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政府对知识青年从军的宣传工作探析

刘丽平

(川北医学院 思想政治理论课教研部，四川 南充 63700)

抗日战争后期，国民政府兵源短缺、军队的整体素质较低。为了适应与盟军合作和争取抗战胜利的需要，国民政府迫切需要扩充兵源，征集大量有较高文化素质的兵员入伍。在这种背景下，国民政府发起了知识青年从军运动。国民政府极其重视这场运动，做了大量的宣传工作来号召知识青年从军。目前，学界对这一问题尚无专文研究，本文拟根据所掌握的史料，对此作一探讨。

一、国民政府的宣传和政府官员的号召

国民政府先后印发了兵役宣传材料、制定了关于知识青年从军运动的宣传方案，利用报纸、期刊、杂志等方式进行宣传。当时中国国民党的机关报——《中央日报》，用大量篇幅来刊登关于知识青年从军的社论、各地踊跃从军的状况、国民政府关于知识青年从军的各种法令等。

(一)国民政府印发的宣传材料和宣传方案

1943年，四川省军官区司令部印发了《知识分子必须参加服兵役理由》作为兵役宣传材料，鼓励知识青年从军。宣传材料首先指出服兵役不仅仅是每个国家公民的义务，“实为表现我民众伟大精神及完成我青年神圣责任之最好机会也”。①其次讲到现代战争乃完全科学战争，亟需知识分子的加入，来完成时代的伟大使命。

1944年10月19日，国民政府中宣部印发了“关于发动知识青年从军应注重的要点”，在要点中指出:第一，在宣传方面“应从理智上着重激发青年的责任感，勿徒为情感的冲动，使每一青年在应征前，能作充分冷静的考虑，而慎重从事，免蹈五分钟热度之旧病”。［1］335－337同时指出:“当前根本要图在于整军建军，加强抗战力量，我爱国知识青年为民族的先驱，为国家的骨干，首应发扬见义勇为之精神，踊跃从军，为国民表率，完成为国家尽忠，为民族尽孝的天职。”②即从理智上激发青年的使命感、荣誉感和爱国热情。第二，用志愿从军青年从事宣传，以便扩大影响。即:“各地党团应先征求志愿从军之党员团员，授以宣传要旨，使之深入社会，现身说法，征求同志时多一志愿从军青年，即多一发动宣传人员，如是因果相乘，始有广大影响。”③第三，以党员和团员从军为先导。虽此次知识青年从军运动系以自愿为原则，但国民党党员和青年团员均有从军之责，如逃避责任即离开革命立场，应受开除党籍团籍，及停止职务之严厉处分。第四，政府为鼓励知识青年志愿从军制定了优待办法。“凡属从军公教人员与党国工作人员，得保有原机关薪给全部或一部，作优待其家属之补助，其家属并得享受其他优待权利，服役二年期满后，依本人志愿有回职及优先选派留学与升学之权利。”第五，指出此次发动知识青年志愿从军运动的重要意义。“不仅为整军救国运动，亦为社会革新运动，我国古代知识青年投笔从戎传为佳话，今则已为国民基本义务，旧社会好男不当兵之传统的恶思想，将一扫而空，新时代知识青年应一致奋起，以完成建设新社会，新国家之使命。”④

1944年10月28日，全国青年从军指导委员会第二次常会又通过了《知识青年从军运动的宣传计划纲要》。《纲要》指出:以中等以上之在校青年、社会知识青年和青年公务人员为宣传对象，注重精神和理智相结合，以各级征集机关和学校社团为依托，利用一切时机进行知识青年从军方面的宣传;采用文字、口头、艺术、行动、标语等宣传方式，从鼓动社会风气、说明军事形势、解释青年从军的办法、阐明知识青年从军的重大使命等方面进行宣传;同时，要求各地宣传应与当地征集从军的步骤相配合，各级征集委员会在制定征集步骤与期限后，应订立宣传进度并如期展开。这个宣传计划纲要成为进行知识青年从军运动宣传的一个蓝本，地方上依托这个《纲要》结合地方的实际情况，进行宣传。

从中国国民党西康省党部宣传处1944年12月的工作报告中可以了解到:西康省把发动党员从军和加紧知识青年从军运动宣传作为十二月份的工作中心，各部门都各尽所能地进行宣传动员。西康省党部派人到本市各中级学校讲演，召集各直属区分部举行扩大纪念周，由省党部、参议会、教育厅、政治部、青年团五机关首长到街东剧院讲演知识青年从军，各壁报出画刊等;教育厅派人到各学校督导，严令各学校积极办理并令省民教馆举行讲演会及壁报标语;省参议会出面号召并发出告全康同胞书;政治部需多方派员宣传并撰文发表;报社应多撰从军论文，多载从军消息，增加青年从军专刊。“在省会、复会同教育厅青年团及有关宣传机关商订办法，切实施行，分别办理，完竣成绩甚佳。”⑤

西康省下面的县级单位利用各种方式来宣传知识青年从军运动。据西昌县执行委员会1944年12月办理知识青年从军运动宣传工作实施情况的一份报告悉:西昌县采用了发传单、报纸、派人分赴各中级学校及各乡区口头宣传、优待从军青年、发动各区党分部党员从军等措施来鼓励知识青年从军。除西昌县外，理化、拖乌等县区党部也报告了当地对知识青年从军运动的宣传情况。文字宣传:“绘制漫画标语，每周出版漫画三幅，标语二十条，并出专刊，排列成人文字，说明从军之光荣伟大，徵引史实，以为例证。”［1］337口头宣传:“利用宣传委员会之宣传队，组织知识青年从军运动宣传大队，巡回各乡宣传，召集地方头人及党员，说明青年从军:应不分畛域及种族，应共同负担救亡图存之工作，发扬五族一体之民族精神，为一般民众之模范。”⑥一般宣传:“利用倮族自由会之机会，分别参加宣传人员，乘间解说中国现时法令，从军为人民对国家应尽之天职，政府拟有从军优待条例，对于有志倮族，献身国家之最好机会。”⑦从西康省的宣传方案中可以了解到:既坚持了中央的大原则，又根据本地少数民族众多等实际情况制定了针对少数民族的宣传方案。

(二)国民政府官员对知识青年从军的号召

国民政府的最高领导人——蒋介石发表了数次讲话来鼓励知识青年从军。1944年1月10日，蒋介石发表了对从军学生的训话，开篇即指出“当兵为国民对国家应尽之义务，必须国民能尽其义务国家始能保其独立自由”。⑤然后，自述当兵之经历，回忆了三十年前在军队中的生活，谈到自己对军人生活之体认——“1、须绝对服从法令，2、须注重政治训练，3、须视军营为学校”。⑤最后，表达了对知识青年的殷切期望，号召大家把抗战建国作为自己的使命。1944年10月11日，蒋介石发表了《对知识青年从军运动之指示》，讲述到这场知识青年从军运动“不仅关系到目前抗战军事，而且关系今后建国的前途。这个运动如果成功，我们军队的力量固然可以增强，就是将来建国的工作，也有了稳固的基础;如其不然，就是表现出社会民众对本党的信仰不够，认为本党不足以担当国家革命的大事”，⑤并认为入伍从军是每个人人生最重要的训练。在随后发表的《告知识青年从军书》(1944年10月24日)中指出:鉴于当前紧急的形势，知识青年应该踊跃入伍，以身许国。“四、青年非从军无从创造人生伟大的志业——伟大事业和高尚人格，都从枪林弹雨中历练得来。五、青年非从军无从湔雪国家的耻辱——确认军事第一，军人第一!六、青年非从军无从获得抗战最后的胜利——从军不是充军官佐，而是作战斗的列兵。七、胜利与光荣，必须以热血和头颅来换取;自由与独立。必须以自立和自强来争取。”⑤蒋介石把当时的危急形势、青年的责任和青年自身的锻炼联系在一起，号召全国知识青年踊跃从军。在1947年国民政府国防部预备干部局编辑的《蒋主席对青年军训词汇编》中，收录了蒋介石对青年军的一系列讲话。除上面所列举的号召知识青年从军的讲话以外，还有蒋介石到各师检阅时，对官兵的讲话。在这些讲话中，谈到了青年远征军编练管训方针和要领、编练的特质和教育要领、基本训练、训练的新方针、官兵的修养与准备等等。这些言论反映出蒋介石对这场知识青年从军运动的号召和训练都极为重视，并对知识青年寄予了厚望——期望他们能通过训练完成抗战和建国两件大事。

知识青年从军运动以四川省三台县的学生请缨从军为嚆矢。1944年11月30日，当时的四川省主席张群应华西大学之邀到校讲知识青年从军问题，谓:“中国对日作战七年，在前线的都是农民子弟，是受教育最少的阶层，他们的知识程度，顾然是不够运用新武器与新战术的，因此国军素质的日形低下。对日本以大中学生为干部的军队作战，自然居于劣势。现在战争已到了决定的阶段，受过国家教育之恩的知识青年，应该及时起来担负起战争的任务，此于争取目前胜利与战后永久建军，均有很大关系”。［2］79同时指出:“现代的战争，就是科学的战争，军队里的装备，都是科学的结晶，任何一个兵员都应该是知识分子。”［2］80张氏最后勉励知识青年，应该踊跃从军，为国家争取胜利，为个人创造前途。张群的讲话主要是从知识青年从军的必要性和从军运动的意义两个方面来鼓励知识青年参军。

为了动员西康省知识青年积极响应全国的知识青年从军运动，西康省主席刘文辉发表了《告全康知识青年书》。他在文中提到:“七年来艰苦的抗战，现在已到了决胜的关头……在最后五分钟胜负所系的今天，为着民族，为着国家，凡是国民都应该洒最后的一滴血，发挥出我们所有的一切力量。”⑥“要争取胜利，要加强反攻，我们还需要广大的人力与兵源……军队的素质必须改善，才能充实战斗的力量，争取最后的胜利，故政府鼓励全国知识青年，一致从军，大家起来，参加保卫国家民族的大决斗，因为军中多一个知识青年，无异增加了十个普通战士，我们军队的素质，必定改善，战斗力必定加强，以此力量来打击敌人，来决定最后的胜利。”⑥另外刘文辉在文中阐述了西康知识青年应该认识的几个问题:第一，未来的中国是青年的中国，所以青年们应该把他们所有的力量发挥到前线去，去争取胜利复兴民族。第二，自己的疆土要自己保卫。第三，科学时代的战争需要科学知识的战士。今日是科学的时代，战争是科学的战争，国防是科学的国防。在现代化的战争中，兵员的素质决定整个战局的胜负，如果士兵缺乏科学知识，则不能发挥新武器的优点和力量。(四)要能从军才有胜利，要有胜利才有事业。最后号召:“西康的青年们!我们要能把握时代，不要为时代所抛弃，大家要创造历史，不是掩没在历史的后面。大丈夫应驰骋于光天化日之下，不应该无声无息的藏在阴暗的角落里，空负此昂昂七尺之躯。新的西康，应该产生伟大的新人物，为西康争荣誉，为国家爱争胜利。”⑥这段号召的言词字字真切，句句在理，读起来慷慨激昂，让人热血沸腾。

上述是国民政府中央和地方官员为号召知识青年从军而发表的言论，他们是知识青年从军运动的发起者和从军政策的执行者，代表的是国民政府的利益，理所当然是发表各种言论来号召广大知识青年积极响应从军运动。他们在宣传过程中，极力渲染知识青年从军对抗战胜利、建国和青年自身发展的重要性，强调国民政府给予从军知识青年的优厚待遇，从而确保征兵工作的顺利进行和圆满完成。

二、对知识分子的号召

在全民族抗战的年代，在抗日战争的重要关头，一些学界人士和知识青年自身也纷纷发表言论，表达自己对知识青年从军运动的看法，号召知识青年起来担当起时代的重任，踊跃从军。

(一)学界人士对知识青年从军运动的动员

当时西南联大的校长张伯苓发表了《如何实现［文武合一］的教育》。他在文中谈到:“惟有知识青年踊跃从军，才能够提高国家的地位，增进民族的声誉……我们不忍坐视国家危亡，我们也不愿我们民族为人所藐视。最后胜利，用我们自己的血和汗打出来的，才是真胜利，才是有价值，最光荣的胜利，也是最靠得住最站得久的胜利。那些因人成事，靠人援助而得的胜利，不是真胜利。现在国家因为军事上需要，号召青年从军，青年们应当立时热烈响应，献身报国，挽救当前军事的危急，加强今后反攻的力量，同英美青年们携手作战，效命疆场，来争取盟国的共同胜利，来提高祖国的国家地位……青年们!是时候了，起来吧!响应领袖伟大的号召，响应祖国迫切的呼声，从军入伍，献身报国!”［3］张伯苓把知识青年的责任心、民族自尊心和从军联系起来，鼓励青年参军。钱穆发表了《知识青年从军的历史先例》，在文中列举了中国历史上青年从军的实例，期望当下知识青年以古人为榜样，积极参与到抗战救国中来。丁作韶在《知识青年不必彷徨》一文中认为，知识青年在民族危亡的时刻不应该彷徨，应贯彻“国家至上，民族至上”、“军事第一，胜利第一”的口号，加入到军队中来。

(二)已响应从军者的号召

已自愿入军者的现身说法的号召力是巨大的。教二团学兵刘然亭发表了《从纪念双十节说到知识青年从军》，文章首先回顾了从辛亥革命到现在的历史，肯定了在历史上，中国知识青年所起到的作用。然后结合抗战后期的局势，对知识青年发出号召:“我们不应该让古人专美于前，我们要踏着革命先烈的血迹前进，奋起吧!热血的知识青年朋友们!”⑥

冕宁县志愿从军青年赵有汜、赵有濬、邱瓊同启之《为参加十万知识青年从军运动告冕宁各县青年书》。在青年书中，他们首先谈到现在全国各地的从军形势和青年的责任。“全国各地风起云涌，争先恐后，无数的公教人员，无数的大中学生都离开职位走出了课堂来参加这伟大的号召，我们从报纸上看来，这些从军的人遍布各地，怎不感动我们的肺腑呢?青年朋友们，效命疆场的捍卫祖国的时间到了，我们知识青年更是青年的中坚，国家的存亡，民族的衰危，只有我们了解最深也。只有我们能负荷这个重任。”⑦在民族危亡的重要关头，应该以国家利益为重，把对家人的牵挂放在一边，皮之不存，毛将何付，倭奴不灭，何以为家?“我们冕宁的知识青年朋友们，如果愿意，都请你们到党部去报到，我们一同去杀到鸭绿江边吧!”⑦在其号召之下，前来登记入伍的知识青年，“截至民国三十三年八月，党员志愿从军者邱瓊等27人，知识青年志愿从军者王大彬等59人，女青年志愿从军者张文轩等2人。小学生如李培根、邓华等十余人以年尚稚弱，不予登记，虽再多方解释劝勉之下仍逐日到部请求，甚至流涕呼号之情形，尤甚感人甚深”。⑧

在国民政府和各界人士的宣传号召下，知识青年积极响应，报名从军。据《中央日报》的相关报道:蓉市私立清华中学学生严达元、朱闻、蒋友贤、左仁傑、白廷贵、余龙云等六人，痛国难严重，联袂从戎。“重庆南开中学高三学生萧申建、顾以傑、周承斌三人，志愿从军，顷经兵役署检查身体均合格、日内即赴教导第三团报到。按萧君系中央社社长萧同兹之公子。顾君系财政部次长顾翊群之公子。”⑨战时儿童保育会生陆光泽、石敬孔，孙应时，杨长兴四人，现肄业国立第十六中学，自愿从军，作驱逐倭虏、收复失地之先锋。清华大学经济硕士杜润生，在印度统计学会研究期满，成绩优异，回国后至兵役署申请从军。鄂省医学院学生从军者甚为踊跃，现第一批报名者，已有张行禾等二十七名，约占全校学生三分之一。据数据统计，第二次知识青年从军运动时，仅四川省就有13081人报名参加知识青年从军运动。⑩一场声势浩大的知识青年从军运动从四川扩展到全国，谱写了抗战史上又一悲壮篇章!

注释:

①《知识分子必须参加服兵役理由》，1943年兵役主要宣传材料之二，民全宗号11，三台县档案馆。

②《雅安县党部知识青年志愿从军名册及全国知识青年从军征集办法，各级党部发送征集知识青年党员从军实施办法》，民全宗号198目录号2案卷号2208，四川省档案馆。

③《理化、拖乌等县区党部呈报宣传工作，民众讲堂工作各类报表办理知识青年从军运动，中心政令宣传工作情形》，民全宗198号目录号2案卷号2497，四川省档案馆。

④《潼蓬师管区、三台县政府、兵团部、县立初高中有关青年从军、催送兵额、体检等办法、令、名册》，民全宗号4目录号1案卷号41，三台档案馆。

⑤ 国防部预备干部局编:《蒋主席对青年军训词汇编》，1947年版，第9页。

⑥《新西康》，1945年第6－8期，第5页。

⑦《国立四川大学周刊》1946年第1期，第8页。

⑧《西康省各县党部知识青年从军登记名册》，民全宗号198目录号1案卷号1378，四川省档案馆。

⑨《西康省各县党部知识青年从军登记名册》，民全宗号198目录号1案卷号1379，四川省档案馆。

⑩《中国青年》1944年第5期，第7页。

［1］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5辑·第2编·政治5［G］.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8.

［2］周开庆.民国川事纪要(民国26－39年)［M］.成都:四川文献研究社，1972.

［3］张伯芩.如何实现［文武合一］的教育［N］.中央日报，1944－11－0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