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鹏：英雄的谢幕很完美

文|陈思彤

“真的不再练了吗？”

“肯定不练了，总是要结束的，我的游泳生涯很完美。”

“十年，我又回来了！”7月19日，第15届世界游泳锦标赛游泳项目开赛前夕，吴鹏站在巴塞罗那的游泳馆，不禁感叹。他身边是当年一起作战的队友罗雪娟。而今，罗雪娟已经退役多年，而他也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最后一次世界大赛。

小胖墩为减肥被扔下水

1987年，一个可爱的娃娃诞生在一个体育世家。吴鹏的爸爸和妈妈都是篮球运动员，爸爸是武汉部队的，妈妈是昆明军区的，但是两个人都没能走得太远，早早就转业了。吴鹏小时候受到的完全是篮球的熏陶，妈妈在场上和别人玩篮球，他就在场下看，那时候，父母想把他打造成一个篮球运动员而不是游泳运动员。

本来，吴鹏爸妈给他设定的计划是让他先锻炼好身体，打好基础，等到10岁的时候再进行篮球的正式训练，没想到吴鹏小朋友在父母的精心喂养下竟然变成了一个小胖墩。这下子，减肥倒成了首要任务。恰好小区里一个孩子溺水身亡，妈妈李国珍灵机一动，干脆送儿子去学游泳，既能减肥又能锻炼身体，还能多一门求生技能。就这样，抱着减肥的目的，吴鹏来到游泳队。

刚进游泳队时，吴鹏怎么看也不像练游泳的材料，小腿胖乎乎的，小肚子圆圆的。教练索性也没去重点培养，每天抱着他往水里一扔，由着他自己瞎扑腾。吴鹏一边呛水一边哇哇哭，实在扑腾不动了，哭累了，教练就把他抱上来。不知道是父母的遗传基因好还是悟性强，即便这样，小吴鹏扑腾了几天在水里也可以浮着了，但是他始终不喜欢游泳，因为他几乎每天都要呛水。有意思的是，他的好成绩却一个接一个地来。获奖证书和奖牌很快让小吴鹏有了一些成就感，他慢慢不再讨厌游泳了。而由于他经常出去比赛，见多识广，在小朋友中间很有些威信，这也让他觉得很得意。很快，10岁到了，父母想按照原计划去让他学篮球，这时候的吴鹏却不想再离开这一池碧水，就这样，他留下了，一留就是二十年。就在10岁那年，吴鹏成为了全国少儿冠军。

城运会是心里永远的痛

吴鹏的运动生涯走得还算顺利，2000年，在各种大小比赛中成绩优异的吴鹏接到了浙江省体工队的召唤。体工大队的领导找到了吴鹏父母，劝说他们同意让吴鹏进入专业队。进入专业队后，吴鹏进步很快，2001年广东全运会，原以为能拿到奖牌就算捡便宜了，没想到不仅拿到了金牌，还打破了全国纪录，要知道他当时面对的可是城运会6金得主、山东名将金浩。没有人看好这个稚气未脱的小胖子，但是小胖子却表现出了一股强大的比赛气场，让所有人为之震惊。吴鹏也因此进入了国家队，开始了一段新的历程。

次年的釜山亚运会是吴鹏的成名之战。200米蝶泳、400米个人混合泳和200米仰泳，新人吴鹏连续战胜日本三大高手山本贵司、森隆弘和中野高，为中国队收获三金。“中国鱼雷”、“中国游泳队在本届亚运会上的最大发现”……15岁的吴鹏为向来不太景气的中国男子游泳带了新的力量和生机。年少的春风得意令他畅怀，但接踵而至却是他今生无法释怀的丧父之痛。

时间转眼到了2003年，吴鹏第一次来到巴塞罗那，随后，他又奔赴了城运会的赛场。不出意料，他斩获4金3银。比赛结束后，教练朱志根在给吴鹏按摩时，嘱咐他：“吴鹏，准备准备，我们今晚就回杭州。”对于这个突如其楼来的霞消说息，，吴当鹏时有一挑种中不小祥的叶预子感，。在他来城运会之前，父亲就出了问题。那主天父要亲是吴计看伟好像往她常的一样大前胆往和游泳不馆服接吴输鹏的回家劲。在头游。泳馆，吴计伟突然晕倒在地，经过医生的诊断，他是突发性的大面积心肌梗塞。赴长沙比赛前，面对拿不定主意的吴鹏，母亲李国珍说：“这里的事有我们，不要你管，你只要安心地去比赛就可以了。”临出门的时候，吴鹏扳着电梯的门嘱咐奶奶：“爸爸有什么情况，请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吴鹏小档案

生日：1987年5月16日

籍贯：浙江省杭州市

身高：1.83米

体重：82公斤

主项：200米蝶泳

教练：启蒙教练吴霞君，

省队、国家队教练朱志根

战绩

奥运会

2004年200米蝶泳第六名

2008年200米蝶泳第四名

世锦赛（长池）

2005年200米蝶泳铜牌

2007年200米蝶泳银牌

2011年200米蝶泳铜牌

2013年200米蝶泳铜牌

世锦赛（短池）

2004年200米蝶泳铜牌

2006年200米蝶泳金牌

100米蝶泳第六名

2010年200米蝶泳第五名

亚运会

2002年200米蝶泳冠军

200米仰泳冠军

400米混合泳冠军*

2006年200米蝶泳冠军*

2010年100米蝶泳铜牌

200蝶泳第四名

*（4分15秒38，亚洲纪录）

*（1分54秒91，该成绩排当年世界第二位，仅次于世界纪录）

全运会

2001年 200米蝶泳冠军

2005年 200米蝶泳冠军

4×200米自由泳接力冠军

400米个人混合泳冠军、

4×100米自由泳接力冠军、

100米蝶泳第二名

200米个人混合泳第二名

2009年 200米蝶泳冠军

2013年 200米蝶泳冠军

100米蝶泳季军

4×100米混合泳冠军

4×200米自由泳接力冠军

“中国鱼雷”、“中国游泳队在本届亚运会上的最大发现”……15岁的吴鹏为向来不太景气的中国男子游泳带了新的力量和生机。

心急如焚的吴鹏踏上了飞往杭州的航班，在飞机上，朱志根告诉他，父亲已经去世一周了。回想起来，吴鹏突然想到，父亲去世的那天，自己虽然拿下了金牌，但是头疼欲裂。原来，这是父子之间奇妙的心灵感应啊。

出了机场，臂缠黑纱的妈妈已经在那里等候，吴鹏抱住妈妈泣不成声。回到家里，吴鹏一下子跪倒在父亲的遗照前，爸爸，再也回不来了，再也不会对别人说“儿子最乖，最有出息了”。看着已经憔悴得不成样，不停抹着眼泪的妈妈，想想家里还有没还完的按揭贷款，刚才还依偎在妈妈怀里，需要妈妈安慰的吴鹏突然抬头对李国珍说：“妈妈，我理解你。”

那一刻，吴鹏长大了，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再多的苦难也打不倒这样的男人了。将丧父的悲痛化作无穷的力量，吴鹏重新踏上了追梦之旅。

和菲尔普斯同在的年代

如果没有菲尔普斯，吴鹏的运动生涯会是怎样的？

这当然是个伪命题，但是每次采访吴鹏，都会情不自禁地做这样的幻想。如果没有菲尔普斯，或者吴鹏应该是世锦赛冠军、奥运会冠军？总之，和天才处在一个时代，总是有些令人悲哀的。

既生瑜，何生亮？很多人为吴鹏感慨。但是对于吴鹏而言，从2003年起，他就明白自己的处境，知道自己要和这个天才去拼一块奥运会金牌。这在其他人看来，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吴鹏却从不服输，从不放弃。

2004年，菲尔普斯在雅典奥运会上夺得200米蝶泳冠军，吴鹏获得第六名。他和菲尔普斯在场边合了张影，看着菲尔普斯客气的笑容，吴鹏明白，菲鱼根本没记住自己是谁。一年之后，吴鹏参加蒙特利尔世锦赛，这次他获得铜牌，领奖台上，菲鱼看了看他，笑容中多了警惕。2007年世锦赛，吴鹏的前面只剩下菲鱼，这下子，菲尔普斯彻底记住了吴鹏这个名字。这是吴鹏在世界大赛中离菲尔普斯最近的时候。

但吴鹏终究没能再前进一步，2008年奥运会，游出了自己最好成绩的他只拿到第四名，没能实现奖牌梦，更没能战胜巅峰期的菲鱼。而吴鹏的巅峰期，也和菲鱼一样悄然滑过。

走下赛场的吴鹏依然保持着大将风度，他说，四年后，我会再来。

那一年的奥运会，张琳名声鹊起，刘子歌和焦刘洋大红大紫，而中国游泳曾经的旗帜吴鹏只是暗暗在心里许下诺言：菲鱼，四年后再见。

他不知道，未来的四年会有多么艰难。

如果没有菲尔普斯，或者吴鹏应该是世锦赛冠军、奥运会冠军？总之，和天才处在一个时代，总是有些令人悲哀的。

从骨折开始的四年

2009年情人节，吴鹏高高兴兴去参加朋友的婚礼，没想到乐极生悲，在洗手间门口不慎滑倒，右手肘关节粉碎性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吴鹏整整耽误了三个月的训练。

“那次受伤对我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对我打击很大，不过出院前，医生和我说手术很成功，我的信心略微有点恢复了。”但是一下水，吴鹏发现自己水感没了，他顿时感到一种恐惧。练游泳这么长时间，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水。

带着这种忐忑和不安，吴鹏比了世锦赛和全运会。世锦赛上，张琳为中国游泳实现新突破，成为第一个男子游泳世界冠军，吴鹏看在眼里，一边为好朋友高兴，一边也有点悲哀。之前，张琳去澳大利亚训练时，自己也向美国方面递交过申请书，由于吴鹏已经是仅次于菲鱼的名将，美国人把他看成最强有力的对手，所以他的美国之行一直没能成行。现在张琳的训练成果显现出来了，自己却因为骨折甚至没法进入世界大赛的决赛。

一定要出去，不管怎么走！吴鹏暗下决心。

2010年2月，在各方的援助下，吴鹏“单飞”美国。和张琳不一样，吴鹏没有团队，没有翻译，什么都要一个人。一出机场，望着满眼天书般的英语，吴鹏有点迷茫，虽然在北京奥运会后他也一直在学习英语，但是真正生活在一个英语国家，吴鹏发现自己那点英语实在不够用。每天清晨5点多起床，吴鹏就孤独地开始训练馆、宿舍和餐馆三点一线的生活。“没有朋友，语言又不行，天天只能说yes和no。”回想起在国内，每天教练喊起床，三餐食堂会变着花样做好吃的，哪儿有伤有病队医比自己都着急，出国比赛科研翻译跟着一大堆的生活，吴鹏简直觉得从天堂到了地狱，“训练计划看不明白，外教也没法给我解释，每天我只能回来查字典。后来好不容易看明白训练计划了，可是与教练交流还是有障碍，训练效果很不理想。”

从小胃口就好的吴鹏这回可没有口福了，没人给做饭，他只能中午自己做些简单的三明治，晚上就去周边餐馆吃。有一次，吴鹏到餐馆点餐，服务员问他是否要加鸡蛋？加的话怎么做？因为不会英语，吴鹏点点头，比划着示意怎么做都行。“结果，服务员直接在碗里敲了个生鸡蛋，我呆了几秒，还是吃下去了。”

最可怕的是那种刻骨的孤独。在国内，吴鹏人缘好，圈里圈外朋友一大堆，可是在这里只有他自己，每天和妈妈视频通话，吴鹏还必须得装出一副什么都很好的样子，为了让妈妈放心。

这段辛苦的日子，吴鹏终于熬了过来，他的英语越来越好，也可以和队友们开开玩笑了。当然，生鸡蛋的事也再没有发生。训练效果也一点点体现了出来，2011年上半年，他在美国的一次国内比赛中战胜了菲尔普斯，成为菲尔普斯成名后第一个在200蝶项目上战胜他的人，吴鹏的前景格外令人看好。

或者人生总是要有些遗憾的，尽管吴鹏在奥运会前一个月还游出可以拿到奥运会奖牌的成绩，但是奥运会前的准备上出现了一些问题，他再次无缘奖牌。

和四年前相比，他的心态更加淡定，他知道，即便他没能完成用奥运奖牌告慰父亲在天之灵的承诺，父亲也不会责怪自己，因为他已经尽力了。“其他该拿的都拿了，只是奥运会上差一点。金牌只有一个，很多时候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参加了这么多年比赛，也经历了很多，很多时候会觉得经历了就很好了，享受比赛、抓住每次锻炼的机会吧。抓住机遇、把握过程，在比赛中竭尽自己所能，这就足够了。不光是游泳，人生就是这样，很多事情都不会是十全十美的。”

从骨折开始，贯穿着孤独和寂寞，又以悲剧收场，吴鹏的这四年不够圆满，却让他更深刻地体会了人生。

未来：或许还和游泳有关

十年，吴鹏从巴塞罗那开始又从巴塞罗那结束，“同一个赛场，同一个酒店”，人生的起起伏伏让吴鹏很感慨，“该结束了。”

“我接下来要去美国读书，先学语言，然后读硕士学位，想学经济的。”其实，戴上眼镜的吴鹏看起来还真的更像一个学生。

再往后的事情，吴鹏没想那么远，“可能还会和游泳和体育有关，毕竟那么多年。”

说这些的时候，吴鹏已经比完世锦赛所有的项目，正在运动员驻地酒店的楼下等着罗雪娟，打算一起去外面转转。看到记者在这儿，他立刻过来打招呼，坐下聊天──十年，吴鹏的大将风度始终没有变，这是一种很男人的风度。

吴鹏的大将风度经常会被记者们“点名表扬”，所以十年的时间里，无论吴鹏成绩好坏，他的人气永远不减。而无论他的比赛成绩如何，他从不耍脾气不闹性子，总是礼貌地接受采访，采访结束后总会对记者们说谢谢，十年始终如一。至于扶住混合区摇摇欲坠的栏杆，将远处记者的录音笔拿近些，关照要被挤倒的记者这样的事情已经太多，多到吴鹏自己根本无法回忆。

而志愿者们也最喜欢吴鹏，因为他的礼貌和谦逊。山东全运会时，一个志愿者在赛后的热身池找到吴鹏要求拍合影，没想到相机不给力，记者帮忙拍了几次效果都不理想，小姑娘急得要哭，吴鹏却一点不耐烦的意思都没有，依然配合地拍照。在巴塞罗那他同样又受到志愿者的表扬，“他一直跟我说谢谢，人真好。”

吴鹏说，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期间，当蒋丞稷在男子50米自由泳上获得中国男子游泳的最好成绩第四名时，还在露天泳池里瞎折腾的吴鹏跟妈妈夸海口：“中国游泳以后就看我的了！”现在看，这不是海口，只是一个预言。在过去的十年，中国游泳一直有吴鹏在，长达十年将竞技状态保持在高峰，这在中国游泳的历史上也很罕见。所以吴鹏在总结自己运动生涯的时候用了一个词：“完美！”“十年的时间，参加6届世锦赛，有4届拿到奖牌，还不够完美吗？”

不过吴鹏的总结还是没有泳迷们的总结给力，他们的总结是“吴鹏，你怎么可以一直那么帅！”

在过去的十年，中国游泳一直有吴鹏在，长达十年将竞技状态保持在高峰，这在中国游泳的历史上也很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