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后殖民生态批评述评

2013-03-19 23:22姜礼福孟庆粉
外国语文 2013年3期
关键词:后殖民殖民主义环境

姜礼福 孟庆粉

(南京航空航天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南京 210016)

一、引言

文艺批评理论作为上层建筑,其产生和衍变依赖于社会环境这一经济基础的发展诉求。全球化语境下,一种文艺批评理论的发展往往借鉴其他批评理论的相关概念和观点,呈现出鲜明的杂糅性、跨学科性和整合性。作为20世纪三个重要文艺理论,女性主义、后殖民主义和生态批评皆关注文本的“现世性”和正义话题而相互镜鉴、相互交融、整合发展。女性主义和生态批评的相互渗透促使了“生态女性主义批评”兴起,后殖民批评和女性主义的交融促进了20世纪八九十年代“后殖民女性主义批评”的诞生。

作为20世纪末文学批评领域两朵奇葩的后殖民批评和生态批评因在研究主题和对象等诸多方面差异较大而迟迟未能实现“异化授粉”,令人遗憾。但是,不管是后殖民批评还是生态批评都面临着一定的发展瓶颈,而新世纪后殖民批评“生态转向”以及环境批评“后殖民转向”的出现为两者的对话和整合提供了可能和基础,并成为后殖民生态批评滥觞和发展的催化剂。

二、后殖民批评和生态批评间的坚冰壁垒及破解融合

后殖民批评和生态批评在研究对象、考察内容和话语范式等诸多方面存在较大差异,甚至有些格格不入,因而二者的交融和整合迟迟没有出现。跨入新世纪后,西方学者开始尝试实现后殖民和生态批评对话,同时也深切体会到两者之间的坚冰壁垒。但是,在全球化语境下,这些壁垒最终破解融合。

罗布·尼克松在研究中指出后殖民和生态批评各自为主的状态:“文学研究中两个最富活力的研究领域却一直处于相互冷淡或不信任状态。”[1]在评论后殖民和生态批评之间的关系时,苏茜·奥布莱恩也认为:“如果说后殖民和生态批评不是公开对立的,至少相互之间并不友好。”[2]

具体来讲,后殖民主义和生态批评在利益关切、思想内涵以及地方、全球、历史、文化与社会等不同因素的交互性等议题方面差异较大。第一,生态批评滥觞于北美,迅速扩展至欧洲,主要反映“北方国家”的利益和关切[3],后殖民批评则发出维护“南方国家”利益的声音;第二,生态批评家侧重挖掘同生态系统相关的思想或内涵,譬如生态意识、生态智慧、生态伦理等,而后殖民批评家则主要考察不同文化的杂糅性和第三空间;第三,生态批评依赖于地方,强调地方情结、地方伦理、可持续性发展和归属感,而后殖民批评聚焦于殖民主义和全球化的离散和错位;第四,两者在对待地方和全球关系上的态度亦不相同:生态批评倾向于不断扩大关注的范围及其影响,实现由“聚焦于地方”扩展到从“地方到全球”,再到“地方和全球相互关照”的思维模式,而后殖民视角则与之相反,倾向于“地方殖民经历和全球殖民历史的断裂”[4]255;第五,后殖民主义和生态批评对历史的态度不同。后殖民批评家尤为注重历史因子的作用,揭露殖民历史的罪恶以及遗留下的阴霾,然而,主流生态批评家则往往忽视自然的历史演化以及历史因素在批评实践中的功用[4]255;第六,两者对政治、文化和自然等的关系上侧重点不同。生态批评家注重文化和自然的复杂关系,往往忽视政治和经济体系在人同自然关系形成过程中的作用。后殖民批评家集中考察文化、政治和社会系统之间的复杂关系,很少注意支撑或辅助造就这些系统的自然环境。

后殖民批评家和生态批评家不相往来,甚至互相指责。一方面,生态批评家对后殖民批评的人类中心主义倾向颇有微词。生态批评一直以人类中心主义为靶心,但后殖民主义“过去一直、现在仍然以人类为中心”,聚焦于“民族主义、身份等话题”[5]5,“以争取社会正义为第一要义,往往对生物或生态中心等议题视而不见”[6]164。另一方面,后殖民批评家对生态批评忽视社会不公现象的做法不屑一顾。生态批评家倡导环境伦理和生态正义的同时,又往往忽略不同民族、种族存在的社会不公现象。正如鲁斯所言:“自发轫之日起,生态批评就因忽视殖民主义和相关自然和环境危机之间的关系而广受诟病。”[5]52004年休根指出当前的生态批评:“主要是一场白人运动,缺乏多元文化或跨文化主题的参与。”[7]

更糟的是,部分西方学者视源于美国的生态批评话语为世界通用准则,在前殖民地国家强推西方生态话语,引起第三世界的反感甚至抵制。其中,迪恩·柯廷(Deane Curtin)的论断富有代表性:“将用于解决第一世界环境危机的保护政策在第三世界国家实施,往往造成毁灭性影响。”他进一步指出:“想当然地认为第一世界的环境主义话语和相关实践是举世通用的观点最终会蜕变为一种后资本主义形式的‘生态帝国主义’。”[6]165另外,威廉·斯莱梅克亦提出独到见解,认为“对一些非洲黑人批评家,生态文学和生态批评是用绿色变相地‘漂白’黑色非洲”,他进一步指出:“有必要担心环境主义和生态主义”是由白人学者用来成就“西方或第一世界中心强势话语的新形式。”[8]

但也有学者对后殖民批评和生态批评的对峙提出颠覆性观点。生态批评理论家斯科特·斯洛维克(Scott Slovic)指出,后殖民和生态批评格格不入的观点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误解和偏见,认为“后殖民文学的主要关注对象是人……而环境文学则关注岩石、飞禽和花”的观点存在一定误导性[5]8。斯洛维克希望进行有效对话,并通过后殖民和生态批评的融合冲破已有的“狭隘主义观念”,丰富两种批评话语的内涵,开启更为广阔的研究视野。

尽管后殖民批评和生态批评在多方面格格不入,但在研究层面上也有诸多相似点,一言以蔽之:两者都强调文学批评的“跨学科性和政治维度和对资本主义发展和进步的诘问”[9]具有共同气质。具体来讲,除两者的跨学科性外,后殖民和生态批评的相似之处可归纳为三点:第一,两者都富有质疑精神,对启蒙思想中的“理性”、笛卡尔式“二元论”以及西方经济发展模式带来的现代性都持怀疑态度。后殖民主义和生态批评都旨在揭示现代性和全球化的本质:西方现代化的过程同殖民主义密不可分,代表现代化最高程度的全球化则是殖民主义的最后实现,导致严重的社会和生态后果。第二,两者都具有批判精神。后殖民批评和生态批评都将矛头指向特定的“剥削机制”,将立足点“牢牢根植于剥削机制产生和演变的社会语境,并且皆同社会运动和政治行动有不可分割的联系”[10]517,抨击两者导致的不平等和非正义现象。第三,生态批评和后殖民研究都有浓厚的政治色彩,关注社会、政治的中心和边缘之间的复杂关系,具有解构精神:生态批评旨在解构和消解人类的中心地位,动摇文艺复兴以来人文主义发展渐至极端的人类至上主义。后殖民主义则解构白人中心主义,涉及到中心重置,使“沉默的他者”脱离边缘地位并倾听他们的声音,“非人类成为重要的言说主体”[10]518。

后殖民和生态批评共通之处的存在使两者的对话和整合具备了基础,而两者的差别则使二者可以互通有无。休根指出“后殖民和生态批评的融合非常有益”[11]701。埃尔奈认为后殖民和生态批评可互为补充:“生态批评促使后殖民理论家‘睁眼’看自然,而后殖民批评话语则可丰富生态批评对语言、知识、自然和权力交织网络的分析。”[12]1

后殖民批评和生态批评的相通之处为二者的交融提供了契合点,“对于‘社会正义’和‘环境保护’的共同关注使后殖民和生态批评两种批评话语的对话和交融成为可能”[4]252,而全球化语境下的共同诉求和跨学科研究则为两者整合的最终实现奠定坚实基础。

三、后殖民生态批评的蓬勃发展

葛列格·加勒德认为生态批评理论在两个方面尚存缺憾,其中之一就是“很少涉足全球化和生态批评的关系”[13],而后殖民批评和生态批评的对话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这一不足。进入新世纪后,一方面,环境批评的“后殖民转向”[11]701初露端倪;另一方面,环境转向、“生态后殖民”成为“后殖民研究的新趋向”[14]。后殖民批评和生态批评的对话和融合成为文学研究和批评的新趋势和热点,诸多学者纷纷著书立说,探讨二者整合、共谋发展的可能性、可行性、重要性及必要性,并初步开展了“后殖民生态批评”的批评实践和理论建构。

后殖民生态学说滥觞于当下全球化语境下的环境问题、生态危机的猖獗、学术研究的跨学科性和生态批评理论在世界范围内的广泛接受。后殖民生态批评本身具有多学科性和跨学科性。相关学科的一些著作为文学中后殖民生态话语理论和实践的构建和开展奠定了基础。早在1986年,阿尔弗烈德·克罗斯比(Alfred Crosby)在《生态帝国主义:900至1900年间欧洲的生物扩张》一书中,从生物学、历史学等视角探讨了欧洲殖民主义和帝国征服对美洲殖民地和其他地域环境和生态的影响,客观上成为后殖民研究和生态批评对话的肇始之作。另外,社会、历史研究注重环境主义在后殖民世界的重要作用。威廉·贝纳特(William Beinart)和皮特·库提斯(Peter Coates)在《环境和历史:美国和南非的自然驯化》中考察了几个世纪欧洲殖民扩张以及相应的经济和文化活动对美国和南非生态系统产生的深远影响,揭示了美国印第安和非洲传统思想受到践踏,并导致严重环境危机的根源。在《自然帝国:狩猎、保护和英帝国》中,约翰·麦肯锡(John MacKenzie)主要探索了欧洲白人在殖民地捕猎野兽的狂热和帝国主义之间的关系。这些著作都涉及到后殖民主义和生态批评开展对话的一些话题,为文学中后殖民生态批评学说的萌芽和茁壮成长提供了充足养料。

加拿大学者苏茜·奥布莱恩(Susie O’Brien)是后殖民生态批评学说的滥觞和发展名副其实的开拓者。2001年在《呈现一个差异世界:生态批评、后殖民批评和全球化》一文中,奥布莱恩探讨了后殖民批评和生态批评糅合发展的可能性和重要性,成为“后殖民生态批评的先锋”[12]6,点亮后殖民生态批评的星星之火。在论文《花园和世界:牙买加·金凯德和生态批评的文化疆界》中,奥布莱恩将生态批评的文化触角延伸至对当代加勒比英语文学的研究,是后殖民批评和生态批评交融的有益尝试。在《“返回世界”:后殖民语境下的生态批评解读》一文中,奥布莱恩强调“生态批评要摆脱当下的发展困境,必须丰富理论视野”[15]194,而后殖民生态批评的建构则是有效途径,因为其在“在很多方面深刻而又有效地改变了文学批评的‘地貌’”[15]194。

另外,哈莱姆·休根(Graham Huggan)、海伦·蒂芬(Helen Tiffin)、罗布·尼克松(Rob Nixon)、安东尼·维特尔(Anthony Vital)等多位学者在后殖民生态批评学说的理论构建和批评实践方面起到标杆作用。

海伦·蒂芬、比尔·阿希克罗夫特(Bill Ashcroft)、盖瑞斯·格里菲思(Gareth Griffiths)等后殖民知名学者走在后殖民生态批评理论建构的前列。他们在《反写帝国:后殖民文学理论和实践》第二版增添了“后殖民、动物和环境”部分,视其为“后殖民批评理论的未来”[16]193。他们探讨了西方“文明”和环境问题的内在联系,揭示了环境主义运动的根源,认为“西方工业化导致的最糟糕的后果就是对环境的破坏。……当代环境主义的根源在于同殖民历史联系紧密的驻领殖民地、占有殖民地和新殖民主义,”由此得出“后殖民研究不可避免地探讨环境问题”的结论[16]213。三位后殖民理论家关于后殖民和生态问题的观点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后殖民批评的主流声音,并将引领后殖民批评的发展趋势。

作为一种新的批评视角,后殖民生态批评虽然刚刚起步,但短短几年已经蔚为大观,在批评实践和理论建构两个方面取得长足进展。

多位研究者从批评实践层面对后殖民生态学说进行开拓性研究,取得一系列学术成果。其中包括:克里斯汀·格哈特(Christine Gerhardt)《非裔美国“风景”中的绿色:生态批评和后殖民理论的相遇》(2002)、格莱姆·休根《“绿色”后殖民批评:生态批评视角》(2004)、安东尼·维特尔《走向非洲生态批评:后殖民批评,生态》和《迈克尔·K的生活与时代》(2008)。维特尔在文章中以库切作品为研究文本进行后殖民和生态批评的对话,提出“非洲生态批评”概念,并由此探讨此举对整个非洲研究的意义。上述研究者皆在全球化和全球环境危机的宏观背景下采用后殖民和生态批评的双重视角进行具体文学文本研究,选取的文本皆反映印度、南非、加拿大或美国印第安等殖民地语境,探讨作品的环境正义、社会正义、人类权力、生态意识等主题,而动物与人类的关系成为批评的重要对象,拓展了后殖民批评和生态批评的研究视阈。

多位学者从理论建构层面对后殖民生态批评学说进行探索性研究,主要有杰西·泰勒(Jesse Taylor)《走向后殖民生态批评?》(2006)、塞巴斯蒂安·布朗(Sebastian Braun)《后殖民生态批评和美国印第安生态:人类学和文学视角》、萨拉·西莱诺(Cara Cilano)《反抗真实:全球化知识和后殖民生态批评》(2007)、理查德·沃茨(Richard Watts)《走向后殖民生态批评》(2008)、格莱姆·休根《后殖民生态批评和“绿色浪漫主义”的局限》(2009)、罗布·尼克松《后殖民生态批评和穷人的环境主义》(2011)。其中,休根以浪漫主义和后殖民主义两个概念的多义性为切入点,从浪漫主义和殖民主义、浪漫主义及其反殖民主义等四个方面分析了浪漫主义和后殖民主义之间的关系,试探性地开展后殖民主义和生态批评的对话,对于重新评价浪漫主义给世人留下的文学遗产和后殖民思想的“绿色”内涵提供了重要依据。

除了相关学术文章的大量发表,西方采用后殖民和生态的双重视角或以后殖民生态为主题或研究视角的博士论文、专著、编著也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既有理论建构的独到见解,也不乏论证翔实的批评实践,强势推动着后殖民生态批评学说的不断发展。

诺伯特·普拉茨(Norbert Platz)属于早期的探索者,在《新英语文学的“绿色”阐释》(2000)中解读了来自澳大利亚、新西兰和加拿大等前殖民地作家创作的一系列“绿色诗”,认为“这些文学作品不仅反映了政治和文化帝国主义的恶果,而且越来越深刻认识到殖民主义时期世界很多地方成为生态帝国主义的受害者”。在博士论文《当代文学中现代性与全球化:后殖民生态批评解读》(2006)中,汉斯-乔治·厄尼(Hans-Georg Erney)指出:“后殖民和生态相互联系,两种批评话语的优势整合将开启丰富而新颖的批评视角。”[12]22007年,麦根·凯茜(Megan Casey)在博士论文《后殖民生态批评和伯利兹自然的文化政治》中,以前殖民地国家社会和自然环境的历史嬗变为突破口,分析了后殖民和生态批评的优势互补,认为后殖民生态批评学说可实现“生态思想的非殖民化”以及“后殖民意识生态化”[17]。同年,罗伯特·马热茨(Robert P.Marzec)的《生态和后殖民视角下的文学研究:从丹尼尔·笛福到萨尔曼·拉什迪》从后殖民和生态批评的双重视角,以土地占有和殖民进程之间的关系为主题审视英国文学,重点探讨了笛福、菲尔丁、哈代、劳伦斯、福斯特和拉什迪等重要作家及其作品,是构建后殖民生态批评的有益尝试。

格拉姆·休根和海伦·蒂芬的专著《后殖民生态批评:文学、动物和环境》(2010)对后殖民生态批评理论进行了相对系统阐释和论述,属于此研究领域的开创性著作。该书主要从“后殖民批评与环境的关系”和“动物批评与后殖民的关系”两个层面揭示了后殖民和生态批评融合的必要性和可行性,探讨了文学、环境和动物三者之间的关系。在书中,作者揭示了后殖民批评和生态议题的内在联系,认为“环境议题不仅是开展并实现欧洲征服和全球霸权野心的关键,而且也是帝国主义和种族主义意识形态的内在价值取向,这些价值取向在历史和当下是霸权活动的基础”[18]。劳拉·莱特(Laura Wright)的专著《文明世界中的荒野:后殖民环境解读》(2010)参照南非、肯尼亚、尼日利亚、印度、加拿大、新西兰和美国等多元文化,以后殖民环境为语境探讨了“植物的殖民化”、“后殖民环境语境下动物的地位”等主题,这些都是后殖民生态批评关注的重要内容。帕布鲁·穆克吉(Pablo Mukheriee)在《后殖民环境:自然、文化和当代印度英语小说》(2010)专门研究了后殖民主义语境下当代印度英语小说的自然因素、环境危机和生态意识,为“迅猛发展又方兴未艾的后殖民生态批评指明了方向”。

另外,众多学者以“后殖民生态”为主题编纂了学术著作,对后殖民生态学说的传播有重要推广作用,最重要的有伊丽莎白·德鲁格雷(Elizabeth M.DeLoughrey)、瑞妮·高森(Renee K.Gosson)和乔治·汉德利(George B.Handley)编著的《加勒比文学和环境:自然和文化之间》(2005)、海伦·蒂芬编纂的《从五只鸸鹋到暹罗国王:环境和帝国》(2007)、伯尼·鲁斯(Bonnie Roos)和亚历克斯·亨特(Alex Hunt)编著的《后殖民绿色:环境政治和世界叙事》(2010)、伊丽莎白·德鲁格雷和乔治·汉德利编著的《后殖民生态:环境文学》(2011)、拜伦·卡米内罗-圣安杰洛(Byron Caminero-Santangelo)和高斯·迈尔斯(Garth Myers)编著的《处于边缘的环境:非洲的文学和环境研究》(2011)。

其中,《加勒比文学和环境:自然和文化之间》重点考察了加勒比地区的殖民主义文本,“通过参照移居和定居的历史变迁,挖掘加勒比文学的地方意识和环境伦理,从而将加勒比文学和生态批评研究结合起来”[19],旨在确立一种“后殖民和环境伦理”,揭示“人类和环境在被压榨和变迁过程中不可分割的关系”[5]6。这本著作的出版受到批评界的高度赞誉。沃默亚·奥尔斯顿认为此书对于旨在探索“英语、西班牙语、法语和荷兰语的加勒比作品中后殖民批评和生态批评交融的学者来说是一部里程碑著作”[20]。

除了专著和编著的出版外,西方学界重要期刊还通过设立专刊探索、推广后殖民和生态批评的对话以及糅合性建构。其中,1998年SPAN(The Journal of the South Pacific Association for Commonwealth Literature and Language Studies)出版由安·克利特(Anne Collett)编纂、以“殖民地的园艺”(“Gardening in the Colonies”)为主题的专刊,主要探讨了澳大利亚、加勒比海地区和太平洋诸岛等后殖民文学的生态思想,对后殖民生态学说的诞生提供了必要准备。2006年The Journal of Commonwealth and Postcolonial Studies刊载了安东尼·维特尔和汉斯乔治·厄尼编纂的题为“后殖民研究和生态批评”(“Postcolonial Studies and Ecocriticism”)专刊。2007年Interventions: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ostcolonial Studies发行了由格拉姆·休根和海伦·蒂芬编纂、以“绿色后殖民批评”(“Green Postcolonialism”)为主题的春季专刊。同年ISLE:Interdisciplinary Studies in Literature and Environment也出版了由萨拉·西莱诺(Cara Cilano)和伊丽莎白·德鲁格雷(Elizabeth DeLoughrey)编纂,以“后殖民生态批评”(“Postcolonial Ecocriticism”)为主题的冬季专刊。这些专刊的出版发行有力推动了后殖民生态学说的影响,吸引了更多研究者的目光,对相应的批评实践起到借鉴和指导作用。

从探讨殖民历史与自然环境关系作为基础筹备的著作到“后殖民生态”概念的提出,从后殖民生态相关理论建构到批评实践学术文章的发表,从后殖民生态开创性专著的出版到以本学说为主题的学术论文集再到相关专刊的发行,这一切都说明后殖民生态学说成为21世纪文学研究和批评领域的重要发展方向,已由星星之火形成燎原之势。

四、结语

综上所述,作为一种研究方法和批评视角,后殖民生态批评具有明显的多学科性、跨学科性、整合性和兼容性,是后殖民批评内部“环境转向”和生态批评内部“后殖民转向”共同推动的结果,拓展了后殖民和生态批评两种理论的话语空间和研究内容。后殖民生态批评成为21世纪初文学研究和批评的弄潮儿,其成熟的理论框架的形成需要研究者和批评家的不断探索、需要在批评实践中积淀。后殖民生态批评不仅是一种批评话语,还是一种社会实践,不仅旨在改变人的思维模式和意识形态,纠正欧洲中心主义、人类中心主义、物种主义等思维模式,更注重对人行为的改变和行动的促进,最终诉求是实现人与人、不同种族和民族之间的和谐、真正意义上的社会正义和生态正义,实现社会和地球的可持续发展。后殖民生态批评将会在一定程度上重塑现有的批评理论秩序,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将引领后殖民和生态批评的进一步拓展,并将为后殖民生态女性主义批评、后殖民动物批评等学说的破土提供理论基础、话语引导和实践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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