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认同的追寻:论罗伯特·弗罗斯特《熄灭吧,熄灭》

2012-08-15 00:44
黄冈师范学院学报 2012年2期
关键词:电锯弗罗斯特首诗

娄 崇

(黄淮学院,河南驻马店463000)

身份认同的追寻:论罗伯特·弗罗斯特《熄灭吧,熄灭》

娄 崇

(黄淮学院,河南驻马店463000)

罗伯特·弗罗斯特是20世纪美国最杰出的诗人之一,他在借鉴传统的诗歌措辞风格的同时,也在努力地展开自己的诗歌创作实践。《熄灭吧,熄灭》就是一首很有代表性的诗。他以诗中“小男孩”身份的命名模式作为切入点,表明自我身份的缺失导致了“小男孩”的死亡。以诗中的主人公身份确定模式为参照,借助建构主义身份观的相关理论进一步分析诗人的诗歌身份的建构问题。

罗伯特·弗罗斯特;《熄灭吧,熄灭》;身份认同;诗歌

《熄灭吧,熄灭》是罗伯特·弗罗斯特(Robert Frost)的一首叙事诗。在这首诗里诗人叙述了在佛蒙特州的农村场院,人们将要结束一天的工作,小男孩听到有人叫他吃饭,不经意间,“电锯”误伤手臂而死去的故事。目前国内对这首诗歌的研究很少,有学者从海德格尔的生存论的角度对这首诗歌进行了剖析,得出主人公的死亡是一种“本真的向死存在”,在经历“死亡事件”时,不逃避,直面死亡,思考死亡,激励人们在劳作时懂得诗意地活着,诗中时隐时现透漏着对死亡的深刻体验,如同世间恋人般的争吵。在此笔者尝试从身份认同角度对主人公身份的确定进行分析,并结合建构主义身份观的相关理论,对诗人的诗歌身份的追寻与认同这一主体体验的过程进行探讨。

一、诗中“小男孩”身份的“缺失”

1936年诗人(弗罗斯特)在给拉·克莱格霍恩的诗集《六十年》所写的序言中写道:“平安,平安!我们在一场“小猫枪窝”的游戏中四处寻求平安。我首先在一些可敬的人名中找到了安全感——当我想到一些人时,我说的是那些我能确信坚守在其岗位的上的人。”[1](P953)由此可见,诗人是很在意名字对个人身份确定的重要意义的。

“身份认同”(Identity),是西方文化研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它是指个人和特定的社会文化的认同。在更为广泛的意义上,身份认同主要指某一文化主体在强势与弱势文化之间进行的集体身份的选择,由此产生强烈的思想震荡和巨大的精神磨难。主要表现为一种焦虑与希冀、痛苦与欣悦并存的主体体验。也可以称之为“混合身份认同”(Hybrid identity)。

弗罗斯特诗歌的身份命名模式在他的诗歌作品中也有多种形式。1.命名和专有名词的命名模式体现的是一种安全感、区别性和确定性,是一种别人对自己认可的和自我肯定和坚持。2.无名和暂时命名体现的则是模糊性和不确定性,是一种自我的迷失、身份的缺失和安全感的缺乏。3.暂时命名则体现的是一种以坚定的信念不断追寻自我的过程。由此可见诗人很注重对“诗中人”的身份的刻画和描写的。在“Out,Out”这首诗中,诗人对主人公“小男孩”采用了无名氏的命名模式,人称代词“他”的多次出现,而这往往是由于受困于自我身份的不确定状态。在它被电锯锯到的时候,诗中写道“因为他已经是大孩子,已经懂事,/虽说有孩子的心,但干的大人的活——”。[1](P182)由此,我们不难发现其隐含的意义:年少轻狂的少年,对于外边未知的世界充满诱惑,殊不知由于对自己身份的认知迷失,付出惨痛的代价。

在这首诗中其他人物往往都是以专有命名,比如“孩子的姐姐”“医生”等等。值得一提的是在这首诗中,诗人赋予冷冰冰的“电锯”以生命,并且用人格化的代词“他”(“him”)而不是非人格化的“它”来指称。“此时那电锯,/好像是要证明它懂得什么是晚餐,/突然跳向孩子的手——似乎是跳向——/但想必是他伸出了手。”在笔者看来,“电锯”这一工具具有诗中其他人物一样的属性,具有某种特殊的身份——诗人对“电锯”进行拟人手法的处理,而小男孩却处于无名状态,可见人在大自然中是多么的渺小和无助。而此时的“电锯”却是那样的乖张和桀骜不驯。由此可知,“工具”的“权利”并没有赋予小男孩,也不是小男孩能够驾驭得了的。就是使用“电锯”的工人们只能从工具中得到一种权利,虽然诗人把这种权利赋予了劳动者创造世界的手段,而“电锯”在这里表现得相当野蛮,它轻而易举地使小男孩失去了宝贵的生命,劳动者的意志被紧紧地限制在他们所使用的工具上。

从诗歌的谋篇布局来看,“电锯”占有很重要的位置。诗人在诗的开始部分就用“场院里的电锯时而咆哮时而低吟”的声音瞬间把我们带入作者的世界;接着作者分别用了视觉、触觉、嗅觉等感官描写了一个在佛蒙特州农村工作的动态画面。而“电锯”这一工具的使用不再是像《割草》中“镰刀”那样“轻声细语”而是“怒吼、发狂”,这个词组反复出现了几次,给我们展现了“电锯”前后移动非常形象的画面。“电锯”是现代工业文明的象征,而“镰刀”象征令人眷恋的田园牧歌时代。诗人以此再现对扭曲人性的现代社会的厌恶和对田园生活的向往之情。然而声音的“怒吼”和“低吟”也暗示了“电锯”这一工具的不稳定性,也可以说是桀骜不驯的,隐隐约约给人带来一种不安,为后来的悲剧埋下了伏笔。它不由得使人联想到的一种可怕的力量、一种客观的东西——掌握人的生和死的力量。

另外这首叙事诗中,诗人运用了多种修辞格,这些辞格的运用无疑也大大加强了诗歌的表现力。比如在描写小男孩感到剧烈疼痛时诗人用了“惨叫”和“惨笑”两个看似矛盾词语,细品之则合情合理,主人公在被“电锯”锯到时的惊恐,和认知自己后的无奈和感伤,正是这种矛盾冲突,使诗作迸发出一种张力,规定着诗的情景,使读者心灵产生了极大的震颤,也极大地增强了悲剧的力量。

在诗的结尾部分,当人们发现“小男孩”已经死去,“于是他们都转过身去忙各自的事情,因为他们不是死者”。对于结尾的解读,我们从前面对与“工具”和主人公的命名模式分析来看,这是一种必然。无论是“小男孩”还是他周围的其他成年人,在强大的客观世界面前,人们是那么的无所适从。这是一种内在的无序与混乱状态,是一种安全感和确定性的丢失。

在这首诗中,“电锯”的强悍和“小男孩”的弱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对照,进一步的衬托了主人公的无名状态,极大地增强了诗歌的表现力、感染力。诗人以独特的视角解读了生命的真实、展示了生命的现状,是感性与理性的深度融合。二十世纪初的美国即弗罗斯特生活的时代,是一个把“消遣”只是“工作的延伸”,只是“作为一种对机械化工作的逃避来追求”的工业文化时代[2](P145-146),在充斥功利主义的商品化社会中,不论他是否遭受身体上的创伤,他都是个“受伤者”。随着工业文明的兴起,机械的、物质的力量对人们的控制增强,自我的运动又面临新的异化即非人化的威胁。

二、诗人的诗歌身份的建构

牛津大学诗学教授、诗人兼批评家马修·阿诺德认为:伟大的艺术作品绝对不是不可理喻的胡言乱语,而是一种途径,帮助我们解决生活中隐藏在心灵深处的紧张和焦虑,对生存中的缺陷的解释和解决方法。[3](P123)换句话说,文艺作品表达的是创作者的诉求。

弗罗斯特儿时由于环境所迫就不得不出去工作,长大后边耕田边教书。在年近40岁时发表作品,颇受好评,迅速登上伦敦的文学舞台。作为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弗罗斯特,他不享有英国大诗人们的社会特权,因此创作一种新的抒情方式就是为自己打开一扇窗,从而获得他的社会身份所不允许的一切,开启了自己的身份追寻与认同的过程,也开启了忠实于本土价值观的历程。

弗罗斯特的诗歌大都以新英格兰为背景,他所有的作品都来自一个地区,从新罕布什尔州的德里农场到马塞诸塞州的劳伦斯市;诗人在诗中运用了象征的手法,同时诗人的时代与象征主义的兴起恰恰吻合。评论家在分析弗罗斯特的诗歌时,根据其写作特点,将其归类于象征主义者和地方主义者。然而弗罗斯特对这两种身份并没有归属感。

在《熄灭吧,熄灭》这首诗里诗人就表现出了一种强烈的自我意识。在诗中作者对“电锯”这一工具采用了象征的手法。它暗示了在诗歌创作中,就应该像诗中的工具“电锯”一样,可以“锯掉”强烈依存于地方性事件的诗歌,也要像小男孩的其他亲人一样,寻找新的素材,继续前行。而对于地方文化和风土人情的描写是否就代表着狭隘和破败,是否就缺少一种大气和洒脱。他在给友人雷吉斯·米绍的信中写到:“我坚信口语化是任何一首好诗的根,正如我坚信民族性是所有思想和艺术的根一样。[1](P897)”在作者眼中,新英格兰是美国的重要的组成部分,新英格兰的特点和思想就是美国的特点和思想,由此而构成美国文化。由此可知,弗罗斯特对地方主义的身份是有抵触的或者说是反感的。

在诗歌创作方面,弗罗斯特的象征和象征主义的象征内涵并不相同。象征主义诗歌大多晦涩难懂,强调的是个人经验的表达而忽视读者的阅读体验。弗罗斯特强调诗歌的处理口语化,使之通俗易懂。比如诗中“电锯”的象征意义的处理,用拟人的修辞手段,极其口语化,语言清晰明了,给读者印象却极其深刻。弗罗斯特曾说过“我相信象征。我相信变化和变化的象征。但是这没有造成我和读者的距离。相反,它让我更接近读者。”[4](P49)

弗罗斯特在一封信中写道,有一种叫“受到尊敬的成功”,而这是靠不住。但若要真正以诗人的身份独立于世的境地,我必须走出这个圈子去面对成千上万买我书的普通读者。[1](P872)所以我们发现诗人对自己的身份进行了重新的解构。笔者认为弗罗斯特可以说是一位“商人化”的诗人,一位“人民的”诗人,他的诗歌或阳春白雪或下里巴人、雅俗共赏。而这种特殊的身份也注定我们很难把诗人归类于何种流派。他曾说,“我反对所有主义,他们只是某种观点的流行和失宠。”[4](P109)

弗罗斯特的创作实践无疑是成功的,他四次获得普利策奖,一次获得柏林根奖,被聘为哈佛大学诺顿诗歌教授,在约翰·F·肯尼迪就职仪式上朗诵自己的诗歌《全心的奉献》,作为文学大师获得了政治上的承认,他的书成为英美文学固定不变的必读书目。亚当·斯密在他的《道德情操论》中写道:“被他人注意,被他人关怀,得到他人的同情、赞美和支持,这就是我们想要从一切行为中得到的价值。”[3](P5)弗罗斯特通过诗歌创作实现自我身份的追寻与认同,完成了他优美的华丽转身。

三、诗歌诗人身份确定的意义

尽管这首叙事诗歌读起来格调沉郁,让人心生恐惧,但是诗歌对于读者心灵的震撼是极其强烈的,影响是正面的、积极的。在我们竞争日益激烈、生活节奏加快的时代,人与人之间在意的不再是对方的人格,而是对方的位置。人的存在依赖于对方的注视,因此我们不可避免地产生过身份的焦虑,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思索如何确定我们自己身份。这或许是诗歌带给我们深深思考的东西。

[1][美]理查德·普瓦里耶和马克·理查森,译者:曹明伦,弗罗斯特集:诗全集散文和戏剧作品(上下)(精装)[C].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2.

[2]弗雷德里克·杰姆逊.晚期马克思主义[M].李永红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8.

[3]Alain de Botton.Status Anxiety[M].陈广兴,南治国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

[4]Robert Frost.Interviews with Robert Frost[C].Edward Connery Latherm’ed.New York:Holt’Rinehart and Winston’,1966.

[5]何庆机.自我的追寻:罗伯特·弗罗斯特叙事诗的命名模式与张力[J].外国文学研究,2009,(4).

[6]罗斌.论罗伯特·弗罗斯特文学创作的身份标签[J].求索,2011,(2).

I106

A

1003-8078(2012)02-0106-03

2012-02-28

10.3969/j.issn.1003-8078.2012.02.34

娄崇(1980-),男,河南周口人,黄淮学院讲师,硕士。

责任编辑 张吉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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