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学史上的杜威、罗素、泰戈尔、萧伯纳影像

2013-01-22 19:41
中州大学学报 2013年1期
关键词:杜威罗素泰戈尔

刘 忠

(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上海 200234)

“五四”新文学的诞生与西方近现代思想文化的涌入有着紧密的关系,“西学东渐”不仅通过传教、留学、翻译等方式进行,还借助西方学者来华访问、讲学的形式展开。“五四”之初,有美国学者杜威、英国学者罗素“双星”访华讲学,稍后有印度诗人泰戈尔来华“传经布道”,三十年代初有英国剧作家萧伯纳来华游历,声援“革命”。毫无疑问,他们的到来对“五四”和三十年代文化、文学思潮的形成与分化产生了重要作用,至今仍为学人们时时忆起。

一、杜威与他的“实用主义”

无论从当时还是现在来看,杜威都是中西文化交流史上重量级的人物,他在“五四”前夕来华,见证并影响了“五四”思潮的形成和社会文化的转型。

杜威(John·Dewey,1859—1952),美国哲学家、教育家、政治家,实用主义哲学代表人物,早年毕业于佛蒙特州立大学,后进入霍普金斯大学学习,获哲学博士学位,1904年起任哥伦比亚大学哲学系教授。正是在这里,他遇到了后来成为中国文化界、教育界精英的胡适、陶行知、郭秉文、蒋梦麟、陈鹤琴等人,开始了他与中国现代思想、文化、文学的深厚情缘。

生活中充满了偶然,杜威来华讲学即是。首先,1919年初,杜威在筹划东方之行的时候,并没有把中国考虑进去。其次,从旧金山出发前,杜威意外收到日本东京帝国大学的邀请,改变行程,在东京进行多场讲演,期间收到胡适的邀请函,更为凑巧的是,北京大学的陶孟和、南京高等师范学校的郭秉文赴欧洲考察教育,途径日本,登门拜访杜威夫妇,并以北京大学、南京高等师范学校、江苏省教育会、浙江省教育会、尚志学会五个团体名义,邀请杜威来华讲学。

杜威来华讲学的成行看似偶然,实则是精心策划。胡适在自传中曾这样回忆,“当蒋梦麟和我这一群杜威的学生听说他在日本讲学时,我们商议北京大学、南京高等师范、江苏教育会、浙江教育会、尚志学会筹集基金邀请杜威来华讲学,并负担全部费用”。应当说,这才是真实情形。当时的北洋政府虽然腐败孱弱,但对思想文化的钳制甚少,民间的对外文化交流蓬勃开展,胡适选择在“五四”前夕这样一个敏感时机盛邀自己的老师杜威来华讲学不可谓不大有深意。从1917年回国倡导文学革命以来,胡适虽然在语体革新、德先生、赛先生宣传上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尝试集》、《终身大事》也在读者中引起一定的反响,但随着《新青年》同人打破、颠覆偶像任务的完成,新的偶像的重建成为摆在他们面前的一个紧迫的问题。对此,陈独秀、李大钊的回答是《二十世纪俄罗斯的革命》、《庶民的胜利》、《Bolshevism的胜利》,明确而坚定;但就胡适而言,“革命”一词已够突兀的了,何况还是来自苏联的、与欧美自由主义思想迥异的马克思主义。学说、理念上的差异不说,单是《新青年》同人在民众中影响力的升降就让胡适隐隐中感到一丝不安,毕竟他和陈独秀是新文化运动最初的两棋手,同为文学革命的倡导者和代表人物,现在陈独秀凭借“马克思主义”旗号影响日隆,大有取代胡适而一枝独秀之势,这颇让“打定二十年不谈政治”的胡适纠结不已,他亟需寻找一个恰当的时机祭起“改良主义”的大旗。

一方面,胡适留学美国期间,深受杜威的实用主义哲学影响,他曾说:“我的思想受两个人的影响最大:一个是赫胥黎,一个是杜威。赫胥黎教我怎样怀疑,教我不信任一切没有充分证据的东西;杜威先生教我怎样思想,教我处处顾到当前的问题,教我把一切学说理想都看作待证的假设。”回国后,他不仅用实用主义解释文学现象,区分“死的文学”与“活的文学”,还将其归结为学术研究的“十字真言”——大胆的怀疑,小心的求证。虽然我们不能就此得出胡适潜心学术、不关心政治的结论,但至少可以说明,此一时期,他确有一心向学的倾向。另一方面,置身一个时局动荡、内忧外患的时代,胡适也不可能全然超脱于政治之外,专于学术研究。从胡适一生来看,政治与学术始终相伴,一刻也未曾远离,只不过,胡适心目中的政治是温和、渐进的“改良”,而不是陈独秀、李大钊所言的激进、迅猛的“革命”。1922年参与组建“好人政府”、1929年著文批评国民党人权现状、1938年出任驻美大使、1946年担任北京大学校长、1954年任职台湾“光复大陆设计委员会”副主任等行为,无一不是政治选择的结果。循着这一思路,我们再来看杜威访华确有着某种必然,十月革命的胜利让陈独秀、李大钊看到了革命的曙光,而杜威来华传播的实用主义正是胡适改良政治的理论基础。

从思想史角度看,实用主义不仅对胡适的改良政治构成了理论支持,而且也是“五四”思潮的一支重要力量。“五四”前夕,启蒙主义、无政府主义、马克思主义、自由主义、实用主义、民粹主义等思想此消彼长,新文化运动伊始,面对共同目标——反封建、争人权,它们尚能戮力同心,一旦目标渐失,从偶像破坏走向现实重建,它们之间的分歧便显现了出来。“五四”之后,新文化统一战线的分裂、“问题与主义”争论、“科玄论战”均可以从中寻到端倪。尽管从杜威个人来说,未必意思到他的到来会卷入到一场激烈的思想纷争之中,但客观上来看,他的实用主义经由胡适等人的倡导,在新文学史上形成了一支重要力量,从现代评论派到新月派,从二十年代初的“问题与主义”之争到三十年代左联与新月派的“人性论”论争,其背后都有杜威实用哲学的身影。

这一点,在杜威来华讲学的行程安排、演讲内容及社会影响中也能见出一斑。1919年4月27日,杜威夫妇和女儿露西乘坐“熊野丸”号从日本熊本港出发,前往上海。在此之前,为了欢迎杜威来华,国内进行了多方面准备,先是陶行知撰文《介绍杜威先生的教育学说》,介绍杜威的生平和学术思想;接着是胡适发表《实验主义》,阐述实验主义的渊源、流派、代表人物及实在论、真理论、方法论等核心命题 ;再是4月28日《申报》发布消息:“美国哲学家杜威自西京来电,定于30日到沪”,“博士为世界思想领袖、教育先导,教育部、北京大学、南京高等师范学校、江苏省教育会和浙江省教育会均将派代表欢迎”。这样,国内学界在杜威未到之前已做好了先期准备。

从1919年4月30抵沪至1921年7月11日回国,杜威在中国生活了两年零两个月时间,深受其实用主义思想影响的中国学者不仅有其学生胡适、蒋梦麟、陶行知、郭秉文、陈鹤琴、刘伯明,亦有社会名流蔡元培、黄炎培、张伯苓、潘公展、廖世承、郑宗海、朱经农、俞子夷、吴俊生等,还有政界的孙中山 。中国当时22个省中,杜威先后考察访问的就有江苏、浙江、北平、奉天、直隶、山西、山东、江西、福建、湖北、湖南、广东12个,举办演讲200多场,影响最大的当属在北京大学做的“五大演讲”——社会与政治哲学16讲、教育哲学16讲、伦理学15讲、思想流派8讲、现代哲学家3讲。这些演讲经胡适、蒋梦麟、刘伯明等翻译整理,以《杜威五种长期演讲录》为书名结集出版。1921年7月杜威回国之前,已经出至第10版,发行10万余册,成为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了解实用主义的一扇窗户。

与后来者罗素、泰戈尔、萧伯纳相比,杜威在中国的生活愉快而充实。1919年10月20日是杜威的60岁生日,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特地为他举行晚宴,并致辞说:“我所最先感想的,就是博士与孔子同一生日……博士的哲学,用19世纪的科学作根据,用孔德的实证哲学、达尔文的进化论、詹美士的实用主义递演而成的,我们敢认为是西洋新文明的代表。”还说:“我觉得孔子的理想与杜威的学说有很多相同的点。这就是东西方文明要媒合的证据了。”杜威回国前夕,胡适撰文为之送行,称“自从中国与西洋文化接触以来,没有一个外国学者在中国思想界的影响有杜威先生这样大的。”甚至还断言,“在最近的将来几十年中,也未必有别的西洋学者在中国的影响可以比杜威先生还大的”。

密集的演讲、热情的拥趸、奔走左右的高徒、崇高的荣誉……深深地感染者杜威,让他重新来打量这个有着悠久历史文化传统而又正处在巨大变革中的东方古国。1919年12月,杜威在《亚洲》杂志上著文,告诉西方人“五四运动是中国国家感情存在与力量的突出证明,如果还有什么地方的人对中国人爱国主义的力量和普及程度抱怀疑态度,那么这种证明就是深切而且令人信服的教训”。他的女儿简·杜威在《杜威传》中这样写道:“不管杜威对中国的影响如何,杜威在中国的访问对他自己也具有深刻的和持久的影响。杜威不仅对同他密切交往的那些学者,而且对中国人民,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和由衷的敬佩。中国仍是杜威所深切关心的国家,仅次于他自己的国家……杜威从美国到中国,环境的变化如此之大,以至对他的学术上的热情起了复兴的作用。”

盘点“五四”前后来华讲学的学者,杜威无疑是最成功的。其实用主义影响波及教育、政治、文化、文学等多个领域,尤以教育为甚,这不仅因为杜威是著名的教育家,还源于他的学生及追随者胡适、蒋梦麟、郭秉文、蔡元培、陶行知、刘伯明其时已经是国内教育界的领军人物。随着杜威在北京大学、北京高等师范学校、南京高等师范学校演讲的进行,许多地方创办“实验学校”,有的索性就叫“杜威学校”,推行杜威的“教育即生活”理念。作为杜威的学生,陶行知、陈鹤琴还在此基础上,提出了“生活即教育”的主张。1921年7月杜威夫妇回国,1922年10月,新学制在全国范围内铺开,采用美国的“6-3-3制”,“儿童是学校中心”的观念逐渐确立,这些都是杜威教育思想在中国的实践运用。

与教育相比,杜威的社会政治哲学影响甚微。莫里斯·迈斯纳在《李大钊和中国马克思主义的起源》一书中说:“应用于中国,杜威的纲领既不是保守也不是激进,而是非常不相关。辛亥革命后中国面对大规模的社会、文化和政治瓦解的危机。极度的贫困和中国人广泛的文盲否定了杜威纲领预设的普遍社会共识的可能。”汉语家周策纵也持这一看法,他说:“杜威讨论的重要的经济问题并没有引起他的中国学生和朋友以及其他中国自由主义者的足够注意。中国的自由主义者此时关注的是教育改革、学术研究和重新评估国故。他们很少人认真考虑过用经济组织和实践在中国实现民主。”在杜威看来,民主不仅仅是一种政府形式,而是一种生活、交往方式,是“共同体生活本身的观念”。但在“五四”一代知识分子看来,民主只是一种政府形式,一种改良中国或改造中国的手段,本身不是目的。因此,尽管杜威在中国得到热情的接待,蔡元培更是把他与孔子相比,但他的社会政治哲学并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

影响力介于两者之间的是国人耳熟能详的实用主义。实用主义的思想资源是实验科学和生物科学的进步,对应的生物学词语就是“进化论”,生物的进化是天然的演化过程。实用主义认为所谓进步或演进,并不是整个笼统地突然而来的,而是由一点、一滴的微细变迁而来。杜威不相信突变与进步能够兼得,他说:“进步总是零零碎碎的。它只能零买,不能批发。”他主张以“零售”的方式改善人类的生活,社会进步靠的是积极运用智慧以解决一些真实而具体的问题,而不是什么主义或口号。显而易见,这种以“进化论”为理论资源、以“改良”为标的的实用主义在胡适、蒋梦麟、郭秉文、陶行知等杜威学生及追随者中大有市场,在“五四”问题小说、三十年代自由主义文学中也多有体现。叶绍钧、冰心、王统照、杨振声、茅盾、郁达夫、柔石等笔下的人物都曾抱有“教育救国”的理念,但是,面对积重难返的社会实现,他们的愿望终没有阶级斗争来得迅猛、切实,倪焕之、肖涧秋们的成长之路也不及卢嘉川、林道静们震撼人心,催人奋进。同样,各种教育试验,包括陶行知、梁漱溟、晏阳初等人力倡的平民教育、乡村教育实践,在严酷的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面前亦黯然失色。在一个渴望激变、期待整体解决的时代,实用主义的“不切实际”是不言而喻的,以致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被贴上资产阶级腐朽思想、唯心论等标签,遭到批判和压制,合理性一直未能得到认同。直到1978年,随着“真理标准”全国大讨论的开展,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有着相同方法论基础的实用主义才焕发出新的生机,又一次进入人们的视野,融进新时期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建设中。

二、罗素与他的“数理哲学”

1920年10月12日,“五四”文化界又迎来了一位重量级嘉宾——罗素(Bertrand·Russell,1872—1870)。与杜威来华情形相似,罗素是应梁启超、蔡元培、张元济等人组织筹建的旨在促进中外文化交流的讲学社的邀请来华的,抵达的首站也是上海,演讲游历的路径大体相近,先南后北,最后以北京大学为中心,形成文化辐射。同样留下了著名的五大演讲——《哲学问题》、《心之分析》、《物之分析》、《数理逻辑》、《社会结构学》。而且两人在来华之前就是惺惺相惜的朋友,思想观念相互认同。

不过,与杜威在华演讲的成功相比,罗素来华似乎可以用“失望”两字来形容。首先,罗素是英国著名的数学家、逻辑学家、哲学家、文学家,是一位大百科全书式的学者。在哲学上,罗素的研究路径是从数理逻辑进入,尽管表述很有文采,但毕竟建立在自然科学的基础之上,对于中国大多数听众而言,接受难度可想而知,对话、交流几无可能。杜威曾这样评价罗素的哲学成就,“有人说,世界上真能够懂得数学的哲学的人,至多不超过二十人,我既不是二十人之一,也不能懂得”,其数理逻辑达到了“人类智力的极限”。罗素本人的感觉也证实了这一点,从来华第三个月开始,罗素就滋生抱怨,中国学生的基础知识太差,与他们在一起,对自己的哲学进展毫无帮助,他们不要技术哲学,他们要的是关于社会改造的实际意义。

其次,罗素来华已是“五四”运动的第二年,西方近现代思想虽然强势依旧,但马克思主义已开始在知识分子和工人群众中传播,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在上海和北平等地相继成立,“问题与主义”之争加剧知识界的分化,人们的关注点从较为纯粹的知识关怀下移到具体细微的社会关怀,思想热情让位于实践行动,客观上造成罗素的数理哲学在读者中的接受度大打折扣,何况中国知识界一直秉承的是人文传统,数理和科学知识缺乏,更不要说执着于纯粹的知识关怀。

再次,罗素来华的邀请方主要是以梁启超为代表的讲学社,因着梁氏的“落伍”而被打上“保守”色调,以致欧美派知识分子和留日派知识分子都试图与其保持一定距离,形成接受上的阻抗。梁启超在欢迎罗素进京的演讲中说:“我们对于中国的文化运动,向来主张‘绝对的无限制尽量输入’……至于讲学社,是一个介绍的机关,只要是有价值的演说,我们不分门户,都要把他介绍进来。好像我们开一个大商店,只要是好货,都要办进,凭各人喜欢哪样就买哪样。”关于罗素来华与讲学社之关系,冯崇义先生在《罗素与中国》一书中说:“也许有点令人沮丧的是,邀请罗素来华讲学的总负责人,不是创办《新青年》并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打头阵从而博得新文化运动‘总司令’雅号的陈独秀,不是主政并革新北京大学、倡导‘兼容并包’宗旨从而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主将们提供舞台的蔡元培,不是借狂人之口控诉‘吃人的礼教’、发出振聋发聩之音的鲁迅,不是呼唤‘赤旗的世界’和马克思主义从而将—批激进的知识分子引上新征途的李大钊,也不是因为倡导‘文学改良’与‘文艺复兴’而顿成明星的胡适,而是发表了悲凉的《欧游心影录》从而有‘守旧复古’之嫌的梁启超。而且,由于梁启超曾是民初‘进步党’的党魁,在五四时期还领导着由‘进步党’演化而来的‘研究系’,因而人们通常也说梁启超邀请罗素是为了他所代表的政治势力张目助威。”事实是否如此姑且不论,但“五四”启蒙知识分子把康、梁视为“保守”、“落伍”是确定无疑的,与他们有着连带关系的社团活动也会被人们想当然地认为是守旧、保守的,这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与阻断了知识分子与青年学生对罗素思想的接受。据赵元任晚年回忆,罗素来华讲学,讲学社出面聘请他担当翻译,胡适即告诫他要小心,不要上了进步党的当,劝阻他应聘罗素的翻译。胡适认为,梁启超等人邀请罗素来华是借机“提高声望,实现其政治目标”。

最后,罗素本人思想的错综复杂以及他对东西方文化的看法,当时尚不能为倾心西化的“五四”知识分子们接受。作为一位现代知识分子,罗素在政治思想和文化观念上也表现出一定的矛盾性。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罗素是一位反战主义者,曾因参加和平组织活动而被英国警察局监禁过半年。二战时期,身为反战派的罗素在1939年态度有所改变,认为“反对纳粹的战争是必要的”。来华之前,“一战”刚刚结束,罗素认为,工业革命在给人类带来进步的同时,也把人类带入战争的深渊,资本主义文化中掠夺、侵略的一面亟需反思。他说:“无休止的好勇斗狠不仅产生了明显的恶果,还使我们不知足,不能享受美,使我们失去思考的美德。进步与效率是西方文明好的一面,但导向破坏的效率最终只能带来毁灭,而我们的文明正在走向这一结局。若不借鉴一向被我们轻视的东方智慧,我们的文明就没有指望了。”应当说,以东方文化之优长来弥补西方文明之不足是罗素来华的一个重要目的。他的这种既保守地倡导“和平”主义,又不满于西方文明的傲慢;既礼赞东方文明的勤劳、友善、和平,又批评保守、冷漠和怯懦;既认同苏俄的国家社会主义,又批评其政治权利的高度垄断的思想,对于游走于激进与保守两端的“五四”知识分子来说,不能不说是“迷惑”加“失望”。“激进派”们不满意他的改良主张和文化调和论调,“保守派”们也对他开出的救世药方保持一份警惕。

从罗素辉煌的一生来看,他的中国之行可谓是一次失望的小插曲。无论是激进派,还是保守派,抑或是自由派,似乎对他的演讲都不甚满意。从罗素在华的日程表上看,李大钊与罗素没有任何接触,陈独秀听过罗素的演讲,却不赞成其观点,给罗素写过一封信,请教疑难:“近来中国有些资本家的政党的机关报屡次称赞你主张中国第一宜讲教育,第二宜讲开发实业,不必提倡‘社会主义’,我们不知道这话真是你讲的,还是别人弄错了呢?我想这件事关系中国改造之方针,很重要,倘是别人弄错了,你最好是声明一下,免得贻误中国人,并免得进步的中国人对你失望。”从常理推断,罗素和杜威同为实证主义哲学家,既然“主义”派不满意,那么“问题”派当恭迎之。但出人意料的是,胡适对罗素访华十分冷淡,除了前文所述,劝阻赵元任不要上梁启超“进步党”的当,担任罗素的在华翻译之外,未见胡适与罗素的交往记载。1921年7月11日罗素离京回国,胡适也没有前往送行,几天后,他在去上海的火车上写诗一首,不点名地表达了他对罗素中国之行的不满。诗中写道:“他自己不要国家,但他劝我们须要爱国;他自己不信政府,但他要我们行国家社会主义。他看中了一条自由之路,但他另给我们找一条路;这条路他自己并不赞成,但他说我们还不配到他的路上去。他说救中国只须—万个好人,但一两‘打’也可以将就了——我们要敬告他,这种迷梦,我们早已做够了!”

听众如此,罗素本人的感觉如何呢?实际上,这场“西方思想在中国的旅行”在还没有结束时就已经结束了。由于罗素讲的是“数学”的、“逻辑”的哲学,中国听众中能够与其形成对话、砥砺学问的寥寥,最初的新鲜与兴奋过后,激情渐失,他在给友人的信中,一再抱怨北平气候的恶劣、人文环境的冷酷,“患病之前我就已讨厌中国的北方了,这里很干燥,而且人也冷酷无情。我深感疲惫,归心似箭”。1921年7月11日,罗素与杜威同时离京,踏上了回国征途。令人欣慰的是,罗素对中国的感情并没有因为回国而改变,1922年他出版了研究中国文化的专著《中国问题》,书中流露出来的一种对人类共同体的悲悯之情以及跳出欧洲中心主义的平等相待气质,至今仍拥有一份跨越时空的感动。

从新文学史上看,罗素这位1950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数学家、哲学家、逻辑学家对“五四”文学的影响微乎其微。首先,罗素来华讲学期间,“五四”作家群中少有人与他接触,素有英伦情结的徐志摩也仅在他回国之后才开始与其通信,写作了《罗素游俄记书后》、《罗素与中国》等文章评价罗素的思想及其对东方文化的研究。其次,罗素秉承的以爱、伦理、和平为基调的知识关怀在“五四”文学中也少有回响。教育救国、实业救亡在经历过一段时间的实践之后,解决不了国内日益激化的阶级斗争和民族斗争,于是,以启蒙主义为思想资源的“文学革命”逐渐为以马克思主义为思想资源的“革命文学”所取代;只有到了新时期,罗素的思想才又重获新生,东方文化迎来了认同、重塑的大时代,文学创作亦进入到了一个多元化、个性化的重要阶段。

三、泰戈尔和他的“东方文明”

杜威、罗素来华讲学主要是以思想家、教育家身份,知识界对其实用主义、数理哲学认同者虽少,但总体而言,反响还算正面、积极。泰戈尔(Rabindranath·Tagore,1861—1941)三次短暂来华主要是以诗人、文化使者身份,虽然在“五四”作家中他的诗歌素有影响,但知识界对其高调颂赞的“东方文明”却褒贬不一,让诗哲很是受伤。

泰戈尔来华之前就已经声名显赫,1913年他荣获诺贝尔文学奖,东西方很快就掀起了“泰戈尔热”;1915年《青年杂志》第2期发表了陈独秀从英文转译的泰戈尔四首短诗,其后,《妇女杂志》、《小说月报》、《东方杂志》、《晨报副刊》、《少年中国》等陆续登载泰戈尔的诗歌、小说等作品。1920至1925年间,泰戈尔的主要作品基本上都有了中译本,新文学作家郭沫若、冰心、王统照、许地山、徐志摩、郑振铎等人都不同程度地受到泰戈尔诗歌的影响,理论界也对其创作进行了评价,如胡愈之的《泰戈尔与东西文化之批判》、冯友兰的《与印度泰戈尔谈话》、张闻天的《泰戈尔之“诗与哲学”观》、瞿世英的《泰戈尔的人生观与世界观》、郑振铎的《泰戈尔的艺术观》、王统照的《泰戈尔的思想与其诗歌的表象》。应当说,泰戈尔来华之前,国内文学界已经对其人其诗做了较为充分的介绍,其诗歌的爱与美主题、泛神论思想对郭沫若、冰心构成了直接影响。郭沫若说,自己初次接触到诗集《吉檀迦利》、《园丁集》时,“真的好像探得了我‘生命的生命’,探得我‘生命的泉水’一样。每天学校下课后,便跑到一间很幽暗的阅书室里去,坐在室隅。面壁捧上书而默诵,时而流着感谢的泪水而暗记,一种恬静的悲调荡漾在我的身之内外。我享受着涅槃的欢乐”。1981年冰心在为《泰戈尔诗选》作译者序时,写下的第一句话便是“泰戈尔是我青年时代最爱慕的外国诗人”。

与泰戈尔作品在中国文学中深远绵长的影响相比,泰戈尔第一次来华短暂而又急促,并没有出现料想中“一边倒”的赞誉情形,讲学社、新月派诸君的热忱欢迎与进步知识分子的冷淡形成了鲜明对比。在迎送仪式、演讲场次等方面,梁启超、蔡元培、胡适、蒋梦麟、梁漱溟、熊希龄、林长民等人做了精心的安排,更有徐志摩、林徽因陪侍左右;在讲学社、文学研究会、上海青年会、江苏省教育会等各界筹备的欢迎会上,泰戈尔动情地说:“我此番到中国来并非是旅行家的身份;只不过是为求道而来罢了,好像一个进香的人,来对中国的古文化行礼。”离别北平寓所回国,工作人员问他有没有东西落下,诗人动情地说:“除了我的心之外,我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但这些似乎都不能补偿诗人心中知音难觅、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者甚少的落寞与遗憾,还有诗人走后国内知识界的失望情绪。这从他第二次、第三次来华的短暂、低调、回避媒体等行为中亦可见出。

第一次来华时的盛况犹在眼前,竺震旦的汉语名字依然纯美,但当年对中国的神往已经不复存在,临别前《告别辞》中所说的“在年轻时便揣想中国是如何的景象,那是我念《天方夜谭》时想象中的中国,此后那风流富丽的天朝竟变了我的梦乡”也已成为往事。1929年3月19日、6月11日两次借道来华小住,纯粹为他与徐志摩两位诗人之间的私人交往,悄无声息地来,默默无闻地去,套用泰戈尔自己的诗句来说,就是“天空中没有我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了”。

上次来华,媒体提前渲染,梁启超、孙中山、徐志摩等社会名流邀请,《小说月报》刊发“泰戈尔专号”,徐志摩、郑振铎等人著文赞誉泰戈尔为“泰山日出”,“放出异彩,揭开满天的睡意,唤醒了四隅的明霞——光明的神驹,在热奋的驰骋”;预言“欢迎泰戈尔”的豪情,“当他到达中国的时候,中国人一定会张开双臂拥抱他,当他作讲演时,人们一定会狂拍着巴掌。一时间,惟“泰戈尔是谈。”1929年3月19日,泰戈尔利用前往日本、美国讲学之机再次来到上海,也许是为了消除上次来华的不悦心情,抑或是专为和“素思玛”(泰戈尔为徐志摩起的印度名字,意为“月亮宝石”)叙旧,诗人这次到来,事先说定只是朋友间的私访,不通知媒体,不安排任何讲演,只有徐志摩、胡适等少数人知晓。泰戈尔婉拒了在沪友人为他提供的高楼大厦,而是选择住在徐志摩在延安中路四明村的家中。离别时,徐志摩请泰戈尔在自己的一本纪念册上签名留念,诗人欣然动笔,在本子上画了一幅远看似山、近看像一位老者的自画像,并题诗一首,“小山盼望变成一只小鸟,放下他那沉默的重担”。诗意纯净美好,寄寓了诗人对人生、对世事的无限感慨。如果再作进一步联想,此次来华的低调私密也有有意规避知识界聚讼纷争和误解歪曲之意,“放下那沉默的重担”。

6月11日,泰戈尔访问归来,再次路过上海,仍住在徐志摩夫妇家里。那天,徐志摩邀上好友郁达夫一同前往杨树浦轮船公司码头迎接,等待过程中,徐志摩深有感慨地说:“诗人老去,又遭了新时代的摈弃,他老人家的悲哀,正是孔子的悲哀。”这次,泰戈尔在上海也仅住了两天。从以徐志摩为代表的新月派知识分子与泰戈尔的交往来看,他们对诗人的欢迎与膜拜,不仅有文化观念上的认同感,亦有道义上的相知相怜。

耐人寻味的是,泰戈尔这位东方诗哲访华期间,欢迎者的掌声和反对者的批评声几乎一样热烈,这不仅出乎诗人的意料,也让今人们感慨不已。1924年前后,新文化统一战线分化已经成为现实,以胡先骕、梅光迪、吴宓为代表的“学衡派”,章士钊为首的“甲寅派”以及自称“玄学派”的张君劢、辜鸿铭等人组成的保守势力趋于合流,他们打着“昌明国粹”、“尊孔读经”、“整理国故”等旗号,反对文学革命、白话文运动,鼓吹东方文明,受到进步知识分子和革命文学作家的激烈反对。泰戈尔来华,正值保守势力与革命势力激战正酣之际,虽然泰戈尔本人并不了解中国文化战线上这场旷日持久、复杂多变的新旧思想论争,但毫无疑问,作为欢迎颂赞者一方,梁启超、张君劢等“玄学派”、徐志摩、胡适等“新月派”人员恰逢其时地利用了泰戈尔的巨大影响力,来为东方文明代言、宣示。而作为批评者一方,郭沫若、陈独秀、瞿秋白、吴稚晖、鲁迅、茅盾等人的批评主要集中在诗人倡导的东方文明、人类之爱、国家主义上,认为这些思想与复古派们的国粹主义、调和论、尊孔读经论调一脉相承,有开历史倒车之嫌疑。1923年10月,早年深受泰戈尔诗风影响的郭沫若,就以《泰戈尔来华的我见》一文拉开了批评泰戈尔的帷幕,他把泰戈尔的思想归结为“梵”的现实、“我”的尊严、“爱”的福音,认为“世界不到经济制度改革之后,一切什么梵的现实,我的尊严,爱的福音,只可以作为有产有闲阶级的吗啡、椰子酒,无产阶级的人终然只好永流一身的汗血”。最早将泰戈尔作品介绍给国人的陈独秀,这时也发表了多篇评论,称泰戈尔在北平“未曾说过一句正经,只是和清帝、舒尔曼、安格联、发源寺的和尚、佛化女青年及梅兰芳这类人,周旋了一阵”。而吴稚晖冷嘲热讽,说泰戈尔和一帮欢迎者一面拼命反对物质文明,一面又享受着物质文明带来的便捷与舒适,“居然坐着汽车,去游‘sal’的龙华,会议招待还要借一品香,演讲还要选新式的俱乐部”。鲁迅在《骂杀与捧杀》中说:“印度诗圣泰戈尔先生光临中国之际,像一大瓶好香水似地熏上了几位先生们以文气和玄气”,而泰戈尔本人却“被戴印度帽子的震旦人弄得一塌糊涂,终于莫名其妙而去。”这里,鲁迅不仅讥讽了有意把泰戈尔“制成活神仙”的新月社文人,也表达了对泰戈尔宣扬东方文明行为的不满。

显然,赞扬与批评双方都不是立足泰戈尔的文学作品,而是不约而同地把其视为一种符号,主张“中学”、“玄学”的人礼赞他的东方文明思想,而热衷“西学”的人则指责他的保守和落伍。除了热闹的旅行和演讲,泰戈尔实难与当时的国人进行精神上的对话,他的重精神轻物质,主张爱、宽容、和平、和谐的文化理念,甚至预言以东方文明为主体的世界必将取代以物质主义为第一要义的西方世界的思想,虽然饱含真意,但在一个“革命”高于一切的年代,显得很不合时宜。我认为,这才是当年围绕泰戈尔来华论战双方的主要症结。现如今,诗人已逝,当年喧闹一时的科玄论争也早已消歇,偏执化的二元对立思维方式显得如此苍白和无力,一代诗哲作品中的人道主义情怀、自我解放的反帝反封建思想历久而弥新,在中国广大读者心中回旋激荡。

四、萧伯纳与他的“社会主义”

1933年2月17日凌晨,萧伯纳(George·Bernard Shaw,1856—1950)乘坐的“大不列颠皇后”号轮船抵达上海,中国文化界迎来了又一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与杜威、罗素、泰戈尔相比,萧伯纳在华时间最短,仅有一周,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北上的轮船以及在秦皇岛、天津、北平的游历中度过,也没有发表任何演讲。匆促的时间里,萧伯纳谈论的话题多集中于政治方面。据林语堂回忆,在宋庆龄寓所,萧伯纳与宋庆龄、鲁迅、蔡元培、林语堂、杨杏佛等人交谈,内容涉及伪满洲国、溥仪、访苏经历、抗日战争、国共合作、素食、中国家庭、中国茶等。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西方社会经济大萧条、苏联社会主义建设蓬勃发展、大批知识分子“左转”的整体语境来看,萧伯纳在华所谈内容契合了大多数左翼知识分子的革命期许与情感诉求,尤其是苏联的社会主义理论与建设成果,即便是徐志摩、邵洵美等新月派作家也寄希望了解萧伯纳的超人思想。

如果把“五四”和“三十年代”的文化、文学做个对比,把相继来华访问的杜威、罗素、泰戈尔和萧伯纳等人做个比较的话,我们会清晰地发现,在思想取向上知识界走了一条从多元对话到一元主导的接受之路。无论是杜威的实用主义、罗素的数理哲学,抑或是泰戈尔的东方文化,均立足不同思想文化的争鸣与竞逐上,而到了三十年代,随着国内阶级矛盾的尖锐化以及左翼文学的发展,政治选择的天平明显倾向于以苏联为样板的社会主义。在这方面,应宋庆龄、蔡元培、鲁迅、杨杏佛发起的中国民权保障同盟之邀,公开声称自己是“一个社会主义者”的萧伯纳来华可谓适逢其时。他的到来,对于处在革命路线选择、社会性质论争十字路口的左翼知识界无疑是一种强有力的支持。事实也确乎如此,1943年,“七七事变”纪念日之际,萧伯纳专门发来贺电,声援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中国之前途,则已充满希望,愿勿令此希望复陷于失望”。

也许是三十年代整体语境之故,学界对萧伯纳来华的反映相对平淡,左翼知识分子、自由主义知识分子似乎都能接受他的反帝反封建思想,认同远大于分歧,反倒是新闻界打起了宣传战。在短暂的与宋庆龄、文艺界人士会面之后,萧伯纳的声音通过中文报纸、英文报纸、日文报纸、俄文报纸报道出来,歧义百出,舆论导向在批评西方、礼赞苏俄、指责中国之间游弋站队。曲解、利用之心昭昭。为此,鲁迅在《看萧和“看萧的人们”记》一文中指出:“在同一的时候,同一的地方,听着同一的话,写出来的记事,却是各不相同。似乎英文的解释,也会由于听着的耳朵,而变换花样。……从这一点看起来,萧就并不是讽刺家,而是一面镜子。”瞿秋白在《政治的凸凹镜》中对英国报、日本报、中国报等深入分析之后,得出结论:“每一方面都想把萧伯纳变成凸凹镜,借他的‘光’,照耀自己的‘粗壮’,‘圆转’,而把别人照成扁塌塌的矮子。其实,他们各自现了原形:是戏子的还是戏子,是畜生的还是畜生,是强盗的还是强盗。那有什么法子呢?”不仅活化出一些媒体对萧伯纳歪曲利用的嘴脸,而且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批评。除了鲁迅、瞿秋白,蔡元培、林语堂、郁达夫、洪深、邹韬奋等人也都撰文对萧伯纳来华表达了较为中肯的看法,一定程度上,起到平息杂音、匡正纠偏作用。作为走访苏联之后的第二站,萧伯纳来华对于左翼知识界来说,既是立场呼应又是实践支持。

透过新文学史上杜威、罗素、泰戈尔、萧伯纳或清晰或模糊的影像,可以看出他们在中国读者中的接受走过了一条“重思想轻审美、重功用轻价值”的单一道路,判断标准似乎只有一个“为我所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的演讲、游历、思想及影像成为一个个抽象的符号,被知识界不同立场的人们肢解和利用,他们的思想并未在“五四”新文学中生根发芽,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如今,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思维、战争状态下的非常态现实已经成为过去,我们可以并且能够以一种冷静的心态从多维、复合的视角来追寻他们的来华轨迹、作品及影像,考察其思想与当下文学的对接与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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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919年5月12日,孙中山前往杜威在上海的住所沧州别墅,与杜威一起探讨“知行合一”问题,孙中山认为,中国人崇尚空谈,知而不行,他主张反其意而行之,“知难行易”,杜威听后颇受触动,认为“知难行易”之说与自己的实用主义思想有相同之处,均强调行动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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