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现代藏书家典籍捐公简论*

2013-09-25 07:53王安功
图书馆学刊 2013年6期
关键词:私藏藏书家藏书楼

王安功

(河南师范大学图书馆,河南 新乡 453007)

王安功 男,1978年生。硕士,馆员。研究方向:目录学、中国文献史。

典籍捐公,是一种近现代藏书家将私藏古籍捐给公共文化机构的公益行为和历史现象,捐赠的主体是藏书家,受赠对象是各级各类图书馆和文化机构。典籍捐公是伴随着中国社会近代化历程的独发性历史现象,是传统藏书文化所唱的最后一曲咏叹调。图书典籍捐公现象始于晚清,发展于北洋政府、民国时期,鼎盛于四五十年代,20世纪50年代是中国私家藏书捐献最为踊跃的时期,破坏于文革时期,终结于20世纪80年代。笔者拟就典籍捐公研究的缺失展开讨论,以期对中国古典藏书文化发展形态进行尾端关照。

1 近代藏书家图书捐公举要

晚清以降,新政的推行,近代意义的藏书楼、图书馆如雨后春笋般出现。辛亥革命后,至新文化运动,西方公共图书馆理念进一步传播,中国图书馆学逐步确立。“在这种社会变革形势感召下,具有开明思想的藏书家,有的自行创办图书馆,将私藏对众开放,更多的则纷纷将自家的藏书捐赠或者寄存公共图书馆或学校图书馆,实际上已开始了将私藏转化为公藏的运动[1]。”

以下列出简表,呈示部分藏书家捐公事迹,以飨学界。

表1 近现代藏书捐公情况一览

续表

以上所列捐书群体仅为私藏捐公大军中的代表,数以千计的藏书家也积极捐献私藏,终至百川归海,奠定了中国近现代图书馆古籍资源典藏体系的基础。

除了简表所列以外,还有个别问题需要特别指出。首先,是“八千麻袋”问题。“八千麻袋”是指清末内阁大库中本来奏准销毁的清宫档案,后来历经种种曲折,被罗振玉抢救出来的部分,原存于学部,后辗转卖给藏书家李盛铎,1928年又卖给了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这时,15万斤“八千麻袋”已只剩下12万斤。1936年运到南京100箱,1949年前夕又运到台湾。未运去南京的部分,1952年归属故宫明清档案馆。罗振玉自己留存的部分后来运到旅顺,1936年移送奉天图书馆(解放后称为东北图书馆)[2]。

其次,私藏捐公风气的引领者。梁鼎芬、梁启超、傅增湘、周叔弢、潘世兹、胡朴安、叶景葵、徐行可、李子廉、李文汉、蔡敬襄等人为其中的佼佼者。以素有“近代开献书之风”双璧之称的梁鼎芬、梁启超为例,他们出身开放前沿广东,在欧风美雨耳濡目染下,与历代藏书家对自己收藏的典籍视若性命秘不示人不同,他们具备了“将为数颇丰的全部藏书,捐献给公众”的心理积淀[3]。番禺人梁鼎芬在藏书史上是开风气之先的著名知识分子,名人效应非常显著。梁启超去世前,曾留下遗言,让其子女将其藏书寄存于北京图书馆,供公众阅览,有学者指出:“在中国藏书史上,人们将梁启超和梁鼎芬称为我国近代开献书之风的两个人[3]。”但也应该看到,徐树兰建古越藏书楼并捐私藏,在近代图书馆史上有更早、更大、更深远的影响。

第三,对捐公者的群体关照。有学者指出:“对一个群体的评价一定要用历史的观点分析,从它们的总体特点入手,通过对私家藏书历史贡献的分析,透过他们或平凡、或壮丽,或欣喜、或遗憾,或曲折、或精彩的藏书活动,不难发现深沉、浓烈的人文精神是中国古代藏书家的显著特征与内在品质[4]。”对于藏书家群体的研究,我们要结合大的时代背景对藏书家个体文化构成、贡献、影响与地域文化的发展进行综合分析。

2 捐公典籍质量分析

在典籍藏书捐公史上,大批传世经典得以妥善集中庋存,现仅从善本多、孤本多、品种广、研究性强等角度进行分析。

首先,捐公典籍中以传世古籍善本、珍本为大宗。在北京图书馆的馆藏善本书目中,有一批书名下注有“潘捐”二字,这原是上海解放前公共租界的工部局总办潘宗周及其儿子潘世兹的藏书。这批多达111部计1088册的珍贵典籍,有105部是宋版,6部为元版[2]。在抗日战争中其父存于香港汇丰银行,1951年潘世兹将购得捐公。刘晦之藏书楼名为小校经阁,以明清精刻为主,亦不乏宋元珍本。上海市文管会接收时经考订尚有宋版9部、各地方志1000余部,善本达1928册[2]。傅忠谟所捐傅增湘藏书中,宋元珍本达300余部,其中百衲本《资治通鉴》极为名贵。徐行可藏书逾千箱10万余册,其中明清善本、抄本、稿本、批校本近万册。50年代,在金山姚石子捐书中,康熙本《吴江县志》、乾隆原刻本《震泽志》等均为不易购求的珍本。山东聊城“海源阁”杨以增藏书10余万卷,多宋元精版,以及宋元明清和清初版及殿版、抄本,另有碑帖拓片、古物、字画。藏书中有宋版《诗经》、《尚书》、《春秋》、《仪礼》、《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等,价值连城。其藏书于1930年不幸被盗,地方军阀、土匪劫掠不少,致使藏书损失大半,余书经王献唐整理后,归入济南市图书馆[2]。再以刘承幹嘉业堂捐公文献为例,从1937年到1942年,嘉业堂所出图书中,宋元刊本131部,明刊本2099部,清刊本386部,批校本112部,稿本、钞本364部,刊本时代不甚明确者359部[2]。其宋元刊本,后来归入中央图书馆的有《唐书》等31部,归于香港大学的有《范文正公集》等15部。蔡鸿鉴是近代著名藏书家,其藏书楼曰墨海楼,藏书达31209册之多,而且善本约占全部藏书的1/3,1950年,北京图书馆获赠明太祖至穆宗十朝《实录》10种及稀见地方志2种,共12种计364册。浙江图书馆获赠498种[2]。

第二,孤本多,文物价值极大。潘捐典籍中就有不少为海内孤本,姚石子所捐书中有崇祯本《松江府志》,亦为海内孤本。宁波萱荫楼李庆城以明刻海内孤本《天工开物》最为著名。清末邮传部大臣盛宣怀,其愚斋藏书10余万卷,在30年代分散,赠给圣约翰大学、交通大学、山西铭贤学校的古籍中,经整理发现地方志达600多种,海内孤本占7种;300多种医书中有30种是早已失传的海内孤本[2]。

第三,捐公文献中类型多样,涉及广泛。刘晦之甲骨文的收藏在抗战前就达28000余片,1953年全部出让给国家。据文物部门统计,现存我国大陆的龟甲骨片,总共9万余片,分布在95个机关单位和44位私人藏家手里,而他的28000片,差不多就占了1/3,是私人收藏甲骨最大的一宗[2]。解放初,刘氏所有的藏书全部捐给上海市文管会,后又转入上海图书馆,包含历代碑刻拓本282种,共436册,其中有汉魏名碑50种、晋至隋79种、唐185种、宋金元明122种、杂帖36种。上海市文管会接收时经考订还有地方志1000余部。马叙伦在捐给浙江大学的文献中,稿本、钞本、批校本及明代刊本90余种,可见品种之盛。柳亚子所捐包含其私人信札400余包,其中有许多是革命文物和珍贵的现代史料,具有重要的文献价值[2]。宁波萱荫楼李庆城家藏古籍2800余种、30431册、236箱。其中有《明实录》、《国榷》、方志和词曲等,版本有宋元明刻本、精抄本、名人稿本等多个品种。常熟“铁琴铜剑楼”是清末四大藏书楼中藏品最丰富、保存最完好的藏书楼。瞿氏藏书到瞿镛手里大获增益,他编著了《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24卷,详细著录了藏书的规模与特色。共收录图书1194种,其中宋刻173种、金刻4种、元刻184种、明刻275种、抄本490种、校本61种[2]。1981年,周叔弢最后一部分捐赠藏品中有“敦煌卷子250余卷;清代铜、泥、木三种活字印刷的版本书700余部;战国、秦汉古印900余方;还有一大批隋唐时期的佛经写本,均为难得一见之精品”[2]。徐行可捐公文献中,元明清人画卷、册页、扇面、手札、楹联、金石拓片、铜镜、刀币、瓦当、封泥、印章、碑帖拓本等珍贵文物共7800余件[5]。

第四,捐公典籍研究性、学术性极强。刘晦之是解放初捐书数量最多的人之一,其藏书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特点,就是《四库全书》中被当时四库馆臣们删改过的书,务必收得原本。他发愿要把《四库》中“存目”之书,依目收齐,收不齐就借抄录副,恢复旧貌,这就为学术研究创造极大便利。徐行可藏书中以清人文集和小学之书为大宗,属于“研究级学科藏书”。他积极搜罗目录类书籍,达到680种、8409册之多,涉及公私藏书目录及提要、序跋题识、艺文志等。徐氏藏书系统完备,质量高,“其于乡邦文化建设之功可谓大矣。无论数量还是质量,徐氏捐赠在全国私藏捐赠中是位列前茅的,在湖北文献史,乃至全国文献史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是不言而喻的”[5]。

发生在中国近现代的图书典籍捐公现象,是古代藏书文化和西方近代文化碰撞所产生的结果之一。藏书楼以及藏书家们保有典籍捐公意味着传统藏书文化汇入到大规模的公共文化服务服务体系,必将产生更大的影响。但是我们不由得担心,中国特色的私家藏书文化有链条断裂之虞,有可能成为绝唱。

[1] 范凤书.中国私家藏书史(修订本)[M].郑州:大象出版社,2001.

[2]宋路霞.百年收藏——20世纪中国民间收藏风云[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9.

[3] 黄增章.广东私家藏书楼和藏书家的地位与贡献[J].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8(6).

[4] 肖东发.中国古代私家藏书的历史贡献及其人文精神[EB/OL].[2012-10-05].http://news.x inhuanet.com/newmedia/2003-07/01/content950548.htm.

[5]万献初.庋藏十万,化私为公惠学林——徐行可先生捐赠古籍文物五十周年纪念座谈会上的发言[J].图书情报论坛,2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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