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经济空心化的货币根源

2012-12-22 08:52Wenzhoueconomicandhollowmonetaryroot
中国商人 2012年9期
关键词:抵押温州货币

Wenzhou economic and hollow monetary root

温州空心化的根源在于货币的产生机制

温州是私营经济做实业起家的前哨,拥有全国数一数二的市场意识。然而近年来,温州GDP的增长速度逐渐落后,实体企业纷纷外迁,经济空心化的趋势日益严重。是温州人的市场意识开始落后还是智慧和嗅觉跟不上时代的变迁?答案是否定的,而且某种程度上恰恰相反。

从小商品基地到炒房团大本营,温州经济在GDP的指标上是落后了,但控制在温州人手中的价值总量却在不断增长。总体上说,温州人作为一个资本家群体而非一个地区而言(即包括在外的温州人),在整个国家的全体人群中所占有的经济资源比例,正在以高于大部分地区的速度增长。温州地区的实体经济在边缘化,温州资本的声音和地位却并未减弱,反而名震全国,以致“温州炒房团”令各地攒钱欲购住房者闻风丧胆。温州经济的空心化本身只是一个影子,是温州人在通过缩减实业投资的扩张速度,腾出更多的资金进入利润更高的房产等行业,并试图冲击金融业、矿业等国家垄断资本壁垒的表现,也是市场嗅觉最灵敏的私营经济通过追逐高利润实现利益最大化的一个缩影。

问题出在哪里?问题并不在温州人的市场意识,也不在智慧、学历或管理水平的不足,而是出在货币本身的产生机制上。

市场化进展到今天,尚未货币化的资源已经日益稀少,所以我们可以将所有人、企业、单位持有的货币和存款等近似货币的资产总量视为社会的财富总存量。简化而言,可以用M2作为参照指标来确定我们在整个社会中所占的经济股份。

M2从1996年以来,平均在20%左右,这意味着如果我们的工资收入加上手头资产的总增长率低于20%,我们就属于在社会总资源中所占比例下降的群体,我们的社会地位将相对下降。因此,对私营企业而言,问题不是保本、保值、跑赢CPI这么简单,而是要跑赢M2。

我国经济的增长,伴随着两个显著的特征:一是M2与GDP的增长差距越来越大,M2占GDP的比例从80%已经上升到160%;二是我们的工资占GDP的比重越来越小,相对应的消费率也越来越低。相对于M2代表的货币财富总量而言,GDP更接近于实业活动总量的统计数据,GDP增长大幅落后于M2的增长,意味着实业的增长率赶不上M2的增长率,做实业的人在整个社会所占财富份额比例不断缩水。而工资占GDP的比重越来越小,则意味着拿工资的阶层在社会的地位下降更快,这又缩减了社会的消费率,反过来让实业的利润更加难以增长。如果继续实业投资,整体而言就意味着社会地位的下降,辛辛苦苦数年后回头一看,赚到的利润率被看似游手好闲的炒房团远远甩在后面。

因此,私营资本最正确、最理性的选择是抽出投在实业的资金,转而投入到更符合M2增长方向,利润更高的领域,其中主要就是房地产。发展到最后,很多温州企业维持一定规模的实业生产不再是为了那一点微薄利润,而仅仅是为了通过做规模来获取地皮和相应比例的银行贷款,再把这些资金和资源投入到房产业获取利润。实业沦为私营资本绕过金融垄断分享货币发行的途径,成了炒房团的融资渠道。这样的环境下,多家实业公司共同发起的中瑞财团最后成为大号的炒房团,绝非偶然。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实业衰败、房产高涨的情况?货币发行的渠道和方式是背后的主因。

自从1998年金融风暴以来,出口成为经济的主要驱动力,M1增长越来越多地依赖于外汇占款的增长,而外汇占款的增长则主要来源于外贸顺差和由此吸引来的资本流入。因此,M1的发行越来越集中到外贸集中的地区,尤其是江浙沪一带,这一阶段还是以实业为主要获取货币渠道的。但在这一机制下,一方面M1发行的不均衡导致东北重工业区和中西部与东部的差距越来越大,两极分化加剧内需不振;另一方面在产能的扩张碰触到资源瓶颈时,因外汇占款增长而增发的货币难以通过扩大生产贷款的方式充分转为M2,私营资本需要寻找对应的去处,银行也希望找到合适的放贷方式。随着房地产市场化的启动,用土地、房产抵押贷款相比实业的生产贷款更为便利,因此银行和私营资本一拍即合,垄断了土地资源的官僚资本,也为自己能从中分得利益而推波助澜。

由于房产业的存货:房产、无形资产、土地都可以凭借评估升值并通过多种形式套取更多的贷款,而实业的存货却面临贬值且通常不能作为抵押物,生产资料投资更是不断贬值折旧。于是,房产贷款比实业贷款更容易增长,且贷款的增长受有效需求的限制更小。于是,当2001年房市高涨并成为高利润行业之后, M2的增长逐渐从外向型企业生产贷款的拉动,转向房产、土地开发和抵押贷款增长的拉动。M1的增长带来的存款通过房地产业膨胀开来并转化为更高速度的M2增长。在现行统计体系下,房地产的价格增长大部分未被计入CPI,而房地产除建设的成本部分进入GDP循环外,持有期间增值的部分却并不反映为GDP的增长。于是M2的增长超过GDP+CPI,在这里找到了答案:之间的巨大黑洞,正是房地产价格在一次次M2扩张中所膨胀的部分。

这样的货币发行机制,导致需要从向消费者出售商品换回货币的实业,获取新发行货币的难度落后于贷款方便、膨胀更轻松的房产业。当房产业成为M2增长的主要渠道时,在新增长的货币财富中,倒卖土地的政府、开发商和炒房团借助银行的杠杆获取了其中越来越大比例的份额。整个实业相对衰落了,尚能保持接近M2增长速度的外向型经济部分,也仅仅是依靠汇率造成的国际价差在维持利润,在资源紧张和人民币升值的压力下也岌岌可危。

作为市场先驱的温州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从实业转向地产扩张,无疑忠实地反映了利益最大化的理性经济人原则。谁在M2的发行中获取最大的比例,谁就取得更大实际利益的市场逻辑,温州地区实体经济增长乏力正是温州资本从实业中抽身并冲向各地房地产业的表现。这并不意味着温州私营资本家财富增长速度的放缓,相反,正是因为“及时转型”,追上了M2的扩张速度,温州私营资本家作为一个群体而非一个地区,才从中获得了超越其他很多地区的财富数额。因此,温州的空心化和温州本地的GDP增长乏力,不是温州人的市场眼光出了问题,而是整个货币发行系统的运行模式使然。

这个体系本身的原生动力是外汇占款的增长,以及随之而生的M1增长。随着通胀的加剧和人民币升值,人民币的购买力平价正在失去优势,因此M1增长的动力也正在丧失。当驱动一个系统的原动力走向停摆的时候,M2将通过什么扩张方式来维持经济稳定?如果在系统停摆时不能找到新的途径来保持M2的增长,那么一场混乱或将不可避免。

经济停摆之后,新循环体系将如何建立?

2010年底,美国政府大量购买放贷坏账,并最终由美联储通过量化宽松印钞票接手来看,只要道德风险得不到解决,那么银行增发放贷就等于是开印钞机印钱,而且印钱的速度可以远超过实体经济扩张的速度。

在扩张中,银行的经营者获得奖金和红利,政府获得税收和出让收入,炒房者和开发商获得暴利。试想还有什么合法途径比这更容易获利呢?

最后泡沫破灭了,则先由次贷买单,次贷不行了,由刚需买单,刚需破产了,通过政府由全体纳税人买单,政府赤字太大了就通过铸币税,让全体持币人(即持币-负债为正值的存款者)买单。

由于美国是国际货币,且美国人大多是负存款,所以这个循环里的“全体持币人”基本在国外。所以美国可以通过QE、QE2或者QE3不断地让外国人买单,买到外国人不要了为止。

可是中国的工薪阶层大多是高存款率的,所以“全体持币人”基本在国内。如果中国放贷泡沫破灭就只能让持币的人买单。

既然汇率迟早要通过升值或通胀恢复平衡,则建立在汇率差基础上的经济迟早要停摆,因此建立在外汇占款增长基础上的M1增长和建立在M1增长基础上的M2增长也迟早会停止,信贷扩张的泡沫必然破灭。这时持有人民币的外国人无疑有最充足的动机换回外币逃离中国,持有绿卡的官僚和金领也有他们的途径逃离中国。但人民币无法逃到国外去,所以留在国内的人民大众就要买单了。

大富翁游戏的英文始祖名字叫MONOPOLY,就是垄断的意思。我们生活在一个大富翁游戏的社会,银行在一个永不破产的道德风险之下,房价永远是上升的,贷款的人整体上来说总能击败不贷款的人,因为印钞无限,地皮有限。

游戏的结局和玩大富翁的结局一样,就是玩家之间不断两极分化,最后少数玩家达成垄断。垄断到最后,别的玩家都破产了以后,没人付给垄断者过路费和房租了,没人买他的房子和股票了,游戏经济停摆,然后呢?

答案是游戏结束,泡沫破灭,现实开始了。

我们的货币发行机制,并不是一开始就以外汇占款为M1主要增长途径的。改革初期,主流的M1增长途径是央行向银行贷出货币,银行向国企放贷,国企组织生产,通过发放工资和采购等途径将M1货币推入社会。由于全国工资水平比较平均,因此这时的M1货币投放途径相对也比较平均,大部分能转化为有效需求。一旦由于政府财政赤字向央行借款弥补等原因发生不可逆的过度投放,就很容易引发物价上涨。随着民企在效率方面逐渐胜出,国企的贷款更多地向民企的利润流动,国企陷入三角债危机。1993—1994年前后,国企已经难以为继,这条M1投放途径濒临断流。正是在这一时刻,朱镕基作出了通过外向型经济,以贸易顺差、外汇占款作为M1主要增长途径的新方式,国企大量解体,下岗工人成为第一次经济停摆的牺牲品。

这一货币循环模式延续至今,并在高速增长的2003—2008年催生了新中国有史以来最大的地产信贷扩张,M2也增加到了赶英超美的水平。在这一循环体系中,生存着赖以提供工作机会的外贸工厂工人、建筑民工,赖以获取利润的外贸企业、房地产开发公司和建筑公司,赖以获取出让收入和税金的政府及其公务人员。对比一下上次停摆时的国企系统下岗员工,想象一下当今这个经济系统停摆时的样子,或许我们将有所悟。

最大的风险不在于停摆本身,而在于停摆之后的新循环体系将如何建立,以及如果长期找不到新体系时的状态。日本某种程度上仍陷于上一次停摆带来的巨大震撼中,尚未找到出路。或许,我们也应该提前预估一下我们的系统:一个正在加速燃烧自己的生命,因而已不能维持多久的循环体系,在停摆之后应该如何重新启动。

如果我们能够找到重新启动的方向,则可以提前布局,正如下岗职工在随后的外向型经济模式大潮中看准方向也可以成为弄潮儿一样。

如果重新启动像日本一样艰难,我们则需要从全球的角度,寻找新的增长模式,正如日本的企业在本土的萧条中仍可以通过境外投资维持和扩张势力范围一样。

如果全球都无法找到启动货币循环的新模式,这也是最值得担心但完全有可能发生的情况,这样的情形通常以全球秩序的解体、持续战争以及全球货币循环系统的重新构建而告终。我们的近代史上不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形,最终以二战和战后重建货币体系而告终。如果情形向这个方向发展,我们可能更多需要的是如何在这样的情况下自保的途径。

“影子银行”对温州经济的影响

2011年初,相关机构做了一个统计,统计结果显示,在1999—2009年胡润中国百富榜、福布斯中国富豪榜、南方周末中国(内地)人物创富榜和新财富500富人榜等上榜的亿万富豪中,浙江温州市出生的亿万富豪以60人之最高居“2010中国亿万富豪出生城市排行榜”榜首,是中国盛产亿万富豪最多的城市,堪称“富豪之都”。其中,著名人物有:新湖集团黄伟,2009年财富高达300亿元;美特斯邦威周成建,财富达185亿元;南都集团周庆治,财富为80亿元。

这则消息从一个侧面印证了我的观点,即温州虽然实体产业空心化,但资本却日益积聚,温州人的财富总量仍在高速扩张。但在失去实业支撑的大环境下,资本的积聚已日渐失去可以惠及他人的“溢出”途径,社会矛盾日益尖锐。财富对于温州究竟是福是祸就很难说了。

2011年年中,开始盛传温州的担保公司风声甚紧,连续几个月公布的M2增幅显著下降,到2011年九十月份,M2已经接近金融危机爆发初期的水平,但实际上,有一部分影响M2的数字一直没有进入统计口径。在有些地区它可能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在民间资本发达,正规金融渠道不完善的地区,如鄂尔多斯、温州等地,担保公司、小额贷款公司、个人高利贷债主等地下或者地上的“影子银行”大行其道,甚至盖过银行系统本身的风光。在“影子银行”的存款,并未被纳入官方的M2数据,我们姑且称之为“影子M2”。

实际上,在对经济的影响方面,影子M2具有与常规M2相似的作用,但却因为监管缺失而无法进入统计的视野。影子M2的扩张就是民间信贷的出借过程,其基础同样是房产、土地等常规抵押物估值的不断提升,所以影子M2对房产的支撑作用不言而喻。官方的M2数据变化如果与影子M2的数据变化不相一致,很可能会因为影子M2的波动而产生失真。

2011年7月末,在一片宽松预期下,突然出手的准备金征收政策令影子银行猝不及防,短期流动性渠道纷纷断流,发生了大规模的挤兑危机(或称为担保危机),影子M2大幅萎缩。而与此同时,央行连续9周正投放三千多亿元资金,就是为了在影子M2塌缩的同时维持正规银行系统不致受牵连倒闭。

影子M2的坍塌,对温州本地经济而言无异于一场浩劫。依靠影子M2的扩张分享社会经济股份的盛宴结束了,民间借贷参与者自己成了被人宰杀下酒的小菜。多年来积累的人际关系资源随着民间信贷的解体在很长时间内可能将归零。

贷款用途不仅仅是借款人和银行之间的事

上世纪30年代,金融危机爆发,金融本位制崩溃之后,世界各国转而采用了信用本位制,这是目前世界各国所共同采用的货币制度。信用本位下的货币发行通过信贷,借款人取得新发行货币的条件是要使用该货币去组织生产,取得高于生产成本的额外产出,通过市场交换收回货币,最后偿还本息并留存自己的利润。这个过程中由于新发行货币有新增的额外产出相匹配,故货币的单位价值不发生变化。

而如果信贷没有用于生产,即借款人使用新发行货币去囤积炒作土地等必需品资产(比如炒房团炒作房产、开发商囤积土地后闲置以抬高地价房价等),该过程本身(炒卖、囤积的行为)并未创造新的额外产出,其获利只能通过低买高卖取得,即相当于是在必需品的需求方从市场上交换取必需品之前,以新发行的货币囤积居奇而抬高必需品的价格,使需求方被迫支付更高的价格才能取得同样的必需品。这实质上是借款人对需求方的掠夺,借款人以获取的贷款为工具,从囤积居奇造成的买卖的价差中牟取暴利,并拿出部分利润支付给放贷银行作为利息,部分利润交给政府作为保护费。

对于消费信贷而言,借款人取得消费贷款的代价,则是需要积极扩大自身的劳动力生产来创造更多的额外产出,并通过交换额外产出来取得增量收入,该增量收入与归还贷款的本息相匹配。因此,消费贷款如要不违背货币信用,其根本的抵押物是消费者的劳动收入相应的增长,即借入该消费贷款改善劳动力的生活条件后,借款人能够因借入消费贷款而创造与消费贷款的本息数额相匹配的更多的产出增长。

而实际上,当前消费贷款的发放越来越依赖于抵押物的价值而非借款人的收入。这种情况下,借款人就是在通过寅吃卯粮来挤占其他需求者的必需品,抬高必需品的价格,使其他需求者不得不支付更高的价格才能取得同样的必需品。因此消费贷款也越来越沦为懒人不劳而获的武器,起到惩勤奖懒的作用。到最后不能支付时,借款人就撂摊子了事,而撂摊子时就会导致货币信用出现危机,例如美国的次贷危机、希腊的债务危机等等。

很多人认为贷款只是某个人和某家银行之间的关系,对贷款用途设限是对自由市场的横加干预。但从信用货币创造基础原理来看,贷款的用途是否正确,决定了信用货币能否维持本身的价值基础,因此贷款的用途并不仅仅是借款人和某家银行之间的事,而是事关每个信用货币使用人的整体利益。

自由市场是建立在货币交易的基础上的,货币交易是建立在货币信用的基础上的,货币信用的根本在于贷款被用在产生有效的额外产出上。因此,自由市场的运转是以贷款用途的正确作为基石的。只看抵押物价值而不看贷款用途的放贷,不论是否做到了风险控制,都是自毁货币信用的行为。

试想,如果放贷人允许借款人使用贷款扩充军备、打家劫舍来取得收益并归还贷款本息,社会将是怎样一个民不聊生、破败混乱的状态。欧洲的中世纪就是这一场景的写照。金融家们放贷让借款的封建君主发起战争,通过战争掠夺所得偿还借款本息,导致整个欧洲陷于战乱、贫困、生产破坏之中。

现今银行允许炒房团贷款炒房、房开商贷款囤地炒地,本质上相当于放贷人允许借款人使用贷款以合法的手段打家劫舍,以此取得收益并归还贷款本息。政府被迫对银行的放贷设限时,借款人又转而向民间银行求助,更加变本加厉地打家劫舍。当社会稳定的底线被触动,而民间银行又无法通过正规手段调控时,政府只能通过暴力机关采取不论良莠,直接消灭民间银行主体的措施。

因此,吴英案虽然从法律角度看确实存在某种程度上的问题,但吴英的所为本身确实是与部分既得利益者共同对社会大众实施的一种掠夺。

所谓为民间金融鼓与呼的诸类群体,大都与炒房、炒地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联,在当前房地产炒作融资被全面封杀的状态下发出“救吴英就是救中国”的声音,其实想表达的是一种在货币发行中失信而即将受到惩罚者在绝望之下企图自救的心态。

问题在于信贷货币的使用方向出了严重问题。如果放松民间金融不是建立在控制信贷货币使用到正确方向的基础上,只能让囤积居奇者借着民间金融的松口变本加厉地掠夺社会,如此则救吴英就等于让人民币和中国经济加速走向通往信用破产的道路。

体制外的民资是体制内银行的替死鬼

今年4月,温州市政府出台了《加强房地产等财产抵(质)押登记管理工作补充规定》,进一步加强融资性担保机构和银行间的业务合作,以有效降低融资性担保机构的担保风险,促进融资性担保机构可持续发展。

简单地说,价值100万元的房子,第一次抵押给银行后,贷到70万元;其剩余的30万元额度,可以再去其他金融机构进行第二次抵押,拿到贷款。《补充规定》要求金融机构(商业银行)支持抵押人利用抵押物剩余价值向融资性担保机构提供反担保,允许融资性担保机构作为顺位在后的抵押权人办理抵押登记。对金融机构(商业银行)与抵押人原签订的顺位抵押限制性条款,可通过抵押权人、抵押人和融资性担保机构三方签订顺位抵押协议加以规范。

假设你是某炒房族,现处于套牢状态,资金链紧张即将出问题,你所有的房子已经按市场“价值”抵押在银行贷款70%。这时如果你想贷款,只有请银行能够接受的担保公司给你作担保。但担保公司为了保护自己,给你的新贷款提供担保的同时,也是要你提供抵押物给他们作为反担保的,而你没有其他抵押物,所以你还是贷不到款。

你的房子虽然还有30%的“价值”,但这30%的部分房管局是不会另外再办抵押登记的。所以你现在得急着把房子卖掉。但有这个抵押权在,买家得先把你的贷款还清才能过户,而你这个状态,谁能保证还清贷款解除抵押之后到过户之前,你的房子不会被别的债权人起诉查封而过户失败呢?

你可能会说,我能不能用这房子设一个第二顺位抵押,抵押给这个买家,从而使他帮我清偿贷款、解除了第一顺位的抵押权之后,就对我的房子享有担保物权,即使尚未过户也不会被第三方执行走呢?

首先,你的房子现在房管局不给办理第二个抵押登记,其次,即使有些灵活的地区给你办了第二个抵押登记,比如上海。上海还有这样的判例:多个抵押登记只能按价值分开抵押,所以前一个抵押解除之后,后一个抵押不是直接顺位上来对整个担保物的价值享有抵押权,而是只针对前一个抵押之外的那30%的部分有效,对其他部分不享有抵押权。这样买家替你还了按“价值”70%计算的贷款,却只能对“价值”的30%部分享有担保权,这个生意还是没法做。

所以你的房子虽然还有30%的“价值”似乎可以变现,但一般买家没人敢买,于是你只好出跳楼价吸引有勇气冒险的买家了。如果你的房子这样还是卖不掉,你就还不出钱,只好跑路了。

《补充规定》的出台,使跑路者有了几个延缓跑路的希望。

首先,你可以对房子30%的那部分向担保公司设立抵押权作为反担保,这样担保公司可能会同意给你担保,于是你可以再申请一部分贷款来解一下燃眉之急。

假如你还不出钱了,担保公司有了抵押权保障,可以在银行拍卖房产,还清贷款之后的剩余部分中优先受偿。如果担保公司不希望拍卖房子太多让市场崩溃,则可以出钱把房子连贷款债权一起受让过来,即相当于担保公司取代银行的位子来放这笔贷款,这样还不违反担保公司不能放贷的规定,变相达到了担保公司从事放贷业务的目的。

其次,你可以把房子卖给买家了,买家可以把替你清偿70%贷款的那笔钱先当作借给你的,让你对这笔借款给他设一个顺位抵押,等银行的70%贷款抵押解除了再过户过来。由于现在第二顺位抵押在你的第一顺位抵押解除之后是自动升上来对整个抵押物有效的,所以买家不必担心替你还了这房子的银行贷款之后到取得过户登记之前的这个间隙里被其他债权人起诉执行。

这个政策看起来很美。原来没法设立抵押而无法成为担保公司客户的贷款需求方,现在可以贷到款了,担保公司的有效客户增加了,变相参与放贷业务的目的也有途径了。最关键的是,银行可以缓解坏账大批暴露的风险,同时还可以利用担保公司进军变相放贷业务的需求,在不需要银行大批拍卖抵押物的情况下,把房市崩溃的抵押物贬值风险通过债务+抵押权整体转让的方式转嫁给担保公司。

假如房价上涨,那么的确各方共赢,只是老百姓又悲剧了。

假如房价未能上涨甚至继续下跌,会是结果是什么呢?

结果就是体制内的银行成功击破规则的限制,把抵押物减值的风险都转嫁到追逐利息的担保公司头上。本该自己割肉的体制内银行,找到了体制外的民资充当了替死鬼。

打开门户,诱之以利。请君入瓮,卸磨杀驴。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诚以为然矣。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民资在土地财政的高潮中充当了体制内猎食的工具之后,在危机面前又被以这样的方式诱杀、吸干,莫非亦是历史的必然?

平静的表象之下,隐隐传来不寻常的风声

始于2008年的4万亿刺激计划,一方面是在挥霍前期财政积累的基础上,另一方面是在基础货币继续被动扩张,为M2扩张提供基本动力的基础上。综合来看,资金是从政府主导的部分通过投资向民间溢出,即民间资本从中是获得资金的。

当前的政策松动,一方面是各级政府前期的投资首批还款期限(如地方债)已到,政府能抵押的都抵押得差不多了,所以上新项目心有余而力不足;另一方面则是基础货币在资本外流的背景下趋于紧缩,政府要还债、维持自身运转和已上项目不烂尾,只能通过“金融创新”、向民资开放高负债项目和从严查税等方式与民间争夺资本,所以民间资本从中是失去资金的。

今年6月,资本密集,楼价高企的温州,强烈感受到了楼市调控的阵痛,而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地方政府土地出让带来的收入大幅下降。6月过半,温州市区土地依旧没有成交,而这已是温州市区连续七个半月市区土地零成交。这意味着,温州市区近7个月的财政等各项收入中没有一分钱来自土地出让金。

事实上,土地市场冷淡的背后是当地房地产市场的萎靡。不仅是温州,土地市场的不济已在浙江全省蔓延,杭州网统计数据显示,2012年一季度,浙江全省土地出让成交总额为139.2354亿元,比去年同期下滑达83.56%。

政府的还债是刚性的,开支是刚性的,已上马项目的后续资金投入是刚性的,新开项目前期投入也是刚性的,而收入却随着土地出让和房产交易的萎缩大幅下降,眼看就要还不起债、发不出工资、还要出一大批烂尾项目。怎么办?

方法一:罚款。于是拖车队每日出动,停在小区门口的车经常不见,罚款金额大涨,无奈是杯水车薪。

方法二:欠薪。公务员和事业单位上一年度基础工资以外的全年奖金被扣三分之一,延后发放。估计今年也不例外。无奈还是杯水车薪。

方法三:反腐。抓了一批前任留下的肥猪,挤出来一些油水。无奈仍然是杯水车薪。

方法四:加大查税力度。中国的企业名义税负沉重,偷税漏税普遍,一查一个准。当然这样就大幅增加了实际税负,本来就苟延残喘的本地企业纷纷吐血而亡。短期的税是收上来了,但税源也在聚敛之中流失得更严重了。

方法五:金融创新。拿出还不起帐的高负债项目让民间资本为政府提供融资,然而民间资本不是那么好忽悠,即使能成功融资,也只是民间资本被进一步抽干。

方法六:借外债。向港澳台、国外侨胞拉资金,以项目公司名义在境外融资。目前成效不明朗,如果成功,则人民币升值一旦停止,负债的汇率风险极大。

进入7月,温州的噩梦越发显现出来,一场蔓延在企业互保、联保方面的危机,对温州经济的打击或许比混乱的民间借贷更为沉重,一直在执行垄断经营的各大银行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将再次受到拷问。

危机并不仅仅出现在温州。近日公布的外汇占款不出意料地继续小幅下降,外汇存款继续在本币存款萎缩的条件下保持增长,一大批人不顾央行的苦衷,嚷嚷着马上就要降准。央行犹豫之下,还是不敢动手,继续维持了滚动发行逆回购的临时措施。

逆回购正在逐渐长期化,预计7月的央行资产负债表上,对其他存款性公司债权项目可能不会像前几次逆回购时那样突然增长后在次月基本恢复原状了。只是,这样的小动作能瞒得过资本的眼睛吗?

沈阳聚光灯下的罢市正在向全国扩散,疯狂上项目同时疯狂缺钱的地方政府只能通过疯狂的聚敛来弥补无底洞式的资金缺口。

温州无权无势的小老板们既不能从政府项目中直接获益,却又要通过罚款补税等种种形式为这些项目提供资金来源,消极罢工在所难免。

地方版的4万亿在货币断流的拐点时刻突然上马,对应的不再是短暂的虚假繁荣,而是轰轰烈烈的、对民间草根资本的彻底洗劫和权贵们浑水摸鱼的狂欢。

外围,叙利亚的巴萨尔正在土崩瓦解,从南海到波斯湾的合围逐渐成形,几十年一遇的粮食危机遭遇低库存,正在同时考验中国奇迹的生存资源(石油和粮食)的基础。国内,人口红利亦在不断逼近转折点,养老金危机已经到了社保未经民意调查就直接出面说“不延迟退休不可能”的程度。

所有的转折点汇聚在一起,8月一切平静的表象之下,隐隐传来不寻常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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