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叔湘辞书学思想研究

2012-07-09 20:21马霏
文教资料 2012年5期
关键词:吕叔湘辞书大词典

马霏

摘要: 吕叔湘先生不仅在汉语语法学、近代汉语等领域作出了杰出贡献,而且在辞书学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并有许多成果。文章对吕先生的辞书学思想进行了较为系统的梳理,以使读者更好地继承和发扬前辈的辞书学理念,推进现代语文词典的编纂工作。

关键词: 吕叔湘辞书学理论辞书思想

吕叔湘先生是我国著名的语言学家,他在语言学及语文教学、文字改革、辞书学、写作、古籍整理等诸多领域著述丰硕、成就斐然。吕叔湘先生在辞书理论方面的系统论述虽不多,但透过他主持编纂的《现代汉语词典》(以下简称《现汉》)、《现代汉语八百词》(以下简称《八百词》)等辞书著作,有关文章、讲话,以及为一些辞书所作的序言、书评中,我们仍可通过细致的梳理,钩稽出有关线索,彰显吕先生在辞书编撰方面的远见卓识和积极贡献,并为当代辞书学的理论实践的深入开展提供富于启发性的参考和借鉴。

一、关于义项排列的问题

吕叔湘先生认为词典义项按什么顺序排列,应视词典是历时还是共时的性质而定。他在《〈汉语大词典〉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说:《汉语大词典》好比古往今来汉语词汇的档案库。它应该是一部收词全面的大型古今词典,历时词典。作为一部大型历时词典,要全面反映词义产生的时代,词义发展变化的历史脉络,包括词义的消亡或部分消亡等。因此,作为历时性的词典,词的义项排列理所当然地应以词义发展的脉络为序。而《现汉》的定位是以词汇规范为目的,反映现代汉语词汇面貌的中型语文词典。吕先生指出,《现汉》“分析词义以现代汉语为准,不详列古义,而且特别注意分辨基本的、常用的词的意义”①。这就是说,作为共时性的词典,它的功能是反映词汇在共时平面上的语义、语用及语法上的特点,而不是词义的历时演变,因此义项的排列不必像历时词典那样按词义的发展脉络为序。因此,《汉语大词典》的义项按词义发展的脉络排序,而《现汉》的义项排列按照“一般的在前,特殊的在后;具体的在前,抽象的在后”的顺序排列。

二、关于词类标注的问题

关于标词类,吕叔湘先生在《现代汉语规范问题》一文中指出:“首先,确定某一形式是词不是词(小于词的构词成分,或是大于词的词组);其次,作出词的语法说明(包括标出词类)——这些,在汉语语法结构的研究还未取得满意结果的情况下,都是很难的课题。”这段话表明,吕先生认为给词标注词性,首先要确定是不是词,其次,在当时词类划分标准研究不够深入、语法学界分歧较大的情况下,如果勉强标上词性,则效果不一定好。吕先生采取了一个折中的方法,即在《现汉》释义中为全部虚词和实词中的代词、数词、量词注明词性;名词、动词、形容词不直接标注词性,但通过释语和例句的搭配,让读者体会该词的词性。

三、关于释义的问题

中国两千多年来的辞书编纂实践,在词语的解释、意义的辨析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但是古代辞书在释义方面也有明显的缺点,即释义仍多用“一词释一词”。吕叔湘先生和他的《现汉》编纂团队在释义的问题上,完全抛弃了这种陈旧、错误的做法,采取了一种更为科学的释义方式。吕叔湘先生在《〈现代汉语词典〉编写细则(修订稿)》(以下简称《编写细则》)“释义”部分,提出了“释义的一般原则”:“分析词义,以现代汉语为标准。要适当运用概括的原则,避免两极端。”注解词义“要有正确的观点,但不必机械地加上批判字眼”;注解行文要求“明确、通顺、简洁,应该避免用方言、文言、生造词、翻译腔”。

除此之外,吕叔湘先生还就词典义项释义的锤炼加工问题做过细致的阐发。他认为,如何将基本上捕捉到的词义要点,用恰如其分而又行文简洁的语句表达出来,这往往是义项诠释中一个不可轻视的难点。②对此,他做过探讨性的实例分析。如“黎明”:

《学习字典》:“天刚亮的时候。”

《新华》:“天快亮的时候。”

《现汉》:“天快亮或刚亮的时候。”

吕叔湘认为,三部词典都抓住了“从黑夜过渡到白天的一段时间”,“是一个连续体”,也就是“黑夜和白天的分界线”这个词义要点,因而释义都没有错。所不同的是,《学习》把天亮这个点定在“这个连续体的头上”,《新华》定在“连续体的末了”,而《现汉》则两者兼备,无异于释作“天亮前后”。经过比较琢磨,他指出,如将“黎明”释为“从天不亮(不包括天亮)到天大亮(不包括大亮)这段时间”,虽说“未免太学究气”,但是“最为准确”的。③

四、关于编排方式的问题

吕叔湘先生认为,词典的编排方式应根据词典的类型,并最大限度地方便读者查检。吕先生在《辞书研究》1982年第5期上,发表了《需要一本〈引用语词典〉》一文,呼吁引用语词典的编纂,其中就谈到了词典编排方式的问题。他指出:“引用语词典不同于类书”,不能用分类的方法编排,这样不好查找。“只有按照字形或字音检索,才便于应用”。

五、关于收词原则的问题

吕叔湘先生认为,词典的收词要视词典的类型和用途而定。吕叔湘先生修订的《编写细则》“总则”部分指出:“(A)选录词汇应以普通语汇为主体,一切使用范围有限制的词汇是次要的,应该酌量选收,以供参考,但是绝不能泛滥无归……(B)在字形、词形上,本词典应该起规范作用……象声词和模拟性的形容词中互用的同音字或音近字应选择去留,不可大量重复。儿化词和‘子尾词的收录也宁严毋宽。”除了再次强调《现汉》主要应收录“普通词汇”外,《编写细则》还对“普通语汇”、“口语语汇”、“北京话语汇和方言语汇”、“俚语”、“文言词”、“生造词”、“成语”,、“专科语汇”、“单字”、“简称”等的定义、标注方式、收录标准作了规定。对“普通语汇”以外词语的收录,总体要求为“屡在书刊出现的”即前文所言“通用的词”。这些收词原则的制定,都是基于《现代汉语词典》是为推广普通话、促进现代汉语规范化服务,是供中等以上文化程度的读者查阅中型工具书的性质而定的。

又如,吕叔湘先生在《需要一本〈引用语词典〉》一文关于收条的原则,指出:“诗文本身的好坏不是主要标准,主要看是否被人引用。”有些诗文未必好,但引用频率高,就需要收。另外,在成语词典内可以查到的诗文是否收,谚语是否都收,也是需要研究的。应该收的没有收令人失望,大量收无人使用的条目则浪费篇幅。

六、关于辞书修改的问题

吕叔湘先生在《汉字和拼音字的比较》一文中讲道:“一本好的字典”应当“重视修改工作”,特别是“大词典,不改是不行的”。词典的修改工作包括收词、正字、正音、正义、查检、词典结构等,但重点还是释义。修改的目的是纠正谬误,尽可能提高词典义训的准确、饱和与透明程度。吕叔湘先生指出,《现汉》、《现代汉语八百词》都“是改出来的”,而正在编纂中的《汉语大词典》“尤其要重视改”。④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吕叔湘先生对某词典的“难”与“容易”两词条的初稿与改稿做过比较分析,明确指出,经过修改,释文质量有较大的提高。他以这一实例,证明了修改字稿对保证词典释文质量的重要性与必要性。

七、其他

吕叔湘先生还特别重视在词典编纂过程中应用现代语言学的研究成果。他认为语文词典不仅随时要向语言学吸取必要的养分,而且要借助、运用语言学所提供的新观念、新方法。例如,《现代汉语词典》中许多虚词的注释吸收了代表当时最高水平的《现代汉语语法讲话》的研究成果。

从吕叔湘先生的辞书学思想可以看出,他善于运用现代语言科学的观点和方法考察词典工作,并为词典编纂制定出一系列的基本理论原则,这对于现在的词典编纂者继承和发扬前辈的辞书学思想理念,促进现代语文词典的编纂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

注释:

①见《〈现代汉语词典〉编写细则(修订稿)》.

②见邹酆《吕叔湘词典三论试析》,《辞书研究》,1994,(5).

③见《“黎明”的定义》,载《语文杂记》,上海教育版社.

④见《在〈汉语大词典〉无锡工作会议上的讲话》,引自骆伟里《〈汉语大词典〉》首卷复审定稿杂记》,《辞书研究》,1986年第6期.

参考文献:

[1]吕叔湘.在《现代汉语词典》出版二十周年学术研讨会上的书面发言.中国语文,1993,(4).

[2]吕叔湘.在《汉语大词典》工作会议上的讲话.辞书研究,1982,(3).

[3]吕叔湘.大家来关心新词新义.辞书研究,1984,(1).

[4]吕叔湘,罗常培.现代汉语规范问题.现代汉语规范问题学术会议文件汇编,现代汉语学术会议秘书处编,科学出版社.

[5]刘庆隆.语言学家和词典编纂家——吕叔湘先生.《吕叔湘全集》第十九卷.

[6]邹酆.吕叔湘词典三论试析.辞书研究,1994,(5).

[7]江蓝生.现代汉语词典.与吕叔湘先生的辞书学思想.辞书研究,2004,(6).

[8]张万起,金欣欣.吕叔湘先生与辞书学.语文研究,20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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