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物品博弈中社会认同激励机制探索

2013-04-02 05:20
关键词:认同感贡献参与者

曾 恒

(瑞典达拉那大学 经济学院,瑞典 博伦厄 79188)

经济学家们从很早以前就开始研究人们在集体行为中的激励机制。人类的行为大体上可以解释为受到两个诱因的驱使:经济收益和社会认同。这些激励机制在Gächter和Fehr的研究中被解释为金钱激励和社会激励[1]。Bénabou和Tirole添加了另外一个动机:“人类的行为是利他主义动机、自我物质追求和社会形象考虑的混合结果。”[2]自我物质追求就是金钱激励,社会形象考虑就是社会激励。由于人们的社会认同感来自于他人对自己的看法,因此人们会更在乎熟悉面孔的意见而不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的看法。Rege &Telle在课堂上做了一个公共物品博弈实验,得出的结论是:身份信息公开的小组要比不公开身份的陌生人小组更愿意投资于公共物品。也就是说,身份信息公开是增加私人对公共物品投入的重要因素。但是,这个实验是在成员拥有相同知识水平的学生中进行的,如果是在户外随机抽取的样本,身份信息公开的效果会不会与实验室数据相符?我的导师Tobias Heldt和他的同事Fredrik Hansen在一次对跨国滑雪爱好者面对公共设施建设困境的调研中重做了这个实验[3]。他们发现,身份信息公开在实验室外仍然有效。本文使用的就是他们的实地研究数据。本文的目标是在Heldt和Hansen实验的基础上,进一步探索激励机制的其他因素,比如是否认识其他参与者、从众心理影响等。数据来源是实验之中参与者填写的问卷调查表。

一、实验设计和数据收集

Heldt和Hansen的实验设计与Rege和Telle有一定的相似之处,但是Rege和Telle的实验是基于实验室的数据,Heldt和Hansen的实验则在实地中进行。本文中,我们希望发现实验室数据与真实世界实验数据的不同。

实验的参与者是在瑞典中部的滑雪者中随机招募的。Allemansrätten是瑞典知名的有百年历史的无主之地。因为土地不属于任何人,所以这片土地上的各种设施比如雪地车轨道都属于公共物品。由于向使用这些设施的人收费是不合法的,而且又不可能让所有来滑雪的人都成为俱乐部成员,因此对这些基础设施设备的维护就依靠瑞典全国的各个滑雪俱乐部的自发参与与捐赠。这样就出现了投资不足的问题,使该区域的基础设施仅维持在最低水平。

实验设计了5个小组,每组包含6到8名参与者。其中3个小组不采用其他激励机制,我们称之为基本组。另外两组公布了组员身份信息,我们称之为介入组。

在基本组内每个小组的实验中,共有8×150瑞典克朗的现金装在一个盒子里。每次叫一个人来到盒子前领取150克朗和两个信封。一个信封写着“个人”,意味着放入这个信封的钱归个人使用。另一个写着“放回盒子”,意味着这个信封里的钱会被捐献给公共物品。参与者必须决定如何分配这150克朗,然后将装好钱的两个信封放入一个大信封里,拿回座位。这个分配的过程在一面屏风后面进行,防止被别人看到。当所有人都分配好信封后,大家将依次上交“放回盒子”的信封。组织者清点好所有“放回盒子”信封里的钱,这些钱将被翻倍,然后平均分给所有参与者。每个参与者最后得到的钱将是“个人”信封里的钱与翻倍后重新分配的钱之和。在介入组中,唯一的区别就是参与者互相被告知了每个人的身份信息,而且分配金钱的过程是在众人面前进行的,装钱的大信封上将写有参与者的名字。

在每个小组中,都会有组织者宣读游戏规则,以确保每个人都了解必要的信息,之后,参与者将会回答几个问题,以测试他们是否了解整个游戏规则,只有当所有人都完全了解之后,实验才会开始。组织者将为有疑问的参与者解答疑惑之处。所有的小组中参与者都不允许口头交流。实验完成后,参与者将填写一份调查问卷。问卷内容包括参与者的个人基本信息和其他可能对合作行为有潜在影响的因素,包括参与者在小组中认识的其他成员个数,还有从众心理的偏好数据。

根据实验的设计,我们可以提出假设:在陌生人中引入间接的社会认同激励机制(身份信息公开政策),有利于对公共物品投入的贡献。

二、实验结果与讨论

(一)身份信息公开

表1显示了介入组和基本组贡献程度的平均数和中位数。在基础组中,没有引入社会认同激励机制,参与者的平均贡献水平为78.8%。在介入组中,由于进行了身份信息公开,其平均贡献水平则上升到96.7%。列差异达到17.9。贡献水平的中位数在两个组别都是100%。

表1 不同介入组贡献水平平均数和中位数

因为两种组别观察项的数目不同,这里我们用Wilcoxon-Mann-Whitney检测来代替T检测。Wilcoxon-Mann-Whitney的 P值为0.0416,说明介入组的贡献率不大于基础组的贡献率这一假设在0.05的显著水平被拒绝。这个结果明显支持在陌生人中引入间接的社会认同激励机制(身份信息公开政策)有利于对公共物品投入的贡献的假设。

Rege and Telle的实验室数据为,基础组平均贡献率34.4%,介入组平均贡献率68.2%。两组数据都比我们的实地数据要低很多,这是什么原因呢?教育水平可能是原因之一。Rege and Telle实验的参与者多数是受高等教育的学生,理性的利益最大化在课堂上更为他们所熟悉,而本文中的实验参与者是在一个旅游胜地随机招募的,基础组的平均受教育年限为3.65年,介入组的平均受教育年限为3.27年。由于他们受教育程度较低,所以他们对理性人假设的了解和信任程度更少。也就是说,他们更有可能成为无条件的利他主义者和有条件的合作者,而不可能成为理性的经济人。就像我们所预测的那样,他们应该贡献得更多。还有其他的环境因素影响了实验结果吗?同一小组的参与者可能互相认识,从众心理和互惠心理的程度不同都可能对人们的贡献率产生影响。

(二)朋友还是陌生人

参与者是在实验室外随机招募的,这意味着我们不能指望参与者互相之间是完全的陌生人。我们声称,实验是匿名的,并且贡献结果不会公布给其他人,但是,参加同一组实验的熟人可能会在实验后交流经验。这种心理预期,会使得即使是基础组中的参与者同样面临身份信息公开产生的社会认同激励影响;而且,朋友之间相互信任,自然会贡献更多给公共物品,以便整个小组获得更多的收益。在问卷调查中可以了解参与者认识的小组成员的个数,接下来就在基础组中针对这一数据进行分析,如在小组成员中有认识的朋友,则可以看作身份信息已互相公开。如表2所示,认识朋友的个数从0个到5个,平均贡献水平随着认识朋友个数的增加而上升。

表2 不同朋友个数者平均贡献水平

这很容易理解,一个人在小组中认识的人越多,对社会认同感的期望就越高,因此我们把数据继续分成两部分,低认同感组包含认识朋友个数在2个以下的参与者,认识朋友个数更多的参与者分在高认同感组。如下表3所示,两个组观察项个数接近,贡献水平的中位数相同。低认同感组的平均贡献率是67.9%,而高认同感组则是85%。列差异达到17.1,与基础组和介入组的平均贡献水平的列差异(17.9)十分接近。

表3 不同认同感组贡献水平

我们仍然用 Wilcoxon-Mann-Whitney的方法来检测,P值为0.0402,说明假设在0.05的显著水平被拒绝。这个结果支撑了前文的观点,同一组中认识的人越多,则社会认同激励机制的约束越大,对公共物品贡献度越高。

(三)从众心理

“从众心理就是,个人要表现出与大家的态度、信仰和行为保持一致,才能感觉到是正常的。”[4]人们总是希望在群体中寻求被认可的安全感,因此别人的看法会影响到一个人的行为。B.Douglas Bernheim提到,从众心理是由社会因素诸如对声誉的渴望、尊重、受欢迎或者被接受等产生的[5],而且这些因素对人的行为有重要影响。许多经济学家都认同这一因素的重要性,但很少有人进行过证实。本实验的问卷调查中问到过人们的从众心理偏好,问题是“让别人喜欢你对你来说有多重要?”我们用这一数据来探索从众心理与合作行为的关系。我们分析了全部的参与者,不分基础组或介入组,因为熟人还是陌生人在这里不需要考虑。

在意他人对自己看法的人,为了避免被别人轻视,就会表现出更强的亲社会行为,这在本实验中的具体表现就是对公共物品的贡献度越高,因此从众心理偏好应该与贡献度水平正相关。不同从众心理偏好水平下的平均贡献水平如图1所示,最在意他人看法的组拥有最高的平均贡献度,然后随着在意程度的降低,贡献度也有所减少,但最不在意他人看法的组的平均贡献度又有上升。这个情况似乎与预测不符,因此我们调取原始数据进行进一步分析。

图1 平均贡献水平

表4 不同从众心理偏好水平者平均贡献水平

如表4所示,只有3个参与者表示完全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其中两个人将资金全部贡献给公共物品,只有一人贡献了70克朗,因此全部贡献的这两个人属于无条件的利他主义者。

经济学家很早就建立起人们在集体活动中亲社会行为的激励机制的相关理论。Bénabou &Tirole总结出三类激励:利他主义动机,自我物质追求和社会形象关注。利他主义动机来自于自我形象关注,自我物质追求也叫金钱激励,社会形象关注就是诸如社会规范等因素的社会激励。社会规范可分为有形规范和无形规范。有形规范表现为明文规定的那些规矩,无形规范可表现为外部或内部趋同压力或者社会认同感。无形规范对人们的亲社会行为有重要影响。本文中我们探索了社会认同激励机制的影响,诸如身份信息公开和参与者的熟悉程度、从众心理偏好等。实验数据显著地支持了在陌生人中引入间接的社会认同激励机制(身份信息公开政策)有利于对公共物品投入的贡献的假设。调查问卷的数据同样支撑前假设,并且证明了人们越在意他人的看法,便会在公共物品投入中贡献越多。

[1]Simon Gächter,Ernst Fehr.Collective action as a social exchange[J].Journal of Economic Behaviour & Organization,1999,39.

[2]Roland Bénabou,Jean Tirole.Incentives and Prosocial Behaviour[J].IZA Discussion Paper No.1695,July 2005.

[3]Tobias Heldt and Fredrik Hansen.Social Approval and Framing in the Field:Behaviour of Snowmobilers in Sweden[J].4th Nordic Conference on Behavioral and Experimental Economics Oslo,October 30–31 2009.

[4]Aronson,E.,Wilson,T.D.,& Akert,A.M.Social Psychology[M].Upper Saddle River,NJ:Pearson Prentice Hall.

[5]B.Douglas Bernheim,(1994).A Theory of Conformity[J].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19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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