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化农业用水管理保障粮食安全生产:访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副校长、国家节水灌溉杨凌工程技术研究中心主任吴普特

水资源短缺已经成为制约我国粮食安全生产的严重障碍。要在保证农业用水零增长或负增长的前提下，保障我国粮食安全，无疑给农业用水提出了严重的挑战。在2012年“世界水日”“中国水周”到来之际，本刊记者采访了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副校长、国家节水灌溉杨凌工程技术研究中心主任吴普特。

中国水利：我国水土资源不平衡，区域粮食生产水足迹空间分布差异显著，您认为在哪些方面仍有节水潜力可以挖掘？

吴普特：按照我国现有的粮食生产用水水平，要在2020年实现增产1 000亿斤粮食的战略目标，农业用水必须增加300亿～500亿m3，要保障农业用水维持零增长或负增长，就必须提高农业用水效率。此外，我国的基本国情是“地在北方，水在南方”，水土资源不平衡也给农业用水与粮食生产带来了一定的困难。特别是自1990年以来，传统的“南粮北运”转变为“北粮南运”，更给北方缺水地区的粮食生产带来了巨大的水资源压力。为此，我认为，在重视农田水利基础设施建设与管理的同时，更要重视农业用水的管理，提高农业用水管理水平，两手抓，两手都要硬，提高农业用水综合效率，确保我国粮食安全生产。

我国现状区域粮食生产水足迹空间分布差异显著，通过提高农业用水管理水平，仍有较大节水潜力可以挖掘。我们课题组分析了1949—2010年62年来，我国大陆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粮食生产用水情况，考虑了灌区输水过程的损失及绿水利用因素，结果表明我国现状粮食生产水足迹均值为1.31 m3/kg，即生产1 kg粮食需要消耗1.31m3水，最高值为2.27 m3/kg，最低值为0.83 m3/kg，有12个省 （自治区、直辖市）粮食生产水足迹大于全国平均值，表明我国粮食生产水足迹空间分布差异显著。同时说明，在现有技术水平条件下，通过管理水平的提高与改进，农业节水仍有较大潜力可以挖掘。如通过农业用水管理水平的提高，将全国粮食生产水足迹均值减小到1.00 m3/kg，与现状相比每生产1 kg粮食就可以节约用水0.31 m3，生产5亿t粮食可节约农业用水1 550亿m3（包括蓝水、绿水，以及灌溉输水过程中的损失）。所以我们积极倡导并呼吁，在高度重视农田水利基础设施建设与管理的同时，更要重视农业用水的科学管理，要在管理方面下工夫，两手抓，两手都要硬，通过管理水平的提高，充分发挥技术效益。

我们在重视农田水利基础设施建设与管理的同时，更应强调节水意识，强调应用先进的节水技术，提高农业用水科学管理水平。在做好农田水利基础设施建设与管理的同时，要加强区域农业水足迹研究，为提高农业用水管理水平提供理论依据。依据区域农业初级产品的实际消费状况，分析研究区域农业水足迹消费水平；再进一步分析区域农业实际用水状况，分别确定出区域内部农业水足迹与外部农业水足迹；在此基础上，分析研究区域农业虚拟水流动状况，以及区域农业虚拟水流动状况与区域水资源的关系，提出区域合理的农业水足迹控制标准。以区域农业水足迹控制标准作为调控指标，并作为区域农业用水管理的重要参数，实施区域农业用水科学管理。在制定区域农业水足迹控制标准时，分别确定出区域农业水足迹控制量、内部农业水足迹与外部农业水足迹控制量，用这三个指标的上限值作为区域农业用水管理的控制指标。将区域农业用水控制在科学合理的范围之内，即区域农业用水量应控制在区域内部农业水足迹标准范围之内；区域农业虚拟水流动量应控制在区域外部水足迹控制标准之内；区域初级农产品消费所需要的用水量应该控制在区域农业水足迹控制标准之内，也就是区域内部与外部水足迹之和。利用上述三个指标进行区域农业用水管理，也为实施区域农业水资源最严格的管理制度提供有效手段。为此，建议在重视农田水利基础设施建设与管理、节水农业技术研究与开发的同时，也要重视农业用水管理研究，特别是加强区域农业水足迹与区域农业水足迹控制标准研究，为提高农业用水管理水平，实施最严格的农业水资源管理制度提供理论依据与技术支撑。

中国水利：农业是一个高耗水的产业，在保证北方缺水地区粮食生产国家战略目标的前提下，就必须保证其农业用水，势必给区域工业用水等经济效益较好的产业用水带来一定的限制，您认为应采取怎样的政策，保障粮食安全生产。

吴普特：“北粮南运”的出现打破了我国多年来“湖广熟，天下足”的历史现实，也给北方粮食生产以及我国粮食安全带来了严重压力。据我们研究，1949—1989年之间，由南方向北方所调运的粮食，相当于年均由南方向北方输送虚拟水量约53.20亿m3，而1990—2008年之间，由北方向南方输送的粮食，相当于年均由北方向南方输送虚拟水量约233.80亿m3，而且这种趋势在未来还很难扭转，据初步预测，到2030年这一数值将达到600亿m3，这无疑给北方粮食生产带来了巨大的用水压力，也给我国粮食安全提出了严峻挑战。众所周知，农业是一个弱势产业，我国南北方经济差距较大，而未来粮食生产的主体还将主要在北方缺水地区，粮食安全的国家战略目标要求北方缺水地区必须重视农业生产，农业又是一个高耗水的产业，在保证北方缺水地区粮食生产国家战略目标的前提下，就必须保证其农业用水，势必给区域工业用水等经济效益较好的产业用水带来一定的限制，其结果将导致南北方经济差距愈来愈大。为确保我国粮食安全生产，缩小区域间经济差距，建议实施农业用水补偿制度，并以区域农业用水控制标准作为补偿依据。对于需要从区域外调运粮食的省份，以区域外部农业水足迹作为基本补偿依据，制定相应的补偿价格，进行合理收费，所收取费用，用于对北方缺水地区粮食生产的补偿；同时，实施阶梯式水价，在区域外部农业水足迹控制标准之内的部分按基本水价收费，超过外部农业水足迹控制标准的部分，按照一定范围实施阶梯式水价，提高收费标准。这样做也真正体现“水不仅是基础性的自然资源，更是战略性的经济资源”这一科学理念。对于北方缺水地区，若其农业用水总量在其区域内部农业水足迹控制标准之内，可考虑免收农业用水费用，作为节水补偿；超过标准部分可收取费用，并实施阶梯式水价。通过农业用水补偿制度的建立，充分调动北方缺水地区粮食生产与发展节水农业的积极性，利用经济杠杆实施水资源科学管理，提高农业用水综合效益，保障国家粮食安全生产，同时，也为实施国家最严格的水资源管理制度探索一条路子，对缩小南北方经济发展差距，保证区域经济均衡发展也具有一定的促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