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马克思“消灭私有制”理论的一些思考

王桂枝，冯宏良

（牡丹江师范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黑龙江哈尔滨 157000）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认为，所有制是生产关系的决定因素。所有制结构关系到一个社会赖以存在的经济基础。所有制就是生产资料归谁占有的问题，即人们在生产活动中形成的对生产资料的占有关系，以及在此基础上形成的支配、使用及收益的权利。所有制学说是马克思经济学说的核心。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明确指出，“共产党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论概括为一句话：消灭私有制。”［1］（P.45）本文探讨的是应该如何正确理解马克思关于“消灭私有制”观点的含义以及对当代中国基本经济制度如何正确看待。

一、马克思提出消灭私有制的时代环境

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始终认为，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水平决定生产关系的实际状况。作为生产关系中最主要因素的生产资料所有制是由一定历史时代的现实生产力发展水平所决定的。马克思生活的时代在19世纪，那时的欧洲是原始资本主义私有制时代。这一阶段主要的经济资源是资本和劳动力，对于这两种经济资源的不同占有，社会分裂为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社会的发展以牺牲无产阶级的利益为代价，导致了一系列社会问题。首先，私有制引起了严重的两极分化。资产阶级在原始积累时期，用一系列暴力的、野蛮的手段剥夺了劳动者的生产资料。这些劳动者转化为无产阶级后，被迫出卖劳动力来生存。他们在替资本家劳动的过程中，受到资本家残酷的剥削和压榨。在产品的分配中，资本家得到大量的剩余价值，无产阶级得到的是仅能维持其生命的工资。因此社会陷入日益扩大的贫富分化之中。其次，在私有制下不断爆发经济危机。每个资本家都竭尽全力生产尽可能多的产品，却忽略社会需求限度及其变化。于是生产无限的、无秩序的扩张与工人消费能力有限的矛盾导致了资本主义不断爆发“生产过剩”的经济危机，整个社会生产力遭到巨大破坏。最后，在原始资本主义私有制造成了人的异化。工人要奴隶般地服从分工。这种分工并不是根据工人的兴趣爱好自愿选择的，而是外界强加于工人的。工人终生的劳动就是进行简单的重复性的操作，人就变成了“机器”。劳动对工人来说就成为一种异己的、与他对立的力量。因此原始资本主义私有制存在不利于生产力发展和人的价值实现的一面。而且马克思通过深入分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进一步指出私有制自身无法解决这些问题。在私有制下，马克思断定就像资本主义曾经取代封建制度一样，资本主义私有制也将为社会主义公有制所取代。生产资料的集中和劳动的社会化达到同他们的资本主义外壳不能相容的地步。这个外壳就要炸毁了，资本主义的丧钟就要响了，剥夺者就要被剥夺了，马克思设想共产党人能用暴力消灭这一制度。

二、私有制的产生、发展和消亡是一个自然历史过程

马克思认为，私有制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私有制的性质，可以根据私有者是劳动者还是非劳动者这个标准，划分为两种类型：一是个体经济，即以劳动者自己的劳动为基础，以所有权和经营权相结合为特征的劳动者私人占有制；二是私营经济，以雇佣劳动为基础，属于非劳动者的私人占有制。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讲的“消灭私有制”，不是指一般的私有制，而是资产阶级的私有制。马克思说，“有人责备我们共产党人，说我们要消灭个人挣得的，自己劳动得来的财产，要消灭构成个人的一切自由、活动和独立的基础的财产”“你们说的是资产阶级所有制以前的那种小资产者的、小农的财产吗？那种财产用不着我们去消灭，工业的发展已经把它消灭了，而且每天都在消灭它”。［2］（P.38）很清楚，那种依靠个人劳动所得的财产私有制并非马克思的《共产党宣言》中主张要消灭的那种私有制。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第25章指出：政治经济学在原则上把两种极不相同的私有制混同了起来。其中一种是以生产者自己的劳动为基础，另一种是以剥削别人的劳动为基础。它忘记了，后者不仅与前者直接对立，而且只是在前者的坟墓上成长起来。马克思恩格斯肯定了资本主义私有制在历史上起过的非常革命的作用，正是在资本主义私有制条件下，许多国家实现了工业化和生产的商品化、社会化、现代化，从而有力地推动了科学技术和文化教育事业的迅猛发展。

根据马克思的发展观，任何事物都有一个产生、发展、消亡的过程，私有制也不例外。私有制只是生产力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的产物，它不是与人类社会同时产生的，也不能永恒的存在。私有制能够存在多长时间，是由其存在与发展的客观物质条件所决定的。

（一）小私有制经济将在工业化过程中走向消亡

个体经济作为一种小私有制经济，其基本特征是，生产资料归劳动者所有，以个人劳动为基础，劳动成果由个人占有和支配。马克思恩格斯根据西方各国经济发展中工业化和社会化的趋势，分析了个体经济自身存在的落后性和局限性，认为未来社会将不存在个体小生产。前资本主义时代的那种城乡个体小生产和小农经济将在工业化过程中被消灭。对建立在小生产基础上的私有制经济决不能简单地、人为地加以消灭，只能在工业化过程中逐步走向消亡。建国初期，在我国生产力水平还极为落后的现实条件下，通过政治运动来“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急于消灭小资产者和小农的财产，在一定历史时期也许是面对国内外经济政治环境作出的“必然”选择，但最终的实践证明，这只是起了适得其反的作用。超越客观条件，一味追求先进的生产关系形式是有害的。

（二）私有制的废除必须具备一定的物质条件，要经历一个长期的渐进的过程

恩格斯在《共产主义原理》中指出，“能不能一下子就把私有制废除呢？”“不，不能，正像不能一下子就把现有的生产力扩大到建立公有经济所必要的程度一样”。尤其在一些经济文化发展相对落后的国度里，更需要经历一个长期渐进的过程。另外，废除私有制必须具备一定的物质条件，这里的物质条件就是指社会化大生产。社会化大生产这种工业进步，不仅消灭了小私有经济，也同时造成了工人通过结社而达到的“革命联合”，“资产阶级赖以生产和占有产品的基础本身也就从它的脚下被挖走了”。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明确指出“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们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更新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存在的物质条件在旧社会的胚胎里成熟之前，是决不会出现的。”［1］（P.591）一定的社会的生产关系必须同生产力发展水平相适应，这是历史唯物主义最基本的观点。

三、未来社会将以公有制取代私有制

根据马克思恩格斯的设想，未来社会所有制结构是基于这样的历史前提：无产阶级革命将首先发生在西方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中，而高度发展的社会化大生产已经为社会主义公有制准备了强大的物质基础，无产阶级夺权后就可以把一切生产资料收归国有，变资本主义私有制为公有制，建立全民所有制，实现自由人的联合。马克思恩格斯也始终认为，社会主义实行的是单一的公有制模式，是不存在私有制的。而社会历史的发展并没有完全按照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预测发展：前苏联最早建立了社会主义，但其社会主义革命发生在一个落后的农业国；社会主义中国脱胎诞生于一个苦难深重且生产力落后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且其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经济制度是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经济成分共同发展。面对现实，我们应该准确理解、全面把握马克思关于“消灭私有制”的理论。

第一、如前所述，私有制的废除必须具备一定的物质条件，而且要经历一个长期的渐进的过程。尤其在经济文化相对落后的国家，更不可能一蹴而就。企图超越客观物质条件，急于消灭私有制，是对马克思主义所有制理论片面的、教条式的理解。

第二、我们还应看到，私有观念在人们的头脑中根深蒂固，私有传统巨大的历史惯性无疑会加大废除私有制的阻力。各个国家和民族必须根据自身的经济状况和具体条件决定未来社会的所有制模式和发展道路。究竟何时消灭私有制并不取决于个人的主观意愿，而只能根据各国具体的国情和生产力发展状况。

第三、坚持与时俱进，走出对马克思主义教条式理解的误区。马克思恩格斯对社会主义的论述，主要还是根据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及其运动规律的科学分析而做出的推论和预测。他们只是对于未来社会作了一些原则性的论述，恩格斯曾经强调：马克思的世界观不是教义，而是方法。它提供的不是现成的教条，而是进一步研究的出发点和供这种研究使用的方法。我们对马克思主义的所有制理论，应当在社会主义建设的实践中加以检验、修改和发展，尤其要反对那种套用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主义的某些具体论述和预见，脱离实际照搬书本理论的教条式做法。

四、对公有制实现形式的探索还需要实践的检验

马克思、恩格斯对于一切所有制关系的判断标准，从来都是以生产力的发展为依据的。我们在探索公有制实现形式的实践中应该把能否促进生产力作为一个重要标准。

党的十五大关于公有制及其实现形式都作了新的论述，这是指导我们探索公有制实现形式的思想武器。十五大报告第一次明确指出：“坚持和完善社会主义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目前，我国公有制的表现形式“不仅包括国有经济和集体经济，还包括混合所有制经济中的国有成分和集体成分。”公有制的实现形式与公有制是手段与目的的关系，实现形式本身是方法，是手段，不是制度，不是目的。同一目的可以用不同手段去实现，不同目的也可以用同一手段去实现，一切有利于发展社会生产力的组织形式和经营方式，资本主义私有制可以利用，社会主义公有制也可以利用。就实现形式而言，没有“姓社”与“姓资”的区别。因此，“公有制实现形式可以而且应当多样化，一切反映社会化生产规律的经营方式和组织形式都可以大胆利用。要努力寻找能够极大促进生产力发展的公有制实现形式。”

［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共产党宣言［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