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四川

2013-08-08 10:48彭纳
四川党的建设 2013年12期
关键词:湖广四川人川菜

●本刊记者/彭纳

填四川

●本刊记者/彭纳

年深外境皆吾境 日久他乡即故乡

清朝康熙年间,经过数年战火的四川盆地终于逐渐归于平静,一批批新到四川任职的地方官员开始走马上任。在这些官员心中,四川不知是怎样的一片丰肥沃土。然而,当他们赶到新的官邸时,才发现传说中的“天府之国”竟是这般的荒凉残破、千疮百孔,而且人口稀少。此时,康熙一道圣旨,鼓励外省人向四川(包括重庆)大规模移民,并且颁布了一系列移民优惠政策。至此,长达数年的“湖广填四川”移民活动由此拉开序幕。

“大姨嫁陕二姨苏,大嫂江西二嫂湖。戚友初逢问原籍,现无十世老成都。”一首《竹枝词》诙谐的反映了此次人口大迁移的特点,涉及的人数之多,而且涵盖的省份之广。经过一代代的努力,“异客”早已变为“乡人”,“异乡”也从此成为“家乡”。

“湖广填四川”改变了中国历史上人口自北向南迁移的一种移民流向,开创了我国人口自东向西迁移的先例。其产生的影响力也远远超越了时间的维度和空间的局限。这一段历史也成就了如今的川人、川味及川音。

曲尽通幽走古道 思乡祭祖话传承

他乡游子来到蜀地,选择适合的地点,在这里安下家来,并且尽快与“老四川”打成一片。他们在迁徙、安定中寻找到平衡,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辉煌时代。

这些辉煌在如今的古镇中,还能窥见一斑。踏进“东山五场之首”的洛带古镇,散落镇中的会馆宏伟壮观、布局考究,既反映出移入民原籍的建筑风貌,又结合川派建筑特色,内部构件细腻精巧,各种雕饰图案栩栩如生,技艺精湛。

推开广东会馆“吱嘎”作响的木门,曲径通幽的古道将人们引往会馆之中。走过已经凹陷的石板路,宽敞的大坝让人豁然开朗,能够想象当年移民们聚集在这个坝子中,祭祀祖先、聚会、听戏的热闹劲儿。进入会馆大殿,偏殿一间不大的房间是“议事厅”,它是供移民们交流沟通的重要场所。静静聆听,仿佛还能听见客长与族人们讨论今年祭祖的各项事宜和协调商业利益纠纷的声音。

迈入湖广会馆,入门楼就是会馆的戏楼,戏楼前是大坝,这是举行大型活动的场所,既独成章节,又与正堂紧密相连,雕工精美的戏台美不胜收。逢年过节,说着四川话的这些移民后代,都会齐聚一堂,摆好茶水,听着老辈们哼过的戏曲,拉着家长里短。会馆,仍旧是现今他们活动的重要场所,与老一辈不同的是,会馆已经不是新一代人思乡情的寄托,而是他们祭奠祖辈的精神家园。

移民的身影并未只存在洛带古镇这一个地方,在古镇黄龙溪,人们依旧可以在石板老路上,木柱青瓦中,镂刻窗台间,飞檐翘角端寻到一些有别于“老四川”的“异”味。还有如平乐古镇、上里古镇等都能见到移民文化的痕迹。这些遗落在古镇的移民文化串起了那段历史,让我们能够在古韵中去追寻那个时代。

百馐百味百盘馔 一菜一格一品花

四川人好吃、会吃,而作为中国菜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川菜一直受到大家的追捧和青睐。四川人都知道,做好川菜的秘诀跟一剂调料息息相关,但据说,这种调料就是在“湖广填四川”的过程中被发现的。

在清初“湖广填四川”的移民大军中,有一位来自福建省汀州永定县姓陈的小伙子,在随移民大军的入蜀途中,他赖以充饥的胡豆进川后受到盆地潮气的侵蚀,很快发霉,不能食用。然而这点豆子是他仅剩的口粮了。思来想去,他把生了霉的胡豆置于田埂晾晒,后又以鲜海椒拌而食之,竟发现了它的色鲜味美。让腐朽化神奇的正是辣椒这一剂重要的调料。

虽然四川豆瓣来历只是一个传说,但其中表明了辣椒对川菜至关重要的作用。四川人称辣椒为“海椒”,其实辣椒就是“湖广填四川”时由移民带入的。辣椒的辣味第一次刺激了四川人味蕾、嘴的神经末梢时,那种味觉上的刺激,让川人从此无法割舍。道光、咸丰、同治以后,四川食用辣椒开始普遍起来。徐心余《蜀游闻见录》记载:“惟川人食椒,须择其极辣者,且每饭每菜,非辣不可。”辣椒从此成为川菜最主要的材料和最鲜明的印记。

川菜中不仅调料受到“湖广填四川”的影响,有些川菜中的名菜本身也诞生于这场移民过程之中。《成都竹枝词》中有这样一段:“北人馆异南人馆,黄酒坊殊老酒坊。仿绍不真真绍有,芙蓉豆腐是名汤。”这其中的芙蓉豆腐汤就是川菜中的一道经典菜式,而它的诞生可谓阴错阳差。一次四川总督宴请宾客,厨师本想仿照绍兴豆腐做出一道菜,谁成想在慌乱之中,将成都的可食“芙蓉花”打翻,厨师灵机一动,将豆腐命名为“芙蓉豆腐汤”。一时间,座上宾客争相赞其美味,此菜也就成了川菜中的一道名菜。

如今,当我们再品味川菜时,品的不仅仅是菜品对我们味蕾的刺激,品的更是一段历史的变迁和沉淀。川菜的“够味”也不再是调料带来的味觉享受,更是移民路上的甜酸苦辣。

不绝如缕 袅袅余音

“湖广填四川”不仅带来了川菜的变革,也给川人的口音带来了影响深远的变化。四川方言之多,同为四川人,在表达某些事物的时候却会说出完全不同的词汇或者发出完全不同的音调。

但通过一些词汇的发音,追根溯源,川音跟部分来自吴语的词汇和读音几乎一样。大街的“街”字,四川人念 “gai”,而吴语中这个字也念“gai”。 四川人说巷不是“xiang”,而是“hang”,六不是“liu”而是“lu ”,“回来”大家习惯说“转来”,这些用法与读音都与吴语一样,这不是巧合,而是移民过程中的影响。

川音的变化也被带到四川戏曲中。“湖广填四川”时,不乏大量的民间艺人跟随移民团来到四川。艺人们带来了大量的乡音小曲,这些小曲被四川唱曲人借鉴、吸收,到了康熙末年,唱曲艺人们在茶馆酒肆穿梭卖唱,四川开始流行听曲儿,蓬勃的唱曲行当催生出了“四川清音”。

伴着“四川清音”的婉转声调,关上会馆那一扇“吱嘎”作响的木门,那一段移民的历史仿佛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但它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人们的心上。

迁徙的“异客”们如同传播种子的鸟儿,他们带着各自的文化飞来蜀地,这些风格各异的文化与蜀地原有的文化杂糅在一起,发酵陈酿,终酿成了一坛独具特色的陈年酒,香飘四溢、沁人心脾。

这一坛陈年的老酒,由老川人和新川人共同酿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时间的轮回中,大家早已分不出彼与此。(责编:李妍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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