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巷柳阳婆

2013-08-07 08:58周苏蔚
翠苑 2013年4期
关键词:老先生

■周苏蔚

滚烫的太阳渐渐落下,酷热的暑气随之消退,县城西头的寺巷热闹起来了。洒水湿地,搬挪纳凉用的竹床,摆上晚饭的桌椅,沿南北一百米长的巷弄两边,门对门地摆成长长两排。接着就会听到家家户户呼喊小孩回家的声音。1967年夏季,“文革”进入“走资派”该往哪里走的热火朝天时刻。然而,老百姓该吃还得吃,该睡还得睡,平凡生活在不平静的气氛里如常运行。

端起饭碗进食的一刹那,突然传来了争吵声。“你这个江北猴子,不把老娘当回事,就让你喝西北风去!”、“你再骂,再骂一遍就揍死你!”这是寺巷三天一小吵,十天一大吵的必定节目,住在寺巷中间的朱麻婆和九宝夫妇的知名度因此而不断提高。然而,争吵的中心终究是围绕吃,始终没有新意。

朱麻婆的真实名字叫朱柳阳,就因为小时出天花留下不少麻点,背地里大家都叫她“朱麻婆”。其实,朱麻婆的模样还是很俊俏的,细长的黑眉,两眼圆圆水水,高挺的鼻梁,皮肤白滑滑的,一头短发很是精神。如果不是脸上有数粒“白糖”麻点,早就过继给一位教授做干女儿了。这话住寺巷的人都听了数百数千遍,听过后也有多嘴的会打听,那么现在还和教授联系吗?朱柳阳会莞尔一笑,不回答。柳阳家和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沾亲带故,这点不假。江南湿度大,每年大伏天会有晒伏的习俗,有人亲眼见她搬出一只箱子,将里面一本本的书拿出来照太阳。那是朱家家谱。叶老先生可以证实。有次叶老先生征得朱麻婆同意,亲手翻看过。叶老先生曾是国民政府时期丹阳、金坛、溧阳三县税务总稽核,整日是轿子来马车去,而且打得一手好算盘,写得一手好字。过年时,寺巷家家门上的对联,厅堂前的“福”字,都是叶老先生写好由子女送上门。平日里,寺巷谁家生了孩子起名,基本上都是请叶先生,甚至,稍远一些地方的,也常有人拎着红糖、鸡蛋上门来请叶先生。这时,叶师母必定先为先生在紫砂壶里泡好茶,端上桌。叶先生架上金丝眼镜,拿出一本厚厚的书,边问边翻:几时生啊?爷娘姓甚?一口的常州方言,语速比较慢条斯理,被问的人还是能听得懂的。60岁左右的叶老先生个子不高,以学问见长,在金坛一带还是很有些名望的。新中国成立后,自己家里原来的米厂、豆腐店被公私合营了,他便拿着国家每月发给的补贴闲居在家,养养花,看看书,会会友。

许多人只知晓朱元璋是从安徽凤阳发迹,认为他是凤阳人,甚至凤阳花鼓唱词也说,“自从出了朱元璋,十年倒有九年荒。”却不知朱皇帝是地道的江苏句容人,父亲是干淘金苦力的。他从小就跟着父亲打工,后辗转到了盱眙定居。当然,真正步入政坛,还应该是从凤阳算起。这段结论是叶老先生采录自柳阳婆收藏的家谱。朱柳阳祖辈一直跟着朱元璋闯荡江湖,朱元璋定都南京后,不想把亲亲眷眷都拢在身边,便将朱姓分别派驻各地,柳阳的祖辈被划到了富庶的苏南水陆路都热闹的码头——金坛直里桥镇。到了柳阳爷爷辈,家中的田地渐渐地成了抵还赌债的物品,痴迷赌博的朱老太爷死后只留下一爿竹器行给儿子。

新中国成立后,朱麻婆的父亲带着竹器行并入供销社,成了一名职工,因竹器技术出众,后又担任了组长。竹器行每年都要去安徽山区收购竹子,然后扎成竹排沿水路运回。在一次运竹排的路途上,工人们收留了一个10多岁的小孩。这小孩眼睛不大,睁开和闭上基本看不出,可是水性厉害,一个猛子下去可以三里外才露出头来。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偷偷爬到竹排上睡着了,等大家发现时,竹排已经走了不知多少路下去。问了好半天才听清了浓重的苏北口音,大概是兴化一带的人。父亲生传染病死了,叔叔带他出来找改嫁的母亲,母亲没找到,却和叔叔走散了,叫九宝,姓什么自己也不清楚。家里还有七个姐姐、一个哥哥。柳阳父亲豪爽,说:“就在这里住上吧,等有钱了再想办法去找家人。”大家便给九宝确定了一个姓,姓钱。几年后,县里成立食品站,物色年纪轻、身体好、水性好的男性去放鸭放鹅。于是钱九宝被选上了,成了县城吃公家饭的正式工人。在上世纪50年代初,那是多光荣的一件事。临走前,柳阳婆的父母亲为他准备了衣被,还请他吃饭,并告诫他今后成家娶亲,必定是朱柳阳。九宝一听激动得赶紧跪下磕头应承。想想也是,自从到了金坛,好事连连,有饭吃有工作,今后是每月拿工资,老婆也定下了,哪里来的福气。虽然柳阳妹子脸上有几颗麻点,但一白遮三丑,晚上钻进被窝,黑天黑地还不都是一块肉。

九宝也棍气,说到做到,25岁那年娶了朱柳阳,在寺巷中段一块废弃的桑树地边上搭了三间草屋。要知道,寺巷可是金坛城里的一块风水宝地,当地有名望的韩家大院、刘家大院、老中医陈松年诊所都在这巷子里。叶老先生原先没有私房,一直住县衙,后来韩家老三去了国外,才买下这地方居住。九宝能住这里有两个原因,一是这里有个元阳寺,新中国成立后改为锡剧团。朱柳阳喜欢听个戏,坐在家里后窗一开,可以不花钱,天天听他们排戏。二是,食品公司仓库主任王老头也住这里,是他帮忙弄下这地方的。

自从成家住寺巷后,柳阳也进了城。虽然是草棚子,倒也弄得干干净净,她把大户人家那套整天喜欢洗洗弄弄的卫生习惯也带来了,身上也收拾得香喷喷的。这可好,把个年青力壮的钱九宝撩拨得欲火攻心,十年中制造出两男两女4个孩子。看着朱柳阳满面春风一枝花这几年逐渐枯萎,性格、脾气、体型都发生了变化,九宝有时也自责,只怪自己的东西不争气,衣服一脱就只想着办那事,害得老婆现在一身病,不是头疼就是腰痛。但又想想,反正是自家的东西,闲着也是闲着,没有白用。九宝后来便动脑子想办法让老婆补身子。家里没多少钱,一个月也就那30多块钱工资。朱柳阳原先在街道居委会开办的厂里摇麻绳,也有些补贴,这几年身体不行,再加上4个孩子要人照应便没再去上班。有时到月底实在没办法九宝就向单位财务上借个几块钱,等下月发工资扣除,如此一年一年下来,越借亏空越多。偶尔走投无路只得厚着脸皮去向仓库主任王老头借,去向叶师娘借。4个孩子在长身体,实在能吃,不管是山芋、番瓜,没有两大海碗不肯丢手。谁知没有荤腥进肚子,那肚子越吃越大。有一年过年实在难过了,全家人只得空手去了直里桥过年。柳阳上上下下也有兄妹5个,父母还算不错,偶尔也贴些,最多只能是一篮胡萝卜、10多只鸡蛋,要不就是自己做的竹凳椅送来,让他们换些米油。叶老先生、陈医生家里的竹制用具基本上都是这样换进门的。

偶尔有一次大宝赶着一群鸭子过马路,那天下着大雨,鸭子的心情大概也不太爽,左赶右赶拢不到一起,有只鸭子在过马路时被汽车轧死,九宝去汇报领导,领导手一挥回复了,一两只鸭子死了就算了,你去报个损失。这次,九宝就悄悄地将死鸭子拎回来,晚上全家人像贼一般,美美地吃了一顿。后来这种事便常发生了,九宝也就理直气壮地拿回家,理直气壮地吃。实在没死鸭死鹅,九宝也会顺手摸些河蚌,提条鱼。今天几个组联合在一起放鸭,忙了一整天,九宝什么收获都没有。

嘴吃习惯了,三天不见荤腥就馋。这样,争争吵吵成了家常便饭。刚才柳阳婆高着嗓门骂人,就是因为九宝空着手回家,连一条小鱼都没摸到。这几天柳阳痛经,想吃点红糖水都没着落,不得不去韩老大家借一茶匙红糖。借是借到了,却被韩老大的老婆数落了几句:你家怎么什么都要借,陈酒要借,葱、姜要借,连个红糖也要借,过的什么日子!谁家和你做邻居也是倒了八辈子霉。

一股气闷着出不来,争吵便难免。九宝还真不是没把柳阳婆当回事,其实自己也是满肚子气,造反派头头几次找九宝,希望他站出来揭发邻居仓库主任王老头的罪行。九宝想不通,王老头1944年参加新四军,1945年打高邮城,没有炮,架了云梯被日本鬼子扫射下来,他就一个人拎着两竹篮子手榴弹从侧面悄悄爬上城门,硬是用手榴弹炸开了城门,让大部队冲进城。后来抗美援朝在战场上被炮弹片削了左手,作为伤残军人转业到食品公司。多年共事看不出王老头有什么罪行,实在想不出要揭发什么?造反派今天又警告他,只要你放鸭子,总会有鸭子死;放鹅,又有鹅死,这是破坏社会主义,严重地挖社会主义的墙脚。再不主动积极揭发走资派,就将被踩上一只脚,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伴着柳阳婆越发刁蛮、泼辣、暴躁的脾性,钱九宝的话语越来越少,原本就不善言谈的闷葫芦,现在话更是少得可怜,甚至,有时一天都难开口说一个字。

过了三伏,夜晚渐渐凉了下来,有几个年岁长一些的便不再睡露天,到了午夜就把竹椅搬进屋。

这天快午夜时分,急急重重的脚步声在寺巷响起,10多个戴着红袖章的造反派冲向正在搬躺椅的王老头,两个人上去就架住他的臂膀。领头的一位恶狠狠地说:“你把仓库钥匙交出来,不然对你实行革命行动。”王老头倔强地头一摆,“不可以。仓库里都是国家的重要物资,没有合法手续,谁都无权拿钥匙。”王老头老婆看愣了,这是干什么啊?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边上一个造反派“叭”地一巴掌,顿时,王老头的嘴角涌出了鲜血。

今晚的番瓜粥烧得稀,柳阳婆多喝了几碗,胃肠翻滚,动不动就要上厕所。从公共厕所解手路过,一看这情形,她愣了一下。也就几秒钟的停顿,她转身抢过王老头老婆握着的一把竹扇,对着甩巴掌的人脸上就是一扇,跨上一步又是左右两下,架王老头臂膀的两个造反派吓得赶紧松开手。“九宝,九宝,快来!”随着柳阳婆的叫喊,钱九宝光着膀子,提着晚上用来顶门的钢钎,冲了上来,对着戴红袖章的人挥舞着。领头的看着九宝浑身的腱子肉连连大叫:“钱九宝,钱九宝,你破坏文化大革命,罪该万死!”一伙人争先恐后地逃离寺巷。

王老头感激地朝柳阳婆夫妇看了看,说:“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晚上睡觉你们也要当心。”

第二天晚上,天黑透了。大家都安静地躺在竹床上想着各自的心事。不知从哪里忽然洒过来一阵砂砾灰尘。“×的,哪个吊死鬼?你有种出来!”“呼啦”一声,三四个人的脚步逃远了,柳阳婆家4个孩子吓得互相围成团。这伙人看准九宝上厕所的时间,搞了恶作剧,算是一种警告行动。

事情真没有结束。两天后,造反派向王老头下通牒,三天内必须交出仓库的钥匙,支持他们的革命。王老头问:“你们有正式手续吗?”答复,“没有,要你自己领会。”王老头说:“没正式手续,我不能交钥匙。”造反派说:“不交钥匙你将自绝于人民。”同时宣布,“钱九宝调离放养队,去20里外的长荡湖打芦苇。”

下班回到家,又是一顿吵闹。柳阳婆问:“你这个江北猴子就这么乖,那些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九宝说:“不去会停发我工资的,王老头不交钥匙已经停他工资了。”柳阳婆怒目一瞪,拍着桌子,“我们就是不去,喝西北风也不去!现在单位都被这帮造反派夺了权,整天是咋咋呼呼动坏脑筋,想着国家仓库里的物资。这个仓库如果不是王老头管着大门钥匙,早就被他们抢空了。”九宝无可奈何地叹息。

“还是让九宝去吧,柳阳。去了还可以每天多拿到一毛二分钱的补贴。这可是合法的。”听到争吵,王老头来到柳阳家门口。

听了王老头这句话,夫妇俩静了下来,赶紧对着他说:“我们还是担心你啊,这个世道人不人鬼不鬼的,还不如老朱皇帝。”

“别瞎说。”王老头皱着眉头立即回头朝家走去。

伴着秋风来了一场雨,天便有了凉意。狂热的“文革”转入新的使命。寺巷叶老先生夫妇、韩老大夫妇、刘老太爷等一批“四类”分子,每天下午1点到3点,必须在脖子上挂上大木牌,到居委会院子里排队跪着,集体向毛主席老人家请罪。

韩老大有慢性结肠炎,肚子一痛必定要解手。这天刚出门有点不舒服,就让老伴拎了木牌先去。到了时间,居委会工宣队队长点人数发现少了韩老大,带着人就奔去韩家。半路上和韩老大对面碰,那队长扬手就是一巴掌,“反革命不老实,还偷懒。”本来想赔笑脸表示歉意的韩老大表情还没展示出来,就被硬生生地一击。韩老大天生瘦,虽然新中国成立前开过烧腊店,牛肉丸子在丹阳、金坛一方还是小有名气,但就是不长肉。寺巷人常和韩老大开玩笑,“你全身剔不出三两肉啊。”突然被一巴掌打得两眼金星直冒,脚没站稳,“咚”地倒地。10多斤重的木牌本来就分量不轻,砸在地上声响特别大。柳阳婆在屋前糊窗纸,听到响声转头。不得了,韩老大满嘴是血倒在地上抽搐。“你们想杀人啊。”柳阳婆丢下手中糨糊刷子跑了上去,“不得了啦,快来人啊,救命啊!”又赶紧唤站在一边惊恐的大儿子,“去,快去居委会叫陈医生来。”陈医生作为反动学术权威享受着四类分子的待遇,得到报信,丢下牌子就跑来。工宣队里有几个年长的没好意思走,帮着抬起韩老大。柳阳婆说:“我家近,先抬我家。”

到底是学术权威,擅长中医的陈医生,三下两下终于让韩老大吐出一口气来。然而,这事还没了结。毕竟快70岁的人了,韩老大受了这一惊吓,命是救回来了,却中风瘫痪了。接连几天,柳阳婆天天去居委会找,并代表革命群众提出抗议。居委会那帮人见到柳阳婆来了就躲。柳阳婆想干脆直接去县革委会。县里的工宣队头头倒也和气,端凳倒茶热情接待。或许挂牌请罪的做法确实不太人道,或许在其他地方可能也出现了逼致人伤残的事,上级最终取消了这类革命行动。居委会的这位工宣队队长也被撤职回了原单位。多年后,金坛城里发生了一桩奸杀情妇的案子,这位队长是主角,被判处死刑归天。看到街上张贴的判决布告,柳阳婆和韩老大的老婆说,终究恶有恶报。这个时候,韩老大已经在陈医生的治疗下,可以拄着拐杖走动,柳阳婆的大儿子和韩老大的小女儿正热恋着。

1967年的冬日,西北风刮得特别冷,雪一直下,整个县城到处是泥泞,60米宽的丹金漕河居然结上厚厚的冰,船只停止行走。凭计划供应的每人每月60斤煤,实在是捉襟见肘。柳阳家倒没显出困难,九宝趁打芦苇的机会晒了不少鲜虾干,打芦苇结束时又用船拖回了两座小山一般高的废弃芦梢。寺巷谁家灶头要用柴火,只需在门口喊一声:“柳阳,我取些芦梢。”“只管拿,用完再来。”柳阳婆少有的自信回答,给这个家带来许多温暖,也给这个巷子带来不少温情。

临近过年时,寺巷出了件惊天大事。一向受人尊敬的叶老先生被捕了,说是“支左”的军宣队收到一份来信,1949年1月在丹阳发生过一件命案,死去的是共产党潜伏在丹阳“七贯道”的一个同志,当时“七贯道”组织的头领就是金坛的叶老先生。收到来信的当日,叶老先生就被关起来,家人不得见面。“七贯道”是个反动会道门组织,1951年在大陆被取缔。如果叶老先生有这个血案,必定是杀头的死罪。

三天后王老头把打听来的有关事件的情况告知叶师母,并且提出疑问,这件事为什么当时的地下党组织没有追究,而且,1951~1952年的“三反”、“五反”也没人提出来。

这天夜半,叶师母找到柳阳家,托她帮着带好三个孩子,说自己可能要外出一段时间,同时将家中大门、小门的钥匙都交给柳阳,并且说钱和票证都在一只木箱里,要用多少自己拿。

叶师母走后,柳阳每天烧两家的饭,从不让自家孩子到叶家吃。每天清晨,柳阳先烧好叶家的早饭,再回来给自家的孩子做。每天晚上,都是叶家孩子睡下,她熄了灯,封了煤炉的火才回家。上街买菜拎上两只篮,一只是叶家的,一只是自家的。有天叶家二女儿发热在医院挂水,柳阳婆陪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脸色蜡黄蜡黄,走路也飘飘忽忽。九宝责怪她,“你这不是找罪受吗!”柳阳婆回敬他,“你晓得屁,江北猴子,人活得要讲良心,叶家现在落难,我们必须帮。如果叶老先生需要送牢饭,我也会去送。”果真,有天柳阳烧了几个菜送去县看守所,可是被退了回来。人家说,万一老叶吃了你的菜出事,我们都要倒霉。

整整两个月,直到天气回暖,小阳春快来临,叶师母才披头散发地回到家,接着,一个星期后叶老先生被放回来了。原来,1947年新四军托叶老先生以个人名义从上海购了一批药,可是要把药从上海运到江北,必须要经过道会门徒把持的一条水路。征得上海地下党高层同意,叶老先生填写了加入“七贯道”的表格。后来蒋经国在上海打老虎,借助青洪帮的力量,清理了涉及迷信、妨害地方治安的邪教“七贯道”门户,在上交道会人员登记表时,有人偷偷地将叶老先生填写为负责人。其实,叶老先生自始至终都没有参加任何活动,1948年10月,经地下党领导批准,叶老先生在上海《申报》还专门登了退出公告。丹阳命案发生时,叶老先生由于肺炎已闲居在家一年多。叶师母为了取得证据救丈夫,去了上海、北京、南京,拿到一系列证明材料。上海地下党负责人正好是这个“支左”部队的现职领导,经他们核实后,便宣布无罪释放叶先生。

叶先生释放当天就带着全家来到柳阳婆家,面对柳阳跪下。弄得柳阳婆怪不好意思,“干什么,干什么啥,都是邻居。我朱家祖宗一直告诫我们,有难同帮。”说着还递上一个账本,两个月往来支出账目笔笔清清楚楚。叶师母看着笑出来,拍着柳阳婆的肩说,“比我家叶先生记账还厉害。”

夏日又到了。由于“兴无灭资”需要,寺巷改名为“红艺新村”,据说是因为巷子里有个全县唯一的演革命样板戏的京剧团。柳阳婆从此再也不敢把朱家的家谱拿出来公然晒伏了,也不敢说和朱元璋皇帝是亲戚,说了会被拉着游街批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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