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施耐庵与上海的鲁迅再辩*
——致马成生先生

2012-08-15 00:52浦玉生
菏泽学院学报 2012年4期
关键词:梁山泊施耐庵马先生

浦玉生

(中共盐城市委,江苏盐城224005)

钱塘施耐庵与上海的鲁迅再辩*
——致马成生先生

浦玉生

(中共盐城市委,江苏盐城224005)

马成生与浦玉生之间是“忘年交”,就《水浒传》作者是“钱塘施耐庵”还是“白驹施耐庵”,抑或二者合一,两人之间已经进行了三个回合的争鸣。本文认为马成生先生在水浒历史地理方面的疏漏可谓南北不分,方位颠倒,舛错百出,因此,马先生指责施耐庵的长江以北地理错误是不能成立的。20世纪80年代以来所谓《水浒传》的北方地理错误误导了不少专家学者,现在是正本清源的时候了。

《水浒传》;施耐庵;马成生;浦玉生

浙江水浒研究会会长马成生先生在其主编的《〈三国〉〈水浒〉研究与欣赏》第8辑上发表了他的署名文章《关于梁山泊的气候物象描写之类——致浦玉生先生》,接着又在《菏泽学院学报》2012年第1期发表《争鸣与请教——致浦玉生先生》(对此文的争鸣我在本文中以“再辩”说明),这两篇文章都是针对我写的《钱塘施耐庵与上海的鲁迅》一文的争鸣,现作第二轮的争鸣。在第一轮中,我以为像马先生这样聪明绝顶的老教授,点到为止就行了,其实我们讨论的主要是在江苏境内的史实,既然马先生作了这样的题目,我现与之再商榷(分上篇与下篇)。

眼下有些媒体的新闻离事实真相已经很远,学者之间进行的学术争鸣应是一个开诚布公、追求真理的过程,一是一,二是二,是对就坚持,错的就纠正,这样真理会越辩越明。《争鸣与请教》一文读完之后的感觉:马先生一点也没有错,好像只有我与他争鸣的地方我是错的,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单说该文《摘要》中说“1979年出土的《处士施公廷佐墓志铭》”,此是当下网络流行的“被某某”句式,事实上《处士施公廷佐墓志铭》是1978年秋出土,1979年8月被专家发现引起重视,并不是1979年又一次“被”出土。马先生只是在我们之间通信时才私下说:“那则文章(浦注:即《关于梁山泊的气候物象描写之类——致浦玉生先生》),较潦草,在内部交流刊物上发,有些明显谬误也未改正。”(马成生2012年3月20日给浦玉生的信)

讨论这一问题前,我认为要真正厘清这一问题,我们要建立一门中国水浒学(水学)的分支学科——水浒历史地理学,要历史地看问题,现在顺着马先生的顺序作一点解剖分析。

上篇:从白驹场周边的蓼儿洼梁山泊看,施耐庵对江苏地理非常熟悉

白驹施耐庵对江苏情况是熟悉的,我们可以从《水浒传》里得到“内证”,笔者已撰《元末明初施耐庵故里水浒史迹考》(拙著《水浒寻根》,江苏文艺出版社2011年3月出版),从10个方面作了阐述,这里再作一些江苏情况的拓展。

《水浒》中的好汉江苏人有:建康府人4人:石秀,王定六,安道全,马麟。北宋时称江宁府建康军,属江南东路,领上元、江宁、句容、溧水、溧阳5县,府治在今南京市。浙西苏州人郑天寿。北宋时,苏州称平江府,属两浙路,领吴县、长洲、昆山、常熟、吴江5县,府治在今苏州市。项充,徐州沛县人。北宋时,徐州属京东西路,领彭城、沛县、萧县、滕县、丰县五县,州治在今徐州市铜山县,沛县在今徐州市沛县。李衮,邳县人。北宋时称下邳县,属京东东路淮阳军,今徐州市邳州市。

江苏地区是宋江义军的活动范围,又靠近山东的梁山水泊地区,因而,《水浒传》中的故事多与江苏有关,一些地名、人物风貌,很切合江苏的地理特征。比如,第32回,宋江到清风寨经过清风山时,遇见山上三个好汉,其中两位是江苏人,一是“这个好汉祖贯两淮人氏,姓王名英。为人五短身材,江湖上叫他‘矮脚虎’”。两淮,在北宋时,为淮南东路、淮南西路,多在江苏境内。“这个好汉祖贯浙西苏州人氏,姓郑,双名天寿。为他生得白净俊俏,人都号他做白面郎君。”说郑天寿“生得白净俊俏”,很符合苏州人的特征。

第111回,作者对镇江的地理形势描述,也维妙维肖:“地分吴楚,江心内有两座山:一座唤做金山,一座唤做焦山。金山上有一座寺,绕山起盖,谓之寺里山;焦山上一座寺,藏在山凹里,不见形势,谓之山里寺。这两座山,生在江中,正占着楚尾吴头,一边是淮东扬州,一边是浙西润州,今时镇江是也。”接着,他又提到瓜州、北固山这两个隔江相望的渡口。不熟悉江苏情况,是不可能写得这样准确、到位的。

施耐庵因为流徙过淮安一带,所以多次点明“蓼儿洼”,“楚州南门外,有个蓼儿洼,风景不以为意,与梁山泊无异。”在《水浒传》第120回末,施耐庵又卒章显志地点出“楚州南门外有个去处,地名唤做蓼儿洼……俨然是梁山泊水浒寨一般。”这个小环境是今楚州区的南门外,大环境是楚州南门外的大丰、兴化一带。这也是大丰市白驹镇施氏宗祠门联所说“吴兴绵世泽,楚水封明禋”的缘故。楚州区志介绍的风景点有“蓼儿洼”,位于楚州南门外城南村一带。每当秋季,此处长满红梗绿叶的蓼草,枝蔓延伸,一棵、一簇,串串蓼穗上红白色小花次第开放,更有当年蓼儿洼“红瑟瑟满目蓼花”的景象。蓼儿洼的东北部紧靠淮城巽关,那里人烟稀少,大片是贫瘠低洼的荒地,俗称“大洼子”。大洼内,原为官家的坟地。坟地中有几座高大的坟墓。那里地势高爽,即使受淹,是一块“风水地”,相传那几座高大的坟墓,就是宋江、李逵等四义士的冢穴。

马先生不是说,让《水浒》自己来指认《水浒传》的作者吗,这不很清楚吗,《水浒传》中有两个梁山泊。施耐庵如果不熟悉江苏情况,不熟悉白驹场周边的蓼儿洼梁山泊,能写出如此符合历史真实而又细致入微的情节吗?!

下篇:从梁山泊的气候物象描写看,施耐庵对山东地理也相当熟悉

第一,关于梁山泊的气候物象描写。马成生先生同意马幼垣先生的话,“林冲雪夜上梁山”,写成“仲夏夜泛舟”,是完全违反季节的描写。马成生先生认为:久居于北方的施彦端进士,不可能是这样文章的作者。施耐庵故乡白驹场,冬天也是结冰的,怎么变成“四季如春”?即使真有这样的奇迹,怎么能够代替梁山泊?

马成生先生首先牵连马幼垣,好像使用“连环马”就能增加文章论辩的杀伤力,实际错了。马幼垣(1940—)先生长期生活于海外,并不了解鲁西南、苏北一带5000年的历史地理,读他的《水浒论衡》等二书,他并没有能厘清《水浒传》作者究竟是谁(笔者已有专文《关于马幼垣先生〈水浒传〉作者研究观点的辨正》,此不赘述)。马成生先生这样表述“久居于北方的施彦端进士”,这不是一种科学的表述方法。所谓北方南方的划分,我国以秦岭、淮河一线为界,淮河流域为我国南北气候过渡地带,历史上曾有“桔生淮南则为桔,生于淮北则为枳”的记载。施耐庵(彦端)长期生活于白驹(出生地)、淮安(流徙地、终老地)、兴化(埋骨处),是属南方,很短的一段时间在郓城县任训导才属北方,而不应把长江以北统统说成北方。

马先生说:“钱塘施耐庵的人生经历:他并不熟悉山东郓城一带,只熟悉杭州地区。”(《杭州与水浒》中央文献出版社2009年10月第1版第145页)

《水浒传》作者施耐庵真的不熟悉长江以北的地理态势吗?答案是否定的。请看例证:

且看有关宋江行动的路线,郓城县与梁山泊有没有搞错。马先生举例《水浒传》第36回:宋江终于在郓城被逮捕,发配江州,临行之时,他对公差有如下语言:“宋江对他说道:‘实不瞒你两个说,我们明日此去,正从梁山泊边过。山寨上有几个好汉,闻我的名字,怕他下山来夺我,枉惊了你们。’……”马成生按:宋江为杀婆惜,由郓城县审判,“刺配江州牢城”,江州即江西九江,在郓城南面,梁山泊在郓城北面,从郓城去江州,径直南下,怎能“正从梁山泊边过”?况且,离开郓城县,向南已“上路行了一日”呢?这里,《水浒传》作者又让宋江把自己家乡的地理方位搞错了。非但如此,宋江的父亲宋太公也说:“你如今正从梁山泊过”。宋太公祖居郓城,同样也把方位搞错了。岂不可怪!(同上第77页)

到底是谁将梁山泊与郓城的方位搞错了,不是宋江、宋太公,也不是施耐庵,而是马先生。马先生的错在于:一是没有历史地看问题,不清楚历史上的梁山泊有多大;二是将梁山与梁山泊混为一谈。大家知道,今天到梁山去,在山脚下已经没有水泊,你所能见到的梁山泊在梁山县的东北,近30万亩的东平湖是当年八百里水泊的遗迹。而《水浒传》中的梁山泊是八百余里,可谓浩浩荡荡。梁山泊,古书上有的写作“梁山泺”。早在商代便存在于梁山东北部,但面积很小。在梁山南面,有“大野泽”,秦汉时称为“巨野泽”。唐代《元和志》云:“大野泽南……北三百里,东西百余里。”北宋时期,黄河曾多次决口,便得梁山泊周围的一些小湖泊与其汇而为一。所以在北宋末年,梁山泊的面积扩大了许多,方圆八百余里。“梁山南面的大野泽,秦汉时称巨野泽,在《尚书·禹贡》和《周礼》、《左传》、《尔雅》等先秦古籍中均有记述。……足见其泽面水域之广大。《宋史·杨戬传》云:“梁山泊,古巨野泽。”《禹贡锥指》引吴幼清语:“大野泽,俗称梁山泊。”《大清一统志》亦云:“梁山泊,古巨野,即巨野之下流。”《辞海》“梁山泊”条:“古湖泊名。‘泊’亦作‘泺’。在今山东梁山、郓城、巨野等县间。南部梁山以南,本系大野泽的一部分,从五代到北宋。溃决的黄河河水多次灌入,面积逐渐扩大,五代时泽面北移,环梁山皆成巨浸,始称梁山泊。熙宁(1068-1077)以后,周围达八百里。入金后河徙水退,渐涸为平地。元末一度为黄河决入,又成大泊,不久又涸。北宋以来,常为农民起义军的根据地;相传宣和初宋江起义,曾啸聚于此。”再查阅《中国历史地图集(六)》北宋时期京东西路地图(中华地图学社1975年版第14页)巨野泽确在郓城县的东南方向。从郓城县向南确实要经过梁山泊,施耐庵并没有写错。郓城县黄堆集乡,古时称黄泥冈,郓城县民间的说法是黄泥冈地势较高,是水浒南岸,渔民中有“梁山泊里打鱼,黄泥冈上晾网”的俗语,并逐步形成集市,故称黄堆集。

再辩之一,施耐庵在泰州白驹场(今大丰市白驹镇)写就了《水浒传》,他生活的地理环境和社会环境给他的作品打上了烙印。林冲雪夜上梁山的生活原型是在白驹场附近。在大丰市白驹镇与草堰镇(草堰镇“北极殿”,《辞海》未有此辞条,但是在《水浒》楔子一回有记载,北极殿是张士诚聚义处)中间的十五里处有十五里庙是山神庙的原址,向东不远大丰市白驹镇马家舍是草料场的原址,存放马草料的地方,此村没有一户姓马,倒是施耐庵后代一支居此多姓施,串场河西有兴化市陆谦村(陆谦是兴化实有历史人物,与施耐庵同时代),按明代南京(南直隶)地图(谭其骧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中国地图出版社1982年第1版)标注,白驹场沿范公堤一线向南的第一个标注就是富安(今东台富安)。在江北地区冬天是要结冰的,虽然现在往往暖冬气候,但还是可以看到冰雪覆地,但是在元末明初施耐庵的时代在白驹场范公堤(北宋范仲淹所筑)以东10华里许就是黄海边了,这里长年不结冰,而是波涛汹涌、浊浪滔天,苏北民间有谚:“初三潮,十八水,二十有个冒失鬼。(农历)二十一二三,潮水不上滩。”盐城的海边20世纪40年代新四军重建军部时还有野狼出没;80年代社会学家费孝通来看后感慨,这里是呼伦贝尔大草原;90年代常常有的地段海堤告急,我在市委办分管信息工作不断地向上反映争取资金。兴化市得胜湖东湖口称水浒港。你看这场景,山神庙、草料场,陷害林冲的陆谦、富安,人证物证俱在,你不能看出一点原型吗?

第二,关于“从泗水入淮河”的地理态势描写。《水浒传》第90回有“水军头领已把战船从泗水入淮河,望淮安军坝”的描写,第一次马先生说从泗水入淮河是“令人费解”,是施耐庵的错;我说过从泗水入淮河是“从沛县、徐州等……一带入淮河”的,这一次,马先生说我是以“古”代“今”、崇“古”废“今”,他的根据是,“那是一条古泗水的名称”。现在我们来看看实际情况:泗水发源于山东泗水县,经沛县、留成在徐州城东北隅与西来的汴水相会,然后经吕梁、下邳至淮阴(今淮安市)入淮河。元朝以后,泗水从济宁东南的鲁桥镇入运河,成为大运河的一部分。从此泗水之名仅限于鲁桥以上,以下故道虽存而名称已变。古时,汴水、泗水是重要的漕运水道,二水在徐州交汇。唐代诗人韩愈说“汴泗交流郡城角”。白居易也咏叹过汴、泗二水:“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水浒故事说的是北宋末年的事,请再打开《中国历史地图集(六)》北宋时期京东西路地图,由泗水入淮河的路线与我所说的一致,尽管元代其名不用了,但你能否定古泗水的存在、“由泗入淮”的事实吗?!施耐庵《水浒传》写得很准确,并没有说错,你以“今”代“古”、以“元”代“宋”就对吗?!

再辩之二,泗水从源头出发向西南拐去,总体上是南北向的,而马先生说成是“东西向的泗水”,又说“施彦端进士,北上考进士无疑还要经过泗水呢!”一方面马先生说泗水元代已经不存在了,现又说施耐庵要经泗水,这不是出尔反尔、自打嘴巴吗?!

第三,关于淮安、扬子江的地理态势描写。《水浒传》第90回有这样的描写:“水军头领已把战船从泗水入淮河,望淮安军坝,俱到扬州取齐。……将军马分作五起,取旱路投扬州来。于路无话,前军已到淮安县屯扎。当有本州官员,置筵设席,等接宋先锋到来,请进城中管待,诉说:‘方腊贼兵浩大,不可轻敌。前面便是扬子大江,九千三百余里,奔流入海。此是江南第一个险要去处,隔江却是润州……’”第一次马成生先生认为宋江同样令人费解的是,宋江等在“淮安县屯扎”,当地“本州官员”竟说:“前面便是扬子大江……隔江却是润州”,究其实际,自淮安南下到扬子江边,隔江较近的城市是南京,至于镇江则要沿江东行近百里,与镇江隔江相对的是扬州,但扬州距长江江面尚有数十里,凭着肉眼是望不到的。据这“本州官员”的口气,似乎这个淮安城移到扬州之南的长江边上了,真是怪事!(《杭州与水浒》第84页)马先生的第一错是将淮安县(今天的楚州区)当成了今天的淮安市(老淮阴),所以从淮安县向南最近的城市是扬州不是南京。宋江征战润州的方腊,施耐庵连说了两个“到扬州取齐”、“投扬州来”,而说到“淮安县屯扎”时句号句掉了。施耐庵没有说是哪个州官员,我为了说泰伯、仲雍奔吴就是从镇江一带登岸的,不一定非从南京登岸,而分析说了淮河是古代徐州、扬州的分界线,抑或是扬州的官员。这一次马先生为了推翻我的观点说不是扬州是淮安州,于是他“不避麻烦,引一点历史事实:《宋史·地理志》卷88:‘绍兴元年升山阳县为淮安军,端平元年改军为淮安州。’非常明白,‘本州官员’就是淮安州官员。”事实果真如此吗?北宋宣和三年(1121)的宋江起义(“淮南盗宋江犯淮阳军,又犯京东、河北,入楚、海州”),前后1年多,横跨3年,《水浒传》为了故事的发展写成10多年,马先生引经据典说“端平元年改军为淮安州”,这南宋“端平元年”是1234年,是100多年以后的事,马先生怎能北宋、南宋的年代不分呢?这岂不是“冬瓜缠到茄子田里”,又一个“关公战秦琼”笑话!

马先生认为“前面便是扬子大江”,是施耐庵说了“昏话”。如果确是站在淮安县的淮河边说了这话确是“昏话”,可是他们是在研究征战润州的方腊说了这话,就不能归之“昏话”了。苏通长江大桥南不远的高速公路旁有一个广告牌:“前面就是沙家浜!”这是引京剧样板戏《沙家浜》里的经典台词,堪称妙语。这沙家浜镇现是苏州常熟市辖下的一个镇,而从这里到沙家浜镇隔着好几个镇,而且还偏离高速公路相当长的一段距离,那是不是也如马先生的理解是说了“昏话”呢,怎么至今没有人站出来纠正它,或者指责它做虚假广告呢?!

再辩之三,“本州官员”施耐庵没有说是哪个州,北宋年间淮安县所在的州州名是楚州,我所在工作的盐城其时也属楚州管辖。我为什么要用推论“抑或”是扬州呢,大家知道,我们现在的省的建制是元代开始,研究发现,在我国东部沿海各省的地域大多是东西窄南北长,为什么会是这个结局呢?蒙元向南进攻时,一个省就是一个军事单位,在他管辖下,前面是战斗部队,后面是后勤补给,便于作战。像宋江南征方腊道理应该是相似的,“抑或”扬州的官员到淮安县来会办攻打方案不是不可以的啊。今年五六月间纪念胡乔木诞辰100周年,分别在盐城和北京举办活动,前不久我作为“盐城官员”在南京出席省委领导召集的会办会,不但到了长江边,还过了长江,你不能说你在盐城、北京搞活动,而跑到南京干什么去,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况且,元代的建制扬州与楚州均属河南江北行省管辖的呀!

此外,我所说的马先生将《水浒传》上的淮安县理解成今天的淮安市,是“理解之错”;我说他“又一次说错了”,是指淮安县到镇江比到南京的距离稍短,这是事实;并不是其它。他引文断章取义,仅说了第一个问题,就指责我说他“理解之错……又一次说错了”。就像一位著名相声演员的名段:“上次喝多了,拿筷子当鸡爪,吃了一根半。”一笑!

第四,关于太湖地理态势的描写。《水浒传》第93回中,李俊欲去苏州南面探路一小节:(李俊)说道“此城正南上相近太湖,兄弟欲得备舟一只,投宜兴小港,私入太湖里去,出吴江,探听南边消息”。马先生第一次说,苏州正南不是太湖,正西才是太湖。这一次又说“4000多平方公里面积的太湖”。据笔者在苏州现场考察,苏州“正南上相近太湖”是对的,施耐庵使用“相近”这词用得很准,因为是到南边去探听情况。太湖的一些内湖均属太湖,是在2500多年前苏州古城的中轴线之南。我曾在苏州太湖边东山镇问老渔民,此处去宜兴港多长时间,他说一般是五个小时行程,“私入太湖里去”趁着夜色倒也是时间容许的。东汉《越绝书》记载,太湖四周有36000顷,合今1680平方公里,现经实测是2460平方公里,是全国第三大淡水湖。马先生不知何据说是“4000多平方公里”,看来这不是本案讨论的“太湖”,而是你马家的“大湖”。提出绕道“宜兴小港”是作者无知或地理错误这一问题的,肯定不是“兵家”而是“秀才”,秀才书生意气按常理出牌,兵家“兵不厌诈”通常不按常理出牌,两军交战,又是探听军情,自然迂回曲折,不然兵家《三十六计》就没有“声东击西”之说了。早几年,我不清楚毛泽东自己所说他一生军事生涯中最“得意之笔”是四渡赤水,待有机会“重走红军路”之后,来到川贵滇之间,群山连绵,树木葱茏,好藏十万大兵。毛泽东为什么要四渡赤水呢,每一次渡河均要损兵折将的,为什么呢?1935年1月到3月,中央红军在郞酒集团所在地的四川古蔺县二郎镇一带,蒋介石想以几十万国民党“中央军”的追击,川军、滇军的夹击,一举消灭中央红军,结果被红军所迷惑,毛泽东“四渡赤水出奇兵,兵临贵阳逼昆明”,相反把从重庆到贵阳督战的蒋介石吓得要死,弱小的中央红军这才终于走出包围圈,顺利北上,这是中央红军长征中最惊心动魄、最精彩的军事行动,是以少胜多、变被动为主动的光辉典范。试想若按常理出牌,不懂迂回绕道,肯定必败无疑。

一曲《太湖美》,让无锡城市加分不少;其实太湖的四分之三在苏州境内(无锡境内为645平方公里)。在《水浒传》中,施耐庵写到了苏州的吴江、平望镇等等地名均准确无误。

再辩之四,马先生说,太湖的方位是亿万年的地壳构造“铸定”。这个“太湖”显然又是马先生的“臆造”,至少说这话是僵化和静止的观点反映,且不说大陆还有“漂移说”呢,太湖汉代是1600平方公里,现在是2400平方公里,太湖也是在变化着的,当水位的高低变化,“水无常形”,也会改变太湖的常对方位,“水往地处流”,太湖方位会倾向于地势低的一方面。历史地理学的知识告诉我们:中国湖沼地貌演变是巨大的,华北平原唐宋以前有近200个湖沼,由于自然和人为的因素影响如今大多走向消亡;罗布泊迁移过程中也发生过游移变化;青海湖6800多年湖面下降65米,面积萎缩4500平方公里;“两宋时期太湖地区出现比现代高1米左右的高海面”(华林甫编《中国历史地理学五十年》,学苑出版社2002年11月第1版第156页)。太湖平均水深约2米,如果水位降低2米,太湖就不湖了。仅从2000年的历史地理来看,太湖变化就如此之大,马先生的所谓太湖亿万年的地壳构造“铸定”说不能成立。

据江苏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编《江苏市县概况》(江苏教育出版社1989年2月第1版第409页)在介绍苏州自然环境时记载:“约距今7500年前后,由长江夹带来的入海泥沙受海岸、潮汐和波浪的作用,在河口南岸分别形成两道沙嘴,后南岸沙嘴渐与钱塘江北岸沙嘴相连,把以太湖为中心的古浅水海湾封闭成为泻湖,即古太湖。长江和太湖泥沙的不断淤积,形成了以太湖为中心的长江三角洲南岸的碟形洼地。继而出现汇水的湖群,如阳澄湖群、淀泖湖群等。随着海面逐渐回升,长江三角洲向海伸长,三角洲平原泛滥沉积逐步超复在泻湖沉积之上,最终形成太湖东部古泻湖平原即湖积平原。苏州就位于太湖为中心的浅碟形湖积平原的碟底。”又据《江南通志》“河渠志”记载,唐元和五年(810)苏州刺史王仲舒“堤松江为路”,时吴江境南、北、西俱水,吴江至苏州郡城没有陆路,故堤路以达之。入宋以后太湖水患频繁,每6年发生一次水灾,宋仁宗祐景元年(1034),范仲淹知苏州时,多次治理水患。显然,历史上的苏州之南地势较低,太湖水浸入,后来才形成平原,看来施耐庵真是一位伟大的历史唯物主义者,将《水浒传》中的太湖地理态势写得相当地准确到位啊!

第五,关于施耐庵写林冲在山地“雪夜上梁山”与水泊“仲夏夜泛舟”的矛盾统一。

马先生举例:林冲在梁山泊边的所见所闻。先,在朱贵酒店里有如下对话:林冲问道:“此间去梁山泊还有多少路?”酒保答道:“此间要去梁山泊,虽只数里,却是水路,全无旱路。若要去时,须用船去,方才渡得到那里。”(《水浒传》第11回)

林冲从朱贵酒店上梁山时,又有如下描写:“没多时,只见对过芦苇泊里三五个小喽啰,摇着一只快船过来,径到水亭下。朱贵当时引了林冲,取了刀仗、行李下船。小喽啰把船摇开,望泊子里去,奔金沙滩来。林冲看时,见那八百里梁山水泊……山排巨浪,水接遥天。”

马先生按:这里正是严冬季节的北方。大约半个多月之前,林冲尚在沧州草料场时,已是“彤云密布,朔风渐起,却早纷纷扬扬卷下一天大雪来。”以至把草料场上的“两间草厅”都“压倒”了。(《水浒传》第10回)紧接着林冲投奔梁山途中也是“纷纷扬扬下着满天大雪”(《水浒传》第11回)。按照北方的实际情况,在这寒凝大地的一年最冷时日,就是“滔滔黄河”也常常要坚冰封锁,以致可能走人跑车了。为什么在梁山泊边的“芦苇泊里”,居然不会结冰,照样行船?而且,梁山泊里居然是“山排巨浪,水接遥天”?这个梁山泊的气候,难道竟会违反自然法则?这种描写,表明《水浒传》作者根本不知道北方严冬的特点,至少,他没有亲身的感受!正如马幼垣先生所说,《水浒传》作者把“林冲雪夜上梁山”写成“仲夏夜泛舟”,暴露“作者没有在寒冷时的北方生活过”。(《水浒论衡》)

这里笔者作一点辨正:我1976年末赴山东当兵,其时一个南方平原来的不怎么见到北方蓝色海洋的年轻人,一走到烟台海滨时,一方面是大地上齐膝盖的冬雪,一方面看到内海一渔民正驾着一叶扁舟顶风逆浪而行,这场景“山排巨浪,水接遥天”,不仅给我深深的震撼和记忆,也给我以深刻的启迪和昭示:古时梁山泊八百余里,不也是一个烟波浩淼、横无际涯的大湖泊吗?它有海的气势,“山排巨浪,水接遥天”,也是有可能的,你到今天的东平湖去也会感受到一点梁山泊的缩微景观。不能以我们今天的眼光,梁山下已经没有什么水泊,一些小沟小河,冬天肯定是冰冻雪封的。我的新兵连的生活住在胶东半岛老百姓家里,丘陵地带确实较为干旱,冰雪覆盖。早晨起来零下30度,冷水洗脸,将脸盆放在外面地上,脸还没有洗完,脸盆下面有水已经冰在地面端不走了。如果把梁山泊看成一个点,而不是一个大湖泊,肯定感受是不同的。所以施耐庵写林冲在山地“雪夜上梁山”与水泊“仲夏夜泛舟”,并不矛盾,相反却是统一的。再看看梁山县的民间向有“无风三尺浪,有风刮掉头”之说的“黑风口”,梁山不是山险,而是水险,以山寨为营,凭水泊天险。

再辩之五,马先生说《水浒传》中江北部分在气象与地理态势方面还有不少谬误,从《杭州与水浒》一书所列17例,均是经不起推敲的,有的是马先生本身认识上有严重的历史地理错误,容后专文论说。先贤有言:“说伪容易认真难。”你可以“虚晃一枪”,而我却要“箭箭中靶”,字字落实的啊。

第六,《水浒传》作者的故里问题。施耐庵的故里是大丰市白驹镇,施氏宗祠(耐庵故居)遗址在白驹镇北街33号,古称泰州(海陵县)白驹场。马先生提出“钱塘施耐庵”,但马先生却不说钱塘施耐庵家在何处,相比较而言,“钱塘施耐庵”就显得像个特种兵、空降部队的。马先生说到施耐庵籍贯时也显得力不从心:“至于施耐庵,其姓‘施’字,可能来自其家族,因为施姓本是杭州传统的一个大姓,如‘施家桥’,即是杭州城北一座桥名,又是一个村名和一片土地名,至今仍在。”(同上第67页)“《水浒传》研究札记与争鸣丛书”厚厚三大本,仅这点记载就谈了“钱塘施耐庵”的“外证”,这个“钱塘施耐庵”能让人信服吗?!

马先生说,杭州的方言“儿尾词”,只在杭州市区通行而不在吴语区内普遍通行的方言土语,大量运用于《水浒传》中。杭州的“儿尾词”,即在名词之后加一个“儿”字,组成“儿尾”,如“花儿”(hua er)、“帽儿”、“筷儿”、“黄瓜儿”等等,构成特有的“杭州腔”。这个“儿尾词”,《水浒传》中运用的频率极高,如王进挑了“担儿”,史进戴了“帽儿”,李忠插把“纸标儿”,金翠莲插支“玉簪儿”,鲁达丢了“碟儿”、“盏儿”,打破郑屠脑袋时如“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潘巧云的“黑鬒鬒鬓儿、细弯弯眉儿、光溜溜眼儿”……一直用到全书将结束。这个“儿尾词”,基本上在《水浒传》中,不仅运用得多,而且运用得极为熟练,充分可见,这位作者是一个道道地地的“老杭州”。

马先生的举例唯一吗?现在我们来看看古属泰州(海陵)的如皋、东台方言。苏中地区的如皋市,最明显的独特方言说“东西”叫“杲昃”。如皋这地方春秋时吴国郧地,汉属海陵县,后属海陵郡,如皋方言属江淮(下江)官话通泰片,此地方言片原为淮夷地区,周秦以来属吴语区。如皋话有“儿”尾,普通话无“儿”尾。如:鹅儿——鹅;蜜蜂儿——蜜蜂;蟋蟀儿——蟋蟀;蚕豆儿——蚕豆;短裤儿——短裤;拖鞋儿——拖鞋;痰盂儿——痰盂。如皋话用“儿”尾,普通话用“子”尾。如:猴儿——猴子;茄儿——茄子;叶儿——叶子;包儿——包子;饺儿——饺子;杯儿——杯子;筷儿——筷子;瓶儿——瓶子;锤儿——锤子;钉儿——钉子。(吴凤山《如皋方言研究》,中国文联出版社2006年6月第一版第38-39页)这种典型的如皋方言是不是被古属海陵县白驹场的施耐庵引用进了《水浒传》呢?在如皋方言中还有一个“接龙”游戏,相当于“老鹰捉小鸡”,站好阵势后,捉者与扮“龙头”者上下句对说,说完就开始捉,十分热烈。“点点脚班,水泊梁山。梁山有水,金龙摆尾。要吃龙头,龙头有角。要吃中段,中段有鳞。要吃尾巴,二十四个小鬼打起来……”(同上第452页)这不是一般的儿歌,而是一场“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竟谈到了梁山水泊。如皋这地方冒氏始祖冒致中相传与施耐庵交谊甚厚,冒致中是冒辟疆的前辈,《如皋县志》载:“冒致中初家海陵,元末为两淮盐运司丞……伪吴张士诚闻其贤屡辟不就,胁之入吴门,封妥督丞相,力以疾辞,渡江而还,勤学好修,聚书千卷,闭门开帙,有傲南面百城之意。”刘亮事迹不仅见之于冒氏《永宗公家传》,也见之于《如皋县志》:“刘亮,吴郡人,元末尝仕于伪吴,后知天命有归,乃以数巨舰尽载书万余卷渡江抵如皋主于冒致中家,且谋献天府,未果上,而以疾卒。致中因结宇贮之,永乐中遣使取入中秘。”据《东台市志》记载,东台堤西话主要分布在范公堤以西一带,有卷舌的韵母,有儿尾。东台唐角话主要分布于堤东的东南隅一带,均有卷舌的韵母,有儿尾。东台上古土著为淮夷,说古淮夷语。西汉武帝时(前140—前87)曾先后两次将江南瓯越人徙役至江淮间,古瓯越语与当地土语融合。西汉杨雄所著《方言》一书提及“吴扬江淮之间”,东台方言隶属吴扬越方言区。

施耐庵在《水浒传》中使用了山东方言、江浙一带吴方言,同时我要说他还使用了苏中地区的方言,江淮方言,或叫北方语言的下江官话。笔者在山东当水兵4年,研究水浒与施耐庵又四上梁山,知道一点山东方言;在家中笔者用吴方言交流,对吴韵越风有所感悟;笔者又生活在江苏盐城本(盐)场话生活圈子,讲下江官话。“噇”(chuang)这个字至今还在施耐庵故里使用。“噇”,无节制地大吃大喝。《水浒传》第4回、第14回、第29回、第31回、第39回、第55回、第73回,均可见到这个字。这些是白驹施耐庵写《水浒传》的“内证”之一。

再辩之六,关于《处士施公廷佐墓志铭》有“丙申”二字。据“施耐庵重要文物出土十周年纪念座谈会”上有些专家辨认“元德于大元□□生□(曾)祖彦端”中的第二个□为“申”字。如为“丙申”,施彦端生于1296年。我写成“丙”字是我的“笔误”,但绝不是我的有意“伪造”,我多次阐述1982年江苏省社科院召集16位专家的辨析意见,可辨认的160余字,刊于《菏泽学院学报》2011年第6期。并不是马先生所说的:“这两次座谈会,都因该铭已磨损严重,只是空白一小片,所以,对此空白处自然未表述什么意见,只是客观地留其空白而已。”《处士施公廷佐墓志铭》仅有的160余字中“(曾)祖彦端,会元季兵起,播浙……”等语与明清笔记及《水浒》刻本所题《水浒传》作者为“钱塘施耐庵”、“武林施某”的年代与地望均相吻合。

综上所述,马成生先生否认“钱塘施耐庵”与白驹施彦端的一致性,请拿出“钱塘施耐庵”的身世证明来,唯有事实胜于雄辩。

The Rediscussion on Shi Nai’an of Qiantang and Luxun of Shanghai

PU Yu-sheng

(Yancheng Municipal Committee of the CPC,Yancheng Jiangsu 224005,China)

Ma Chengsheng and Pu yusheng are in friendship between generations,both of them Have been debated three round of the question whether the author of Water Margin,Shi Nai’an of Qiantang,or Shi Nai’an of Baiju,or they both are one person.This paper thinks that Mr.Ma Chengsheng is regardless of the north and the south,bearing upside down and full of mistakes of historical and geographical omissions in Water Margin,therefore it is unsustainable that Mr.Ma accused Shi Nai’an of the geographical error of being in the north of Yangtze river.Since the 1980s the so-called north geographic mistakes of the author of Water Margin have misled a lot of experts and scholars,now is the right time to radically reform.

Water Margin;Shi Nai’an;Ma Chengsheng;Pu yusheng

book=8,ebook=123

I 207.412

A

(责任编辑:王建)

2012-04-08

浦玉生(1957-),男,江苏启东人,中共江苏省盐城市委办公室(研究室)副主任,中国水浒学会副会长,研究方向:明清小说。

1673-2103(2012)04-007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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