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约》传记性叙事特征的生成机制

2012-04-13 19:15马宏伟
衡水学院学报 2012年3期
关键词:犹太传记族群

马宏伟



《旧约》传记性叙事特征的生成机制

马宏伟

(中国海洋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 青岛 266100)

《旧约》的编纂和叙事等层面都呈现出鲜明的传记性特征,即以人物为中心组织材料,按照人物生平叙事历史进程,以人物命名等等。这种传记性特征的产生有着复杂的文化、历史等因素,比如《旧约》作为早期文本叙事的故事化倾向,以人系事的纪传体历史叙事的产生,以及纪传体叙事适应了犹太民族独特的流散历史境况等。

《旧约》;传记;流散;生成机制;宗教经典;历史叙事;犹太民族

《圣经·旧约》的宗教经典属性和历史叙事属性已经获得学术界一致赞同,其文学属性在今天也为人所共知。对于兼具了文学艺术性与历史真实性的文本,《旧约》显然符合了传记文学概念所要求的主要特征,即“真实”与“艺术”,同时又塑造出一批性格鲜明的《旧约》人物形象。据朱东润等传记研究者对传记文本的理解,我们可以将《旧约》视为是一部具有鲜明传记特征的文本。当然,赋予《旧约》以传记特性并不是笔者首开其端,之前的圣经研究学者已经有多人提出《圣经》具备传记特征,并曾或多或少做过论述,也与中国史传作品进行过比较研究。这里我们首先要考察的是,既然《旧约》在其形成正典之初乃为一些各自独立的故事片断和小的叙事单元,经过无数代人的文化积淀和编订,它们完全有机会蜕变为某种更为宏大的叙事模式,为何今天仍会呈现出带有明显口传历史特征、资料汇编性质以及以人物为叙事线索的传记性文本?这一传记性特征是在何种历史条件和文化因素作用下生成的?目前保留下来的经卷多以人名来命篇,是开始如此,还是编订者的意图介入?……仅发几则疑问以便提醒读者,《旧约》的传记体特征是由多种因素共同促成的,是一个发展、变化的阶段性过程的最终结果。

对于《旧约》文本目前呈现的传记化特征,笔者试从如下几点入手讨论其生成原因。

一、文本叙述的故事化

《旧约》首先是宗教性的,但随着18,19世纪历史实证研究不断证实了《旧约》包含的历史真实性,《旧约》被赋予了无可置疑的历史属性。同时,《旧约》作者在编定创作过程中采用了许多极具艺术性的文学手段来组织材料,构建情节框架,在具有神学道德意蕴的社会背景、激烈的内外矛盾冲突中塑造出一批鲜明的人物形象,给予读者回味无穷的艺术美感。但不论是宗教典籍、历史文献还是文学名著,它们都是一种叙述性文本,都在借助叙事的手段履行“讲故事”的基本职能。因此,在“故事化”的叙事结构基础之上,不同属性的《旧约》文本都具备了成为传记性作品——以讲述人物生平故事为主要特征的前提条件。

首先,看《旧约》的宗教叙事。《旧约》是犹太族群关于犹太一神教形成、壮大直至制度化过程的记录,其重要内容是塑造了耶和华形象并不断丰富其神格,以上帝全知全能的伟大形象来反映犹太人的宗教观和对神人关系的思考。尽管其中不乏有关宗教教义的正面阐发,比如上帝颁布十诫,上帝借摩西之口向以色列人所说的各种律法规章等,但是《旧约》是一部优秀的宗教文献,它之所以几千年来未被湮没在犹太族群动荡漂泊的历史进程中,是因为它具有深厚的民间叙事基础,即它采取了人们最喜闻乐见的故事化叙事形式,用具体生动的历史人物故事的形式来记录族群历史、阐发深刻的神学哲理。寓教于“叙事”,借用个人的生平故事来反映一段历史、寄寓一个道理是一种被证明行之有效的方式。所以我们看到,大凡宗教的传播,除了用教义来规范教徒、传达宗教宗旨,它们通常会用神话故事、有助于提升其神灵品格的神祇英雄传说等来建构一套神学系统。中国道教、印度佛教以及作为基督教源头的犹太教等都有各自影响深远的神灵故事叙事,其中的故事情节、情境逐渐演变成某种风俗、仪式等,人们通过固定的仪式和习惯来重演神灵的遭遇,唤起信徒的宗教体验。《旧约》包含了大量有关耶和华以及犹太先祖、英雄们的神话传说故事,这些故事着力展现了耶和华作为犹太唯一神的丰富品格,并对犹太教所宣扬的宗教观念进行了形象的展示。可以说,《旧约》故事始终围绕着犹太宗教观的各个方面来进行,不论是故事的叙述、历史的阐释还是人物的塑造都显示出宗教性色彩,为犹太宗教观念而服务。而相应的,犹太宗教观念借助于犹太历史人物故事、神祇故事等获得了充分的展示和传播。

其次,历史叙述也主要采取故事化的叙述方式。正如克罗齐的一句名言所说:“没有叙事,就没有历史。”因为历史始终是关乎人的,历史叙事不可能脱离与人有关的事件叙述,也就使得历史著作往往存在较多的故事性成分,特别是那些与帝王英雄有关的历史故事更能寄寓作者的历史观念。从我国古代历史代表作《史记》《汉书》等可观,纪传体历史叙事结构其实就是人物故事的串联,它们是对中华民族历代杰出人物生平故事的描写。西方历史著作,如《希腊罗马衰亡史》包含着罗马帝国各个统治者的人物传奇故事,这部历史写的便是关于罗马帝国和罗马人的故事。而作为犹太族群历史的《旧约》是由犹太先祖、英雄、先知等各类型人物的生平故事串联构成的,犹太历史观就存在于对他们的行为和经历的描述中。

再次,对于文学属性的《旧约》来说,其具有叙事性并采用讲故事的形式来组织文本的特征自不必说。文学作品不同于惯用枯燥、抽象的说理进行论证的教科书,它善于以生动具体的细节描写、丰富饱满的情感刻画和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等来打动人心,感染读者,引起审美心理的共鸣,从而在艺术层次获得美的享受。作为文学作品的《旧约》采用了相当多的文学手法,比如诗歌、谚语、民间故事、谜语等的借用,夸张、比喻、象征、拟人等手法的采用。叙事上各种巧妙的叙事策略,预叙事、同步叙事和回顾叙事;时间节奏、频率等的多样化;情节建构上的典型化;人物塑造上的细节刻画、对话描写、心理烘托、环境营造等等,都艺术性地加强了对事件的表现,有助于对人物形象的烘托。也许我们读《旧约》时偶尔会被其中的宗教戒律、神学说教打断,但是总体上来说我们读到的是一个个人物的精彩传记故事,看到的是他们为生存和信仰而不懈奋斗的生动画面,它们都是鲜活的。

更为重要的是,《旧约》的宗教性、历史性和文学性并不是彼此分开的3个板块,这些因素是交融在一起的。《旧约》是历史与文学的结合,是带有宗教色彩的作品,因此我们说《旧约》是一部宗教化的传记体文本。宗教性、历史性和文学性联系在一起,其共通因素是按照时序讲述人物故事的叙事结构,也即一种传记体结构,这就具备了传记类文体的某些重要特征。

二、纪传体叙事的产生

传记的源头是历史,因此我们将《旧约》界定为传记体文本还要从历史叙事体例谈起。西方史学研究者认为,“古代世界各国的史书,大体采用以下三种体例:以年代为中心的历史编年体,以人物为中心的历史传记体,以事件为中心的历史叙述体”。普鲁塔克的代表作《希腊罗马名人传》是西方较早的纪传体式史书,“作者以类相从,用一个希腊名人配之以一个罗马名人,称之为‘合传’……《希腊罗马名人传》不仅在史学上开西方史学中的历史传记体之先河,而且影响后世甚巨”。在对西方传记文学发源的探讨中,有学者提出将此作为传记诞生的起点,认为《希腊罗马名人传》恰如中国的《史记》般具有较强的文学鉴赏价值,是西方传记文学的萌芽。中国传记发端与史学同样密不可分。梁启超提出四分法:编年、纪传、纪事、政书。唐代刘知几《史通》将史体归纳为六家,但使用最为广泛的分类是编年与纪传二体分类法。纪传体先河为汉代司马迁《史记》首开,以“纪传”2字为名鲜明地标示了历史叙事变“时序”为“人物”中心的特点,引发了历史哲学的思维变革,从此历史记载从天命的追寻、神的启示进入了真正属于人的历史,因此恩格斯说:“有了人,我们就开始有了历史。”

刘知几的《史通·二体》在论到编年体与纪传体的特点时早就指出,前者的根本特点是“以年系事”,即把各种不同的“事”按“年”加以编次;后者的特点是“以人系事”,即以人为纲把错综复杂的事件加以排列统驭,通过记述历史人物的活动以反映历史的变化,去说明和判断历史问题。“盖纪传体之长处在内容繁复,社会各部分情状皆可以纳入,其短处在事迹分隶凌乱,其年代之重复,势不可避”。现代史学家剪伯赞也指出:“所谓纪传体的历史学方法,就是以人物为主体的历史学方法。这种方法是将每一个他认为足以表现某一历史时代的历史人物的事迹,归纳到他自己的名字下面,替他写成一篇传记。这些人物传记,分开来看,每一篇都可以独立;合起来看,又可以显示某一历史时代的全部社会内容。”由此可见,纪传体撰史是对于编年叙事的一次巨大变革,在历史思维和材料编纂上都带来了崭新的方法和选择,两者根本不同点在于以人物代替时序作为叙事的线索。

纪传体代替编年体成为史学主流,其叙事的最大特点就是重视人的塑造。先秦史书中,《尚书》记言,《春秋》粗陈历史梗概,状如年谱,其中的人物形象塑造不多。至《史记》则以人为经,以人系事,人物事迹集中而不分散,描写了众多性格形象各异的人物形象,比如忠君辅政的将相名臣,运筹帷幄、驰骋疆场的军事统帅,还有诸如侠士、酷吏、佞臣、俳优、滑稽之人,他们第一次在司马迁的笔下走进了历史。纪传体叙事以人的行动来反映历史,将历史纳入人物切身的体验之中,以人物的生命历程来描摹历史变迁,切实地令历史变得鲜活起来,在质疑所谓“天命”“上帝”的同时开始了对“人”之生命存在的重新发现。对于犹太人而言,编定《旧约》的最初目的是希望借《旧约》文本来记录自己族群的历史,树立起自己的族群传统,接续犹太民众心目中的黄金时代,引导陷入流散困境之中的民众寻找生活的信心。这里首先提到的就是作为精神楷模的英雄人物的不朽。《旧约》中记载了犹太先祖、历史英雄的光辉业绩和事迹,通过描写族群史上英雄人物的故事来激励犹太后裔,达到宣传犹太文化和耶和华一神教思想、确立族群身份、弘扬族群文化传统的目的。因此《旧约》编订者最终选择为英雄作传的纪传体方法,传记中所塑造的人物形象也成为了引导犹太人虔信上帝,建立地上幸福王国的精神航标。其实,以“人”写“史”是一种更高层次的记史策略。台湾学者李纪祥关于历史与不朽的论述笔者十分赞同。他认为,历史之“历”是指“四时”,“历书”帮助人们记住历史,有了“历”,人们的记忆才不至于丧失,史家才有了将记忆整理成序的依据。但历史意识并不只此一种,除了编年史这种线性、一次性的时间形制外,司马迁“将历史意识导向到一种存其不朽的向度——即以‘历史’为‘不朽’之‘在’的‘形式’上去”。“史公乃是创造了一种新的‘历史’观,凸显了另一种历史意识的向度,将‘历史’与‘不朽’深刻地联系起来,使‘不朽’成为‘历史书写’的核心,并且创立了‘历史’作为‘存在’的形式即书面形制,以容纳此一‘历史世界’,这个‘形式’上的‘形制’范例,即是被晋代范晔及唐代刘知几称之为‘纪传’或‘纪传体’者”。笔者认为他所谓的“不朽”,强调的不但是对过往事件时序的记忆,更是纪传体特有的对历史人物的纪念。纪传体历史选取历史事件的标准是以人为中心,写史的同时更集中描写出人物的当下性、情境性,如人类学强调的那样对历史人物作了深度描写。纪传体写史时“把深奥的道理杂在平常的事实中,读者一定不觉困难而且发生趣味”。用纪传体来撰写历史,可以做到“专门人物普通化,专门知识普通化,可以唤起多数读者研究学问的精神,注重历史的观念”。有人参与的历史是一部鲜活的、充满生命感的历史,人物不仅是留在读者的记忆中,而且以一种情感的方式获得永恒的不朽。他们对应的不单单是一段历史,唤起的是一种美好的情感,是历史人物“活”着在世时的深刻的生命体验。这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历史书写。《旧约》选择传记形式来写史,就是这样一种高层次的不朽的建构。

三、流散族群历史境况

历史叙事存在编年与纪传两体,传记作为历史叙事的一种虽然以人为叙事核心,但仍然遵循历史编年的顺序发展,按照时间先后顺序展开。司马迁《史记》开创了中国纪传体叙事,按人物来分段叙事历史,其故事叙事中的时间尺度按照帝王年号进行,如武帝元年、高祖某年等,因此《史记》的叙事时间结构是非常清晰的,是人物生平与历史纪元的纵横交织,事件发生在两线的交集点上。而在《旧约》历史叙事部分中我们很难找到如此清晰的纪年,也没有一套完整的编年体系,可供我们寻找到各个历史事件在历史经纬上的坐标。《旧约》叙事的时间结构更多的是以人物为标志,事件发生在某一人物的生平叙述中,常用“一日”、这一年某人物“九十九岁”“过了二年”等来作为事件发生的时间点。《旧约》中遇到事件的过渡则经常会用“此后国家太平四十年”或者几百年等这样含糊的时间点,造成时间线索上的某些混乱。即便大家公认的史传文学部分(《撒母耳记》《列王记》等)也没有出现成熟的编年系统,至多在《列王记》中采用了以他国国王在位多少年的形式来纪年,比如“以色列王亚哈的儿子约兰第五年,犹大王约沙发还在位的时候,约沙发的儿子约兰登基,作了犹大王”(《列王记》8:16),“亚哈谢登基,作犹大王的时候是在亚哈的儿子约兰第十一年”(《列王记》9:29) 。但我们仍然不能确定该事件在犹太历史线上的确切位置,只能循着人物这一线索得知其风貌。

造成这一原因的根本在于犹太民族独特的散亡经历,独特的历史状况促成了《旧约》叙事的传记特征。犹太民族是一个非常独特的民族,虽然历史悠久,但纵观整个民族史,其真正称为独立民族,有自己的民族地域和民族身份的阶段却是非常短暂的,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中介性客民的地位,其民族特征便是流亡文化。总之,从犹太族历史情况来看,民族空间的缺失、民众的散亡状态、历史的动荡无法为犹太史学家提供稳定的撰述环境和足够的历史资料。特殊的历史状态要求他们采取一种更加灵活的历史记叙方式,既能解决编年系统缺乏的问题,同时又可将散乱的历史材料纳入相对稳定的叙事系统内,以便于容纳他们在不断流动中接触到的各色文化因素,反映这个族群性格当中的开放性。从编纂学角度看,纪传体最突出的特点是能容纳丰富的历史素材,使历史典籍具有百科全书的性质。司马迁的《史记》变先秦史书为纪传体,以《本纪》记帝王,以《世家》记诸侯,以《表》记时事,以《书》写制度,以《列传》记人物,“网罗天下放失旧闻,王迹所兴,原始察终,见盛观衰”,成一部纵贯黄帝以来至汉初近三千年的历史,洋洋洒洒558 146字,体大思精。唐刘知几评论说:“《史记》者,‘纪’以包举大端,‘传’以委曲细事,‘表’以序其年爵,‘志’以总括遗漏,逮于天文、地理、国典、朝章,显隐必赅,洪纤靡失,此其所以为长也。”他指出了纪传体叙史针对纷繁的历史资料而具有的包容性,是非常适合犹太族群历史编纂的。梁启超推崇纪传体的这一独特之处:“纪传体之长处在内容繁复,社会各部分情状皆可以纳入。”翦伯赞在《史料与史学》中以司马迁著《史记》为例,指出纪传体方法是一种非常方便有效的资料编纂手段:

在当时,所有的古史资料,都是一盘散沙,正像一些破砖乱瓦混在一堆,需要有一个分类的归纳,而纪传体就是一个最好的方法。司马迁能够开创这样一个方法,并且用这个方法,“协六经异传,整齐百家杂语”,把汉武以前的古史,归纳到100多个历史人物的名下,“自成一家之言”。

在当时,并没有整然有系统的历史著作,摆在司马迁的面前,让他去任意割裂;只有片段零碎的史料,散见于古典文献之中,等待他去编纂。纪传体的历史方法,就是为了连串这些零碎的历史资料而开创出来的。

纪传体正是如此,它将有关人物的事迹凝聚在人物周围,这些看似散乱的事件共同刻画出一个人生命的全过程,并在此之上浮现出人物的形象。人物的一生看似短暂,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正像线上的一点,但点多了组成线,互相联结又成为一面历史网络,编织出人类的历史记忆。司马迁写《史记》尚有先秦史学奠定的历史文献根基,他的《史记》尽管“成一家之言”却是继承了其父司马谈经多年而成的文献整理成果,并且宫廷史官的身份使他随时能够获得大量的王室珍藏文献。而犹太族群历史著述相比之下困难重重。

鉴于犹太民族的流散时间长、分布广,呈流动状态,常常不能在一个地区和国家长存,即使是在同一地区或国家,由于统治者的更迭、宗教信仰的变化、时代的变迁,犹太人的留存也往往会随之变化。这使得我们无法对犹太人的流散史提供一个正式的编年史框架。加之文化的发展在不同时期和不同地区并不平衡,因此,在探寻犹太民族流散史并试图对之进行大体上的勾勒时,在对它的起源、形成、发展、面貌特征进行概述时,我们便无法在一个地区或个别国家得到答案的全貌,只能在不同的地区和国度的不同历史时期中寻找我们需阐释的内容。

因此,《旧约》借鉴了纪传体著史的方式,将散落各地的族群记忆之珠用人物串联起来,构成完整的记忆系统。

三族长传记是对早期犹太族历史的反映。由于年代久远,3位族长究竟是否真正存在,并没有切实可循的证据,他们的活动和生活年代更无从查起。如果以编年方式来记叙这段历史是不可能的。三族长的传记中没有严格的年代,但与3位族长有关的事件(多数可能只是传说,甚至将其他民族的传说也归入3位族长身上)均围绕3位传主得到保存,其中包括希伯来人最初从两河流域的迁徙,他们艰苦的游牧生活情景,与当地原住民的矛盾,以及与埃及人的交往等等。这些散乱的事件被纳入人物的传记中,尽管有史家指出其不实之处甚多,但至少反映了那段远古历史,是犹太族群最初的历史记忆。《旧约》中的摩西五经可读作一部摩西的传记,该传容纳了古代以色列人从埃及逃亡、经过旷野直至进入迦南前的这段历史。以色列人尊崇的犹太律法、十诫和祭祀系统等作为摩西之功也被吸纳进摩西传记中,成为塑造摩西不可缺少的重要资料。撒母耳传则联结起以色列民族从一个氏族族群成长为政治民族的过程,在该过程中撒母耳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最初是以色列族群的先知和领袖,他的前期生活反映了氏族联盟时代的以色列历史。从其前期经历中我们可看到作为族群领袖肩负的军事、政治和宗教职能,便于我们了解氏族社会末期的社会状态。撒母耳后期经历了氏族社会向封建王政时期的转折,他作为氏族社会势力的代表,在民众的要求之下推举扫罗为王,但因为扫罗悖离耶和华的指示转而支持年轻的大卫,维护宗教信仰的绝对性。撒母耳在传记中被塑造成一位虔诚、正直和睿智的先知形象,他的一生横跨以色列族的两个重要阶段,可以说是纪传体历史叙事的典型代表。

正是如此,《旧约》将无序散乱的历史资料串联成人物单传、合传或类传,将历史变迁系于人物生平之上,以细微之处见历史之浩瀚,具体而生动;以心之一隙主导历史变革之巨,写出人在犹太族群历史上的存在价值。这样,虽然犹太历史观是鲜明的神权历史意识,神是历史的创造者,但从《旧约》各传记中我们却读到了人无可替代的地位。人物一生虽短,却提纲挈领,带动着整个历史车轮的运转。

综上仅从文本叙事的故事化、纪传体叙事的产生以及犹太民族独特的流散历史境况出发,初步探讨《旧约》叙事呈现传记性特征的原因。除此之外,笔者将另撰文继续探讨有关《旧约》叙事传记性特征产生的其他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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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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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翦伯赞.史料与史学[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5:126.

[9] 徐新.犹太文化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36.

The Generation of the Biographical Features in

MA Hong-wei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 Ocean University of China, Qingdao, Shandong 266100, China)

displays clearly the biographical features in its narrative and compilatory levels, namely, the organization of the materials around people, the historical process of narration in accordance with people’s life and their destinies. These features lie on complex reasons, such as the story tendency ofas an early narrative text, the generation of the biographical historical narration and the biographical narration which adapted the diaspora history of the Jewish.

; biography; diaspora; generation; religious classics; historical narration; Jewry

(责任编校:耿春红 英文校对:杨 敏)

I206.9

A

1673-2065(2012)03-0044-05

2011-11-04

山东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项目(J11WD80); 中国海洋大学青年教师科研专项基金(201113032)

马宏伟(1981-),女,山东青州人,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师,文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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