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像转向”下电视相亲节目的接受美学分析
——以《非诚勿扰》为例

2013-04-07 10:09王洪岳
山东社会科学 2013年1期
关键词:孟非非诚勿扰主持人

王洪岳

(浙江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一、显性视像与隐秘情感张弛有度的结合:《非诚勿扰》的收视密码探析

近年来,中国各地的卫视相继开播了真人秀相亲节目,如湖南卫视《我们约会吧》、浙江卫视《爱情连连看》、上海卫视《百里挑一》、吉林卫视《全城热恋》、天津卫视《爱情保卫战》等,几乎每家卫视都有了类似节目,甚至某些省内的市级电视台也纷纷出台此类节目。一时间,最时尚的爱情派对和恋爱方式莫过于上卫视(电视台)去参加相亲节目。相亲——这个中国最传统的恋爱方式竟然成了最时髦的生活方式,最隐私的爱情竟然成了最暴露、最公开的大众化情感表白方式。在这些众多的真人秀相亲节目中,开播至今已经两年多的江苏卫视《非诚勿扰》最为引人瞩目,风靡全国,引起广大电视观众和各界人士的热烈关注,其收视率居高不下,屡创电视收视率排名的首位新高,曾经超过4%,并且在各种视频网站频频亮相,点击率也节节上升,其傲视群雄领时代之风骚的业绩令人刮目相看。

对此现象,电视学界、广告界和媒体界从传播学、统计学、广告学、社会学、政治学等角度进行了多方面的探讨和博弈。在初始阶段,关于这个节目的社会评价和研究指向大多是负面的,甚至有人认为这个节目是个“怪胎”、“缺乏社会责任感”、“三俗(庸俗、低俗和媚俗)样板”,结果导致节目停播、整顿,差一点夭折,后改版开播等充满戏剧性的变化与遭际。

面对这样一个招人眼球的收视率排名第一的电视节目,人们见仁见智在所难免。但是如果不去推究这一切背后的深层原因,而仅仅从节目的雅俗、是非或利义角度去争论,则仍然是停留于表面。在中国的改革开放进行了30余年的今天,许多深层次问题凸显,比如电视和报纸等传统媒体仍然存在传播不畅的问题,新闻评论不能涉及当权者和体制设计的问题,等等。这些问题一时半会儿都不太可能得到有效的解决。作为当今传播效率高、传播信息丰富、传播速率快捷、传播受众最多的电视媒体尤其是卫视来说,寻找生存和发展的出路当在情理之中。既然作为新闻媒体的渠道不畅,那么,各省市区卫视就尝试家庭类、生活类、饮食类、保健类、鉴宝类、发财类(财经类)、旅游类、购物类、探案类、言情类等节目,当是大致稳妥的选项了,虽然这类节目或搞怪、搞噱头(如某知名电视台的“超市大赢家”节目让参与的家庭主妇直奔商品货架,在单位时间内从超市拿东西不交钱,所取的全归自己,以致把人的那种赤裸裸的贪欲一展无余的拜金主义,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疯狂地步,这显然不符合我国社会主义价值观),往往并不能真正提高民族的素质,但也聊胜于无,所以充斥于各卫视的此类节目层出不穷。因此,这些年来电视娱乐类节目或节目娱乐化趋势愈来愈明显,电视媒体的领导、编导、主持与观众在这些方面大致也达成了默契,此类节目有稳固的收视群体和收视率。虽然有的节目制作粗糙或主持人素养欠佳,有的节目动辄出现三四个主持人站在台上,搞得观众抓不住节目的要旨或主线。久而久之,此类节目在喧嚣了几年之后人们的接受心理普遍趋于疲劳,自然会产生厌倦感,最终的命运只有偃旗息鼓。

正是在传统价值失范、新价值尚未建立起来的当下,人们渴望着自己漂泊的身心得到休憩,无望的心理得到抚慰,寂寞的情感得到慰藉,特别是80后、90后向往真正的爱情,于是相亲类电视节目在近几年大行其道。相亲类节目与购物类节目的一个很大不同在于前者强调了人的精神诉求和情感维度,关注了当下国人渴望交流、青年男女渴望真挚爱情的普遍心理。《非诚勿扰》节目就是在种情势下赫然出世,并以超高的收视率震惊了中国乃至全球华人世界。在传统中国,本来人们相亲恋爱是最不宜宣示于大庭广众的隐私。但随着开放和互联网时代的到来,我们这个在爱情方面最为保守的民族也一改往昔的矜持、害羞、内向等性格,变得大胆、勇敢、外向。观众作为接受者都有窥视欲和审美期待心理,“而且由于电视上的窥视是毫不遮拦的,集体的,所以严格说来,已不是窥视,而是一种‘公示’或可称之为群体‘窥视’”[注]金丹元:《电视与审美——电视审美文化新论》,学林出版社2005年版,第290页。,它每天都为观众提供窥视的窗口和心理想象的参照。虽然像《非诚勿扰》这样的节目刻意让观众做出“窥视”的画面不很明显,但它同样内设有更为隐秘的引发窥视的意图与氛围,如最靓丽的美女嘉宾被安排在最前面出场,擅于讲述自己情感故事的女嘉宾发言的机会更多,而且在蒙太奇切换中出镜率最高。庞大的电视观众使这种“窥视群体化、合法化后,则窥视本身也已毫无秘密性可言,反而变为电视审美的一种策略、一种方式,电视制作人的一种可资利用的手段和吸引观众眼球的途径”[注]金丹元:《电视与审美——电视审美文化新论》,学林出版社2005年版,第293页。。我称这样的时代为“视像转向”(the visual pictorial turn)时代。在“视像转向”时代,以往阅读文字(小说、诗、哲学、历史等)的时光被图像、视觉艺术、影音艺术等所占据,而且这种时间的再分配不是倾向于对静态的图画和雕塑艺术的欣赏,而是被电视(近十年来又有电脑网络视频)所占据。这是《非诚勿扰》这类节目产生和火爆的物质前提。

《非诚勿扰》恰恰是在电视这种高技术媒介中制作、传播和接受的情感交友节目。问题是为何相亲类节目的火爆场面出现在古城南京而非其他地方?为何是平易近人的新闻节目“零距离”主持人孟非这样的非科班主持人主持的这档节目火爆起来?这需要从更深的层面去思考。首先,跟节目产生于南京有关。无论在古代还是在近代,南京人的审美和娱乐方式都是南北兼有,而今则古今融合、中西合璧,经过近代的哀痛历史,其城市文化性格内敛而富于内涵。其次跟主持人的风格有关。孟非是南京文化浸泡出来的一个有节制和自控力的主持人,他兼有中庸的理性与温和的感受力,有一种收放自如的幽默与睿智。其三,参与各方的角力维持了一种动态的平衡。所以,《非诚勿扰》张扬快乐但不过度,欢乐而不狂放。此档节目由于它的“乐而不淫,欢而不狂”的审美风格而受到全球华语观众的喜爱,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二、美与真、善的视听觉联姻:《非诚勿扰》的审美判断

(一)美≠漂亮:《非诚勿扰》朴素自然的审美观

美作为一个最为重要的审美范畴,在电视节目中并非仅仅指画面中的那些人物的美,它理应包括舞美设计、背景音乐、摄影摄像等方面。作为服务类娱乐类节目,《非诚勿扰》没有把主持人放在高高设置的“台”上,而是让他置身于观众当中,点评嘉宾则干脆坐在观众当中。当然,在现场的设置上,节目制作人煞费苦心,它没有设置“台”上“台”下,而是构建了一个椭圆形的演播大厅,在一侧有一个电梯口,主持人孟非从这个徐徐下降的电梯口走出来时已经预热了现场气氛,接着他讲一两个相关的花边新闻或故事,让人感到自然随和。然后由甬道连接的另一侧,从阶梯形入口现身的24位美丽单身女士绕场半周进入各自的位号,此时音乐奏响,现场气氛开始热烈起来。接下来是另外的关键人物——男嘉宾亦从封闭的电梯徐徐下降、显身,这吸引了女嘉宾们和通道两侧池子里观众们的多重期待视野,也给电视机和电脑前的观众以神秘感和期待感。此时一直伴随着刺激人视听觉的变幻闪烁的五彩光影和模拟心跳雷声般响起的音乐,再加之现场观众热烈的掌声欢呼声……一种别致而火热的节目气氛随即产生。中间有一条通透的钢化玻璃板制成的通道,将主持人、男女嘉宾和现场观众统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主体间性”般的平等、自由的对话氛围。这是一种召唤结构,它期待参与者和观众的平视和平等的参与,这其实是对观众的一种尊重,也符合电视节目的大众化、民主化的特点。这一新颖的演播大厅的设计匠心独运、别出心裁,有一种富有时代气息的科技美、环境美。

主持人孟非虽然以一个光头甚至有点丑的形象亮相,重要的是他的学识、反应力、幽默、自嘲、低调、随性的主持风格颇具亲和力。孟非不拔高自己,还间或自我解嘲一下,但又有一个底线,绝不像有的电视台此类节目主持人那种油滑,这就是对电视伦理的无形塑造。他和另一个光头、色彩分析专家、点评嘉宾乐嘉相映成趣。再加上后来的省委党校教授、点评嘉宾黄菡博士,三人构成了一个多重而鲜明的对照和互补关系,共同引导着节目向既定的目标——相亲(择偶)→娱乐→商业(广告)→审美→励志等或舒或缓地发展。但是,这两个光头非美非丑、不美不丑的形象,放到节目的核心位置与女嘉宾们就形成一种美与丑的互补效应。如果只选择那些帅气的主持、靓丽的美女嘉宾,那就成了选美比赛和走秀舞台,而婚恋类、相亲类节目恰恰要传达的是生活的百态,生旦净末丑,都是必不可少的元素。孟非和乐嘉的光头其实就是以滑稽的、丑的外形来比衬美女帅男,最终形成美与丑、滑稽与严肃的平衡,从而实现其审美接受的目的。

(二)“敢说真话就是美德”

在一个信息随处可得且泛滥的文化网络中,大量的信息是那种伪饰的所谓美,做作甚至作伪。此类信息或节目往往让人产生恶心之感,这显然不是一般人们所喜欢的审美类型。因此,当下人们特别渴望真诚和真情,至少看到某种世态真相。观众打开电视机,往往手摁遥控器,最后才会定格于某个自己喜欢的节目。作为节目的“核心的创造者”,“理想的电视节目主持人应是姿态活泼、‘不带框框’和‘未经训练’的人”。主持人孟非原先以睿智而富有良知的新闻记者身份引人注目。“孟非”者,孟子之后代也,“非”诚勿扰。一是他具有孟子般的大智慧,“充实”,孟非饱读文史哲,而且其光头的形象透着光辉,恰如孟子所言的“充实而有光辉谓之大”的大气度;二是平凡中透出不平凡,“非”同一般。他在主持节目时往往通过三言两语的穿插而收画龙点睛、出奇制胜之效。仅有“非”同寻常的见解,还不足以征服观众,更重要的是“诚”字,这也是该节目与其他同类节目的最大最本质的区别所在。虽然人人追求真实、真诚、自然、随性,但真正做到却又难乎其难。所以才有巴金的“讲真话”、才有哈维尔的“生活在真实中”的说法。电视人往往并不能讲真话,但也并非决然不能。孟非的《非诚勿扰》努力在做到既“讲真话”又尽量“生活在真实中”。另外,真诚之下他也讲求说话和主持的艺术,他在此节目中的“微冷幽默”话语及主持风格,恰到好处地适应和体现了当代审美风尚的变迁。孟非的平民化身份和立场、节目本身的大众化和娱乐化倾向、乐嘉颇具水准专业化和性情化的简要评析,以及黄菡亲切温暖而切中肯綮的点评,共同营造了此档节目的审美力。在孟非身上,观众能够看到智慧与真诚相结合的精神魅力。他作为大电视台的首席主持人,没有大牌的架子,多的是平民的姿态、生活化的语言、自嘲的语气。他是在平凡中制胜,在俗中见雅,在平中带奇,在拙中现智。他把主持新闻节目的犀利深刻化为了相亲娱乐节目的睿智和幽默。他往往能在男女嘉宾陷于尴尬或唇枪舌战之际,恰到好处地引导,化干戈为玉帛。只有在“诚”的前提和品格下,各方参与者才能感受到节目的真切、亲切,有一种迫不及待地想参与或观看的期待视野。如果各方都在做戏、表演,更有甚者找一些托儿来哄骗大家,就更是等而下之了。在当下这个“诚实、实在”被当成贬义词的时代,《非诚勿扰》节目敢于亮出“真诚”(“非诚勿扰”的英文为“Find soul mate”即“寻找灵魂伴侣”)的大旗实属难能可贵。

孟非就经常三言两语来品评场上男女嘉宾,并能从个人生活体验和历史中汲取营养,稍加组合便是非常精彩的话语。如2011年7月26日第76期:

男嘉宾(做反恐培训工作的帅哥):“我的缺点是太认真,有时有点懒……”

孟非:“这个不算缺点,我想告诉你如果一个人没有缺点,那是很可怕的,另外,你说你永不妥协,一个人一辈子不可能永不妥协,我就是不断地在妥协……”

乐嘉:“我和孟非是好朋友,但是我们性格截然不同,他敢于自嘲,他很放松,我很紧张……”

孟非:“我老想嘲笑别人,可是怕得罪人,所以只好嘲笑自己……”

孟非:“和父母住不住在一起,和个人的独不独立是两码事。尊重父母和没有主见也不是一回事。”

有自嘲作为前提,再去善意地嘲笑一下台上的男女嘉宾,这样就双倍地增加了节目的情趣,既不令人反感也能引发人的乐趣和思考。而深究的话,孟非的语言表达中有一种辩证法,但那绝不是教条,而是一种智慧的体现。主持人能否灵活、机智、幽默自嘲和辩证地看问题,往往成为这类节目之所以成功的关键。孟非自己解释对于拜金女、宝马车之类话题,其观点就很独特地体现了他一贯的真性情和追求真实想法、追求事实真相的做法,他说:“一个真人秀的节目,只要在法律允许的范畴之内,在不损害别人的情况下,真实地表达自己,这是一个非常可贵的东西,今天的中国人习惯性地说假话说了几十年了,我们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了。”[注]百度百科“孟非”:http://baike.baidu.com/view/1251416.htm这是他对那个“拜金女”马诺的评价。在2010年1月24日第4期节目中,男嘉宾陆元龙长得胖胖的,颇像阿甘,他靠自己的真诚和一首意大利语的《今夜无人入眠》深深打动了最后唯一为他留灯的女嘉宾陶海燕,而她也是陆元龙的“心动女生”,真如乐嘉所言,世上好像真有“灵异事件”,心有灵犀,牵手成功。孟非说过,“真诚的交流谁都无法抗拒”,“敢说真话就是美德”[注]张笑恒:《孟非的说话之道》,青岛出版社2011年版。。这句话把人类的三种价值或价值的三个维度“真善美”一语概括了。这也是今日中国所最为需要的箴言般的话语。

三、观众与节目“零距离”:《非诚勿扰》的叙述学分析

电影理论家贝拉·巴拉兹在其《电影美学》中认为,电影可以将观众引入画面本身,两方的思想情感也能合而为一。而由于电视一般是在家庭中观看,其关注度比电影要小,因此“电视艺术不该像电影艺术那样,一味迷信视知觉对审美心理的直接冲击力,而应注意发挥视觉形象叙事的潜力和对生活逼真的再现力。”[注]胡智锋《电视美学大纲》,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3年版,第198页。这说明,电视艺术包括《非诚勿扰》这类节目不能仅仅依靠精美的画面和精致的蒙太奇技巧来满足观众的审美心理诉求,而且还要通过视觉形象的叙事性来再现生活。如果说,《非诚勿扰》追求真诚而且取得了成效,那么,建立在真诚基础上的故事的真实性则是其所要追求的另外一个效果。如果把平凡故事放置到一个特殊场合用一种特有的方式讲述出来,往往是国人最喜闻乐见的审美形式。因为自古迄今,中国人都是在各类故事中浸泡成长起来的。而后现代的当下更是一个远离了浪漫而讲究实际也就是各种碎片化小故事小叙事的时代。所以,《非诚勿扰》成功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节目注重男女嘉宾故事甚至主持人穿插着讲故事等所造就的节目的叙述性审美方式的应用。

在当下这样一个快餐式时代,文化成为符号,符号的存在成了近乎终极性的存在,一切都要在语言符号的层面被接受或不被接受。作为电视节目,要想长久地留住观众,就要在符号制作方面竭尽全力、独出心裁。而电视作为一种大众传媒所具有的各种整合能力往往超乎人们的认识和想象。就其叙述性来说,像《非诚勿扰》这样的影音节目不像小说那样专门以讲故事的方式来呈现,但它却整合了小说等叙事文体的特征,从而具有某种程度的叙述性,而且由于电视这种现代电子媒体的特殊性导致了叙事的独特性,因为“电子媒介时代电视交流的两端(制作和接受)生成了一个超出演播室和镜框之外更加巨大的效应场,新的叙事意义(效应/价值)在新的空间链条上不断生成。”[注]卢蓉:《电视艺术时空美学》,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79页。这样一种能够在主体间普遍传达和感染的意识结构得以在这种现代科技手段下更有现场感地呈现和接受。电视可以通过画面时空(具体包括电视屏幕本身的传播时空,被传播物体的实际时空和电视观众感受到的时空)来实现这种故事性。较之以前的艺术形式,电视艺术的时空是一种更加自由、更具可塑性、也更独特的时空。[注]卢蓉:《电视艺术时空美学》,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5页。《非诚勿扰》显然充分利用了这一点,它通过努力创设情境性而把电视的这种时空性的呈示特征和故事性的讲述特征较好地结合在一起。那么,《非诚勿扰》又是如何操作和生成这种故事性的呢?

在《非诚勿扰》这类“真人秀”节目中,各方(制作人、主持人、观众以及隐身的官方)发掘或寄予自己的价值观和爱恨情仇是应有之义。嘉宾、主持人、评点专家,及其背后隐匿的摄像师、灯光师、造型师等制作者构成节目制作主体的一方;观众——现场的和电视机、电脑前的——构成了节目接受主体的一方,这几方共同营构了此档节目的“混合艺术”的审美时空。作为相亲类节目的翘楚,《非诚勿扰》一贯注重挖掘男女嘉宾的人生故事,从她们/他们的求学故事、失恋故事、创业故事、家庭故事、冒险故事、平常故事等各类故事中,观众窥见了自己的人生和内心世界。这是一场场前所未有的公开暴露和欣赏的隐私故事,男女嘉宾在极其庞大的受众面前大胆地袒露自己的恋爱和其他带有隐私性的故事,观众往往津津有味地欣赏乃至赞同男女嘉宾的那种直面自身情感世界的勇敢。很多电视节目不乏大量的俊男靓女充斥着银屏,然而无论是节目制作编排的形式还是其思想内容,都几乎俗不可耐。近闻有一家著名电视台多个著名主持人共同发起对“唯收视率”的反思,殊不知他们是在自己的节目收视率不断下降而又无法起死回生之际发起这个所谓的反思活动的,明显带有酸葡萄心态。但为何人们对《非诚勿扰》趋之若鹜?那些和自己年龄、资历、长相、能力、遭际等都差不多的男女嘉宾现身说法,讲述自己失恋的痛苦和对新的爱情的憧憬,事业奋斗的挣扎与初见曙光的喜悦,对人生或深刻或肤浅的感悟,对未来美好生活或明晰或模糊的向往……都无一不与普通的观众感同身受。真诚、真情、真实,再配合上青年男女嘉宾讲述和解剖自己的真切,就使得这节目与观众进行近乎“零距离”的接触,真正实现了创作者和接受者的共赢。

《非诚勿扰》讲故事的方式又分为几种:其一,节目制作人往往要为每一位男嘉宾制作三个VCR:第一个“爱之初体验”体现的是男嘉宾的个人生活、求学、工作等方面的经历和优缺点等等,以供女嘉宾们初步作出选择;第二个“爱之再判断”主要涉及男嘉宾的恋爱经历,以让女嘉宾们作出进一步的判断和选择;第三个“爱之终决选”是其朋友对男嘉宾的侧面介绍,此时女嘉宾们或继续选择留灯,或灭灯以示放弃。先期制作好的男嘉宾的VCR要具有吸引人的亮色,但不能回避缺点,通过VCR要体现出男嘉宾性格等各方面的特点。这就要求制作人匠心独运,比如有车族不能故意显示自己的豪车,而是在不经意间进入VCR,办公室的场景也是自然而然地切入,求学经历如果是名牌大学也不一定非得突出,而是通过朋友或同事之口或闪过一个背景来一笔带过。这些VCR是短短十几分钟时间内女嘉宾们和观众认识和了解男嘉宾的最为宝贵的资料。要是通过简洁的讲故事方式恰切地讲述出来,自然加分不少。其二,现场的现身说法,甚或孟非以及乐嘉、黄菡穿插自己或周围朋友等的故事,并配合几句简明扼要、自嘲而幽默的评价,以加深或引导节目向纵深发展、升华。这些没有经过事先模拟的故事讲述,往往随着节目进展的情境而呈现随意和自然的状态,因此比较难得。其三,男女嘉宾现场碰撞出来的故事性,这也是该节目最为出彩和容易让人记住的地方。往往不经意间,男女嘉宾在现场氛围的烘托下情不自禁地迸发出人性的光辉、思想的火花和感人的话语,对此观众有很高的期待,因为期间充满了很多的变数。也许一个很感人的场景,但最终男女嘉宾并没有牵手成功,如2011年9月24日的节目“火星男”李韬为他的“心动女生”苏燕君在6天内就练就了一项盖世武功——用腹语唱了一首《我愿意》。即使《天龙八部》里的段延庆练就腹语也用了好几个月。虽然李韬没能牵手成功,然而他的故事和现场腹语演唱及讲述还是感动全场观众,许多人为之潸然泪下,从而将节目推向了高潮。这就是真情故事的审美力量。

善于讲故事和听故事是中国人的一大爱好。从古代的说书到近代的小说再到现代的电影、电视,故事一直伴随着中国人尤其是平民们的精神世界。而如何更好地讲述自己的爱情故事和人生故事是一个相当费神的事情,无疑《非诚勿扰》由众多既定的和未知的故事连缀而成的类似于糖葫芦的串儿更容易拉近男女嘉宾以及与观众的距离。孟非讲,《非诚勿扰》就像一幕幕大戏,节目好看的因素有很多,其中一个因素是节目既是系列剧又是连续剧。系列剧和连续剧各有各的优势,连续剧的优势在于有情节吸引观众,看了前面就想看后面,劣势在于,要是有两集没看,就连不下去了。系列剧的优势在于可以单独成篇,缺点在于没空不一定要看下一集。“《非诚勿扰》把这个问题解决得很好,连续剧和系列剧的优点兼而有之。场上的男嘉宾都是系列剧,女嘉宾都是连续剧。有的女孩,关注度很高的,就是个连续剧,像当年的许秀琴、俞夏,观众们总想知道谁会把她们带走,她们后来的命运是什么。这就会让观众一直有一种期待。”[注]四合道人博客文:《孟非:失落或风光都会过去的》,http://hi.baidu.com/liuxianluo/blog/item/d9b4ebcaa48a5667f21fe7cf.html孟非自己用系列剧和连续剧来形容《非诚勿扰》的接受魅力,其实就是准确地把握了此节目的叙述性审美特征。

成功的电视相亲节目如《非诚勿扰》不同凡响的审美力,是一种抓人眼球同时又让人欲罢不能的心灵吸力,借用一个格式塔心理学美学的术语便是节目产生的“电脉冲”,通过一定的反应程序使之转化为观众审美接受的心理,从而把节目参与者尤其是主持人孟非的个体魅力和语言的幽默机智同观众牢牢地联系在一起,节目本身那种由声光电化所构成的物理力在一个椭圆环形的演播空间里把男女嘉宾及主持人、点评专家等各路人士的心智和情感碰撞,而转化为一种观众特别是现场观众参与和接受时极具兴奋指数的生理力,接着这种格式塔质再转化为观众的审美接受的心理力,最终营构了一种颇具中国特色的狂欢化色彩的大众审美场域。这便是该节目成功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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