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然生命的感知——从 《袋鼠》中的地理空间说起

2012-08-15 00:51庄文泉
衡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2年5期
关键词:默斯劳伦斯袋鼠

庄文泉

(福建师范大学 福清分校,福建 福清 350300)

作为20世纪英国文学史上最杰出的小说家之一,戴·赫·劳伦斯以其尖锐的批判、大胆的革新以及敏锐的洞察力成为文学史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名作 《袋鼠》是劳伦斯长篇小说作品中最为速成的一部。成书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书中一大部分都是劳伦斯擅长的游记速描,中心人物是他和弗里达。国内学术界不乏对劳伦斯及其作品的研究,但对 《袋鼠》进行专门研究的文章很少,仅有的如格兰姆·休的 《〈袋鼠〉简析》、黑马的 《爱与乌托邦的幻灭》、理查德·奥尔丁顿的《〈袋鼠〉原序》等。本文将运用文学地理学批评方法,在对 《袋鼠》文本细读的基础上,从自然的书写、自然之子、黑暗之神三方面入手深入剖析劳伦斯意蕴深刻的自然观:尊崇自然,回归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

文学地理学,这一概念是华中师范大学邹建军教授于2008年提出的作为中国比较文学研究分支学科的一种批评与研究文学的方法。它作为中国比较文学研究的新方法而提出,是紧随文学伦理学批评之后的又一种新的文学批评方法。文学地理学就是从地理空间角度来研究文学,即 “从作家与作品出发,研究其中存在的地理问题、空间问题、自然山水意象问题、审美空间的建构问题等”[1]16。从地理空间角度对文学进行研究,具有重大意义和非凡价值。

一、自然而又神奇的澳洲

“任何国家与民族的文学,甚至任何作家与作品,都存在一个地理基础与空间前提的问题,因为任何作家与作品都不可能在真空中产生出来,任何文学类型也不可能在真空中发展起来,任何作家与作品及其文学类型绝对不可能离开特定的时间与空间而存在”[2]35-36。 《袋鼠》的诞生也不例外。可以说没有劳伦斯本人的澳大利亚之旅,就没有《袋鼠》。澳洲是一个天蓝水净,远离大战后罪恶欧洲的南半球人间天堂。“这座西部边城是一个绿色的世界,是一个花的海洋,简直是 ‘香格里拉’”[3]90。澳洲这个充满无限魅力的国度让劳伦斯产生了创作灵感,写出了 《袋鼠》。

劳伦斯以诗人的情怀浓墨重彩地书写自然、讴歌自然。在他的笔下,大自然不是供人类驱使和剥削的物质存在,而是灵性与美的结合,是人类精神的庇护所。劳伦斯对大自然观察敏锐,深入洞悉。他所展示的自然是声与色的完美结合,他所使用的语言是优美的散文诗。他笔下的大自然恬静美好、多姿多彩。他赋予大自然以生命,连T·S·艾略特也不得不承认:“在健在的作家中,劳伦斯先生具有的描写才能首屈一指,他能为你描绘的不仅是声响、颜色和形态,光彩和阴影、气味,而且还有所有令人激动心弦的微妙感觉……”[4]75在 《袋鼠》中,劳伦斯对西澳大利亚广袤的天空、落英如潮的原野、神秘的桉树林、南海的悬崖狂涛及自由的鸟儿着了迷,成就了书中一幅幅不朽的澳大利亚风景,被认为是有史以来澳洲风光描写的绝笔。劳伦斯汪洋恣肆,以泼墨般的手法表现着澳洲的风光,在 《袋鼠》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从地理环境的角度讲

澳大利亚是一片广袤粗砺、璞玉浑金、自由民主的土地。这个处子般的国度曾让主人公索默斯感到建立一个乌托邦的可能。“这个国家就是能引起我这方面的兴趣:失去自我,永远结束这种生活”[5]71。“这片广袤无垠、荒无人烟的大地令他生畏。这片国土看似那么迷茫广漠,不可亲近。天空纯净无瑕,水晶般湛蓝,那是一种悦目的淡淡的蓝色。空气太清新了,还没被人呼吸过。那片地域太辽阔了。可是那儿的灌木丛,烧焦的灌木丛令他胆战心惊。身为诗人,他认为他理应体验一个普通人拒斥的全部人类的情绪和感受。因此,他任凭自己去感知灌木丛带给人的各种感觉。那片幽灵鬼影憧憧的地方,树干苍白如幻影,不少是死树,如同死尸横陈,多半死于林火,树叶子黑乎乎的像青灰铁皮一般。那儿万籁俱寂,死一般沉静无息,仅有的几只鸟儿似乎也被那死寂窒息了。等待,等待,灌木丛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他无法看透那儿的秘密,无法把握它,谁也把握不了它,它到底在等什么?”[5]9

(二)从自然景观的角度讲

澳洲的海温柔平静、节奏感强、气势逼人、凶猛刻毒、慰藉人心。它温柔平静。 “海涛翻滚,那波浪透着淡蓝,又像玻璃一样绿,一道道厚重的流体在滚动,十分美妙。海浪先是涌起狭长的弧拱,随之空荡的水弧砰然落下,飞溅起雪白的泡沫,那柔和的雪浪便平展展地向前冲刷而去。索默斯凝视着浪头汹涌而起再砰然碎裂后飞落而下美丽的泡沫。大海通体泛着黄绿色光芒”[5]86。“风从内陆吹拂过来,大海娴静如一只心满意足的白爪猫。渐渐地,海水呈现深蓝,点缀着无数白光亮点,恰似雨点溅落在湖面”[5]207。“深蓝色的海水被风吹皱,如同袋鼠皮一样。海面上泡沫明灭,恰似羽毛一忽一闪的”[5]314。它节奏感强。“天色阴沉,可大海相比之下却显得白亮,只是色调颇冷。浪涛呈现为黄绿色,泛着白沫。一排浪头一般会泛起三道白沫来,前赴后继地随海浪翻卷而来,而有时也会有四道泡沫。绵长的浪涛拍打着海岸”[5]162。它气势咄咄逼人。“他们远离巨大的海浪坐在海水回落的地方,可是那海浪涌了上来,巨大的白色浪头迎面冲来,吓得哈丽叶起身便逃,其实海水根本弄不湿她。后来他们大胆地坐在水边,不料一股水流猛然涌起,冲得无助的他们倒退了十几码,落到鹅卵石上。这太让人吃惊了。索默斯还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无足轻重,只是一个碎片而已。这让他不敢去想象那盲目而不可见的海水的力量。置身于海水中,甚至坐在水边上,与旁观海水的感受是大不一样的”[5]90。它凶猛刻毒。“大海也涨潮了。几乎是起大浪的时刻了,巨浪汹涌澎湃,浪头翻卷而落时,其光芒如此辉煌,令人感到恐惧。浪头落下,轻柔但急速地冲上海岸,冲刷那朦胧月色下的黑暗,像白色的蛇冲上来后又 “嘶嘶”着倒退,直至沉默,只给海滩上留下珠玑般的银色。那平坦的冲击波以难以置信的急速冲向他,泛着泡沫,恰似一条条蛇张着嘴巴发出 “嘶嘶”的声音。附近有一波巨浪炸开,雪白的浪花冲天飞溅。随之,呼!那一条条蛇越过海湾,呼啸着直冲向他的靴子。蛇没有咬到他的靴子,便轻轻地 “嘶嘶”着退了回去,只在沙滩上留下珠玑般的银色。巨大但冷漠的激情冲上来又回退。镭一样的海浪翻卷着冲上一海岸,又回退到大海中去。再以镭放射的速度冲上海岸,随后又嘶嘶作响着蜷缩回去,只留下冲刷过的裸沙。那就是夜晚。激荡着冰冷的镭放射般的激情,怀着刻毒的欲望,旋转着,冲击着”[5]391。它慰藉人心。“他知道那无边的水域很快就会让他忘掉一切。大海在自言自语,对他不屑一顾。就是这种漠视渐渐慰藉着他和他内心的世界。他开始淡忘了一切”[5]171。“大海在不停地絮语,讲的是那种本能自然的语言。最终大海的絮语响彻了索默斯的灵魂,叫他再次忘却尘世。纯真又复归了,随之而来的是内心的宁静,尘世远离他而去”[5]172。劳伦斯的大海意象并不仅仅是机械生硬、毫无感情的描述,而是把波澜壮阔的大海和人的内心情绪有机地结合在一起,生态秩序感隐藏在字里行间,给人以美的感受。

澳洲的乡间是土著的,超然的,美轮美奂的。“这景象给人以忧郁的澳洲感觉,一切都那般陈旧、迟钝、矮爬爬的。这矮爬爬的大地。总算出了城,来到了真正的乡间——遍地是深黑色的岩石,阴郁的灌木丛中优雅地立着树干苍白、光秃少叶、与先前不同的桉树,一片片千奇百怪的茂盛的林下植物中挺立着又长又尖的丝兰花。转向南面时,他们看到桉树林中一根瘤骨遍身的树干上高耸的灰白水龙骨。而在石丛中则疯长着一般的该类植物,小片小片的灌木丛在林间和陡峭的山坡上蔓延。这是一片处女灌木丛,似乎人迹未至,荒蛮而沉郁的巨大开阔地带,灰沉沉的,绵亘数英里,一直通向西天。在遥远的西天之上,天空突然放晴,他们可以看到蓝山那魔幻般的线条和横亘其间的这片苍茫的灌木带。澳洲那神奇的、冥冥不可见的美绝对是在那儿,可它却是在我们白人的目力之外跳跃着。你会感到你看不见,似乎你的眼力无法与这外界的风景生出对应。这里的景色太难给人刻下印象,因为它就像一张缺少或干脆没有特色的脸,一张黑黝黝的脸。它太土著了,超越了我们的认知范围,自顾超然地与我们保持着距离。索默斯总有这样的感觉,他是在透过大气中的一道缝隙来看景观的,就像窥视一个面貌丑陋、脸廓走形但目光黑美的土著人那样,须知那眼睛里闪烁着莫测高远的古代之光,凝视它就如同隔着没有桥梁的许多世纪的鸿沟那样远远窥视。可是,如果你不觉得这景象和黑人丑陋乏味,你就会体验到一种微妙、遥远、无形的美,这种感受如此强烈,是前所未有的”[5]80。

澳洲的夜是深邃的,引人深思。“现在,黑夜笼罩着悉尼,山下,那城市和海港灯火明灭,闪着微红的光影。天上,南半球的星河令人不安地在向南方倾斜,而不是越过山顶。一天的群星蜂拥聚在银河边上,偏向南天,银河也沉沉地倚向南天,只要你看天上一眼,你就会感到你正倒向一边。南天夜空,繁星蜂拥的银河。可在那白亮亮的星路上也有黑色的鸿沟和洞穴,扑朔迷离的星雾也如同蒸汽般的云雾一样一团团从星路旁流泻开去,没入黑暗。这美丽的南天夜空叫人生出无限的孤寂和怅惘:头顶上方,西边是猎户星座,拖着一条星星织成的猎户星座带纹;正上方天狼星正挂中天;而南十字星座却无聊地与其他星星混作一团,混迹芸芸众星之中自甘埋没。夜幕就这样在悉尼上空降下”[5]11。

(三)从动植物的角度讲

澳大利亚的植物毫无保留地释放着生命的力量。“灌木丛正值花季,合欢花开得正盛。合欢花是澳大利亚的国花,有三十二种之多。但理查德在此只发现七种。那红茎淡黄的小合欢树只有一二英尺高,在沙子路边开得如霞如烟,是那么娇小的春花儿。那种刺儿合欢一身的苍白绒球,盘根错节长在溪岸上。还有生着小铃铛花的荒地合欢,开得像白色的石楠花,长得高大挺直。在这之上,是茂盛的金色合欢花,开在细长如线的花茎上,到处都是。美丽的蓝色花朵中点缀着金色的子粒,三瓣儿,像芦花,可是那蓝色如此深重,透着澳大利亚的阴暗气息。再往前就是一处空荡荡荒蛮的地方,一片灰色,有几棵烧焦的桉树。这里曾发生过一场灌木丛火灾。就在这片荒地旁,十二英尺高的枝头开着大朵大朵的花儿,像是树顶端球茎上粘稠的深色百合,血一样深红。再越过一条小溪,又见散落的灌木丛和最为奇特的黄红色灌木丛,是由红千层属植物组成的,恰似倒立着的金色硬毛刷。还有奇特的 ‘黑孩子’,一条黑色的腿,头上放射着墨绿色的针叶,种茎高高耸立,比人的个头还高。这里一片,那里一丛,到处是生着黛色细叶合欢花的金黄灌木丛”[5]406。

澳洲的鸟不怕人,人真的可以跟它们进行交流,感受自然的魅力。“在西澳大利亚,索默斯可以坐在灌木丛中同成群的漂亮大鸟儿聊天儿,人们管这种黑白相间的鸟叫鹊儿。你跟它们可以说话,它们嗓子眼儿里会咕噜着回答,小脑袋还歪向一边。这真是些俊鸟儿,有些鸟儿的胸脯儿像鱼肚皮一样,灰底儿上杂色斑驳。那些最大胆的竟敢过来从他手中啄面包屑。不过这些鸟儿可是够野的,只有它们似乎才有理解人之心灵的奇特理解能力。眼前这只海边翠鸟脑袋偏向一旁在听索默斯说话呢,它立在那儿瞧着索默斯,它是喜欢人跟它聊聊。当他走得很近时,它快速飞到另一块砾石上去等他。它模样也很美:亮闪闪的海蓝背儿,浅浅的胸脯儿上染了些明黄色。真是个漂亮的小东西。它趴在棕色砾石上,像只小企鹅一样等着索默斯过去。索默斯轻手轻脚地走近它,喃喃地低语着。直到他快要够到它时,它突然又飞出去几码,再等他。那闪亮的灰绿色像泛青的桉树叶,而那黄黄的胸脯儿又像柔细的桉树皮。它倾听着,等待着,渴望人同它聊,渴望接触”[5]92。鸟儿甚至无惧无畏,就算人走进了,它仍然做自己的事,人显得无足轻重,甚至算不上一回事儿,使人们感到,植物有情,动物有智。

(四)从建筑的角度讲

澳洲的小平房矮爬爬的,星罗棋布,就像一片无遮无拦的浅水漫延开来。悉尼的平房,像孤零零的鸡窝一样各自建在一片长方形的地盘上,一道篱笆把两家隔开。南海岸的平房 “大多建在坡地上。没有打地基,只靠砖砌的柱子支撑着地板。它们矗立在山坡上,柱子看似短短的腿,地板底部漆成黑色,这些小平房似乎毫无重量。这些镀锌铁皮顶的木房子看上去如此飘飘的。有些房子连顶带墙通通漆成深红色,有些刷成灰色,还有一些则保留原木本色。不少房顶是铅灰色的镀锌铁皮,苍白而轻巧”[5]394。这些苍白屋顶的平房遍布四周,毫无章法地散落在荒草丛生的断街上和海岸边,与大海保持着距离。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认识到 “绝大部分的作品,都有对自然山水的直接的关照或者一种变形的处理,所有这些都和作家的审美理想、个性气质是有密切联系的”[6]30。劳伦斯在小说中能够对澳洲的自然景观进行生动地书写,是深受其自身的个人经历和独特的个性的影响。劳伦斯是一个充满诗情、灵性、生命力和想象力的特立独行的伟人。到澳洲前,他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并深受其害。那场战争使劳伦斯的思想发生了深刻而剧烈的变化,他对西方传统的民主、自由和人权彻底失望了。他感到了罪恶的现实对他心灵的压抑,而他又无力与之抗争。他孤独,无奈中追求孤独。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一个人在海边呆着,看灿烂的朝霞,辉煌的落日,蓝天碧海,群鸟齐飞,郁郁的青草,茂密的森林,只有融在大自然的怀抱中他才能感到灵魂的片刻沉静。这样的背景让他创作出 “一部被称作有史以来描写澳洲风光最为摄魂的小说,被认为仍然无本土作家能与之媲美”[3]92。

劳伦斯对大自然具有超常的洞察力和表现力,他不仅把自然当作人的生命存在的物质基础,而且无形中将一切的自然都当作潜在的说话对象,“赋予自然以生命的血肉,将自然人格化,让人感受到自然的神秘与自然力的强大,感受到自然与人相互融合的无穷魅力”[7]129。他通过对澳洲地理空间的建构和地理景观的描写,表达了这样的思想:“自然界孕育着超越一切的力量,人类就像其他一切生物一样被这一力量所控制,人类的意志与其相比微不足道。”[8]113人类要遵从自然的意志去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情,才能获得内心的平静、身心的健康、生活的幸福,才会实现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二、自然之子

劳伦斯通过对澳洲的寻奇探胜,向我们展现了一幅具有浓郁地方色彩的澳洲风情画。他认为自然无处不在,无处不包,人只是自然的一部分,是自然之子。在 《袋鼠》中,劳伦斯塑造了一系列最诚挚、最富创造力的自然之子形象。他们生活于大自然的怀抱,与大自然息息相通。他们是澳洲民族精神的主要载体,充分展现了澳大利亚的地域精神,也为小说增添鲜明的地域色彩。

自然之子形象一:袋鼠。袋鼠,原名本杰明·库利,因他的两只小眼睛靠得很近,又长了一个大肚子,所以人们称他为 “袋鼠”。他是 “一个满腹经纶、有情有义的儒帅。他立志拯救澳大利亚,为此苦心孤诣,运筹帷幄,具有铁血人物的一面。但他同时又强调用爱心凝聚同胞,尊重人的生命价值。在索默斯眼里,袋鼠如同一个神,他身上的精英和贵族气与基督教爱的感召力使他具备了救世主的品质”[3]译序5,具有耶和华般的和善,几乎成了救世主的象征。袋鼠信奉:爱是宇宙间的中间力量,主张用爱来统治社会,他像“一个温和的父亲以活生生的生命名义使用其权威,他决然与反生命的一切水火难容”[5]421。最终因一场权力斗争而牺牲。

自然之子形象二:杰克。杰克是土生土长的澳洲人,“他的目光迟缓、黑亮、犹疑,让人想到某种有耐心、有韧性的动物,看似桀骜不驯,实则有天生被动的性情”[5]59。他外表平淡,内心却热衷于政治,是澳洲有志青年的代表。从他身上可以看到澳洲人的性格——城市主人翁的神气、友善、悠闲、自由、洒脱。同时,他身上有着强烈的爱国意识,认为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唤醒人们,拯救国家,他绝不做内心空虚的 “玉米杆”。这是他身为一名 “退伍兵”的深切感受,代表着整个 “退伍兵俱乐部”的心声。

澳大利亚广袤粗砺、璞玉浑金,这样的地理环境使澳洲人形成了热情友好、洒脱奔放、崇尚自由的性格。从这些自然之子身上,我们可以认识到劳伦斯的思想:“人类生活最伟大的意义和最高欢乐就是和宇宙生命结合在一起。‘我们和宇宙是一体。宇宙是我们作为他的部分的巨大生命体’。”[7]131-132大自然是人存在的根基,是人的母胎和栖居的家园。它能调和人的情绪,净化人的心灵,升华人的情感。自然之子生活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展示着自然的神奇,舞动着生命的灵性。

三、黑暗之神

“‘黑暗之神’是劳伦斯的个人语型,泛指爱情观上反理性的神秘自然冲动”[5]226。“这是一种新的理念,是处于身心的中央,是古已有之的黑暗、无以言表的上帝,是反理念的。这黑暗之神,永远隐匿于冥冥之中。这个上帝是不同的人心中不同的神,是人们的至高无上的神,是激情和奇异动机的源泉”[5]305。劳伦斯在自己的心理空间里推崇黑暗之神,它的产生离不开劳伦斯波澜曲折的个人经历和特立独行的个性。

索莫斯声称自己尊崇黑暗之神,认为它是宇宙间力量的真正源泉。它是不可知的、超自然的上帝。他曾敞开心扉,渴望进入男人斗争的世界中去。当杰克向索默斯介绍了 “澳洲兵俱乐部”这个法西斯组织和对权威原则的高度认可后,索默斯很明显对它着了迷;被袋鼠爱的召唤感动过,甚至要投入他的怀抱。但最终,他还是感到无所适从,他拒绝示爱。他的黑暗之神,隐匿的神,总是在提醒他不要进入他们的圈子,要孤独,要拒绝所有参加政治或社会活动的邀请,远离尘嚣,远离人群,到无人烟的地方,独自一人生活,独善其身。“独善其身,独守自己的灵魂,独自凝眸于黑暗,那是生命的黑暗之神”[5]323。

“作为一个君主和主人,对王权有着强烈欲望的理查德·洛瓦特必须打开他的心灵之门,为自己请进一个黑暗的君主和主子,他感觉到门外有这样一个黑暗之神。让他真正服从这黑暗的君权,向这可怕的人主敞开自己的大门吧,让这主子从下面的门进来吧”[5]199。可以说,黑暗之神是权利的化身,是力量和残酷之神。

“更为神秘的是人难以企及的黑暗的神,他给予男人以激情和黑暗、难以言表的血的柔情,这血的柔情胜过爱情,但较之爱情更为晦涩、动人;他还赋予男人勇猛的血之骄傲,让男人懂得自己的孤独,懂得自己来自黑暗之神的如戟力量。这种黑暗激情的宗教感和内心上升着的、直接来自未知上帝的辉煌感,这首先充满了理查德的心。在这黑暗如此美好的时候,人的爱倒像是在黑暗中寻找烛光了。与另一个黑暗的崇拜者相遇,应该是人类最美好的相遇了。可是,强迫他去生出绝对的人之爱,他就是办不到”[5]377。在这里,黑暗之神可以认为是纯粹的自然的两性关系,即性本能。劳伦斯的一生都在不停地思考并追寻着完美的两性关系。他认为在行为上男女之间必须恢复自然的两性关系,生命本能才能得到自由的释放,人才能自然的生活。纯洁的两性关系是作为大自然成员的人类的自然的本能,是敬畏生命的表现。

四、结 语

任何一篇优秀的长篇叙事文学作品都离不开地理空间的建构。因此,从文学地理学的角度来探讨和重新审视文学作品,进行文本分析,无疑是十分有价值且具有重大意义的。本文从文学地理学角度研究劳伦斯的自然观,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人类应该尊重自然,回归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敬畏生命。劳伦斯的自然观是其庞杂、深邃思想体系的核心。他认为,宽广、神秘、壮丽的大自然具有生命的灵性,跳动着生命的火焰,人置身其中,就会受到自然生命节律的感应,涌动一种生命意识,孤寂的心灵就会得以充实,生命本性就会充分舒展。人类应该按照自己的本性去生活,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幸福和道德的生活。

劳伦斯小说 《袋鼠》对大自然进行了美轮美奂的书写,展现自然之子的无穷魅力,传达了他深刻的黑暗之神的思想。整本书弥漫着劳伦斯对自然生命之欣然并颤抖而充溢、流淌于人生命中的感知。在劳伦斯的笔下自然得以复魅,人性也得以彰显。《袋鼠》集中体现了劳伦斯的自然生活观,是劳伦斯在原始的风物和淳朴的民情民风中寻找自己的精神家园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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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邹建军,周亚芬.文学地理学批评的十个关键词[J].安徽大学学报,2010(2).

[3]黑马.名家故居仰止[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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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黑马.心灵的故乡——游走在劳伦斯生命的风景线上[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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