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人当政”背景下的村民自治思考——以资源型地区山西农村为例

梁华林

（中共山西省委党校，山西太原030006）

“富人当政”背景下的村民自治思考
——以资源型地区山西农村为例

梁华林

（中共山西省委党校，山西太原030006）

近年来，在资源型地区山西农村，出现了一些因煤而富的富裕群体通过村委会选举执掌村权进而主导农村政权的现象，这种富人当政现象成为村民自治实践中的一项新生事物，对“富人当政”下的村民自治状况进行分析是非常必要的。从民主选举的角度分析，资源型地区村委会选举中富人参选并大量当选符合村民自治的本意，有其一定的必然性，当前最紧要的是结合农村实际完善相关法律法规，制定严密、科学、便于操作的制度，规范参选者的行为。从村务村财公开与民主决策状况的角度分析，“富人当政”下的资源型地区农村村务村财公开有待落到实处，真正实行村庄民主管理尚待时日。

“富人当政”；村民自治；资源型地区山西农村；民主选举状况；村务村财公开状况；民主决策状况

山西省是我国重要的能源基地，矿产资源丰富，一直以来有“煤铁之乡”的美誉，其以煤炭为支柱型产业的经济发展结构在全国颇具代表性，是资源型经济的一个标本。近年来，在这块遍地乌金的黄土高原上孕育了一个因煤而富的富裕群体，出于各种动机考虑，该群体踊跃参加农村村委会选举，通过村委会选举执掌村权进而主导农村政权，也就形成了本文所说的富人当政现象，这种现象成为资源型地区村民自治实践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富人当政”改变了资源型地区农村中多年来一直由“道德权威型”人物执掌村印的历史，使村庄面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该群体对资源型地区农村带来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但是，我们在欣喜地看到这些成绩的同时，也必须注意到其在运行中面临着一些新问题的考验，富人当政作为村民自治实践中的一项新生事物，其所产生的重大社会影响对农村社会的和谐稳定和村民自治的健康发展提出了严峻挑战。尤其是在资源型地区农村中，当政富人雄厚的经济实力及其与村庄矿产资源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使村委会选举呈现出一种白热化状态，各种不公正因素的存在使基层民主建设的进程受到或多或少的影响，对其进行研究，有利于推动资源型地区村民自治沿着健康的轨道发展。

一、“富人当政”背景下资源型地区农村民主选举亟需规范

针对资源型地区农村中富人竞选村官并大量当选的现象，同时考虑到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利用了请客、送礼、发放现金等手段，我们课题组就该群体对民主选举环节的影响进行了充分的调研，旨在探索当政富人的合法性即其当选是否属于村民的真实意思表达。

通过分析调研结果，我们发现，村民们有着矛盾的、复杂的心理，这种心理催生了资源型地区富人当政现象的产生，具体表现为以下三个方面：首先，资源型地区多处于偏僻山区，经济文化相对落后，再加上多年来受传统观念的影响，村民的整体文化水平低下，民主素养不高，民主观念、权利意识还未形成，许多村民还未意识到积极参与民主选举是自己的神圣权利，有些村民甚至不知道《村民委员会组织法》，对于以往某些村干部不为村民利益着想而随意占有、支配集体资源的行为已经麻木，认为谁当选村委会主任都一样，都会利用手中的权力为自己谋利益；也有一些村民对村干部的看法不那么绝对，但是总体上持悲观态度，认为在村委会选举过程中，每个村民只能按照自己的主观判断、凭感觉去选，至于选出的村委会主任是否能让大家满意，要看他上任后的表现，在选举前这些都是未知数，也就是说村民们不管选“富人”还是“穷人”，都一样冒着其有可能滥用职权、不为民谋利的风险，既然这样，不如把票投给愿意“请客、送礼、发放现金”的参选者，最起码马上可以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还有一些村民认为竞选者发放的财物是村集体矿产资源的预期收益，本来就应当作为红利分给村民，不拿白不拿，因而在接受时颇为心安理得。其次，资源型地区的农村多属贫困山村，“富了个人，穷了集体”的现象普遍存在，贫富悬殊非常大。在此情况下，村民对致富充满了渴望，因而产生了一种朴素的想法，即当地先富起来的能人既然自己能致富，必然也有能力带领大家致富。由于先富起来的能人大多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村民们见证了他们由“穷”向“富”的转变过程，见识过他们日进斗金的辉煌，亲眼目睹过他们在煤炭市场低迷时痛苦挣扎和艰难支撑的惨淡处境，更感受到了他们不服输的执著精神。在村民眼里，这些先富起来的人就是当地的能人，“胆大敢干、脑子活、走南闯北见识广、能吃苦、为人豪爽”是当地村民对他们的评价。村民们推选这些“富人”、“能人”担当村委会主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希望他们利用自己的能力带领群众走上致富路。此时，在村民们看来，选举富裕村民当选村委会干部尤其是村委会主任，已经完全不同于以往村委会干部的更换，在他们身上寄托了村民们发展经济、改善生活的美好愿望。正是在这种思想的支配下，村民们将手中的选票投向了参选的富裕村民一方，众多的富人们才由此踏上了当政之路。由此可见，在农民生活尚不富裕的现阶段，推选富人当政有其特定的时空背景，其当选是村民们的真实意愿表示，近年来资源型地区农村发生的显著变化基本上印证了村民们的判断。再次，在资源型地区农村中，对于富人们在选举过程中请客、送礼、发放现金等行为，村民们虽然知道其不属于国家提倡的行为，但并未觉得其违法，甚至认为是受社会风气影响竞选者不得已采取的一种手段，这样做没有什么大碍。他们觉得当政富人和普通村民一样有候选人资格，而且也是在村民选举委员会组织下经过投票选举出来的，走的是正当的选举程序。至于“请客送礼、发放现金”等行为只是富人们表达他们当选决心的一种方式，与承诺为村庄修建道路、兴办学校、建福利院等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面向全村人的，是拿自己的钱给村庄、村民以好处，这些做法本身无可厚非。

通过上述对村民心理活动的分析，我们对村民关于富人当政现象的态度有了基本的了解。由此，我们得出这样一个判断：在资源型地区村委会选举中富人参选并大量当选本身无可非议，这种现象是村民真实意愿表达的结果，没有违背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符合村民自治的本意，是当今农村经济社会发展和村民自治实践中不可避免的客观现实，有其一定的必然性。但对于当前在村委会选举中大量存在的“请客、送礼、发放现金”等不妥当但带有普遍性的现象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要给予足够的重视，最紧要的是要结合农村实际完善相关法律法规，制定严密科学、便于操作的制度，规范参选者的行为，特别是要把贿选和正常竞选的界限划分清楚，既要调动、保护参选者的积极性，又要保证选举不走样，确保选出村民满意的当家人。

二、“富人当政”背景下资源型地区农村村务村财公开与民主决策尚待完善

实行村务公开、村财公开和民主管理，是推进村民自治和基层民主政治的重要内容，也是监督帮助村干部更好地工作进而促进农村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举措。近年来在资源型地区农村中，村务公开、村财公开得到了很大的加强，民主决策、民主管理取得了明显的进步，有力地推动了资源型地区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步伐，但也存在着一些需要改进之处

首先，村务村财公开有待落到实处。我们课题组通过仔细观察和深入走访，发现资源型地区农村的村务村财公开工作虽已全面展开，但是仍存在“三重三轻”的问题，需要引起有关部门足够的重视并采取措施抓紧解决：一是重形式轻内容，即表面事项公开多，深层问题公开少；无关紧要的事项公开多，群众关心的问题公开少；对村干部有利的事项公开多，对村干部有损的问题公开少。有的村在公开栏上只公开财务收入情况，不张贴财务公开明细报表，或者公开笼统，只有总数字，无具体支出项目，让村民产生“雾里看花”的感觉；有的村只是公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项，对于涉及村民切身利益和村民关心的事项如集体经营项目投资、村办企业发包、土地矿山等资源租赁、收益分配、土地征用及宅基地审批、村级财产及债权债务等往往只字不提，或者一笔带过，把“公开栏”变成了“公开难”；有的村对于需要村民克服困难参与解决的事情积极公开，对于有可能使村干部利益、形象受损的问题避而不谈。这些现象的存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村干部不想公开、不敢公开、不愿公开，他们或者对村务公开的重要性认识不够、主动性不强，或者认为村务公开会让村民了解太多，不利于自己开展工作，或者认为村务公开是自己束缚自己，自找麻烦。有些村干部尤其是村委会主任由于平时不廉洁，习惯于搞“暗箱操作”，对于征用土地、集体资源发包等村民关心的大事和敏感性问题，往往选择只公开结果不公开过程，或者公开掺了水分、作了假的账，因此他们不想、不敢、不愿搞村务村财公开，怕将自己的所作所为曝光在阳光之下，会“拔出萝卜带出泥”，引发村民上访或丢票丢官事件。二是重公开轻反馈。一些村干部认为，只要按照上级要求把村务村财公开就万事大吉了，至于公开后村民有没有意见、有什么意见一概不予理睬，对村民关于村务村财存在的疑问和提出的要求不作解释说明，不及时听取村民意见，有些村甚至没有建立村务公开信息反馈制度。三是重临时轻平时。具体表现为：平时不认真公开，上级要来检查前临时抱佛脚，忙着准备一番，公开栏显然成为应付上级的摆设，上级一走顿时恢复为“白板”状态；有的村公开不及时，想起来公开一下，想不起来时则无人问津，没有把村务村财公开作为一种常态；有的村尚未建立村务村财公开制度，或者是仅仅把制定好的制度写在纸上、挂在墙上，没有落到实处，对于违反制度的行为和人员没有进行实质性的惩罚；有的村忽视村务村财资料的保管，白条多、无经手人、支出事项不明的情况大量存在。

村务村财公开之所以在资源型地区许多农村没有落到实处，除了村干部自身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村民的漠然和旁观。课题组通过和村民座谈发现，对于这项原本可以发挥村民监督作用、维护村民切身利益的制度安排，村民们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热情。有些村民意识不到村务村财公开和自身利益的紧密相关性，认为村务村财公开与否是村干部的事，与自己无关；有些村民认为村务村财公开就是一阵风，走走形式，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解决不了根本性的问题；有些村民对有关村务村财公开方面的知识了解甚少，提不出具体有针对性的意见，也就没有了监督村务村财公开的热情；有些村民怕遭到村干部的打击报复，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不愿监督村务村财公开情况。

其次，真正实行村庄民主管理尚待时日。我们通过调研发现，在资源型地区当政富人中，“一言堂”现象仍不同程度地存在着，其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有些当政富人不懂政策不学法，认为自己大权在握，有了随意处置村中大事的尚方宝剑，可以有恃无恐；也有一部分当政富人抱着“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为官一任，便利本人”的想法，为所欲为。二是有些当政富人很清楚相关法律法规，也了解自己的权责范围，但是在土地转让、集体资源发包等可以带来巨大利益或丰厚回报的时候，会抵制不住诱惑，想把这些原本应该属于村集体的利益、回报或者其中一部分装入自己的腰包，如果将村中大事的决策权提交村民代表大会或村民大会，追逐私利的希望有可能成为泡影，于是便会置村民的知情权、参与权于不顾，越俎代庖，自行拍板做决定。三是有些当政富人虽出于公心想为村庄做点实事，但习惯了自己私人企业中的那套管理方式，仍搞“家长制”、“一言堂”。在他们眼中，村民整体素质不高，往往只顾眼前利益，没有长远眼光；只有利己思想，没有整体利益观念；对能给自己带来立竿见影利益的事情就拥护，对虽有利于村庄长期发展但暂时不会带来眼前利益的事情坚决反对。于是，当政富人为村庄长远发展着想而选择了自己决定村中事务，即使开代表会也只是做做样子把村民代表视为陪衬。在他们看来，虽然自己搞“家长制”有点武断，但等将来决策的事项、发展的项目给村民带来现实利益的时候，村民们自然会理解自己的。不可否认，他们的动机、心愿是好的，但是处理问题、决策事情的方式却是不可取的，低估了群众集体的智慧，极有可能因为自己的轻率决策而使村庄利益受到极大的损害。

〔1〕冯耀明.资源型地区“富人当政”：农村发展的双刃剑〔J〕.理论探索，2008（1）.

〔2〕冯耀明.关于农村“富人当政”问题的若干思考〔J〕.中共山西省委党校学报，2009（1）.

〔3〕冯耀明.资源型地区村民自治中的一个问题〔N〕.农民日报，2005-07-30．

D 422.61

A

1009-1203（2012）05-0046-03

2012-08-20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07 B Z Z 038）。

梁华林（1976-），女，山西浮山人，中共山西省委党校资料信息中心副研究员。

责任编辑 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