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经译场立体化翻译合作方式探析

2012-08-15 00:52蒋阳建
长春师范大学学报 2012年4期
关键词:罗什佛经立体化

蒋阳建

(台州职业技术学院外语系,浙江台州 318000)

佛经译场立体化翻译合作方式探析

蒋阳建

(台州职业技术学院外语系,浙江台州 318000)

译场在佛经汉译和传播过程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是中国传统翻译理论形成和发展的摇篮,其独特的立体化翻译合作方式以丰厚的译学成果证明了翻译合作的可行性和科学性。这种立体化合作方式规范严谨,分工细致,对于现代翻译市场的规范化和大型翻译工程具有重要的借鉴价值和参考意义。

佛经译场;合作翻译;立体化

一、佛经译场的发端

佛经汉译始于东汉,历时千年。佛典汉译初期,皆无原本,仅凭译者背诵,诵经者正确与否无从考察反证。《魏书·释老志》载:“汉哀帝元寿元年,博士弟子秦景宪从大月氏王使伊存口授浮图经”。中国人始知有佛典,然此仅为口传,并无笔译。我国最早的译经,相传为迦叶摩腾所译的《四十二章经》,但梁启超考证后称“然此经纯为晋人伪作,滋不足信”。

佛教史上最早的译经事业,当以东汉末年安世高、支娄迦谶来华为始。安世高,安息国(今波斯地)太子,后让其王位与叔父,出家修道。汉桓帝建和年间(147-149年)来华,至洛阳,未久即通华语,宣译经论,改梵本为汉语。《高僧传》称其所译之经:“义理明析,文字允正,辩而不华,质而不野。”自后汉以迄西晋的250年中,佛经汉译人员以外籍僧人为主,汉僧为辅,由外僧背诵经文,一人口译成汉语,另一人或几人笔录成汉文,分别称为“口授”、“传言”和“笔受”,有时口授和传言可为同一人。此时佛经翻译还只是私人事业,没有官方参与,但有了主持人和分工明确的助手,开始具备译场的雏形。

二、译场立体化翻译合作方式的发展与完善

晋唐时期,西行求法大热,佛典梵本日增,为翻译提供了审择校勘的余地。与此相适应的译事组织日趋完备,大规模的译场出现,形成了完备的立体化翻译合作方式。

(一)首家代表集体合作的著名译场——长安译场

道安主持的长安译场,开创了中国佛教翻译官方介入的先河。释道安(312-385年),前秦时代高僧。东晋孝武帝太元四年(379年),秦主苻坚攻占襄阳,筵请道安入住长安五重寺弘扬佛法,聘请中外名僧协力分工。道安在《比丘大戒序》中提到,“自襄阳至关右,见外国道人昙摩侍讽《阿毗昙》,于律特善,遂令凉州沙门竺佛念写其梵文,道贤为译,慧常笔受。经夏渐冬,其文乃讫。”从以上记载可见,长安译场中翻译合作形式表现为:外国僧人口诵经文—笔受为梵文—传译为汉语—笔受为汉文—校对译本。外国僧人与华僧通力合作,在译经程序中增加了记录梵文、正义和校对三道手续,态度严谨,译经质量较前代大大提高。

(二)真正意义上的国立译场——逍遥园译场

真正意义上的国立译场,始于鸠摩罗什主持的长安逍遥园。鸠摩罗什(343-413年),略称“罗什”或“什”,原籍天竺(古印度)。后秦弘始三年(401年),皇帝姚兴遣使西迎鸠摩罗什至长安,礼为国师,大兴译经事业,为辟逍遥园,集名僧八百,有徒众三千。弘始五年,鸠摩罗什译《大般若经》时,“法师手持梵本,口宣秦言,两释异音,交辩文旨。”秦王姚兴亲执旧经,验其得失,“与诸宿旧义学沙门僧等五百余人,详其义旨,审其文中,然后书之。”译《妙法莲华经》时,“于长安大寺集四方译学沙门二千余人”;译《维摩诘经》时秦王姚兴“命大将军常山公、左将军安城侯,与义学沙门千二百人,于长安大寺,请罗什法师重译正本。”译《大智度论》时,“乃集京师义业沙门,命公卿赏契之士,五百余人,集于渭滨逍遥堂”参与译经活动。罗什“手执胡文,口自宣译,道俗虔虔,一言三复,陶冶精求,务存圣意。”

按台湾学者曹仕邦先生划分的佛经翻译方式分类,逍遥园译场实施的是“讲译同施”的译场组织方式,类似印度的讲经法会,通过质询辩难、问答和辩论,引导听众深入了解经义。译场在译经的同时又是一个庞大的佛学教育机构,很大一部分参与者是听译主讲解经义,参与对佛经理解的讨论或辩论。鸠摩罗什住长安12年,率弟子僧肇等800余人,共译经74部,384卷(现存35部,313卷)。译经场分工较道安时期更为精细,增加了证梵本、润文、证义、校刊等程序,译场制度开始健全,佛学达到十六国时期的高峰。

(三)首家由中土僧侣担任主译的译场——大兴善寺译场

隋开皇年间(581-600年),文帝杨坚集名僧于大兴善寺,令昙延筹建译经馆,彦琮奉诏译经。后隋炀帝在洛阳上林苑设立翻经馆,彦琮入馆主持翻译,前后译经23部,合100余卷。彦琮博学多闻,梵汉兼通,十余岁即能登座说法,堪称佛门奇才。彦琮著《辩正论》,主张译经必须以梵本为依据,认为梵本佛经虽然也有错误之处,但比西域诸国所传的胡本要可靠;立“八备十条”之说,提出佛经翻译人员的资格要求,明确译者应该具备的素养。《辩正论》是我国翻译史上出现的第一个相对完整的翻译理论体系,影响深远。大兴善寺作为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由中土僧侣担任主译的译场,开辟了佛经翻译的新时期。

(四)玄奘主持译场——大慈恩寺翻经院

唐代译经事业达到了鼎盛时期。当时许多地方都设有译场,犹以国都长安城中的国立译场弘福寺、大慈恩寺和玉华宫最为著名,由佛教翻译界空前绝后的伟人玄奘大师主持译场。玄奘(602-664年),汉僧译经家,西行印度求学17年,开译场于长安弘福寺后,即请朝廷诏征天下名僧襄助其事,网罗贤者,先后于弘福寺、大慈恩寺、玉华宫译经,前后19年间,共译出重要经论75部,1335卷。在这19年中,译场三迁,但是译场组织更为健全。杨延福指出,“玄奘吸取前代的经验,取经用宏,定出集体合作的翻译程序制度,分工负责,各有专职”,“态度谨严,着笔审慎,译前广罗各本,校勘异同,择善而从”。季慕林认为玄奘的翻译“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五)中国最后一所官办佛经译场——太平兴国寺译场

唐太宗贞观到德宗贞元年间(627-805年),玄奘、义净、不空等大师在长安、洛阳等多处译经,译场的组织分工制度日趋完善。但贞元以后,经唐武宗李炎的会昌灭佛和五代时期后周世宗柴荣灭佛,佛教受到重大打击,译场译经活动就此中断。直到北宋赵匡胤在开封太平兴国寺建立译经院,恢复官办佛经译场。此后的约100年间,先后有印度僧人天息灾、施护、法贤、法护和中国僧人惟净、慧询等主持译场,译出数量可观的佛经。宋神宗熙宁四年(1071年)废译经院,元丰五年(1082年)罢译经官、润文官,中国译场译经活动至此结束。

三、译场翻译运作模式

姚秦时期,鸠摩罗什主持的逍遥园译场规模空前,译经场分工较道安时期更为精细,增加了证梵本、润文等程序,译场翻译制度开始健全。至唐代,译场形成了完备的组织与质量保障制度。宋代赞宁的《宋高僧传》卷三记载,唐代的译场职司多至12种,其中“润文”、“证义”等职往往由多人分担。各种司职主要职责如下:

1.译主:“赍贝叶之三藏,以明练显密二教者充之”。译场中心人物,宣读贝叶经典原本,并讲解其意义者。

2.笔受:“必言通华梵,学综有空。相问委知,然后下笔,又谓之缀文”。这是将梵语意义写成汉文者,译主宣译完毕即笔录成汉文。人员多时有好几名。

3.度语:“正云译语也。传度转令生解,亦名传语”。口译梵文为汉语,让其他僧人明白经文意思。译主为华人,或外国人而精通汉语者,常常不设此职。

4.证梵本:“求其量果,密能证知,能诠不差,所显无谬矣”。主要考察原文本身是否正确。

5.证梵义:“乃明西义得失,贵令华语下,不失梵义也”。这是检核所翻译的语句是否契合梵文原语意义的工作,必精通梵汉两语者始胜任。

6.证禅义:“沙门大通充之”。唐代中期所设,专门评量有关“禅法”的含义,佛门大彻大悟者当之,以免词不达义理。

7.润文:“员数不恒,令通内外学者充之。良以笔受在其油素,文言岂无俚俗,傥不失于佛意,何妨刊而正之”。这是润饰译文的工作,由一人或数人担任,任此职者,必善于修辞属文之士。唐代担任润文的多为文臣翰林,房玄龄、杜正伦等曾担任此职。

8.证义:“盖证已译之文所诠之义也。如译婆沙论,慧嵩道朗等三百人考证文义,唐复礼累场充其任焉”。这是调查经典内容,审定其意义有无错误的工作,此职亦常以多人担任。

9.梵呗:“法筵肇启,梵呗前兴,用作先容,令生物善。唐永泰中,方闻此位也”。这是译业开始时举行的一种宗教仪式,是担任梵呗讽诵、赞叹三宝的职务,依此整肃译场人员的威仪,启发护法的善心。

10.校勘:“雠对已译之文,隋则彦琮覆疏文义,盖重慎之至也”。校对原文与译文是否对应,是一种校阅的工作。

11.监护大使:“监掌翻译事,诠定宗旨”。此职司常由朝廷高官或僧员充任。

12.正字字学:“又置正字。字学,玄应曾当是职,后或置或否”。非常设职务,主要负责甄选译文中的生僻字和异体字。

译场从早期的简单粗疏发展到唐宋时期的系统严密,立体化的翻译分工合作模式得以制度化、科学化。与罗什时期译场相比,隋唐之后译场规模大大缩小,不再采用“讲译同施”的译经方式,转为由小型精干的专家群体组成译场翻译佛经。译经千卷的玄奘,助手仅有23人,但各具专长而且职责分明。译场中集中了知识文化背景不同的各方人才,翻译程序环环相扣,不同司职职责明确,分工清晰但联系紧密,互相牵制。译主、证义、证文等职司研讨经文,审核原文是否有讹误、译文与原文意义是否有出入,以保证对原文的准确理解;笔受、缀文、参译、刊定、润文、梵呗等司职,通过校勘、加工润色等多道程序保证了译文表达的纯正流畅;监护大使为译场的正常运作提供了有效的组织保障。严密的译场组织制度保证了高质量的佛经译本,使之在中华大地上广为流布。

译场是中国传统翻译理论形成和发展的摇篮,独特的立体化翻译合作方式以其丰厚的译学成果证明了翻译合作的可行性和科学性。佛经译场合作翻译制度是一种立体化、多方位的质量保障和监控体系,通过科学分工和多道工序合作将翻译过程的各个要素紧密相连,大大提高了翻译质量。在翻译事业生机盎然的今天,对于现代翻译市场的规范化和大型翻译工程,这种合作翻译形式无疑为我们提供了很好的借鉴模式。

[1]罗新璋.翻译论集[C].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2]马祖毅.中国翻译简史[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7.

H059

A

1008-178X(2012) 04-0063-03

2011-11-20

蒋阳建(1974-),女,广西桂林人,台州职业技术学院外语系副教授,硕士,从事翻译理论与实践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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