闻传播队伍职业化后。权威不一定不受质疑,在国际学术领域,人们会对哈佛、牛津的研究成果提出质疑,但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学术权威。同样,在新闻传播领域,虽然人们对BBC、CNN、纽约时报、泰晤士报等媒体提出过质疑,但却很难撼动他们在全球新闻传播中的权威地位。处在社会转型期的中国社会,不能简单地将传统媒体工具化、喉舌化,而是应该善待媒体,在尊重新闻传播规律的基础上,维护传统媒体的权威性和公信力。

三、传统媒体权威性丧失是舆论引导大忌

传统媒体的权威性、公信力不是天赋的。在通常情况下,作为一个行业,传媒自然会按照新闻传播规律办事。即使媒体报道中有杂音,也会通过观点的公开市场,自我涤荡、自我修正。如果媒体传播受到外力的作用,屡屡抛弃新闻传播规律,传统媒体的公信力就会流失。社会舆论其实是对经验与感觉的笃信,如果作为信息主渠道的传统媒体失去了权威性,各种信息就会通过手机、网络等渠道传播,流言、谣言自会随之四起。传统媒体失信是舆论引导之大忌,我们一定要多点防漏,警惕行政权力、资本力量对传统媒体公信力的伤害。

1.频繁的权力干预伤害了媒体公信力

西方媒体追求新闻专业理念和公共新闻理念,其最终目的是为了追求媒体的公信力和影响力,为此,他们常标榜自己不偏不倚、独立客观。我国传统媒体基本上都是党和政府创办的,党和政府当然要对媒体进行管理,但是,这种管理只能是依法进行管理,而且不应该干涉媒体正常的新闻业务。然而,在我国的少数地方和部门,权力之手过度而频繁地干预媒体日常的业务活动,严重损害了媒体的公信力。

知情权和表达权是公民的宪法性权利,但一些地方领导并未将公众权利放在心上,任何负面的消息都难以在本地媒体上发表。社会舆论是多种意见交流、碰撞后的有机复合,而我国媒体却长期狭隘地坚持舆论一律。在信息异常丰富的年代,任何一律的传播都是有缺陷的,受众不能说信源单一的新闻是假的,但也很难保证它就是真的。目前,很多地方媒体普遍强调舆论一律,整天歌功颂德做高大全的报道,回避社会问题为各级官僚涂脂抹粉。各地媒体成了地方政府的宣传公司、公关公司,媒体报道的版面、时段、字数都按行政级别来定。

突发新闻是媒体的核心业务,媒体理应集中力量报道。然而,一些地方政府为了维护所谓的“地方形象”,要求媒体等一等、看一看,结果导致媒体在关键时刻缺位、错位,甚至有的地方政府为了阻止媒体采访,与媒体之间剑拔弩张。在新媒体的环境下,封锁信息等于出让舆论阵地,让传统媒体给流言、谣言腾出了空间。在很多地方,当突发事件发生后,本地传统媒体几乎噤声或做官样文章,此时流言却四处散播。社会心理学认为,公众接受的关于某一事件的最初信息,对受众的影响最大,这就是首因效应(primacy effect)。一旦首因效应形成,即使信息是虚假的,引导者也必须首先纠正公众已经接收到的信息或观点,然后才能把真实信息告诉给他们。另外,一些地方媒体在发布突发新闻时,经常闪烁其词、前后不一。越是模糊、含混的信息,越能够引起公众的怀疑,越能够刺激流言、谣言的盛行。

2.资本的蛮横控制削弱了媒体的权威性

媒体作为经济主体本身需要生存,一旦监管不力,媒体就可能成为金钱的奴隶。媒體监管有两种途径,一种是政府力量的监管,一种是社会力量的监管。目前我国公民社会没有最后形成,民间力量不够强大,社会对媒体缺乏有效的监管。我国的产业资本与权力有着天然的联系,国有资本背靠行政力量垄断着优势的资源,民间资本也是政府扶持起来的,权力寻租是民间资本发展的主要动力和手段。改革开放以来,国家对新闻媒体的管理,客观上呈逐步放松的趋势,然而,媒体自由空间的放大,很快便被资本变本加厉地占据了。因为资本裹挟着权力而来,很多地方媒体几乎难有作为,只能受制于资本和权力的支配。

中国地方政府始终坚信“发展才是硬道理”,在发展思维的指导下,地方政府要求媒体必须将宣传地方经济建设作为第一任务,尤其是对地方支柱产业、优秀企业,只能宣传他们的典型事迹,不能有负面的报道;同时,地方政府又要求媒体做大做强,不断提高媒体的经济效益,给财政减轻负担,甚至给财政作出贡献。宣传喉舌和经济主体原本是一对矛盾,但今天它们却和谐地统一在很多媒体的角色中。有了行政权力的靠山,资本时常变得相当蛮横,在医药、房产、股市等行业,资本、权力和媒体时常联姻,少数媒体报道的信息只有上帝知道是真是假。“如果一种对所有的人都具有头等重要性的工具仅仅供少数人使用,且不能提供人们所需要的服务,那么此时,利用那种工具的少数人的自由就处在危险之中了。”[10]资本携权力压制舆论,媒体成为资本牟利的工具,终将导致媒体权威性的自我毁灭。

由于时政新闻没有开放,媒体报道时政充满风险,于是更多媒体走向了商业化发展道路,竞相在娱乐节目、社会新闻上展开角逐,为了吸引眼球不惜编造、加工“新闻故事”。医疗广告、房地产广告、股市广告中的违法违纪现象屡禁不止,娱乐节目、社会新闻经常踩到道德底线,侵犯他人的名誉权和隐私权,正如有的学者评价的那样,一些媒体已经是“资本主义的身体,社会主义的脸”。“在技术进步和影响力扩大这把双刃剑前,媒体如果不能谨慎对待自己所掌握的话语权,在有益或无意间报道虚假信息,传播虚假信息,对社会、对媒体和媒体人自身所造成的损失和危害也会更加巨大和恶劣。”[11]

3.犬儒主义的盛行稀释了媒体影响力

现代传媒已经成为社会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人们的衣食住行、求知娱乐样样离不开媒体,媒体所发挥的作用、媒体所产生的社会影响前所未有。对传统媒体来说,它们始终面临着一个紧迫的问题,即如何同新媒体争夺社会影响力。大众传媒作为社会机构,具有两面性,“这些机构能促进思考与讨论,也能将它们窒息。它们能推进文明进程,也能使之受挫。它们能使人类的品质降低和庸俗化。它们能威胁世界和平。它们能扩大或贬低新闻及其重要性,助长和满足某种情绪,制造自以为是的虚构故事和盲点,夸夸其谈,大言不惭,宣扬空洞的口号。”[10]传统媒体要想保持和提高影响力,必须要自我约束、自我节制,努力提高传统媒体的社会责任感。

国民崇尚法理、相信法治,国家才能繁荣昌盛。在少数地方社会高度商业化和庸俗化,媒体和记者的权利无法得到保障,行政权力任意左右、制裁媒体,媒体的表达自由难以上升为法定权利,舆论监督更显苍白无力。“在现有的林林总总的法律中,我们却还找不到一条有关记者和媒体权利的授权性条款,而限制性条款却为数不少,尤其是在刑法中,不但有诽谤罪和侮辱罪,还有诬告罪,而且在近期地方公权力对付网民的过程中都被用尽。”[12]很多媒体因害怕踩意识形态地雷,自觉把外部压力内化为内部把关标准,只根据政府文件和指示办事,不考虑受众的看法和评价。偏安一隅的凤凰卫视能够通过“说话”赢得收视率和影响力,除了他们的职业精神和创新能力外,最主要的还是他们在香港有一个相对宽松的制度空间。内地媒体不缺乏资金、人才,缺乏的是制度。当社会理想无法实现时,某些媒体内部就会盛行犬儒主义(cynicism),即媒体和记者一方面蔑视世俗观念,不满现有秩序;另一方面他们又放弃社会责任,沦为既得利益集团的共谋。媒体人的人格更加多面:私下里抨击时弊,公众场合却恭维权力,媒体报道演绎神话。

哈贝马斯认为,私人领域和公共领域出现交往现象,是世界进入现代化的动力,它促使了国民经济和社会系统的自主和独立。然而,金钱化和官僚化的现代社会,使交往行为消融在各种组织之中,生活世界再次丧失独立性和完整性,即生活世界被殖民化。权力和资本联手压制公共领域,让西方公众对代议制失去兴趣,他们开始远离国家、国会、政党,重新关注自身的日常生活。为此,美国媒体提出公共新闻理念,呼吁媒体发起、组织和规范公共讨论,挽救日益远离公众的美国民主政治。相对于西方定型的社会制度而言,目前我国正处在社会转型期,媒体更应该帮助公众克服舆论的褊狭,通过公共讨论发现真相和真理。在新媒体环境下,媒体的所有权快速分散,媒体与政府之间的共生基础被破坏,新媒体缺乏对政府的效忠机制。民间声音被放大,稀释了政府的声音,舆论引导变得更加艰难。舆论多元是社会力量活跃的表现,也是人民热爱国家和制度的重要原因。政府要想引导社会舆论,必须尊重新闻传播的基本规律,利用好传统媒体的权威性,避免传统媒体陷入权威性危机。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新形势下的舆论引导新格局研究”(07CXW001)、江苏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点项目“突发事件的网络舆情生成及应对研究”(2010ZDIXM043)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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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新闻战线“三项学习教育”活动领导小组办公室.虚假报道害人害己,三项学习教育通讯[J].2011(1):1。

[12]刘方志.新闻传播学者展江:仇子明背的罪名实在荒唐[N].现代快报,2010-07-29,(9).

(作者单位:南京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编校:施〓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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