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二椅”说时空——一次舞美创作体会

■顾伟峰

在生活中发现与捕捉艺术创作元素，提炼出典型性符号语言，通过舞台美术设计，创作出空灵而又饱含意蕴情趣的杂技舞台，是我近年来默默的追寻。

2011年8月，我应邀为“2011中国江苏国际杂技滑稽交流展演”设计舞台。此次展演节目来自俄罗斯、法国、美国、澳大利亚与南美等国家和地区，其中不乏国际知名杂技艺术家。央视文艺中心导演崔亚楠和沈阳军区前进杂技团董峥臻担任策划与导演。在我分享经验的同时也增加了我的创作压力，“三人行必有吾师”，听取他们的构思，消化其丰富经验的同时，必须拿出自己不同寻常的方案。因为不是随性的一个设想都可以具有说服力的，更由于策划者似乎已习惯或更容易接受大手笔、大制作的舞台创作模式，尽管这种模式是否符合滑稽表演这种艺术形式，尚待商榷，但舞台表现形式的震撼与艺术的感染力在观众心中所掀起的波澜，在任何一种舞台艺术的表现中都具有“异曲同工”的感动效应。

我理解的滑稽艺术是一种以小见大、以肢体语言见长，辅以哑剧、杂技、舞蹈等多种表现手段来展现场景、描述情节，表达艺术家对人性认知和感悟的一门艺术。当然其功能是逗乐，往往以童趣般单纯的思维面对世界，它释放人们灵魂里的天真、梦幻和可笑的一面，让观众在笑声中与艺术家互动，同时发现自己内心的纯真与孤独。因此，我认为在滑稽表演这种人物个性色彩彰显的艺术形式中，不能有过多的舞美堆砌，要还艺术家一个自由开放的舞台，一个具有象征性和典型符号特征的表演空间。在空幻的舞台时空中，我想要用戏曲“一桌二椅”的艺术精髓来表述时空，让演员在更自由的舞台上以“彩墨”勾脸说性情。在景物设置简约和强化表现力的前提下，我开始了舞台符号的联想。

印象中的西方滑稽通常是伴随欧洲宫廷“小丑”的形象出现的；而中方的滑稽，我首先想到的是传统戏曲中的“丑角”形象。宋、元杂剧中早已设置了“搽土抹灰”的丑角形象，专施插科打诨，逗人取乐。这两种形象的共性特征就在于他们夸张、诙谐的动作与强烈变形的脸谱。西方小丑的脸谱主要以性格来划分，分白脸、诙谐、性格三种；我国传统丑角以在眼鼻部位涂的白块形状的不同可分为豆腐块脸、腰子脸、枣核脸、拳形脸等，根据行当又可分为小花脸与小尖粉脸。脸谱本身是戏剧性的，它具有无限“趣”的审美表现力；“丑”的艺术又是欢乐文化的代表，它表现形形色色的生活样态，因而非常大众化。所以我觉得对丑角的审美并把“丑”的象征性脸谱作为这台设计的主体语素是再恰当不过了。符号形象一旦产生，怎么对它进行概括与艺术提炼又成了我思考的重点。

对照中西方戏剧中两种丑角形象和文化异同且品类繁多的特点，既不可能把众多的差异化形象拼凑进一个画面中，又要集中体现脸谱艺术共性中的想象力、夸张度，变形的微妙性和装饰感，经过深推细敲，借助于LED电子屏幕的技术优势，我设计了一张嘴角弯曲上扬、眉毛舒展、鼻子夸张，额上有打褶的“流海”，两侧有简笔“直辫”，台口和底幕侧辅以弯曲状装饰“发丝”线条，颧骨位置隐现“雀斑”的纯真、可爱的脸谱形象。整体形象倾向于“性格小丑”的特征。在镂空的眼、鼻、嘴部分由高清LED屏镶嵌，可根据节目的需要变换画面，使舞台画面更加丰满，生动。在材质上，沿幕的“流海”和侧幕的“辫子”我使用了质感和吸光性俱佳的粗麻料，与光亮的LED“发丝”灯带，LED“雀斑”灯珠形成质感、亮度和色彩上的对比、互衬。另外，应剧情的需要，又设计了一组灵活多变的流动平台，正面装有LED屏幕，台上的小丑摄影师可以从舞台纵深俯拍台上演员的表演，所摄影像同步传输到平台的LED屏幕上，配以侧面光束投射留下的拉长影像，形成蒙太奇式的画中画、戏中戏的艺术效果。突破舞台观演双方的局限，从不同演区、不同视角来强化台上与台下的交流。由此，在观众席的互动部分，我在台口两侧搭出两组延伸台，与平台口相接的是设计成“橱窗小丑”底座的方形高台，共四组，分布于观众区，演员在底座上的表演通过灯光的切换时而隐现、时而遁形，与观众形成互动交流。场上除了与演员表演有关的支点和流动平台之外，我省去了一切多余的陈设，整个舞台形象简练得没有一个多余的东西，从导演的调度和支点的处理中，显示了“一桌二椅”的简洁、隐喻和象征性的设计风格。最终，方案受到了导演及主办方的认可与肯定。此次展演从现场效果到之后在央视一套的播出，都受到了观众的好评，使我深受鼓舞。

通过这一方案的设计与实践，从中西方戏剧特征的研究中，寻求独特符号所蕴含的艺术形象及其表现力是舞美构思创作的核心，使我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典型性符号语言”存在客观事物本身，是体现客观事物核心部分与艺术审美之间的有序联系，是主观性和客观性二者的统一。体会至此，我将继续追寻。