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社会认知的使用频率与语言构建研究

2012-08-06 01:43
天津外国语大学学报 2012年4期
关键词:个例构式语音

刘 倩

(河南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南开封 475001)

一、引言

认知语言学发展至今,越来越多的学者将基于使用的模型理论(usage-based model theory)用于不同领域的研究,虽然内容和结论不尽相同,但是有六点共识①(Barlow &Kemmer,2000:vii- xxiv),其一就是频率效应的重要性。对频率(frequency)的关注是与基于使用的模型研究密不可分的。兴起于20世纪70年代并在之后几十年得到快速发展的认知语言学在三大假设的前提下展开研究:语言不是一个自主的认知系统;语法是概念化;语言知识源于语言使用(Croft & Cruse,2004:1)。正是在此基础上,Langacker(1987)第一个注意到基于使用的语言模型理论(Inglis,2011),并把这个概念介绍到认知语言学中来,以研究语言使用对语言结构形式的影响。但对“语言知识源于语言使用”这一假设的研究并不充分,Croft和Cruse(2004: 329)指出:“认知语言学的研究仅关注说话人和听话人的心智是不够的,还要从更广泛的社会交往目的出发,研究语言的社会功能。”Croft(2009: 519)进一步强调:“认知语言学太过狭窄的语言研究方法,使它面临真正失败的威胁。”所以我们在研究人的认知能力时,不但要将其视为一种心理建构,更要考察社会文化等因素对认知结构的影响;研究语言时,不但要从认知心理学中汲取学术营养,更要考虑其所处的社会活动和社会结构。因为语言的认知能力是在人际交往中发展起来的,所以我们不但要坚持个人认知的论点,更要在语言的研究中实现从个人认知向社会认知的转向。

当代认知科学从颅内认知(intracranial cognition)到跨颅认知(tracranial cognition)的研究转向也为重社会认知的语言研究提供了一定的依据。传统认知主义认为,头脑中的认知过程可以充分解释整个认知任务,但是这一观点在面对难度和复杂性增加的认知任务时,除了依赖个人的认知能力外,还需要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协作。“当认知任务的实现超越了个体头脑的认知能力从而依赖更广泛的系统条件时,关于认知系统的研究就开始面对不同于个体颅内认知的跨头颅的认知要素和过程”(于小涵、李恒威,2011:21),而考察颅内与颅内之间关系的时候就离不开对社会认知的研究,因为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与协作是通过社会交流实现的。

社会认知是一种“能促进同种个体间行为应答的信息加工过程,是有益于复杂多变的社会行为的高级认知过程”(Adolphs,1999)。在当前的语言研究中引入社会认知,不但符合从颅内向跨颅认知转变的研究趋势,更是对Croft“失败的威胁”的忧虑的应答。自1990年Brothers提出社会脑假说以来,研究者们逐渐意识到社会认知可能是一种独立的认知成分,有其特殊的神经结构基础。随着交叉学科和认知神经科学的发展,社会认知的研究更具科学性和实证性,而基于使用频率的语言研究正是社会认知研究的组成部分。本文在社会认知研究转向的趋势下,对频率效应在语言构建中的重要性展开探讨。

二、个例频率和类型频率

关于频率的研究,Bybee(2007: 5)在《使用频率和语言的组织》(Frequency of Use and the Organization of Language) 中写 道 :“ 对每一个初涉语言学领域的初学者来说,看到20世纪关于特定词、词组或构式使用频率的研究被置于和语言结构研究毫不相干的位置,都会觉得很奇怪。”频率效应虽然可以体现在语言各级单位(如语音、词汇和句子)的实际应用中,但语言学家却倾向于归纳出更典型和更抽象的语言结构和范畴,概括性(generalization)成为研究的中心。尤其是在语法研究中,出于语言描写抽象化和理论建构浓缩化的目的,语言的概括形式更是研究的基础和核心。

索绪尔区分了说话者具有的语言符号和结构的知识与实际交际的话语方式,即语言(langue)和言语(parole)。此后,美国结构主义语言学家一直沿袭该划分,以乔姆斯基为首的生成语言学派也提出了语言能力(competence)和语言应用(performance)。出于对概括性研究的推崇,这一时期的语言学家多把语言结构和语言能力的描写作为第一要务,而对实际语言应用的研究由于受诸多外界因素的影响,被置于边缘的位置。其中,语言的使用频率被认为是不相干的因素,乔氏及其追随者更是将频率、重复(repetition)和模仿(imitation)排除在语言的本性研究之外(Bybee,2007: 6)。

对语言能力第一要务地位的质疑始于20世纪70年代,一批语言学家从功能主义视角对语境和言语交际中的语法展开研究,特别是话语对语法化的影响(Li,1975,1977; Givón,1979; Hopper & Thompson,1980,1984)。 随 着认知语言学的发展,语言范畴和表征的建构逐渐进入学者们的研究视野,对基于使用的模型和概率模型(probabilistic models)的研究也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Bybee,1985; Langacker,1987,2000; Barlow & Kemmer,2000; Bod,Hay& Jannedy,2003)。在语言习得研究中也出现了新进路:儿童在语言习得中总是先掌握体现语法结构的具体词项(Lieven,Pine & Baldwin,1997; Tomasello,2003),之后才上升到泛义词项,最终形成抽象性的构式(Savage et al.,2003;Casenhiser & Goldberg,2005; Daçbrowska &Lieven,2005)。随着大型语料库的建立与应用,人们对自然语言使用的研究也有了重要的方法论突破,他们的研究成果也揭示了普通人语言经验和与一般直觉不同的语言应用,例如对英语介词of与其他介词的辨析(Sinclair,1991)和对语音弱化的量化研究(Gregory et al.,1999;Jurafsky et al.,2001)。Leech(2011)将频率对英语学习的影响做了基于语料库的研究。

频率在语言系统模型构建、儿童习得语言过程和基于语料库的语言规律和倾向性研究中的重要性也越来越明显。Bybee将个例频率(token frequency)和类型频率(type frequency)作为语言应用的重要因素纳入到语言研究中来,并对其在语言构建中的作用加以论述。在社会认知的研究视角下,我们不但要讨论作为个体的语言符号的个例与类型,还要将语言在社会中的使用考虑在内,“语言因为交际的目的而存在,语言的结构是在交际使用中磨合成形的”(张伯江,2005:23)。个例频率指的是具体用例出现在某一特定文本中的次数,任何特定的语言单位,不管是一个音节、一个单词或一个句子都有个例频率,例如我们可以统计《红楼梦》中某章节里“宝丫头”这一称呼语的个例频率。类型频率指允准出现在某一构式空槽中的具体语言单位的数量。例如我们可以比较以音节/θ/和以音节/ð/开头的英文单词的数量,或英语中有多少动词的过去时与一般现在时同形,又或是在语料库中查找可用于双及物构式中的动词数量(Goldberg,1995)。因此,个例频率是针对具体语言表达的,没有形式和语言层级的限制,类型频率则主要针对具有开放性的构式空槽。鉴于构式“形式和意义或话语功能对子(Goldberg,2006: 5)”的定义,词素、词、词组和短语结构形式都可以称之为构式,所以这两种效应都可使相对应的语言结构因使用上的高频率而进一步固化,不同点在于前者固化的是具体的语言表达,例如,网络语“偶”、“把MM”、“酱紫”等,后者强化的是某一构式形式,如“轻度XX”、新“被”字句等等。

Bybee(2007: 10-14) 进 一 步 指 出, 个例频率有三种效应:保存效应(conserving effect)、缩减效应 (reducing effect)和自主化(autonomy),这三种效应都是和人的心智过程分不开的。保存效应指的是对语言形式的重复会强化其在大脑中的记忆表征,使可及性提高,可及性是针对反应速度而言的:受试主体在实验时对高频词的反应要比低频词快,可及性就高。而可及性的高低又决定了其在心理词典里的地位,例如在词形变化表中,高频形式往往被视为变化的基础。Watkins (1962)论证了法语里所有人称形式的时态变化都是以第三人称为基础进行的重组。此外,某些委婉语的高频使用会带来心理可及性的提高,进而使之逐渐失去委婉效果,例如gay,卖淫等。

缩减效应指使用频率较高的语言单位更容易出现语音浓缩,而这与神经运动过程和说话人的心智过程直接相连,重复性较高的语言串会使发音者对这一动作的熟悉程度大大提高,为了提高发音效率,语音弱化和语素缩减就成了可选的手段,该手段也恰恰符合省力原则,可以方便大脑内部的传输过程,这也可被用来解释语音变化。例如,goodbye和hi就是God be with you和how are you的语音缩减形式,而浓缩后的形式固化下来成为问候语。how are you doing在口语中常被表述为How you doing,“爱咋咋”就是从“爱怎么着怎么着”过渡而来的语音弱化和语素缩减形式,zhe la就是对“知道了”的语言缩减。缩减效应不仅出现在语音层,在其他语言层面上也有体现,例如“人大”、“环保”等词都经历了形式上的浓缩,在高频率使用的条件下固定下来。

自主化是保存效应的极端形式,指高频词有可能以一种完整和独立的形式保存在说话人的词库中。对自主化程度造成影响的有三大因素:语义简化(semantic simplicity)、形态音位规则化(morphophonemic regularity)和词汇频繁化(word frequency)(Bybee,2007: 13)。一般说来,高频词和相关词(如同一类别的词)的联系较弱,自主化则进一步强调其脱离相关表达形式而独立存储在心理词库中的语言事实。这类词不受语境或其他外界因素的影响,并且在语法化的操作过程中起作用,例如在语法化过程中分裂出来的表所有权的have和表完成时的have就已经不再是同一词项 (Hopper,1991),而两个词项在语法和语言形式的建构中均可独立发挥作用。同样的例子还大量存在于古代汉语委婉语中,“崩”、“殂”和“宾空”等意为帝王之死,“薨”意指王侯之死,“蝉蜕”则婉指修道人之死。这些表达形式在长期的语言使用中被固化下来,不需要语境的修饰渲染也可表达具有自主性的含义,也正因其语义上的简化,使得这类词对语言的形态音位等方面的能产性鲜有贡献。

类型频率总是和构式的能产性密切相关(Guillaume,1973),出现在某一构式空槽中的具体语言单位的数量越多,该构式的能产性越大。但在判断时仅考虑类型频率是不够的,还要看符合要求的语言单位是不是属于特定的语音或语义范畴。英语中最典型的类型频率效应的例子就体现在规则动词过去时和不规则动词过去时的区分上,规则本身即有高使用频率之意。因此,儿童习得动词时总倾向于将某些不规则动词的过去时视为v-ed的形式,这也证明了高频与高产的相互依附性。另一构式X DRIVERS ME/SOMEONE ADJ,能出现在此的形容词一般来说总是带有某种程度上的疯狂之意,使用者要在特定的语义范畴内选词来对空槽位进行填充,不能任意变更(Boas,2003)。

三、频率效应和语言构建

徐盛桓(2009a)认为:“语言是一个复杂系统,语言的某一个(种)现象也是一个复杂系统,都可以看成是一个类层级结构。既然是类层级结构,就有结构同类层级相互作用的问题,一种语言现象的机制很大程度同这些相互作用有关。”复杂系统的特征之一就是整体涌现性,是普遍的和客观存在的,语言系统也不例外,是从低层级单位向高层级单位的涌现,涌现出的语言系统正是以类层级结构的形式呈现的。具体说来有音位、语素、词、短语、小句、句子和语篇等层级单位(徐盛桓、陈香兰,2009b;徐盛桓,2011a)。所以,要研究频率效应对语言构建的作用,我们就要讨论其对语言系统中涌现出的各层级单位所产生的影响,下面将从语音、语素、词汇和句子结构四个方面展开论述。

1 语音变化

个例频率效应作用下的语音变化主要体现为语言主体出于省力和便捷等目的,在语言习得和使用过程中对高频词的读音做出的一系列变化,包括单个词的语音弱化、词组或句子中的语音浓缩和脱落、语篇中语音弱读。在语言学的诸多领域中,对历时变化的研究可以为共时语言模型系统的建立提供更为准确的依据。所以,对发音的历时变化的研究对于追踪语音和词汇渐变的轨迹颇为重要,而读音的变化和其使用频率的关系也异常密切,使用频率增大会促进单个词的读音弱化,例如以辅音/t/和/d/结尾的常用单词易出现尾音弱化(Bybee,2007:199),如 told,felt,kept等。汉语里使用频率较高的语法虚词的读音也经常要弱化,如“着”、“了”、“过”、“的”、“吧”、“呢”等。在一个词组或句子中,同样会有语音变化,常表现为浓缩和脱落,如I don’t know中/t/音的脱落。英语中一个爆破音后面紧跟另一个爆破音时,或者一个整句的末位音节是爆破音时,都会出现失爆破的情况。汉语里的叠音的亲属称谓(爸爸、妈妈等)、叠音动词(看看、听听等)和趋向动词(来、去)也都有语音脱落的情况。有些方言为了交流的方便也会将一些高频词进行语音浓缩,例如将“我告诉你”简化为“我告你”,“我给你信息”简化为“我给你信”,其中“告”字和“信”字的读音均发生变化。语音弱读的情况还存在于语篇中,有研究表明,同一语篇中第二次出现的词比第一次出现发音的时间要短(Fowler & Housum,1987)。由此可见,对于语言系统中语音层级的变化和构建而言,主要发挥作用的是个例频率的缩减效应,而这和省力原则是分不开的,该原则也是指导人类行为的一条普遍的根本性原则。每一个语言主体所具有的意向性及其携带的自利性特征也可以对语音缩减效应作出很好的解释。

2 语素变化

和语素相关的主要是个例频率的保存效应,指经常使用的语素由于在大脑中的频繁重复,使得关于其形式的记忆表征被一遍遍强化,带来较高的固化程度。即便将其置于高类型频率的构式中,语素形式也不会发生变化。例如keep虽然处于高频的构式空槽中,但仍保持kept的不规则形式,而低频词weep在抵制过去式v-ed这一规则时,原不规则形式wept效力逐渐减弱,现在weeped也可被用作过去时形式(Bybee,1985)。

3 词汇变化

词汇变化主要指形式上的缩减和语义上的淡化,分别是由缩减效应和保存效应带来的,省力原则也可在词汇层级发挥作用。除了“人大”、“环保”外,还有诸多缩略的词汇形式,如“商英”(商务英语),“三农”(农业、农村、农民)等。而一些从古代诗词和文章中概括出来的成语,虽然结构形式不符合语法规则,但在高频使用中却得以固化,例如“为人作嫁”、“杯弓蛇影”等。词汇语义上的淡化和个例频率的保存效应相关,某一词汇的重复出现会带来语言主体的认知可及性提高,进而使主体对重复出现的刺激习以为常,反应减弱,死喻的存在和委婉语的更迭就是最好的说明。

4 句式浓缩和保持

个例频率作用下的句子结构会出现结构重组和浓缩,句子的成分结构反映了语言单位之间的紧密程度,距离越近结合越牢固,语义关系也就越密切。而在实际语言应用中却并不一定是这样,例如 I’m,we’ll,they’ve 等。从语义关系和语法结构上看,am,will,have应该和后面出现的动词关系更为密切,但是在长期的使用频率作用下,他们和前面的主语结合程度更高。这种浓缩形式说明了在很多情况下频率效应可以打破语义和语法的结构限制。又如let’s go get something虽然并不符合语法,但由于极高的使用频率也固化下来成为常用的口语句型,这也是缩减效应作用的结果。带有保持效应痕迹的句式也比比皆是,例如,“被就业”、“被开心”、“被自愿”等新“被”字句。虽然其并不符合传统的语法规则,但在网络强大传播能力的影响下逐渐固定下来成为一种表示在强权面前委屈与无奈的句式。

四、语言表征理论和频率自主化

频率效应可以超越语法规则的限制,在语言结构的构建过程中带来各层次的变化并将这种变化形式存储在记忆中在语言系统中固化下来。我们主要借语言表征理论审视语言系统的构建过程,以进一步明确频率效应,尤其是自主化的作用。认知语言学认为,我们可以把对外部世界的认识上升到有结构的概念范畴,并将其进一步整合进已有的知识系统,最后用语言将该认识表示出来,人们对外部世界的认知过程也就是将无意义的现实世界内化为符号世界的过程。将认知科学里常用的表征概念引入研究,我们可以将语言表达式描述为:语言世界中符号和结构关系是心理世界的表征,而心理世界中的关系又是物理世界中的表征,而表征指的是信息在头脑中的呈现方式。当人们对外界信息进行加工时,有关的信息就会在头脑中表征出来(徐盛桓,2011c)。这也可以从认知心理学的研究中得到佐证,也就是双代码理论,如图所示。

双代码表征图

双代码理论假设认知行为的中介是两种各自独立却又密切联系的符号系统,这些符号系统专门用来对信息进行编码、组织、转换、储存和提取(Paivio,1979)。语象和表象是分别处理言语和非言语信息的两个独立的表征系统,是两种代码系统或符号表征的方式。言语信息的处理以语象为主,非言语信息的处理以表象为主,而在心理表征上则是互为表里的连接运作。基于这样的认识我们可以将现实的语言形式视为语言的表层活动,是语言思维的外部表征和载体,同时也是对现实世界中最基本事态的表征。由此可知,语言中各自表达式并不是人工随心所欲编造的,而是受人类基本经验情境的制约,在这种制约下的语言概念符号表征同时要受到语言系统自身规则的限制,具有一定的理据性。任何语言表达都是以人类经验为基础的,表达式的意义是“人类意识的基本形态”(徐盛桓,2011a)。

根据语言的表征理论,在频率效应作用下得到的语言各层次上的表达形式,语音的弱化和脱落、词汇形式的缩减、语义的淡化、句式的浓缩和变化之前的表达形式相比,对现实世界的如实性都有所下降,如“菲佣”就不如“来自菲律宾的家政服务专业人员”更如实。相似性程度的下降带来理据性的减弱,随之会使该表达式的可预测性降低,而这似乎与我们的直觉并不相符。有些表达形式虽然并非对基本人类经验的表征,我们仍可进行预测,对其认知可及性也可以很高,如“轻度追尾”及之后的“轻度饱了”、“轻度脑残”等表达式。为什么表达形式的嬗变并不会带来可预测性的降低呢?频率效应在语言系统的构建过程中发挥的作用具有涌现性质,并为整个语言系统带来具有一定自主性的新质。作为复杂整体的语言系统具有的涌现性,离不开使用频率效应在涌现过程中发挥的作用,涌现带来的语音、形式和语义变化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人们的预测,但“一个表达式只要出现的频率足够大,也可完全预测,并可作为构式在头脑里储存”(Goldgerg,2006: 5)。所以说,使用频率作用下的表达式的嬗变形式,也正是由于频率效应,特别是使某些语言现象脱离相关表达形式而独立存储在心理词库中的自主化效应的作用,使其仍具有充分的可预测性,词汇化和语法化现象就是最好的例子,如 mouse(鼠标),web(网页),crane(起重机),汉语里的“山头”、“山腰”、“山脚”,还有be going to句型原本有正在去往某处的意义,每一个词均发挥作用,现今只是作为整体表示将要做。

五、结语

我们在社会认知研究转向的趋势下,对频率效应在语言构建中的重要性进行了探讨。将语言视为具有涌现性的复杂性整体,论述个例频率和类型频率对系统中的语音、语素、词汇和句子层级的影响,将其置于语言表征理论中,以进一步明确频率效应,尤其是自主化的作用。对频率效应的研究其实是基于使用的语言模型研究中的一种,在社会认知研究转向的趋势下,语言的频率效应在语言研究中的重要性也显得尤为突出。语言学研究的趋势之一是越来越重视人的因素在语言中的作用,也就是指人的大脑功能和认知状态对语言形成和运用的影响 (徐盛桓,2011b:7)。因此,使用频率作用下的语言构建的研究也离不开人的心智和大脑的研究,而这也可能成为今后一段时间语言学研究的重点。

注释:

①这六点共识为语言结构和用例事件的密切联系,频率效应在语言使用中的重要性,理解和输出在语言系统中的必要性,学习和经验在语言习得中的作用,语言表征的涌现性,语境(包括语言语境和非语言语境)在语言系统操作中的关键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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